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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戈王后

_23 大仲马(法)
“我们的看守是个无耻的家伙,这可太好啦!”
“不错,有钱能使鬼推磨,应该有信心,因为我们是不缺钱的。”
“现在,你明白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是当然……我们给出卖了,”
“被那个罪该万死的德·阿朗松公爵。我有理由要拧他的脖子。”
“你认为我们的事情严重吗?”
“我怕很严重。”
“所以,怕要受到……拷问。”
“我对你老实说我已经想到这点了。”
“如果他们来这么一手,你说什么呢?”
“你呢?”
“我吗,我一句话也不说,”拉莫尔馓动得满脸通缸,回答说。
“你保持沉默?”柯柯纳叫着说。
“是的,如果我有这种毅力的话。”
“那么我,”柯柯纳说,“如果他们对我采取这种无耻的行为,我向你保证我要说出许多事情。”
“是一些什么事情?”拉莫尔赶紧问。
“请放心,是一些会使德·阿朗松先生有些时候无法睡得着觉的事情。”
拉莫尔正要反问,看守肯定听到什么声音,跑了进来,把两个朋友推进他们各自的房间里,再在身后把门关上。
五十五 蜡人像
一个星期以来,查理因为疲惫发烧,一直睡在床上,他常常象癫痫发作一样剧烈地发起病来。每当发病的时候,他有时会大声喊叫,在前厅里守夜的卫士听了都毛骨悚然。在古老的卢佛官里反复响着这些喊叫声的深沉的回音。近来有许多恐怖的声音在宫里回响着。发作结束以后,他精疲力竭,双目无神,无力地睡在他的奶妈的怀里,什么话也不说,象是表示蔑视,又象是表示恐惧。
母亲和儿子之间双方没有交流过感情,因为他们不仅是不想靠拢,而且一直在互相避开。如果要说明卡特琳·德·美第奇和德·阿朗松公爵心底里在盘算什么阴险的主意,那最好去描写毒蛇窝里挤满的毒蛇蠕动的丑恶样子。
亨利给监禁在他的房间里,依照他本人对查理的建议,任何人都不能得到准许见到他,甚至玛格丽特。这在大家看来是十足的失宠。卡特琳和德·阿朗松喘了一口气,以为他完蛋了。亨利呢,安安静静地又吃又喝,希望自己被人忘掉。
在宫廷里,没有一个人怀疑国王生病的起因。昂布鲁瓦斯·帕雷医生和他的同事玛齐尔诊断是胃里发炎,总之,他们把病因和结果搞颠倒了。因此,他们开了一个减轻刺激的食谱,这只能对勒内指定的特别的饮料起辅助作用。这种饮料查理的奶妈每天亲手给他喝三次,成了他主要的食物。
拉莫尔和柯柯纳在万森,受到最严格的看管。玛格丽特和德·内韦尔夫人想了十来次办法要看到他们,至少希望能进一张条子给他们,可是都没有成功。
查理的病情有时好有时坏,一直这样翻来复去。一天早上,他觉得稍许舒服了一些,打算叫全体廷臣进来见他,虽然国王起床觐见礼不再举行了,他们每天早上依旧都象往常一样进宫。一道道门打开了。他的双颊苍白,象牙色的前额发黄,眼睛眍进去,围着茶褐色的一圈,发出兴奋的光芒,大家从这些就能看到年轻的君主得的不知其名的病使他受到多么可怕的摧残。
国王的房间里立刻充满了好奇的和各有打算的廷臣。
卡特琳、德·阿朗松和玛格丽特得到国王要接见的通知。
三个人相隔很短时间一个一个走了进来。卡特琳很沉着,德·阿朗松微笑着,玛格丽特却垂头丧气。
卡特琳坐在她的儿子的床头,她没有注意到她的儿子看见她走近来的时候的那种眼光。
德·阿朗松走到床的另一头,在那儿站住。
玛格丽特靠在一件家具上,看着她的哥哥的苍白的前额、消瘦的面孔和凹陷的眼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流下了眼泪。
查理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到眼泪,听到叹气,用头对玛格丽特做了一个非常细微的动作。
虽然这个动作很难觉察,可是却使可怜的纳瓦拉王后的脸明亮了起来。亨利没有工夫对她说些什么,或者也许他根本不想对她说什么。
她替她的丈夫担心,她替她的情夫害怕。
至于她自己,她什么也不惧怕,她太了解拉莫尔的为人了,她知道可以信任他。
“啊!我的孩子,”卡特琳说,“您觉得怎样?”
