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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法则

_18 贾克(法)
“苏提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真的很不寻常吗?”
“恐怕是。”
“可是他在大沙漠里,又怎么跟你联络?”
帕札尔还是不宽心。奈菲莉便问:
“你难道真的认为他会背叛你?”
“他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他是死是活。”
“你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对不对?”
帕札尔无心再下棋,站了起来。
“你错了。”妻子肯定地说,“苏提还活着。”
※※※
消息传来真有如晴天霹雳:美锋继国库长与谷仓总管之后,再度被首相任命为双院院长,主掌埃及经济。从此,宝贵矿物与材料、神庙工地与手工艺工会所需的工具,以及石棺、香脂、布料、护身符与祭典用品等等的接收与清查,都将由他全权负责。此外,他还要在众多专业人员的协助下,以收成计算农民应得的报酬并订定税率。
惊讶归惊讶,倒也无人提出抗议。其实有许多官员曾经私下向首相推荐过美锋,虽然有人觉得他晋升得稍快了点,可是他的管理能力的确有一套。尽管他不好相处、性格有些霸道,但是各部门的重整、工作效率的提升、支出费用的有效控制,他确实功不可投。和美锋一比,前任的首长可就逊色多了,他个性温吞、懒散、一成不变,甚至刚愎自用,原本支持他的人也全都心灰意冷了。而美锋也许是无意间坐上了这个众所觊觎的位子,而且随后的工作更是艰难繁重,但是可以明显看出他有强烈的野心,打算整顿双院进而提高其威望与权力。他所获得的多方好评,就连对赞美声一向听而不闻的首相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美锋的办公室位于孟斐斯市区正中央,面积极为宽广,入口处有两名警卫负责过滤访客。奈菲莉说明身份后,便耐心等着院长接见。走进大门,首先经过一处牲口棚,接着便是家禽圈了,农民们用以缴税的家禽就养在里头。另外,有一道梯子可通往几个由税务单位决定谷物存量的谷仓。在建筑物中有一层楼坐满了书记官,众人头上罩着一面巨大的华盖。至于农民堆放蔬果的仓库入口,则随时有税务长监视着。
奈菲莉被请进了另一栋建筑。她穿越了由四根柱子隔成三段的前厅,厅内有一些高级职员在誊写会议记录。随后,秘书带她走进美锋接待贵客的六柱大厅。新任双院院长正在向三名书记官口述指令。他说得很快,内容也跳来跳去的,显然是同时处理好几件案子。
“奈菲莉!谢谢你来。”
“你的健康已经是国家大事了。”
“实在不能因为健康妨碍公务。”
美锋遣退下属后,伸出了左腿。腿上有一片几公分长的红斑,四周还长了一些白色水泡。
“你的肝脏负荷太大,肾功能也不好。你要用金合欢花与蛋白制成的药膏擦皮肤;每天还要喝几次芦荟汁,每次十滴。本来的药当然还是照常服用。你要有耐心,要按部就班地照顾自己。”
“我承认我常常都疏忽了。”
“你不注意的话,病情会恶化的。”
“怎么样才能面面俱到呢?我真想多见见儿子,告诉他我的一切将由他继承,让他知道他未来的责任。”
“你常不在家,西莉克斯也有怨言。”
“我最亲爱的西莉克斯啊!她明白我的努力是有代价的。帕札尔还好吗?”
“首相刚刚召见他,应该是关于逮捕亚舍将军的事。”
“我很欣赏你的夫婿。我觉得他是个不平凡的人,他有一种不屈不挠的毅力。什么也难不倒他。”
※※※
巴吉正在审查一项有关低收入人士免费搭船的法案。帕札尔来了以后,他头也不抬就说:“你应该早点来的。”
他粗暴的语气让帕札尔吃了一惊。
“坐下,我先把事情做完。”双肩己驼,背脊微隆,老是板着的一张长脸,首相身上流露出岁月的痕迹。
帕札尔自以为和巴吉已站在同一阵线,如今平白无故遭受冷淡的对待怎能不感到错愕?
“门殿长老必须是无懈可击的。”首相沙哑的嗓子又说了一句。
“我也曾经为了维护这个职位的声名而奋斗。”
“现在,你本身就是门殿长老了。”
“你对我有所责难吗?”
“何止责难?你要怎么解释你的行为?”
“我犯了什么错?”
“我希望你能真诚一点。”
“我该不会又受到无端的指控吧?”
首相无法忍受他的说词,起身斥道:“你还记得你在跟谁说话吗?”
