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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四十五卫士

_4 大仲马(法)
“我会看着办的,”他说;“不过,还是您自个儿想法子来得可靠些。”
嗯!”那跟班悻悻然地说,“我才没法子呢。”
“您一点儿都没剩下?”佩蒂纳克新问。
“咱们的最后一个埃居在桑斯就吃掉了。”
“天哪!费心变卖些什么东西吧。”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先是街上,接着是客栈门口,传来了吆喝声。
“收旧铁器喽!谁要卖铁器、废铁喽?”
听到这喊声,富尔尼雄太太朝门口奔去,而这时富尔尼雄正在神色庄严地上头几盆菜。
如果菜肴的好坏可以由老板受到的欢迎程度来判定,那么富尔尼雄的菜肯定烧得很好。
富尔尼雄对众人的交口赞誉应接不暇,想让妻子也来分享一下。
他举目四下里找她,但没找到:她不见了。他喊她。
“她到底在干什么?”眼看她没有出来,他就同一个厨房里的小学徒。
“啊!老板,一笔好买卖,”小学徒回答。“她把您的那些旧铁器全换成崭新的钱了。”
“但愿她没把我的护胸甲和兜鍪给卖了!”富尔尼雄一边嚷着,一边向门口冲击。
“不会,不会,”卢瓦涅克说,“既然国王的命令规定禁止武器买卖。”
“这不管用,”富尔尼雄说。
他向门口跑去。
富尔尼雄太太得意扬扬地走进来。
“哎,您怎么啦?”她瞧着丈夫满脸惊慌的神色说。
“他们告诉我说您要卖掉我的兵器。”
“怎么样?”
“我,我可不肯让它们给卖了!”
“唔!咱们这会儿太太平平的,两只新锅子可比一副旧护胸甲有用多了。”
“不过,自打德·卢瓦涅克先生刚才提到的国王敕命颁布以后,买卖旧铁器这个行当恐怕成了很可怜的行当了吧?”夏拉勃尔说。
“正好相反,先生,”富尔尼雄太太说,“这个旧货商打我的主意有一阵子了。真的,今天我可动心了,一看机会又来了,就马上抓住不放。十个埃居,先生,到底是十个埃居,一副旧护胸甲可永远不过是一副旧护胸甲。”
“什么!十个埃居?”夏拉勃尔说;“这么贵?见鬼!”
他凝神思索起来。
“十个埃居!”佩蒂纳克斯重复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向他的跟班看去;“您听见吗,萨米埃尔先生?”
可是萨米埃尔先生已经不存了。
“啊!不过,”德·卢瓦涅克先生说,“我觉得这个旧货商弄得不好会上绞刑架!”
“哦!他可是个好人,又客气又随和,”富尔尼雄太太说。
“可是他收了这么些废铁干什么呢?”
“他再称分量卖掉。”
“称分量卖掉!”卢瓦涅克说,“您说他给您十个埃居?换的是什么?”
“一副旧护胸甲和一顶旧头盔。”
“咱们就算两样东西有二十斤重吧,那就是说每斤要值到半个埃居。好家伙!这正像我的一位熟人说的,其中必有奥妙!”
“我干嘛不能把这位正直的商人带到我的城堡去呢!”夏拉勃尔两眼炯炯发光地说,“我可以卖给他三千斤的头盔、臂铠和护胸甲。”
“怎么!您要把祖先的盔甲都卖了?”圣马利纳用揶揄的语调说。
“啊!先生,”厄斯塔施·德·米拉杜说,“这您就错了,那是神圣的遗物哪。”
“呵!”夏拉勃尔说,“眼下,我的祖先们早已成了遗物,除了弥撒不再需要什么别的东西了。”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这应该归功于勃艮第(法国东部地区名。)红酒,富尔尼雄还在里面加了香料,更引得大家开怀畅饮。
喧闹声进入了高音区,盘子叮叮当当地响,每个加斯科尼人的脑子都眩晕地转着,朦胧的醉眼看出去,把一切都看得很美好。只有两个人除外。米利托尔在想着那一跤之仇,卡曼日在想着年轻侍从。
“这儿有不少快活的人,”卢瓦涅克对邻座的人说,那人刚好是埃尔诺通,“而他们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卡曼日回答。“的确,就我来说,算得个例外,我感不到半点儿快活。”
“就您来说,您错了,先生,”卢瓦涅克又说,“巴黎对许多人来说是一座金矿,一个充满荣誉的天堂, 一个极乐世界,您也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埃尔诺通摇着头。
“好吧,您说说看吧。”
“您别笑话我,德·卢瓦涅克先生,”埃尔诺通说;“您手里看来掌握着操纵我们中间绝大部分人的提线,请您至少帮个忙,别让埃尔诺通·德·卡曼日子爵在木偶戏里上场了吧。”
“我要给您帮的忙还不止这个呢,子爵先生。”卢瓦涅克躬身施礼说,“在所有的人中间,我第一眼就把你们俩区分出来了,您的眼神高尚而温和,那边那位年轻人的眼神奸诈而阴沉。”
“您说的是……?”
