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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名捕震关东

_7 温瑞安(当代)
蓦然,月华彼一庞大的身影尽盖,一只巨鹰自天上振翅冲下,利嘴啄向李天胜,同时间,鹰背上一人翻身落地。
李天胜陡地张口欲喊,怎奈巨鹰庞大的双翅挥动,黄尘滚滚,竟有千钧之力,令李天胜连呼吸也颇因难,哪里还喊得出半声来?
兀鹰巨嘴如利刃一般啄向李天胜,李天胜勉强立住马桩,但身形已摇摆不已!
李天胜猛然出剑!
长剑与利嘴相击!
火星四射,鹰虽被击退,但一股潜力涌来,李天胜长剑被震飞!
李天胜尚来不及叫出任何一声,而落在地上的那人已把握住最佳时机,铮然出剑!
剑华四射!剑快如电!
李天胜已避无可谜,退无可退!
倏地一座土岗后传来一声叱喝!
剑光一闪,其快如电!
那一剑及时架住杀人者的剑锋。
来者一身白衣,神采俊朗,正是周白宇!
同时间巨鹰展翅高飞!
但土岗后几声叱喝,三条人影也同时闪出,对巨鹰展开攻击!
刹那间,人与鹰尽被包围。
李天胜脸无惧色,悄悄地退了开会。
在土岗僵持的是周白宇和那杀人者。
李天胜退了开去,会合李天行,助白欣如与何八张五歼灭鹰。
这就是所谓“螳螂捕螂,黄雀在后”了。
这就是追命说“对手会自己走下来”的意思。
这就是陷阱!
周白宇盯住那人,冷冷地道:“其实你也不用蒙面了。”
那人一身黑色劲服,静立不语。
周白宇谈谈地道:“我早已知道你是谁了。”
那人的眉心打了一个结,似是询问。
月很明亮,淡淡地把光华洒在对方的黑衣与周白宇的白衫上。
周白宇又笑道:“一剑即夺命,除了你,我就想不到是别人了!”
那人忽然用手扯下黑色脸纱,一脸煞气,但相貌却相当不俗,道:“对了,除了我一剑夺命施国清外,还有谁能做得到?”
周白宇忽然向施国清一拱手,道:“今夜我们少不了一番争斗,在决斗之前,我倒想请教兄台一事!”
施国清镇静如山,冷冷地道:“好,你问吧,你问完了我也要问。”
周白宇道:“你乃昆仑后起之秀,论武功论才智,皆是昆仑派之佼佼者,为何肯屈届断魂谷无敌公子座下之臣?”
施国清沉吟了一阵,霍然抬头,道:“是的,我是昆仑派的一流剑手,但我的目标是任一派之掌门,他们却只给我一个‘后起之秀’的名称,除了无敌公子,谁能逼使昆仑派承认我是掌门?”
周白宇悚然一惊。
聪明的人往往理想太高了。
理想太高,希望太大,一旦失败,摔得也就往往比别人重。
像一剑夺命施国清,他年少得志,剑术超群,论武功自可当昆仑一派之首,但以其品行才干,却不是掌门重任的理想人选。
因为施国清太浮了,也大高傲,所以凡事考虑皆不够稳实,获不到别人的信任。
但施国清并不因此而改过自己的缺点,且竟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他认为只有无敌公子,才能助他一臂之力,所以屈为无故公子手下,也在所不惜。
但无敌公子是不是容易被利用的人呢?
可惜施国清当局者迷,已完全顾虑不到这些了。
施国清这种可怕的想法,狂傲的性格,确令周白宇吃了一惊的。
施国清冷冷地道:“你问完了没有?”
周白宇长叹道:“问完了,请吧。”
施国清道:“慢,我还有话要问你。”
周白宇垂手道:“你且问吧。”
施国清声音冷酷而无情,正如寒夜的冷风:“你要单打独斗?还是群殴?”
周白宇谈淡地道:“当然只是我和你,与别人没有关系。”
施国清冷哼道:“真的?”