“无论是谁给了我不公平的待遇,我都不能接受。”
巴吉于是顺手拿起一块刻满了象形文字的书板,放在帕札尔面前。“这份文件底下盖的是你的章吧?”
“是的。”
“看看内容。”
“是关于一批送到孟斐斯某个仓库的上等渔产。”
“渔产是你订的,可是这个仓库并不存在。结果你把这些昂贵的商品转移到另一个目的地:市区的市场。装鱼的箱子已经在你住处旁寻获了。”
“调查的速度好快!”
“因为有人检举你。”
“谁?”
“匿名信,不过细节写得很详细。因为警察总长不在,查证工作是他的手下进行的。”
“我想是孟莫西的旧部属吧?”
“不错。”巴吉显得有些局促。
“你没有想到可能是栽赃吗?”
“当然想到了。因为一切迹象都很可疑:渔民受管于孟莫西、他昔日部属的介入,还有他一心想报复等等。可是明明盖了你的章啊。”
帕札尔发现首相的眼神变了,仿佛希望能发现隐藏的事实。
“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这样再好不过了。”
“预先提防罢了。”帕札尔解释道,“经过了那么多历练,我已经不再疏忽大意。每个持有印章的人都应该做好防范措施的。我就担心我的章迟早会被敌人所利用,所以每份公文的第九与第二十一个字后面,我都加了一个小红点。而且我还在章印底下画了一个小星号,乍看之下也许不清楚,不过仔细看仍可辨识。请首相检查这份文件,我相信绝对没有这些记号。”
首相走到窗户旁,阳光直接照射在书板上。“没有记号。”他细查之后说。
※※※
巴吉做事向来追根究底。他亲自查看了许多帕札尔批阅过的文件,的确每一份都有小红点与小星号。但他并不打算为长老保密,而是建议他重新换过记号,而且不要向任何人提及。
奉首相之命,凯姆讯问了那个受理检举案又没有向他报告的警察。那名警员最后屈服了,他承认受贿,孟莫西并且保证帕札尔一定会被判刑。凯姆听完怒不可遏,立刻派出五名警员带回前任警察总长。
“我私下见你,让你可以不用上法庭。”帕札尔对孟莫西说。
“我是被陷害的。”
“你的同谋已经认罪了。”
孟莫西的头皮又发红了。虽然痒得要命,他也只有隐忍着。
想当初他曾经掌握那么多人的命运,但对这个法官却始终无可奈何。他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说:“我的运气实在太不好了,又要受人恶言毁谤,我能怎么办呢?”
“不要再假装无辜了,快认罪吧。”
孟莫西感觉到呼吸困难。“你想怎么处置我?”
“你已经不配指挥别人了。你身上流的毒血破坏力太强。我要把你送到黎巴嫩的比布罗,离埃及远远的。你就到那里去维修我们的船舰吧。”
“你要我做苦工?”
“你还奢求什么呢?”
孟莫西重重的鼻音里充满了愤怒:“这不是我一个人策划的。我是受戴尼斯的唆使。”
“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你这个人最会说谎了。”
“别说我没有警告你。”
“怎么突然大发慈悲了呢?”
孟莫西冷笑道:“慈悲?怎么可能!我恨不得亲眼看你被雷电劈死、被洪水淹死、被石堆活埋!你的运气不会永远这么好,你的敌人一天比一天多了!”
“不要再拖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的船就要开了。”
第三十一章
“站起来。”艾弗莱大声地命令。
苏提全身赤裸,颈子上架着木枷,双臂反绑在手肘处,使劲地站了起来。艾弗莱一边拉扯绑在他腰间的绳子,一边咒骂道:“奸细,卑鄙的奸细!我真是看错你了,小子。”
“你为什么要假扮成矿工呢?”亚舍将军口气温和地问。
尽管嘴唇干裂,身子到处是拳打脚踢的伤痕,头发上也沾满了沙粒和血迹,苏提仍不断破口大骂,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让我来教训教训他吧。”被亚舍收买的大个儿警员说。
“别急。我倒想看看他多有骨气。你想抓我?想证明我是金子非法交易的主谋?直觉很正确啊,苏提。高阶军官的薪资已经满足不了我了。既然不可能重组政府,享受一下财富也不错。”
“我们往北走吗?”艾弗莱问道。
“当然不是,军队早就在三角洲边界等我们了。往南走,过了爱利芬丁再转往西边沙漠和埃达飞会合。”
有车、有食粮和水,计划一定会成功。
“我有井水分布图。金子都搬上车了吗?”
艾弗莱微笑着说:“这次矿坑可真是空了!现在应该把这个好细处置掉了吧?”