“德·圣马利纳先生。”
“这样区分的原因是什么呢,先生?如果我这样问还不至于显得我过于好奇的话。”
“原因是我认识你们,如此而已。”
“我?”埃尔诺通吃惊地说,“您认识我?”
“您和他,他和所有在场的人。”
“这可真奇怪。”
“不错,可是这是必要的。”
“为什么这是必要的?”
“因为一个领头的应该认识他手下的兵。”
“那这些人……?”
“明天就都是我的兵。”
“我还以为德·艾佩农先生……”
“嘘!在这儿别提起这个名字,或者不如说在这儿谁的名字也别提起;竖起耳朵,闭上嘴巴,既然我答应处处帮您的忙,您就把这个劝告当作先给您的一点好处吧。”
“谢谢,先生。”埃尔诺通说。
卢瓦涅克揩一揩唇髭,站了起来。
“先生们,”他说,“既然四十五位同乡碰巧聚住这儿了,让咱们斟满这西班牙红酒,为在座各位的成功干杯!”
这个提议激起一阵狂热的掌声。
“大多数人都醉了,”卢瓦涅克对埃尔诺通说;“趁这机会叫每个人讲讲自己的经历,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可惜咱们没时间。”
随后他提高嗓音说:
“喂!富尔尼雄老板,让所有的妇女、孩子和仆人都出去。”
拉迪尔嘀咕着站起来;她还没吃完餐后点心。
米利托尔坐着不动。
“那边的没听见码?……”卢瓦涅克带着不容辩驳的神气看了一眼,说,“好啦,好啦,到厨房去吧,米利托尔先生。”
过一会儿,餐厅里只剩下四十五位来宾和德·卢瓦涅克先生。
“先生们,”卢瓦涅克说,“你们每个人都知道,或者至少猜到了,是谁叫你们到巴黎来的。好,好.别喊出他的名字来;你们心里都知道,这就够了。你们也知道你们是来听从他的差遣的。”
餐厅各处响起一片嗡嗡的表示赞同的声音;不过,由于每个人只知道与己有关的事,而不知道邻座的人也跟他一样是被同一个力量驱使到这儿来的,他们此刻都不胜惊讶地相互面对面看着。
“好了,”卢瓦涅克说;“你们待会儿再相互看吧,先生们。别急,你们会有时间相互认识的。那么,你们是来听从那个人的差遣的。这一点你们都承认吗?”
“是啊!是啊!”四十五个人嚷道,“我们都承认。”
“那好,要你们做的第一桩事,”卢瓦捏克接着说,“是从这个客栈悄悄地出去,住到给你们指定的那个住所去。”
“给所有的人指定的?”圣马利纳问。
“给所有的人指定的。”
“咱们都是被召到这儿来的,咱们在这儿都是平等的?”佩迪卡接上去说,他的两条腿已经站不稳,为了保持重心的平衡,他只得把胳膊勾住夏拉勃尔的脖子。
“当心点,”夏拉勃尔说,“您把我的短袄弄皱了。”
“对,都是平等的,”卢瓦涅克说,“在主人的意旨面前,我们都是平等的。”
“喔!喔!先生,”卡曼日涨红着脸说,“对不起,没有人对我说过德·艾佩农先生是我的主人。”
“您等一等。”
“当初我理解的不是这么回事。”
“您倒是等一等嘛,该死的犟脑袋瓜!”
听到这句话,绝大部分人出于好奇静默下来了,另外一部分人由于很不耐烦也静默下来。
“我还没对你们说谁是你们的主人,先生们……”
“是的,”圣马利纳说;“可是您已经说了我们要有一位主人。”
“大家都会有一位主人!”卢瓦涅克高声说;“要是你们的神气那么高傲,对刚才提到的先生还不能感到满足,那么你们就再往上想吧;我非但不禁止你们这么想,而且同意你们这么想。”
“国王,”卡曼日低声说。
“别出声,”卢瓦涅克说,“您来是为了服从命令,那就服从吧,暂时,先劳驾把一道命令大声朗读一下,埃尔诺通先生。”
埃尔诺通接过德·卢瓦涅克先生递给他的羊皮纸,慢慢地打开,大声念起来:
“经陛下同意,命令德·卢瓦涅克前往统帅我召来巴黎的四十五位绅士。诺加雷·德·拉·瓦莱特,德·艾佩农公爵”
所有的人,醉醺醺的也好,神志清醒的也好,都站起来鞠躬;要是说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站起身时体态的平衡大有上下。
“好了,你们都听到了,”德·卢瓦涅克先生说;“你们从此刻起就听我指挥。你们带来的伴当和家眷都留在这儿,富尔尼雄老板会照料他们的,以后我还会派人来接他们;现在,你们马上出发:船在等着。”
“船?”所有的加斯科尼人重复说;“我们要乘船去?”