周白宇冷笑道:“言出必醒。”
施国清突然哈哈大笑道:“你中计了,那日一战,你是我手下败将,若你以多围攻我,或可取胜,如今你为了令誉而弃此良机,未免太不聪明了。”
周白宇道:“我看你还是收敛一些的好,上次我败于你,是你使诈,但这次我防备在先,你武功非我之敌,能取胜把握已极微,若你仍狂傲自大,恐怕我不费力气你便已败了。”
施国清登时脑中一醒,傲态尽敛,他也是剑术名家,“不可轻敌”四字真盲他亦早已领悟,是以神态回复冷静,但仍不服气道:“凭我智力,杀你易如反掌。”
周白宇淡淡一笑道:“随你怎样吧,反正你是将死之人,右你能胜我,他们也绝拦阻不了你的,你出手吧。”
施国清虽素来狂傲自大,但仍不得不佩服周白宇的镇静沉稳,冷笑道:“无论此战如何,无敌公子一到,你们皆得死无葬身之所!”
周白宇皱眉道:“无敌公子是真的这样值得你信任?”
施国清一挺胸,甚为得意地道:“当然,若他不信任我,当我为心腹,怎肯让他本身的坐骑巨鹰相赠于我呢!”
周白宇长叹一声道:“既然你认为如此,我也没话好说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的是:无论这一战谁胜谁负,总会有一人要倒下,也可以说是生死之战,所以我出手绝不留情的,你得留心了。”
施国清缓缓将剑平举于胸前,一字一句地道:“我自会懂得的了,你也得记住,我的一剑杀得了你,是绝不会用第二剑的,你放心好了。”
这句话讲完了以后,两人都忽然静了下来,一场血战即将进行。
这将是修烈的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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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 第十章 泥团之战
月明,风清。
谁信京华尘里客,独来绝塞看月明。想当时古人所见的月亮,正与此夜的月亮一般孤寂。
月华的光辉就这样地洒下来,披在周白宇与施国清的肩上。
这里本来很是静寂的,只是远处传来兵刃划空之声,隐约能听闻叱喝声与鹰的怒啸。
周白宇与施国清的搏斗处,却是一片空地,所有的小丘最近的也在百码之处。
但空地并不是平地,地上正有不少大小不一的巨石,也不可以说是巨石,只是黏湿的泥土,经白天阳光的蒸发后,凝结而成一堆堆的韧硬的土团。
周白宇与施国清二人谁都没有动过。
周白宇知道,他要杀死施国清,是绝不能急躁的。
急躁会造成疏忽,疏忽会造成错误;错误会造成死亡。
所以他绝不轻易出手。
施国清虽然自傲性急,但他知道对手是周白宇,所以他也平气静息地等待着,等待着出手的机会。
因为对付周白宇,一丝大意皆会造成败亡,所以施国清也绝不大意。
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武功,甚至彼此都有点佩服对方。
他们绝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石破天惊,生死立判!
但他们的外表看来都那么安详,周白宇甚至脸上有了笑容,施国清还作着深呼吸,就好像一个是出来观赏明月的,一个是沐浴在这深夜的凉风里似的。
又有谁想到,这就是生死决斗的前夕呢?
突然间,黑白人影闪动!
衣袂在空气中疾划出风声!
叱喝,巨响!
施国清先动!
施国清骤然蹲身,双手抓起一块泥团向周白宇扔了过去!
施国清在上次与周白宇一战中,论剑术并讨不到便宜,但在较内力中却借力打力拍中周白宇一掌。
所以他决定先耗尽周白宇的内力。
这是极明智之举!
周白宇也绝非庸手!
但硬泥团已夹着劲气砸来,少说也有三五百斤的力道!
若以剑去挑架挡格,那一定无法承受。
周白宇却不惊不忙,反手扣起另一块泥团,直向掷来的泥团扔过去!
这是明智之举,以其人之道还抬其人之身!
哗啦一声巨响!
泥团于半空相碰,泥花四射向周白宇。
周白宇大喝,俯身,出手,又是一团泥块!
泥团再于半空相击!
啪!泥团互碰撞散!
泥屑四射。
月华已被漫天灰泥黄尘所盖。
泥尘弥漫中,又一块巨泥呼啸撞到!
另一块硬泥团也飞起迎上:
漫天上扬尘飞,已遮盖了周白宇与施国清的身影。
那头巨鹰一见有人窜了出来,立即展翅,即欲离地飞逸而去。
鹰若飞到半空,只怕没有什么人能奈何得它了。
只是这里上岗相当密集,巨鹰双翅展开约十二尺阔,当然是没有位置供它起飞。
它只好以羽翼滑翔至约莫三十尺外的一片纯然空地丢。再展翅高飞,那时只怕无人擒下它了。
这头巨鹰行动极为敏捷,长啸一声,已滑出十余丈远。
但在同时间,白影一闪,自欣如的轻功最好,第一个赶到!