“我们来做个有趣的实验:苏提特别健壮,我让他走一整天的路,每天只喝两口水,看他能活多久?实验的结果对将来训练利比亚军队会很有帮助。”
“我还想问他话。”大个儿说。
“再等等。多折磨他一下,他会软化一点。”
※※※
可恨啊!一种恼恨深深烙印在骨子里,铭刻在每一寸血肉、每一个步伐里。这股恨意支持着苏提,非战到最后一秒绝不肯倒下。面对三个残暴成性的人,他根本不可能逃跑。想不到好不容易逮到亚舍了,却只能任大好机会从眼前溜走。他无法联络帕札尔,帕札尔也无从得知他的发现。他的努力白费了,他将从此消失在远方,远离挚友、孟斐斯、尼罗河,以及美丽的庭园和女人。不,就这么死太不值得了。苏提还不想入土,他还要谈恋爱、和敌人作战、驰骋于风沙中,甚至成为全国最有钱的人。可是颈子上的大枷却越来越重了。
他继续往前走,大腿、臀部和腹部都被紧系的绳索磨破了皮;绳索的另一端拴在运金车后侧,只要他一放慢脚步,绳子一紧便又是一阵剧痛。车子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以免不小心脱离狭窄的路径陷入沙堆,但对苏提而言,车轮却似越转越快,好像不榨尽他最后一分力气就不甘心。但每当他想放弃了,便不知不觉又生出一股力量来。于是走了一步,又是一步。
一天的时光踩着他伤痕累累的身子过去了。
车子停了下来。苏提则站在原地不动,好像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坐下。忽然他膝盖一弯,砰的一声,一屁股坐到自己的脚后跟上。
“你口渴吗,小子?”艾弗莱恶作剧地拿着水袋在他眼前晃,“你实在比野兽还壮,可是你撑不过三天的。我跟大个儿打赌了,我可不想输。”
艾弗莱给他喝了水,清凉的液体湿润了他的唇,随之流遍了全身。大个儿却突然一脚把他踹进沙地里头去。“我的伙伴们要休息了,轮我守夜,我有话问你。”
艾弗莱上前阻止道:“我们打了赌,你可不能故意把他累死。”
苏提依旧朝天躺着,双眼紧闭。艾弗莱走开以后,大个儿又转过身对苏提说:“明天你就要死了,在死以前,你最好实话实说。别死撑着。比你更难缠的家伙我都对付过。”
他走过来又走过去,苏提却几乎听不见他的脚步声。
“你也许把任务说得很清楚了。不过我想弄明白,你是怎么和帕札尔法官联系的?”
苏提虚弱地笑笑:“他会来找我的,你们两个谁也逃不了。”
大个儿在苏提的头旁边坐下来。“你先前没有联络上法官,现在只有一个人,谁救得了你?”
“这将是你最后一次犯错。”
“我看你是被太阳晒疯了。”
“背叛已经使你脱离了现实。”
大个儿打了苏提一巴掌。“别再惹我,否则就让我的狗跟你玩玩。”
天黑了,警员仍威胁道:“别妄想睡觉,只要你不说,我就用刀子刺你的喉咙。”
“我全都说了。”
“我不相信,不然你怎么可能冒冒失失地就中圈套?”
“因为我是个白痴。”
警员于是把刀子贴在苏提头上说:“睡吧,小子。明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虽然疲惫已极,苏提却无法入睡。从眼角余光中,他瞥见了大个儿用食指摸摸刀尖,又划划刀刃,玩厌了才搁到一旁。苏提知道自己一旦屈服,天不亮,大个儿就会用这把刀割断他的喉咙,也好少个负担。至于亚舍将军那儿,他总有办法自圆其说的。
苏提咬紧牙关撑着。绝不能莫名其妙就死了。只要大个儿一有行动,他一定马上啐他一口。
※※※
月亮像个神勇的战士朝天心刺出了弯刀。苏提暗暗祈求这把刀能向他挥来,让他死得干脆,不再受苦。假使今后他不再亵渎神明,那么是否能成全他这点小小的心愿呢?