“好些了,我的母亲,好些了。”
“您的医生是怎么说的?”
“我的医生?哈,他们都是有本领的医生,我的母亲,”查理哈哈大笑着说,“我得承认,听他们讨论我的病情,我真是快活极了。奶妈,把喝的给我。”
奶妈把查理平时喝的一杯药水递给他。
“我的孩子,他们要您喝的什么呀?”
“啊,夫人,谁知道他们给我配的什么玩意儿?”国王一面回答,一面很快地大口喝下那杯饮料。
“我的哥哥应该做的是,”弗朗索瓦说,“能够起床晒晒太阳,狩猎是他最喜欢的,也会使他恢复健康。”
“对,”查理说,同时露出公爵无法猜到含意的一种微笑,“不过,狩猎给我带来了极大的不幸。”
查理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的姿态很奇怪,于是谈话就到这儿中止了。在场的人一点儿也没有参与这场谈话。他微微点了点头,廷臣们知道接见结束,一批一批退了出去。
德·阿朗松动了一下,想走近他的哥哥,但是从内心发出的一种感情止住了他的脚步。他行了礼后,走出去了。
玛格丽特向她的哥哥递给她的枯瘦的手迎上去,握住它,吻了一下,也走了出去。
“善良的玛戈!”查理低声地说。
卡特琳一个人留下来,依旧坐在床头。查理发现他单独和她在一起,就向床里侧后退,他那种害怕的感觉好象一个人看见一条蛇一样。
因为查理从勒内的招供了解了经过,以后,也许经过沉默和思考,他心里更加明白,他再也没有怀疑的幸福了。
他完全知道了是谁要害他死,又是怎么害他的。
因此,当卡特琳走近床边,将她的和她的眼神一样冰凉的手向她的儿子伸过来的时候,他全身发抖,害怕极了。
“夫人,您没有走?”他对她说。
“是的,我的孩子,”卡特琳回答说,“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对您说。”
“说吧,夫人,“查理一面说,一面又向后退。
“陛下,”太后说,“我刚才听您肯定地说,您的医生都是一些有本领的医生……” ,
“夫人,我还可以肯定地这样说。”
“可是,从您生病以来,他们做了些什么呢?”
“没有什么,这倒是真的……”可是如果您听到他们说的那些……的确,夫人,仅仅为了听听他们那些博学的谈论,生病也是值得的。”
“好呀,我的孩子,您愿不愿意我对您说一件事情?”
“什么事?说吧,我的母亲。”
“是这样,我猜想所有这些有本领的医生都一点儿也不知道您生的什么病!”
“夫人,真是这样。”
“也许他们看到了病的结果,可是病的起因他们查不出来。”
“这很可能,”查理说,他不清楚他的母亲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
“因此,他们医治症状而没有医治疾病。”
“说真心话,”查理惊慌起来,说道,“我认为您是正确的,我的母亲。”
“好,我的孩子,”卡特琳说,“您病得这么久,不论对我的感情来说,还是对国家的利益来说,都是不适宜的,由于精神状态终于可能在您身上发生作用,我已经召集了一批最有学问的医生。”
“夫人,是用医疗技术吗?”
“不,是用一种更加高明的技术,这种技术不仅能够观察人体,而且还可以看到人的心。”
“夫人,真是了不起的技术,”查理说,“人们居然有理由不把这种技术传授给国王们!您的研究工作有结果了吗?”他继续说。
“是的。” ’
“什么结果?”