白欣如一到,娇叱一声,一剑刺向巨鹰。
白欣如毕竟是个女孩子,胆子较小,尤其是对于某些异物,难免心生畏怖。
白欣如也不例外。但她那一剑几乎是闭着眼睛刺出去的!
因她不忍看见那头巨鹰的死状。
巨鹰竟似有灵性,收翅,尖啸,展翅!
双翅一展,巨飙卷沙扑打,登时黄沙蔽空!
女孩子的小巧功夫多数会练得比较好,因为她们的身轻苗条,但女孩子的下盘多半不会扎得很稳实,因为他们的腿不够粗。
女孩子的腿一粗就不好看了。
白欣如亦不例外。
她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剑已被铁锅一般的翅膀拨开,整个如燕的身躯也被狂风扫得飞了出去!
当她睁开眼睛时,身子已落在丈外,她一个飞燕穿帘、蜻蜒点水而立,巨鹰又滑开了十尺左右,而白欣如的剑,荡飞在两丈外插入一座土丘上。
眼看巨鹰已到了平地时,上岗后又跳出一人,刷地一剑向巨鹰刺去!
岗后也有一人追到,大喝一声,亦一剑刺出!
第一个人是李天行,第二个是追赶而来的李天胜。
他俩刚刚在马车旁合演了一出戏,所以才造成这一次的围剿“杀手”得以成功。
只是剑未刺到,巨鹰极有灵性,骤然警觉,双翅展出!
李天行被它连人带剑一翅膀扫出丈外。
李天胜右手被另一翼扫得关节脱臼。
这只巨鹰力大无穷,根本令人无法近身。
只是还是有人能近身的。
巨鹰猛然扑飞十几尺,已到了那片室地,长啸一声,双翼猛展,正欲离地飞去。
正当它双翼展开时,左右同时疾闪出两条人影,一高一矮的两条人影。
长短二刀。
巨鹰的左翼尺展时,张五已扑到,一刀把巨鹰的左翼硬生生穿过,钉在地上!
巨鹰痛极狂啸,右翼回扫长刀张五!
张五及时弃刀跃退,仍被巨翼所带过的狂飙扫出丈余远。撞倒在一座土岗旁。
巨鹰拚命挣扎,竟硬把钉在地上的长刀拖起,勉强欲展翅飞离。
只是它仍慢了一步。
短刀何八矮小精悍的身子已欺近巨鹰,整柄短刀自巨鹰腹中戳了进去!
巨鹰痛极狂啸,右翼猛扫,何八弃刀退身,仍被一翅打飞半空。
巨鹰毕竟是百鸟之王,两度重创,仍强自飞起,但因左翼被洞穿,一时飞不离地,滑翔了丈余,在黄土上留下两行鲜艳的血痕。
白影一闪,白欣如又掠至。
白欣如轻功极高,身形灵巧,巨鹰剧痛间竟未及留意,白欣如陡地跃起,一剑刺向巨鹰头部。
巨鹰尖啸,白欣如弃剑疾退。
巨鹰在地上拼命作垂死之挣扎。
自欣如惊魂未定,在丈余外剧烈的喘息。
巨鹰的头部大量地淌着血。
剑,就嵌在巨鹰的头顶。
庞大的巨鹰已静息了,它终于逃不过死神的魔爪。
它的羽毛散铺满地,而它的身躯已经静静地躺着。
白欣如、何八、张五、李天胜、李天行站在一旁,犹惊魂未定。
无敌公子的一头坐骑已是如此难惹,主人的武功只怕更惊人莫测了。
泥团不断地在半空碰击!
忽然间,碰击时的巨响骤然停顿。
在这种时候,停顿是一件极不自然的事。
原来周白宇和施国清二人俱发觉,他们的四周已没有了泥团!
而在离他们约二十尺的地方,倒还有一块如桌子般大小的泥团!
只有一块!
这一块是在所必争的!
无论是谁先把这块泥团向对方扔了出去,对方必难以接下,无论以剑挑或闪避,皆尽失先势。
无论是谁一被对方占了优势,恐怕谁也不能把局势挽救过来。
所以施国清、周白宇身形一顿后,二人同时展动,扑向那块泥团,其势如电!
施国清竟然快了一步!