他们充满好奇地交换着眼色。
“一点不错,”卢瓦涅克说,“你们要乘船去。到卢佛宫不是得过河吗?”
“到卢佛宫!到卢佛宫!”这些加斯科尼人兴奋地低声说。“他妈的!咱们到卢佛宫去?”
卢瓦涅克离开饭桌。让四十五个卫士从面前经过,一边像点羊群似的点着数,随后带着他们直奔奈斯尔塔。
那儿泊着三条很大的舢板,每条载满十五个人以后,很快就离岸远去。
“到卢佛官到底去干什么呢?”最大胆的几个人互相询问起来,他们被河面上的凉风一吹,酒醒了一大半,而且大多数人衣服穿得很单薄。
“至少我该把护胸甲带上啊!”佩蒂纳克斯·德·蒙克拉博低声说。
十 收购护胸甲的人
 佩蒂纳克斯后悔没有把护胸甲带上,实在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正是在这时候,我们前面看到的那个跟主人说起话来如此随便的、古怪的跟班作主,刚刚替他把这件护胸甲卖掉,再也不属于他了。
事实上,刚听到富尔尼雄太太说出“十个埃居!”这几个具有魔力的字眼,佩蒂纳克斯的跟班就跑去追那个商贩了。
因为天色已晚,那收废铁的商贩又急于赶路,当萨米埃尔从客栈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三十来步了。
因而萨米埃尔只得朝着商贩喊叫起来。
商贩有点担心地停住脚步,用锐利的目光向朝他赶来的人看了一眼;可是看到追来的人是带着货物的,他就立定了。
“什么事,我的朋友?”他问。
“哎!是啊!”跟班带着机灵的神气说,“我来是想跟您做笔生意。”
“好吧,那么,快做快了。”
“您急着要走?”
“是的。”
“啊!您总得让我喘口气吧,见鬼!”
“那没问题,可是得快点喘过气来,人家在等我。”
显然这个商贩对跟班还存有戒心。
“等您看见我给您带来的东西,”跟班说,“您就不会急着要走了,因为我瞧您是爱这档子货色的人。”
“您给我带来什么?”
“一件出色的货,那做工……可您没在听我说?”
“没有,我在看呐。”
“看什么?”
“我的朋友,难道您不知道,”收购护胸甲的人说,“国王的命令禁止买卖兵器吗?”
说话间他向四下里不安地张望着。
跟班心想最好还是装作不知道。
“我吗,我什么都不知道呀,”他说,“我从蒙-德-玛桑来。”
“啊!那么这就另当别论了,”护胸甲贩子说,跟班的回答似乎叫他有点放心了,“不过,虽说您打蒙-德-玛桑来,您也知道我买兵器吗?”
“是啊,我知道。”
“谁告诉您的?”
“见鬼!哪儿还要什么人来告诉我呢?刚才您自己吆喝得够响的了。”
“在哪儿?”
“在‘骄傲骑士之剑’客栈门口,”
“那您刚才在那儿喽?”
“是的。”
“跟谁在一起?”
“跟一大群朋友。”
“跟一大群朋友?那家客栈平时可从来没有客人。”
“那您一定发现它现在大不相同了?”
“确实如此。不过这些朋友都是打哪儿来的呢?”
“打加斯科尼来,跟我一样。”
“你们是纳瓦拉国王的人?”
“瞧您说的!咱们是彻头彻尾的法国人。”
“好的,那么是胡格诺教派?”
“感谢天主,咱们是跟咱们的圣父教皇一样的天主教徒,”萨米埃尔说着,摘下了便帽;“可这又有什么相干呢?咱们要说的是这副护胸甲。”
“对不起,咱们换近墙壁些吧;站在街心太容易叫人看见了。”
他们走上几步,停在一座外表挺不错的房子跟前,房子的窗户里不见一点灯光。
这座房子的大门上面有一个披檐,样式像个阳台。房子正面有一条长石凳,这就是唯一的装饰物了。
这长石凳既有用又讨人喜欢,因为它可以给过路人骑骡或者上马的时候充当一下踏脚台。
“咱们来瞧瞧这副护胸甲吧,”他俩走到披檐下面时,商贩说。
“喏。”
“等一下,我觉得屋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
“不,是在对面。”
商贩转过身来。
果然,对面有一座三层楼的房子,三楼上有时遮遮掩掩地漏出灯光来。
“咱们快点儿,“商贩摸着护胸甲说。
“嗯!瞧它有多重!”萨米埃尔说。
“又旧,又笨重,式样也过时了。”
“做工可考究呢。”
“六个埃居,卖不卖?”
“怎么!六个埃居!可您在那边出十个埃居买了一件又旧又破的轻胸甲!”
“六个埃居,不卖拉倒,”商贩重复说。
“您瞧瞧这雕镂的花纹!”