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沙漠。他感应到一股荒芜、凄凉与孤独的力量,以致与沙漠有了同步的呼吸。汪洋的沙海成了他的盟友,不但没有剥夺他的精力,反而给了他力量。在他看来,这方遭受风吹日晒的裹尸布,可比王公贵族的陵墓迷人多了。
大个儿依然静坐着等着苏提的极限到来。只待他闭上眼睛,他就要潜入他的睡梦中,像凶残的死神一般夺走他的灵魂。然而,苏提却似吸取了大地与月光的精华,坚毅依然。
忽然间,大个儿大吼了一声。他像只受伤的小鸟挥动着臂膀,想站起来,又跌坐了下去。
死亡女神从暗夜里跳了出来。一度清醒过来的苏提,告诉自己那是幻觉。一定是他刚刚跨过死亡界线而受到怪物侵袭了。
“帮我把尸体翻过去。”女神说话了。
苏提撑起半边身子。“豹子你怎么……”
“待会再说。快点,我要把插进他颈背的刀子拔出来。”
豹子费力地扶起了情夫。接着她用手、他用脚一块儿把尸体翻转过来。豹子取回刀子后,割断了苏提身上的绳子,拿下木枷,然后紧紧地抱住他。
“抱着你的感觉真好……是帕札尔救了你。他告诉我你到科普托思来挖矿,我到的时候你已经失踪了。因为警察夸口一定能找到你所以我就跟踪他们。不一会儿,便只剩下这个刚刚被我杀死的叛徒。这个沙漠地狱倒也还难不倒我们利比亚人。来喝点水吧。”
豹子把苏提拖到一座小丘后面,她就是在这里暗中观察他们的。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随身带了两只随时装满了水的水袋、一袋肉干、一把弓和几只箭。
“亚舍和艾弗莱呢?”
“在车上睡觉,还有一只猛犬陪着,攻击他们是不可能的。”
正说着苏提昏了过去,豹子忍不住不停地吻他,随后又警觉地说:“不,现在不行。”于是她让他平躺下来,然后躺在他身边温柔地抚摸他。尽管苏提仍非常衰弱,但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活力已渐渐复苏。
“我爱你,苏提,我一定要救活你。”
※※※
一声惊叫吵醒了奈菲莉,帕札尔只动了一下未醒。她便罩上外衣,出去一探究竟。
送牛奶来的女佣满脸是泪地站在院子里,手上的奶罐已经掉在地上,牛奶泼洒了一地。“那边。”她指着石门槛颤抖着说。
奈菲莉蹲下一看,有一些红色瓶子的碎片,碎片上还用黑墨写着帕札尔的名字,并画了几道符。
“鬼眼!”女仆尖叫道,“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间房子。”
“玛特的神力不是比黑暗的势力更大吗?”奈菲莉搂着女仆的肩膀安慰道。
“法官的性命会像这些瓶子一样。”
“你放心,我会保护他的。你看着这些碎片,我到工作室去一趟。”
不久,奈菲莉拿着修补瓶罐的胶水回来。她先将字和符号拭去,然后才和女仆两人慢慢地将碎片重组、拼合。“你把这几个容器交给漂白工人。用漂白水漂白过后,自然就干净了。”
女仆亲亲奈菲莉的手说:“帕札尔法官运气真好,有玛特女神保护他。”
“你还会替我们送牛奶来吧?”
“我马上送最新鲜的奶过来。”她一说完便快步跑开了。
※※※
农夫在松软的土里插了一根比他高出两倍的木桩,然后在木桩顶端架上富弹性的长杆。长杆较粗的一端绑了平衡用的黏土块,较细的一端则系着一个陶土罐。他每天都要将同样的动作缓缓地重复数百次:拉动绳子让陶土罐垂入河中,然后放松拉力,借着土块平衡的力量使水罐升到长杆的高度,再将水倒进园子里。一个小时内,便能舀起三干四百公升的水来灌溉了。也多亏这套系统,才能把水送上不会遭受水患的高地。
这天才刚要开始做事,农夫就听到一阵不寻常的轰隆声。他两手紧拉着绳子竖耳倾听。声音越来越大。他心下忐忑,便丢下灌溉机,顺着斜坡爬到山丘顶上。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竟是滚滚而来的洪流。上游处的堤防崩塌了,人兽也尽皆淹灭在这声势浩大的泥石流中。
※※※
帕札尔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官员。十人遇害、半数牛群死亡、十五部灌溉机损毁……灾情十分惨重。已经有工人在工兵的协助下开始重建堤坝,不过水牛竟已经流失。门殿长老集中了附近的村民,代表国家提供补偿与救济。但他们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会发生如此惨剧,因此帕札尔仔细地盘问了当地负责维护运河、水坝与堤防的两名公职人员。但其中并无失职之处,他们依规定视察,也都没有发现异样。最后,帕札尔在庭上宣判技术人员无罪。