他的指尖已沾上泥团,他的心中狂喜。
突然他觉得周白宇那边有异。
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了,但又不知道自己是错在哪里。
他已猛地把泥团托起,无论是多少斤重,这个担子他是托定了。
施国清大吃一惊,抬头,反手拔剑!
只见眼前剑光一闪!
他右手的泥团轰然抛下,他已知道他错在哪里了!
只是大错已成,他已无法挽回。
他反手拔剑,剑刚出了一半鞘,便停了下来。
他双目暴睁,脸容痛碍不停抽搐。
他的喉管已被一剑穿过!
人往往是一种可笑的动物,他们往往为了一样无关重要的东西,或者为了一件小小的事情,或者为了忍不下的一口气,以致闹得天翻地覆,争持不下。
旁观看清,这是至理名言;当而人争执时,你是旁观者,往往就容易把事情看得比较透彻,认为争执者实在太过无谓。
但你若是当事人,可就绝不这样想了。
正如你到一处很优美的胜地,当时许是并不觉碍什么,但若把处身景物都描下,那一张图片将会令人意想不到的竟是如此值得留恋。
正如你走入一座城,再退一百步看一座城,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亦如你行在山中,你能了解山的部份美态,若你在远处看山,那是全然的宏伟美感,两者宛然相异。
正如当某一件事情的发生,你不觉得什么,但也许以后却是你最值得回味的一件事情。
如果在这场激战中,施国清有时间静下来想一想,也许就不会死在周白宇的剑下了。
他当时只想把泥团向周白宇仍去,谁够快,谁就能获胜。
剧斗中,周白宇也作如此想法。
但当泥团只剩一块时,周白宇兀然醒觉。
为什么要抢夺这块泥团呢?
为什么不利用抢夺的时间拔剑?
周白宇顿时明白过来,但他还是冲了过去,所以慢了施国清一步。
施国清全意在那块泥团上,而周白宇的心志已转移到剑上。
施国清蹲下身,抓起泥团。
他的身形已处在极不利的状态下,他的手已极不利于转动。
在这种时候,这种机会,周白宇是绝不放过的。
所以他拔剑。
“铮”的响声,令施国清陡然一惊,全身全神处于混乱与疑虑状态。
此时剑光已闪现。
施国清也不是蠢人,他立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他错在哪里。
可惜他已没有时间去挽救这个错误了。
他的身形才立了起来,才抛开那块泥团,周白宇的剑已刺入了他的喉管。
施国清回手拔剑,剑身才露了一半,周白宇的剑已在他喉核刺入,后颈刺出!
施国清的剑再也拔不出来了。
一剑夺命施国清,竟连出剑的机会也没有。
他后悔,他极端的后,为什么要抢夺这一块无关重要的泥团!
他后悔他为什么不早一点想到这一点。
可惜人总是多后悔在他后悔已无补于事的时候。
周白宇怔怔地望着缓缓倒下去的施国清。
他永远也不能忘记施国清濒死前的眼睛。
充满恐惧、愤怒、惊疑与怨毒的一双眼。
周白宇的手心忽然沁出冷汗。
他觉得自己胜碍实在些侥幸。
当日他与施国清的另一番激斗中,他也是走错了施国清的同一着棋。
当日他与施国清较剑后,力争夺一柄剑面比拼内力,施国清当时忽然弃剑,出掌击中了他。
他当时也恨自己为什么要争夺这一柄剑呢?为什么不改而出手呢?