“我称分量卖出去,雕镂花纹没什么用。”
“啊!啊!您在这儿讨价还价,”萨米埃尔说,“可在那边,人家讨什么价,您就出什么价。”
“我再加一个埃居吧,”商贩不耐烦地说。
“单凭这点包金,也值十四个埃居吧!”
“好啦,快点儿吧,”商贩说,“要不就干脆算了。”
“好哇!”萨米埃尔说,“您这个买卖人可真怪,您做起生意来躲躲闪闪的,您违反国王的命令,还要跟正派人讨价还价?”
“行啦,行啦,别这么嚷嚷。”
“哦!我可不怕,”萨米埃尔拉直嗓子喊;“我不干非法的买卖,凭什么要躲躲闪闪呀?”
“行啦,行啦,给您十个埃居,别喊啦。”
“十个埃居?我跟您说那点金子就值这些钱;啊!您想逃走?”
“才不呢;您真是个疯子!”
“啊!您要是想逃走啊,您瞧着,我这就喊巡逻队了!”
说这句话时,萨米埃尔把嗓音拔得那么高,这个威胁用不着真的付诸实行就收效了。
在这片吵闹声中,他们挨着讨价还价的这座房子的阳台上打开了一扇小窗;窗打开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商贩听到后吓坏了。
“行啦,行啦,”他说,“我知道不照您的话办是过不了门啦;这儿是十五个埃居,您走吧。”
“那太好啦!”萨米埃尔说,一边收过这十五个埃居。
“算您运气。”
“可这十五个埃居是给我主人的,”萨米埃尔继续说,“也该给我点什么才行啊。”
商贩四下看了一眼,一边把短剑从鞘中拔出一半。显然他是想在萨米埃尔身上捅一个窟窿,好让他一劳永逸地不必再去买一副护胸甲来替代刚卖掉的这副,可是萨米埃尔确一双像啄葡葡的麻雀一样警觉的眼睛,他往后退着说:
“对,对,我的好买卖人,我瞧见您的短剑啦,可我也瞧见别的东西啦;阳台上的那张验也在对您看着呢。”
商贩吓得脸色灰白,向萨米埃尔说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阳台上站着一个样子古怪的人,浑身裹在一件猫皮做的室内便袍里;这个在一旁观察的人对刚才演的这场戏没落下一个字,也没落掉一个手势。
“行啦,行啦,您要我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商贩说,发出露出牙齿的豺狼的笑声,“再给您一个埃居。但愿魔鬼掐死您!”他声音很轻地加上一句。
“谢谢,”萨米埃尔说;“真是一笔好买卖。”
他跟商贩打个招呼,傻笑着走了。
商贩独自留在街上,开始拣起佩蒂纳克斯的护胸甲,把它往富尔尼雄的护胸甲里塞。
那个市民一直在看着,后来他看到商贩提着这堆东西很为难的样子,就对他说:
“先生,看来您收购盔甲?”
“不,先生,”倒霉的商贩回答说;“碰巧一次罢了,因为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
“那么,这个巧也让我碰上了。”
“碰什么巧,先生?”商贩问。
“您想想看,就这儿,在我手边就有一大堆废铁,叫我觉得讨厌。”
“我并不想回绝您;不过现在您也看到。再多一点我就拿不动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给您看一下。”
“不用了,我没钱了。”
“这没关系,我给您赊账;您看上去是个非常正派的人。”
“谢谢,不过人家在等着我呢。”
“真奇怪,我好像认识您!”市民说。
“我?”商贩说,一边想克制住自己的颤栗,可是克制不住。
“所以瞧瞧这顶头盔吧,”市民说着,用他的长脚勾过他说的东西来,因为他不想离开窗口,惟恐商贩躲开。
他把说到的那顶头盔从阳台上递下去,交到商贩手里。
“您认识我,”商贩说,“这就是说您觉得您认识我?”
“这就是说我认识您。您不是……”
他好像在想;商贩一动不动地等着。
“您不是尼古拉吗?”
商贩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我们可以看到他手里的头盔在颤抖着。
“尼古拉?”他重复说。
“尼古拉·特吕舒,科索纳里街的五金制品商。”
“不是,不是。”商贩说,脸上露出微笑,一百二十个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不去管它,您的脸挺和气的;那么,谈谈怎么买我的全副甲胄吧,护胸甲,臂铠,还有剑。”
“当心啊,这是禁止的买卖,先生。”
“我知道,刚才您那位卖主对您嚷得够响的。”
“您听见了?”
“听得一清二楚,您做买卖也很大方:就这么我才想到跟您谈谈这笔生意的;不过,请放心,我不会太占您便宜,我知道做生意是怎么回事;我以前也是个批发商。”
“啊!您卖什么?”
“我卖什么?”
“是啊。”
“卖缎带。”
“好买卖,先生。”
“我就那么赚了点钱,您瞧我现在有点家底了。”
“我祝贺您。”
“所以嘛,我喜欢安安逸逸,想把我的那点废铁全都卖掉,因为我讨厌它们。”
“我懂。”
“那儿还有些护腿甲;啊!还有手套。”
“可我并不需要这么多。”
“我也不需要呀。”
“我只要这副护胸甲。”
“那么您是只买护胸甲的了?”