“就是我所希望的,我给陛下带来了这种药,它会医好您的身体和您的灵魂。”
查理哆嗦起来。他相信他的母亲发现他又活了这么久时间,所以决心有意地结束她在无意中开始的事情。
“这种药在哪儿?”查理问道,他用一只胳膊肘支着,直起身子,望着他的母亲。
“它就在疾病里面,”卡特琳回答说。
“那么疾病在哪儿?”
“听我说,我的孩子,”卡特琳说。“您有没有听人有时候说起过有些隐藏的仇人能够在远处杀害受害者来报他们的仇。”
“用凶器或者用毒药?”查理问,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他的母亲的毫无表情的面孔。
“不,用其他一些更可靠、更可怕的方法,”卡特琳说。
“请您说明一下。”
“我的孩子,”这个佛罗伦萨女人问,“您相信不相信通神术和魔法的威力?”
查理忍住了表示蔑视和怀疑的微笑。
“非常相信,”他说。
“那好,”卡特琳急逮地说,“您的痛苦就是这样来的。陛下的一个仇人,他不敢面对面地向您进攻,就在暗地里搞阴谋。他对您本人进行的阴谋因为没有同谋就更加可怕了,这种阴谋的神秘的线索是很难抓得住的。”
“不会有这种事!”查理被这样奸诈的态度激怒了,说道。
“我的孩子,好好想想,。”“卡特琳说,“您还记得一些逃跑的计划吗,那会保证杀人犯不会受到惩罚。”
“对杀人犯!”查理叫道,“对杀人犯,您说什么?我的母亲,有人想弄死我?”
卡特琳的闪烁的眼睛在起皱的眼皮底下虚伪地转动着。
“是的,我的孩子,您也许怀疑,可是我得到了确实的证据。”
“我从来不怀疑您对我说的话,”国王痛苦地回答,“别人打算怎样弄死我呢?我非常想知道。”
“使用魔法,我的孩子。”
“夫人,请您说清楚,”查理说,他由于厌烦,又回到旁观者的地位上。
“如果我向您指出的这个阴谋家……陛下从心底里已经清楚这个人是谁……他布置好了全部计划,确信会得到成功,本人可能溜走了,那么,也许就没有一个人知道陛下痛苦的原因了;可是,陛下,幸好您的弟弟一直在照顾着您。”
“哪个弟弟?”
“您的弟弟德·阿朗松。”
“啊!这是真的,我总忘记我有一位弟弟,”查理带着苦笑说,“夫人,您说……”
“他成功地揭露了对陛下的阴谋的具体事实的一方面。可是他是没有经验的孩子,他只寻求一个普通的阴谋的迹象,关于年轻人的逃跑的一些证据,我是,我寻求的是一样更加重要的行动的证据;因为我熟悉罪犯的智力。”
“会是这样!可是,我的母亲,好象您提到了纳瓦拉国王?”查理说,他想看到这个佛罗伦萨女人的虚伪的一套发展到哪一步。
卡特琳伪善地垂下眼睛。
“我想,我已经派人把他捉住,带到万森去了,就是因为有关选跑的事情,”国王继续说,“他还犯有我猜想不到的罪行吗?”
“您觉得发烧在折磨您吗?”卡特琳问。
“那当然,夫人,”查理皱皱眉头说。
“您觉得烫人的热在烧着您的心和您的内脏吗?”
“是的,夫人,”查理回答说,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暗了。
“剧烈的头疼穿过您的眼睛到您的头脑里,就象箭穿过一样?”
“对,对,夫人;这些我全都感觉到了!啊:您真知道怎样形容我的病!”
“没什么?这是十分简单的事,”佛罗伦萨女人说,“请看……”
她在她的披风底下取出一件东西,递给国王。
那是一只暗黄色的小蜡人像,大约六寸高。这个小蜡人像里面穿一件跟人像一样蜡制的全是金星的长袍,外面是一件同样材料做的王室的披风。
“哎呀!”查理问道,“这个小塑像是什么玩意儿呀?”