那一次是一个教训,今天他用当日同样的手法,施于对手身上。
当日他能逃出厄运,全凭沉着应变和追命的救助,才不致丧失性命。
而今日的施国清就没有那种运气了。
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欣如、何八、张五、李氏兄弟都相继出现,静立于周白宇身旁。
歼灭了敌人,他们自然松了一口气,但当时他们隐约地感觉到强大的劲敌已渐渐逼近时,他们的呼吸又急迫了。
他们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周白宇与施国清之战,但他们能猜想得出此战之惨烈。
周白宇也知道他们是经过可怕的剧斗,那头鹰并不易对付,这从他们疲惫而带伤的身躯便可看出。
周白宇疲乏地挥挥手道:“我们应该回去了。”
回去?是的,回去,回到追命那儿。
追命正以一个人,守着三辆马车。
青衫十八剑,以轻功见长,施展轻功时青衫飘飘,运剑如风,是以江湖人称之青衫十八剑。
李天行是十八剑中功力最高者,李天胜是十八剑中剑法最佳者,他们的轻功自然不弱。
但他俩比起长短二刀,委实是差得太远了。
短刀何八跑的时候,就像一只冬瓜一样,滚呀滚的,你怎么跑都得落在他后面。
瘦子张五刚好相反,两只长腿瘦得连肉也不长,但跨上一步就等于别人连跨三步,不用跑也比人跑得快。
可惜他们的轻功比起白欣如,可差多了。
白欣如全身就像轻飘飘,跑的时候素衣迎风飘动,像被风吹起似的,谁也追不上她。
能追得上她的只有周白宇一人。
也不见周白宇是怎样跑法,只是他要跑,他便起步跑,一跑起来两旁景物完全模糊,耳边狂风呼呼作晌,连白欣如都追他不上。
但周白宇他自己知道,若是凭这一双腿能追上追命,那除非太阳是从东边沉下去。
追命那一双腿,能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出击,跑起来更是比风还快,所以追踪术他是在江湖上坐第一把交椅的。
追命马步之稳,腿法之快如奇,已被江湖上称为“天下第一腿”。
李氏兄弟最迟赶到。
他们一到,便大吃一惊。
原来周白宇、白欣如、长短二刀等人都定在那里,呆立不动,像是脚底长了根似的。
何八张五竟还冷汗淋漓。
李氏兄弟定睛望去,不望还好,一望之下脸色陡变,汗亦如雨纷纷下。
萧声。很是肃钉的萧声,竟是“破阵子”的曲调。
萧声百转回肠,刚时杀气腾腾,柔时凄然落泪,激荡在空气中。
白衣人。
白衣人手持五萧,静仁于月色下,似全身已融和萧声里。
白衣人的年纪绝不超过什四,神色落寞,但以面容之俊朗,连周白宇也自愧不如,白衣人的眉字间隐然有一种清灵之质,似根本不属于这庸俗尘世的人。
谁也想不到他就是恶名满天下、手下无活人的断魂谷谷主,无敌公子。
但他们又不能不信,因为除无敌公子外,天下又有谁能追踪到此呢?
无敌公子!唉,无敌公子已经出现了。
好一会他们的眼光才转向追命,因为无敌公子的出现已慑震住他们的神智。
追命就趺坐在三辆马车的前面的土地上,像什么事情的发生也不能令他移动半步。
追命竟看也不看无敌公子,但额角已渗出了汗珠,抓起酒坛大口大口地灌着酒,地上已有三个空的酒坛。
他们都知道,追命在镇上买了五坛子酒,一路来已经喝干了一坛,如今竟在同时间喝干四坛酒,实在是不可思议。
但大家都知道,追命越喝下多酒时,他所发挥的能力就越大,要对付的敌人就越强。
无敌公子,正是他最大的敌人。
无敌公子吹着萧,追命喝着酒,倒令站着的周白宇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谁能看出如此幽美的景象,竟隐伏着一场惊天动地、惨厉绝伦的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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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 第十一章 公子无敌
萧声骤歇。
追命扬手抛出空酒坛子。
酒坛碎裂在地上。
追命醉态毕露,醺醺然地抬起头,打了一个酒嗝:“你们准备好了没有?无敌公子硬要等你们到齐后才肯出手。”
无敌公子白衣飘飘,玉萧轻击在左手虎口上:“断魂谷现下需要人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不禁哑然,周白宇强自镇静,冷冷地道:“不可能。”
无敌公子淡淡笑道,“很好,那么,各位最好也不要推让,一起上好了。”
张五强自打了个哈哈,一方面以大嗓子来平息心头的怔忡:“好哇,你别担心,咱们大伙儿都一齐向你讨教的。”
无敌公子微微笑道:“很好,我喜欢爽快的人,我留你一个全尸!”
何八用力一跺脚,似踩死不安的小虫似的,大声叫道:“妈拉巴子,你敢瞧不起长短二刀?”
无敌公子神色丝毫不变,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色”的地步,“其实我已经很看得起你们了,否则我也不用亲自来杀你们!”
无敌公子口口声声说杀说饶,似当这一干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都必死于他手中似的;当下李天胜发狂地一跺脚,怒道:“好哇,你一个手下也不带来?”
无敌公子仍笑道:“我不必。”的确,以他的武功,实在不必需要任何手下了。
无敌公子忽然又一笑:“况且,我的得力手下无谓先生、施国清、铁翼神鹰都已亢在你们手上了,其他的手下带来又有何用?”