“是的。”
“这可怪了,因为您买去以后反正要称分量再卖出去。至少您这么说过,那么不是随便什么铁全一样吗?”
“这不错,不过,您知道,最好还是……”
“随您的便:买下这副护胸甲,或者干脆,您说得有理,走您的路,什么也别买。”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在眼下这年头,人人都需要兵器啊。”
“什么!在这个太平世道?”
“我亲爱的朋友,要是世道真是这么太平,就不会有这种护胸甲的买卖喽!他妈的!这些话可不是对我说的吧。”
“先生!”
“特别是在私下里。”
商贩做了个想走的动作。
“不过,说真的,我越是看您,”市民说,“就越是确信我认识您;不,您不是尼古拉·特吕舒,不过我还是认识您。”
“别喊!”
“要是您收购护胸甲………”
“嗯?”
“嗯,我可以肯定,准是为了完成一件天主欢喜的事业。”
“闭嘴!”
“您真叫我高兴,”市民一边说,一边把一条很长的胳膊从阳台上伸下来,抓住商贩的一只手。
“您到底是什么人?”商贩问,他觉得自己的手仿佛是被老虎钳给钳住了。
“我是罗贝尔·布里凯,绰号叫教会分立派的丧门星,联盟的朋友,狂热的天主教徒,现在我真的认出您来了。”
商贩脸色发白了。
“您是尼古拉……格兰勃洛,牛皮制革的工匠。”
“不,您弄错了。再见,罗贝尔·布里凯师傅;认识您我很高兴。”
商贩转过身去,背对着阳台。
“怎么,您要走吗?”
“您自个儿看嘛。”
“不收我的废铁就走?”
“我告诉过您了,我身上没钱了。”
“我叫用人跟您去。”
“不行。”
“那么,怎么办?”
“见鬼!就这么分手不就完了?”
“他妈的!我再怎么也不肯这么做的,我可太想认识您了。”
“我可一点儿不想认识您,”商贩说,这回他可宁肯不要护胸甲,什么都丢掉,也不愿叫那人给认出来,他拔腿就跑。
可是罗贝尔·布里凯不是那么轻易认输的人;他跨过阳台边,几乎不用跳就下到了街上,走不上五六大步,就赶上了商贩。
“您疯了吗,朋友?”他说,把一只大手放在那个可怜虫的肩膀上,“要是我是您的敌人,要是我想让您给抓起来,我只要喊一声就行了。巡逻队这时候正好在奥古斯丁街经过,可是不,您是我的朋友,要不就让魔鬼把我逮了去!我可以给您一个证明,就是现在我真的记起您的名字来了。”
这一回,商贩笑了起来。
罗贝尔·布里凯面对面地朝他站着。
“您叫尼古拉·普兰,”他说,“您是巴黎市政厅的副长官;我是记得市政厅里有个尼古拉。”
“我完了!”商贩结结巴巴地说。
“正相反,您得救了。他妈的!要说为正义事业您决不会比我打算的干得多。”
尼古拉·普兰不禁发出一声呻吟。
“行啦,行啦,拿出勇气来,”罗贝尔·布里凯说;“振作起来;您找到了一个兄弟,布里凯兄弟;拿好一副护胸甲,我拿另外两副,我把臂铠、护腿甲和手套都算饶头送给您啦;走吧,开步走,联盟万岁!”
“您陪我去?”
“我帮您拿这些兵器,它们准是用来打败腓力斯人(地中海东南海岸的古代居民,据《圣经》所载,腓力斯人曾与以色列人长期作战。)的兵器:带路吧,我跟着您。”
这位倒霉的市政厅副长官心里很自然地闪过一丝怀疑的念头,但这念头刚一闪现就消逝了。
“他要是想让我完蛋的话,”他喃喃自语道,“干吗要承认认识我呢?”
随后他大声说:
“走吧,既然您一定要这么干;跟我来,”他说。
“我跟您生死与共!”罗贝尔·布里凯喊道,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盟友的手,得意洋洋地用另一只手把该他拿的那堆废铁悬空举起。
两个人往前走去。
走了二十分钟,尼古拉·普兰到了菜园区;他浑身是汗,一则是走得快,二则是因为他跟布里凯谈政治谈得很激动。
“我招来个多好的新成员!”尼古拉·普兰喃喃地说,在离德·吉兹的府邸不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到我的盔甲会到这儿来的,”布里凯想。
“朋友,”尼古拉·普兰转身对布里凯做了一个凶多吉少的手势,而布里凯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在进到狮子窝以前,我给您最后一分钟考虑的时间;如果您的信仰还不是非常坚定,那您还有时间离开。”
“得了!’布里凯说,“我见过的多了!Et non intremuit medul-la mea(拉丁文,意为“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嘴里念念有辞。“哦!对不起,也许您不懂拉丁文?”