因此大家便将一切归罪于“鬼眼”。堤防首先受到了诅咒,接着就是村落,然后遍及全省、全国。
法老再也无法扮演保护者的角色了。今年若再不举行再生仪式,埃及会有什么下场呢?不过人民仍抱有希望。他们的声音与要求一定会透过乡镇村长、省长与王公贵族传到拉美西斯耳中。大家都知道国王经常出外旅游,对民心所向从来都是了若指掌。也许偶尔会遇上困难,一时迷失而无所适从,但最后他总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暗影吞噬者终于想出了解决之道。为了接近帕札尔,并制造意外,他必须先除掉他的保护者。其实凯姆并不可怕,难应付的是那只利牙比豹子还长、任何猛兽都打不倒的狒狒。因此他以高价购得了与狒狒旗鼓相当的对手。
凯姆的狒狒定然无法抵挡另一只更强壮、更魁梧的狒狒。暗影吞噬者把买来的狒狒绑起来,戴上嘴套,而且两天没喂它东西吃,以等待适当时机。一天中午,凯姆拿出午餐之后,狒狒警察一把夺过牛肉,便在阳台上大口嚼了起来。从阳台往下看去便是帕札尔的住处,他也正和妻子在用餐。
此时,暗影吞噬者放开了他的狒狒,并小心地解下嘴套。狒狒一闻到肉香,立刻无声息地爬上白墙,耸然矗立在它的同类面前。
这只狒狒双耳通红、两眼充血、臀部发紫,龇牙咧嘴做势就要咬人。但狒狒警察也不甘示弱,放下午餐便与它对峙了起来。装腔作势地吓唬其实没有用,因为两只狒狒的眼中都有炽烈的战斗欲望。它们对峙着,一点声音也没有。
当凯姆本能地转过身时已经来不及了。狒狒同时发出了怒吼,并朝对方猛扑过去。他已经无法将它们分开,也无法打跑敌人。两只狒狒扭成了一团,滚来滚去,还不时残暴地撕咬对方,发出尖锐的叫声。
不一会儿,那一团笨重的形体不再动了。凯姆不敢靠近,他看见一只手臂缓缓伸出,将战败狒狒的尸体推开,不由喜出望外。“杀手!”
他连忙冲向狒狒警察想扶它站起来,但浑身是血的狒狒却颓然倒地。它虽然杀死了袭击它的同类,自己却也伤势严重。
目睹一切的暗影吞噬者也只有悻悻然离去。
※※※
狒狒定定地看着奈菲莉为它消毒伤口,涂上尼罗河泥。
“会不会很痛?”凯姆紧张地问。
“没几个人能像它这么勇敢。”
“你会救它吧?”
“当然了。它的内心很坚强,但它仍须接受包札,而且要有几天不能动。”
“它会听我的。”
“这个礼拜内,不要让它吃得太多。病情一有变化,马上通知我。”
杀手将手掌放在奈菲莉的手心里,眼中则有说不出的感激。
※※※
医师委员会已经是第十次开会了。
喀达希的优势在于年纪、名声、经验以及法老最需要的牙医资格;而奈菲莉则以超群的医术、在医院日益精进的表现、同仁对她的赞赏与皇太后的支持取胜。
“各位同仁,”年纪最长的委员说道,“情况真是越来越不堪。”
“那么就选喀达希啊。”奈巴蒙昔日的助手说,“选了他我们才没有风险。”
“你对奈菲莉又有什么意见?”
“她太年轻了。”
“要不是她把医院管理得这么好,我也会同意你的说法。”一名外科医生说。
“御医长必须是个沉稳而具代表性的人,不管这个年轻女子再怎么有才能,也不足以胜任。”
“错了!她的热忱活力在喀达希身上已经找不到了。”
“如此批评一名德高望重的医生,太侮辱人了吧。”
“德高望重……不见得吧!他不是涉入一些非法交易案而被帕札尔法官起诉吗?”
“应该说是奈菲莉的丈夫。”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越吵越大声。
“各位同仁请保持风度!”长老委员劝道。
“到此为止了,就宣布喀达希当选吧。”
“不行!非选奈菲莉不可。”
尽管会前做了保证,最后散会时却还是没有结果。于是大家又一致决定:下次开会一定要选出新任的御医长。
※※※
美锋带着儿子参观他的办公区。小男孩一会儿玩纸张,一会儿跳上折叠椅,一会儿又折断书记官的笔。
“够了。”父亲严厉地说,“你将来也会成为高层官员,对官员的用品要尊重。”
“我要像你一样命令别人,我不要工作。”
“不努力的话,你连农地书记官都当不上。”
“我宁愿当有钱的地主。”
帕札尔的到来打断了父子的对话,美锋便吩咐仆人带儿子到马场去学骑马。
“你好像有心事,帕札尔。”
“苏提一点消息也没有。”
“亚舍呢?”
“毫无线索。边界哨站什么也没发现。”
“真是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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