追命忽然站了起来,竟连一丝醉意也完全消失了,眼眸清亮而冷静,沉声道:“咱们可以开始了吧?”
无敌公子也随手扔了玉萧,双袖垂下,笑道:“可以开始了。”
李天行第一个想冲锋过去,但忽然忆起了追命曾在车上讨论应战无敌公子时的一番话,“对付无敌公子那样的人,若不团结一致,只独立鲁莽行事,她的结果只有:死;而且,他的牺牲还削减了我们本身的力量,简直是罪不可恕!”
所以李天行静了下来,拔剑在手,全神贯注于无敌公子身上。
李天胜也想冲过去拼个你死我活,但忽然想起追命曾经对他们所作的分析:“无敌公子双掌天下无敌,我以双腿缠着他的一双手。白宇剑法最精最快,职责是困住无敌公子的一双腿,使他无法施展轻功,甚至移动也有所不能。欣如轻功最圭,攻他上盘。长短二刀刀法精奇,攻他中盘。天行天胜勇猛,攻他下盘。没有人可以擅自离开岗位,否则我们将全军覆灭。”
李天胜一想到这些,就不敢妄动了。
何八怒喝一声,反手拔出短刀,正欲冲过去,忽然也凝住了,追命的话正盘旋在他脑海中:“一定要冷静。对付无敌公子那样的人,若不冷静,只有死路,你越冲动,他越是容易得手。”
张五刀拔在千里,人却停了下来,追命的话一如春雷回旋在他耳边:“勇敢有时最是累事,无谓的牺牲是笨蛋!”
白欣如的身形“飞”了丈余陡然落地,她记起了追命的吩咐:“若大家各坚守岗位,我们尚有三成胜机,若每个人都凭一时之勇要当英雄,那我们便会败得十分狗熊。”
周白宇耳边也响着追命的话:“若我身形一动,你们即刻攻击,绝不可延迟,因为时机已经到了!”
无敌公子状态悠闲,但心中暗暗吃惊,因为他隐隐觉得敌手力量之庞大团结。
他从未遇过力量如此庞大的敌手。
他觉得有一种可怖的威力自四周压来,令他呼吸也开始沉重:那是杀气!
他只见北面所立的李天行、李天胜,正狠艰地盯着自己,那种神态就像宁愿洒牲性命,也要把敌人手刃于剑下。
他也看见南方的长短二刀,利刃闪亮,而何八张五的神情,就似猫看见老鼠,非把利爪嵌入敌人的身躯内而不甘心。
他更看见白欣如和周白宇。
白欣如整个身子似随时将飞起,似一只被激怒的小鸟。
更可怕的是周白宇。无敌公子一眼便盯住了他。
周白宇双手持剑,剑贴于胸,闭目凝神,竟是人剑已合为一体,一触即发,意随心生,竟是无物不毁、无坚不摧的驭剑之术。
但无敌公子一眼瞥见追命时,心中更为吃惊!
追命步踏不丁不八,既不是子午马更不是四平大马,但着右脚向左拧,即成子午马,若右脚向内转,即成并步相连,左脚随时将踢出,只要一沉腰,身子便马上能飞起攻击!
无敌公子已不敢大意。
周白宇心中更为暗惊,因为无敌公子状态极为悠闲,这看来全不放在眼内的神态,竟是一种最佳的守势。
无敌公子背负双手,淡淡地看看他们,但每一个人都觉得无敌公子的目光是向他扫射过来的。
因为他没有作任何守势,反而能同时接下这七名武林高手之合击:任何守势,皆有其罩门,但任何微小破绽皆足以致命。
所以无敌公子根本不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敌人的出击,似一口张开的巨网,只等鱼儿入网。
周白宇震动的是:无敌公子竟已臻“守即不守,不守即守”的武学巅峰了。
肃杀,静寂。
月已斜,月将沉,时已过四更天。
李氏兄弟的身子已被汗水湿透。
长短二刀呼吸更沉重急促。
白欣如的身于微微颤抖。
风急,风冷。
周白宇人剑合一,竟已入定。
追命连目光也没有抬起。
无敌公子神态更悠闲,头顶竟升起袅袅白烟!
忽然,追命怪叫一声,身形展动!