“您呢,您懂吗?”
“您这不是听见啦?”
“有学问,胆子大,力气大,又有钱,我发现了个人材!。普兰自言自语;“好啦,咱们进去吧。”
他带布里凯走到德·吉兹府邸硕大的正门而前,用铜敲门锤叩三下,门就开了。
庭院里到处都是卫士和裹着披风像鬼魂似的走来走去的人们。
整个府邸不见一点灯光。
庭院的一角停着八匹备好鞍、套好笼头的马。
听见门锤叩门的声响,大多数裹着披风的人转过身来,形成一道人墙迎接新来的人。
一个门房模样的人手拉住大门上打开一半的小门,尼古拉·普兰俯身向他耳边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还带来个好伙伴,”他补充说。
“请进,阁下,”门房说。
“把这些东西拿到军械库去,”普兰说着把三副护胸甲和罗贝尔·布里凯的那些废铁交给一个卫士。
“好!有个军械库,“布里凯暗自说;“越来越好了。”他接着说,“哟!长官阁下,您可真是安排有方!”
“是啊,是啊,倒挺有判断力,”普兰得意洋洋地微笑着说;“过来吧,让我给您介绍一下。”
“请您注意,”市民说,“我非常怕羞。我最希望的就是谁也别管我;等我经受过了考验,再让我自个儿——照希腊人的说法——用我的所作所为来介绍自己吧。”
“随您的便,”市政厅副长官回答说;“那么您在这儿等我一下。”
他过去跟那些走来走去的人中的大多数人握手。
“我们还等谁呀?”一个声音问。
“主人,”另一个声音回答。
这时候一个身材高高的男人刚好走进府邸,他听见了两个神秘的裹披风的人刚才交换的那两句活。
“先生们,”他说,“我以他的名义到这儿来。”
“啊!这是德·梅纳维尔先生!”普兰喊道。
“哎!我可是到了熟人堆里了,”布里凯对自己说,一边装出使相貌完全改变的脸相。
“先生们,咱们这都到齐了;开会吧,”刚才我们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又说。
“啊!好啊,”布里凯说,“又是一个;这位是我那个诉讼代理人玛尔托师博。”
他很灵活地换了个脸相,这说明他对面部表情的运用是何等自如。
“上去吧,先生们,”普兰说。
德·梅纳维尔先生走在头里,尼古拉·普兰跟在他后面;裹披风的那些人走在尼古拉·普兰后面,罗贝尔·布里凯又走在他们后面。
大家都走上通往一个拱廊的露天楼梯。
罗贝尔·布里凯跟其也人一样走上楼梯,一边低声自语:
“可是那个年轻侍从呢,那个鬼年轻侍从到哪儿去啦?”
十一 又是天主教联盟
当罗贝尔·布里凯装着一副很得体的阴谋家的样子,跟着大家走上楼梯的时候,他看见尼古拉·普兰跟几个神秘的同事讲了几句话以后,在拱廊的门口等着。
“准是在等我。”布里凯暗自说。
果然,他正要跨过那令人生畏的门槛的当口。市政厅副长官拦住了这位新朋友。
“请您别见怪。”他对布里凯说;“我们的朋点大多不认识您,他们希望先了解您的情况以后再让您参加会议。”
“那当然,”布里凯说,“您知道,我生性谨慎,已经估计到会有这种异议的。”
“我了解您,”普兰说,“您这人真是样样都好。”
“那我就告退了,”布里凯继续说,“能在一个晚上见到这么多位天主教联盟的忠实捍卫者,我感到非常荣幸。”
“要我送您吗?”普兰说。
“不,谢谢,不用了。”
“我这么说是因为您出门的时候可能会有麻烦;不过,另一方面嘛,大家又正在等我。”
“你们没有出门的口令吗?尼古拉师傅,在这一点上我看不像您的为人;这未免太不谨慎了。”
“当然有。”
“好,请您告诉我吧。”
“可也是,既然您进来了……”
“我俩又是朋友。”
“好吧;您只要说‘巴马和洛林’。”
“看门人就会给我开门了?”
“立刻就会给您开门。”
“很好,谢谢。您忙您的吧,我也回去忙我的事。”
尼古拉·普兰跟他的伙伴分手,去找他的同事们去了。
布里凯走了几步,仿佛是要下楼到庭院去似的,但走到楼梯的第一级踏步时,他停住脚步,对周围环境细细观察起来。
观察的结果是拱廊跟外墙平行地延伸过去,并且有一个披檐遮住这堵墙。显而易见,这个拱廊一直通向底下的一个什么大厅——适宜于举行使布里凯没有被接纳的荣幸的这种会议的大厅。
使这个猜测进一步得到肯定,而且很快就变得确实无疑的证据,是他看见有灯光从这堵墙上一扇加铁栅栏的窗子露出来,窗子前面遮着漏斗形的水罩,就像今天在监狱或者修道院的窗子上加的那种,目的是使外面望不见里面,里面也望不见外面,但能透空气,还能望见天空。
布里凯心想这扇窗子准是会议厅的,要是能走到窗前,那位置对观察是很何利的,而且在这个观察哨上也容易同时看到四面发生的情况。
难就难在怎样到达窗前,而且在那儿占定位置以后不被人发觉。
布里凯朝四下里看看。
在庭院里,年轻侍从们牵着马。兵士们荷着长戟,看门人拿着钥匙;总之,每个人都很警惕,保持着敏锐的感觉。
幸好,庭院很大,夜色又很浓。
而且,年轻侍从和兵士看到那些亲信消失在拱廊上以后,就什么也不管了,看门人知道门已经关得好好的,没有口令谁也出不去,就一门心思地端整床铺,并照管那在炉火上暖着的满满一壶加香料的红酒。
好奇心理的激励因素是跟任何奔放的热情中的激励因素一样强有力的。这种一探究竟的欲望是如此强烈,它曾经吞噬过不止一个好奇者的生命。
布里凯这时候已经了解到太多的情况,他不可能不希望把他了解的情况补全。他再次朝四下里看了看,从窗子里射到铁条上的灯光引诱着他,他相信从这灯光中看到了召唤他走过去的信号,从这些闪闪发光的铁条里看到了向他强健的手腕提出的挑战。
于是,布里凯决定到漏斗形的木罩跟前去。从台阶起有一道檐口,像装饰似的,一直到达那扇窗子。布里凯沿着这道檐口,身体像一只猫或者一只猴子那样紧贴着墙,双手和双脚攀着墙上雕刻出来的装饰物,一步一步地爬过去。
那些年轻侍从和兵士,要是能在黑暗中辨认出这个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支撑,而在墙壁半当中爬动的古怪的人形,一定会脱口惊呼:有人在施魔法;即使是最勇敢的人也会有不止一个吓得头发倒竖起来。
可是罗贝尔·布里凯不容他们有时间看到他的魔法。
挪动了四大步,他就触到铁条了,他紧紧抓住它们,身子蜷伏在铁条和木罩中间,使得别人从外面瞧不见他,从里面看也差不多整个身子都被铁栅栏挡住了。
布里凯没有猜错,一旦到了那儿,他的辛苦和他的大胆就都充分地得到了报偿。
事实上,他望进去就把一间大厅看得一清二楚。大厅里点着一盏铁铸的有四个灯嘴的灯,放满了各种兵器,如果仔细寻找的话,他一定可以从中认出他的臂铠和护颈来。
那一堆堆一捆捆放着的长矛、长剑、戟和火枪,足够装备整整四团人。
然而,布里凯并不怎么注意这些安放得井井有条的兵器,他更注意的是负有使用或分配这些兵器的使命的与会者。他的两只炯炯发光的眼睛透过积满一层油腻、烟垢和尘土的厚玻璃看进去,想从帽舌和风帽下面认出熟悉的脸来。
“啊!啊!”他说,“这是克吕塞师傅,我们的革命家,这是我们的小布里加尔,伦巴第人街拐角上的食品杂货商;这是勒克莱尔师傅,他自称比西(比西·德·昂布瓦斯(1549-1579):十六世纪法国军人,德·阿朗松公爵的亲信,被德·蒙梭罗伯爵杀害,是大仲马的小说《德·蒙棱罗夫人》中的主要人物。本书中提到的勒克莱尔是一个击剑教师,改姓为比西。)。不过在真的比西活着的年代他当然是不敢犯这样的亵渎罪的。说到兵器,哪一天我得去问问这位过去的师傅,他可知道我认识的一个叫大卫(大仲马的小说《德·蒙梭罗夫人》中的人物,在里昂为希科所杀、见该书第三十二章。)的人是怎么挨上那神秘的一剑死在里昂的。见鬼!市民已经有好多了,贵族呢……啊!德·梅纳维尔先生,天主原谅我!他握住尼古拉·普兰的手,这真叫人感动,人们这么相亲相爱。啊!啊!这位德·梅纳维尔先生是演说家?我觉得他摆出演讲的架势;他做着和蔼的手势,转动着有说服力的眼睛。”
事实上,德·梅纳维尔先生已经开始在演说了。
德·梅纳维尔先生在说着,而罗贝尔·布里凯在摇头;他连一个字也没听见,他在揣摩着德·梅纳维尔和出席会议的人的动作表情。
“他好像没能说服他的听众。克吕塞在对他做鬼脸;拉夏佩尔-玛尔托把背转过来对着他,比西-勒克莱尔在耸肩膀。好啦,好啦,德·梅纳维尔先生,讲吧,冒汗吧,喘气吧,使出您的能言善辩的口才来吧,他妈的!啊!好极了,听众们又活跃起来了。啊!啊!一下子变得那么亲密,他们握他的手,把帽子往上抛,见鬼!”