追命身形一动,竟是双脚同时飞起。
但只掠出丈余便骤然停下。
无敌公子刹时间目中精芒四射,盯住追命。
只是出手的根本不是追命。
同时间,周白宇连人带剑冲到,白欣如身形似箭,已扑近无敌公子,何八张五舞出满天刀影,罩住无敌公子,李氏兄弟全力出剑,招招皆是拼命招式!
声东击西,防不胜防!
可惜对付的是无敌公子。
无敌公子的眼睛仍瞪着追命,但双手却见招拆招,游刃有余,好像早已知道攻击的是周白宇他们而非追命似的。
无敌公子的应变定力竟已达到“临危不乱,稳如泰山”之境。
刀凌厉,剑更无情。
自无敌公子双掌平推而出,便无一人能扑进无敌公子一丈之内,除了周白宇。
无敌公子的双掌就似是龙卷风的中心区,双掌一吐后,慑人的狂飙涌出,白欣如被一掌遥摧落丈外,张五何八摔出丈余却连站都站不稳,一跤跌坐,李氏兄弟却飞出两丈之外,一时爬不起来。
除了周白宇。
周白宇人剑合一,冲近丈内,但仍被狂风吹得心神不一,倏地失了方位,斜落下来。
别说围攻及钳制无敌公子不可能,就连近身也不可能。
无敌公子武功之高乃在他们想象之外。
追命大叫一声,叫声未闻,人已扑近无敌公子,敢情他的身法竟比声音的速度更快!
“哈”地一声,追命已欺近无敌公子,抬腿蹬出!
可惜他对付的是无敌公子。
无敌公子一扬手,后发而先至。
追命离无敌公子仅仅三尺,吃了一掌遥推出丈余远!
仅差三尺,追命就能踢着敌人!
刀光闪动,何八张五叉已攻到!
无敌公子大笑,狂笑声中出手,长短二刀踉跄倒退,鲜血自唇角涌出。
白欣如欺近,出剑!无敌公子回身一掌,白欣如又飞了出去!
李天行、李天胜同时扑到,剑疾刺而出!
这一连串的急攻皆在一瞬间发生,无敌公子竟丝毫不乱,双袖倒卷而出,李氏兄弟被逼飞退。
狂飙万钧,李天行跌出丈外,李天胜却抓住身旁的一块巨石,硬生生把身子稳住,蓦然再出剑!
“丝!”剑尖划破无敌公子的衣衫,无敌公子勃然色变,出掌如电,一掌击在李天胜的前胸!
李天胜登时瘫软了似的,整个胸膛都瘪了下去,鲜血自五官溢了出来,立时气绝,他的剑只差一分,便能刺伤无敌公子了。
只是他连半分力也使不出了。
他的尸体仍被蕴在体内的掌力震飞出去,撞向扑前来的周白宇。
周白宇只得双手一按,硬把尸体的来势兜住,以保全李天胜的尸首不至被撞得粉身碎骨,只是掌力于体内太大,一时无处发泄,竟把李天胜的尸首震得眼珠喷了出来,全身骨骼节节碎裂。
周白字顾得出手相接,身子也只好落了下来。
只听李天行一声惨呼:“天胜,你……”骨肉情深,其悲恸可想而知。
张五忽然以手捶地,嘶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一连说了七八声“不可能”,何八也接道,声音嘶哑而带哭:“根本不能近身,怎能打呢……”
何八张五自然不是无胆匪类,但无敌公子是根本不能近身的,又叫他们从何打起呢?
只是有一个绝不灰心。
追命!
追命身形一展,便已到了无敌公子的面前,其间起伏的过程,竟无一人能看得清楚!
追命蓦然欺近,但倏地反背向无敌公子,嚓嚓两脚赐出!
追命忽然以背向无敌公子,不禁令无敌公子一怔,手下一慢,追命的双腿已踢到。
追命除了下盘极稳,千钧不动外,他的双腿可以从任何意想不到,甚至不可能的角度出击,他这两脚反撑而出,简直已达不可思议的地步!
追命反身后,右脚突然向前高踢;竟超过自己的头顶,蹬向后面无敌公子的头部,而左脚跃起,反蹴无敌公子的下盘。一上一下,防不胜防。
更可怕的是:他的左脚是向后喘出,这是别人所意想不到的,更甚的是右腿是贴胸颈头部向后出击,在后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脚是从何处出击,就算能及时应付得了追命的左腿,而在一疏神间,右腿将自追命的头顶回踢,那时只怕天底下已没有什么人会来得及逃过头碎额裂的命运了!
可惜追命对付的是无敌公子!
无敌公子虽然是呆了一呆,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一愕间而失去应变之能,因为他在那一瞬间已决定了应该怎样去应付!
无敌公子一旦觑准了情势,一旦知道了应该怎么做,便绝不延缀,倏然出手!
追命的两只脚,竟被无敌公子硬生生抓住!十余年来,无敌公子是第一个以双手快过追命的双腿的人!
追命心中的吃惊,是可想而知了!他的背向无敌公子,整个人彼摄了起来!
但追命也立时镇定了下来,因为这时只有冷静才能自救。
追命把全身动力集汇于双脚上。
无敌公子出手如电,虽能及时抓住追命的双腿,但也险象万分,因为只要他再迟缓半分,恐怕已丧生在追命的双脚下了。
只是无敌公子以手扣住了这一时脚,但一时间竟无法拗断这双腿。
无敌公子立时定下神来,全身功力运集于手,准备废去追命的双腿!
周白宇见追命的双腿被无敌公子的双手抓住,也和张五何八等一样,感到全然的绝里了。
不过周白宇也立时记起追命说过的分头对付无敌公子的话:追命的主要任务是缠住无敌公子的双手,虽然他现在落尽下风,但总算已困住了无敌公子的双手了!
良机绝不可失!
周白宇大吼,连人带剑冲了过去!
无敌公子临危不乱,也立时感觉到,背后的杀气与剑气大盛,他必然要作一个选择了!
若不弃放追命,他可能马上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但而今暂且放过追命,却是仍有机会把他毙之于掌下的!
当机立断,正是英雄本色!
无敌公子大叫一声,双手把追命甩了出去!反身,双掌齐发,周白宇被逼飞丈余远!
追命的身子被扔了出去,向两丈外的一座土岗飞撞而去!
追命怪叫,双脚功力运集,少说也有四百斤的力,是以他的身子只飞出一丈,便骤然落下来!
追命一落下,立时足尖点地,一个翻身,已落在无敌公子面前,正面向着他!
无敌公子正以双掌退了周白宇,心知不妙,回身只见追命已一拳击到!
这一拳的招式并不精奇,但是快疾绝伦!
追命快,无敌公子更快!
无敌公子右手已抓住追命的手腕,当然那一拳再也击不出去了,而无敌公子的左手,却疾向追命的心口抓来!
追命大惊,奋力一挣!
若在平时,追命这一退或可躲过这一爪,只是如今手腕已被扣,一挣未脱,但仍是避过了要害,只是衣领被无敌公子一手攫住,揪了起来。
血战以来,无敌公子力战七大武林高手,不但占尽上风。而且连脚步也没移动过半步。
无敌公子一直是见招破招,掌风过处,简直是无坚不摧。而且最难得的的,还是他临危不乱、镇静如恒的应变态度。
但换一角度来说,无敌公子的双脚恐怕远不及双手来得有用,脚上功夫再好也不会好得上追命的两只脚,只是无敌公子以双掌迎战,已游刃有余,不必再用上双脚之助了。
无敌公子交手以来,从未有走错任何一步、错过任何一次出手、浪费过任何一瞬时间、做错过任何事情!
但毕竟他是人,人终必有错。
无敌公子现在就做错了一件事情:他不应离追命太近的。
无敌公子当机立断,他离追命虽近,因要全神全力对付留意着追命的双脚,但将原本死扣着追命的手腕的右手一松,正欲一拳把追命毙于掌!
追命瞪住无敌公子,满脸涨红,倏地一张口,满天花雨,疾喷向无敌公子!
酒!是酒!
这正是追命喝酒的原因:
“酒是你最忠实的朋友,它不但可以为你消愁,让你可以诈醉佯狂,诈癫纳福,还可以替你解决敌人。”这是追命的得意名言。
饶是武功高如无敌公子者,亦是闪避不及,这是追命之蓄势已久之一击,岂是容易破解?
追命一口喷出酒雨后,右脚踢出,左脚支地。
无敌公子只来得及把头一偏,千万点的酒一半喷到后面的一座土岗上,另了半射在无敌公子的脸上!
酒点射在土岗上时,竟激起尘上飞扬,土岗竟已添上无数大大小小的孔洞。
但另一半酒喷在无敌公子的脸上,却是立时蒸发为轻烟。消散而去,无敌公子的脸竟连血也未曾淌出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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