我们刚才说了,布里凯看得着却听不见;可是我们在想象中参加了这场争辩激烈的会议,将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读者。
首先,克吕塞、玛尔托和比西向德·梅纳维尔先生抱怨德·吉兹公爵不采取行动。
玛尔托以他诉讼代理人的身份发表演说:
“德·梅纳维尔先生,”他是这么说的,“您是代表亨利·德·吉兹公爵而来的吗?谢谢。我们将您作为一位使臣加以接待;可是公爵的亲自驾临对我们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在他光荣的父亲去世之后,他在十八岁时就让所有高尚的法国人接受了成立天主教联盟的计划,我们大家都云集在这面旗帜之下。为了这一神圣事业的胜利,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我们献出了我们的财产;而事到如今,尽管我们已经作出了牺牲,却没有任何进展,没有任何决定。请您留神哪,德·梅纳维尔先生,巴黎人会厌倦的;一旦巴黎人厌倦了,在法国还能怎样呢?公爵先生应该想想这个问题。”
这段开场白得到了所有联盟分子的赞同,其中尤以尼古拉·普兰鼓掌最为热烈。
德·梅纳维尔先生直截了当地回答说:
“先生们,要是说还没有作出任何决定,那是因为一切都还没有成熟。我请你们考察一下局势。公爵先生和他的弟弟红衣主教先生都在南锡防备着:一位在创建一支军队,目的在于牵制弗朗德勒地区的胡格诺教徒,德·安茹公爵先生想让这些胡格诺教徒来进攻我们,给我们找麻烦;另一位一次又一次地发信给法国境内的所有教士。还有教皇本人,要让他们承认天主教联盟。德·吉兹先生知道一件你们不知道的事,先生们,这就是德·安茹公爵和那个贝亚恩人之间中断多年的联盟,又要准备恢复了。他们结盟是要让西斑牙倒向纳瓦拉,阻止它向我们提供兵器和金钱。现在,公爵先生想在采取任何行动之前,尤其是在来巴黎之前,能够有力量跟异端和篡位作斗争。不过,当德·吉兹先生不在的时候,我们有德·马延先生,他既是我们的首领,又是智囊,我正等着他随时到来。”
“这就是说,”比西插话说,他就是在这时耸的肩膀,“这就是说,您的那些王族们在我们不在的地方,而永远不在我们需要他们在的地方。举个例子米说.德·蒙庞西埃夫人在干什么?”
“先生,德·蒙庞西埃夫人今天上午进了巴黎。”
“谁也没见着她吗?”
“有人见着的,先生。”
“这个人是准?”
“萨尔赛特。”
“啊!啊!”在场的人都喊了起来。
“可是,”克吕塞说,“这么说她一定是使自己变得看不见了。”
“并不完全如此,不过是变得抓不住了,我希望如此。”
“我们怎么能够知道她在这儿呢?”尼古拉·普兰问,“我想这总不会是萨尔赛特告诉您的吧。”
“我知道她在这儿,”梅纳维尔回答,“因为我一直陪她到圣安托万城门。”
“我听说城门是关着的,”玛尔托插嘴说,他很想捞个机会再发表一通演说。
“是的,先生,”梅纳维尔彬彬有礼地回答,这种彬彬有礼的态度是任何攻击都无法使他须臾离身的。
“那么,她是怎样叫开门的呢?”
“她自有办法。”
“难道她有权让巴黎的城门为她而开吗?”那些联盟分子说,他们既忌妒而又怀疑,凡是小人物跟大人物结盟时经常都会如此。
“先生们,”梅纳维尔说.“今天早上在巴黎各城门发生了一件事,看来你们并不知道,或者至多也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一点。有一道命令下达,只放那些持有一张通行证的人通过栅栏门:这通行证会是谁签字的呢?我不知道。然而,在圣安托万城门,就在我们前面,有五六个男人,其中四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气色也很难看,这六个人来了;他们持有那必不可少的证件,当着我们的面进了城。他们当中有几个家伙,就像自以为到了被他们征服的国土上一样,尽做些散慢无礼的滑稽相。这是些什么人?这些通行证是什么名堂?回答我呀,巴黎的先生们,你们有责任了解一切跟你们的城市防务有关的事。”
这样一来,梅纳维尔从被告的地位转变到原告的地位,这是演说技巧中很重要的一种技巧。
“通行证,傲慢无礼的人,巴黎城门的特殊通行权!呵!啊!这是什么意思?”尼古拉·普兰困惑不解地问。
“要是你们,住在这儿的你们,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叫我们,我们这些住在洛林,为了把大家称作联盟的这么一个圈圈的两头接起来而终日奔走跋涉的人,又怎么能知道呢。”
“那些人,他们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有的步行,有的骑马,有的空身一人,有的还带着跟班。”
“他们是国王的人吗?”
“有三四个人模样像乞丐。”
“他们是军人?”
“他们六个人才两把剑。”
“他们是外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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