“您看看它头上是什么,”卡特琳说。
“一顶王冠,”查理答道。
“心口呢?”
“有一枚针。”
“那么.陛下,您认得出是您吗?”
“我?”
“是,是您,不是有您的王冠,您的披风?”
“是谁做的这个小蜡人像!”查理说,这出喜剧使他感到很累了;“肯定是纳瓦拉国王吧?”
“陛下,不是。”
“不是!那么我更不明白您的意思了。”
“我说‘不’,”卡特琳说,“因为陛下可能一心要的是真实的事实。我也可以说‘是’,如果陛下用另外的方式对我提出问题。”
查理没有回答。他想深入了解这个神秘的心灵的所有的想法,每当他自以为做好准备要去了解的时候,这个心灵总是关得严严的。
“陛下,”卡特琳继续说,“这只塑像是由于您的检察官拉盖勒的细心才给发现的,那是在一个人的住宅里,这个人在用猛禽狩猎的那一天,牵着一匹替纳瓦拉国王准备的马。”
“是在德·拉莫尔先生家里?”查理说。
“是在他家里;请您再看看刺穿心口的这枚钢针,看一下针上带的小条上写的什么字母。”
“我看到一个M,”查理说。
“这就是‘死亡’由;这是魔法用的暗语,陛下。造出这个东西的人在他戳出的创口上就这样写上他的愿望。如果他象布列塔尼公爵对查理六世目王做的那样,希望对方发疯,就会把针插进头里,写上一个F②,而不是M。”
————————
①死亡,法语是mort,每一个字母是M。
②发疯,法语是folie,第一个字母是F。
————————
“这样,”查理九世说,“照您的意思,夫人,那个要我的命的人是德·拉莫尔先生吗?”
“是的,就象匕首想刺穿心一样,可是,在匕首后面有一只胳臂推动着它。”
“这便是我得的疾病的全部原因吗?有一天魔法给破坏了,病就会好了吗?可是怎么做呢?”查理问;“您是懂得的,您,我的好母亲;可是我,和您完全相反,您一生都在研究这个,我对魔法妖术却是一窍不通。”
“造出小蜡人像的人一死,魔法就失灵了,非常简单。有一天魔法给破坏,病就会好了,”卡特琳说。
“真的!”查理露出惊讶的神情说。
“怎么!您不知道这些?”
“当然啦!我又不是术士,”国王说。
“好!现在陛下相信了吧,”卡特琳说,“对吗?”
“自然。”
“信心会驱散不安的情绪吗?”
“完全会。”
“您这样说不是出于礼貌吧?”
“不,我的母亲,这是出自我内心的话。”
卡特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感谢天主!”她大声说,就好象她信伸天主似的。
“是的,感谢天主,”查理讽刺地也说了一句。“我现在和您一样知道我现在变得这种样子应该归咎于什么人,因此也要惩办什么人。”
“我们将惩办……”
“德·拉莫尔先生,难道您没有说过他是罪犯吗?”
“我说过他是别人的工具。”
“很好,”查理说,“首先是德·拉莫尔先生,这是最重要的一个。我每次出现的危险的病情都可能使我周围的人产生危险的猜疑。迫不及待要做的事是迅速进行了解,一弄清楚以后,真相便会大自。”
“这样,德·拉莫尔先生……?”
“我看他完完全全地象一个罪犯,我同意。我们首先从他开始,如果他有一个同谋,他会说的。”
“对,”卡特琳低声说,“如果他不说,就设法叫他说。对这一点,我们有肯定有效的办法,”
接着她站起身来,提高了声音:
“陛下,您准许预审开始吗?”
“我希望这样,夫人,”查理说,“越早越好。”
卡特琳握了握她的儿子的手,她不明白他的手在握她的手的时候,会激动得这样颤拌。她走了出去,没有听到国王的冷笑声和接着发出的低沉可怕的诅咒声。
国王在思忖就这样让这个女人走掉会不会有危险,她在几个小时以内,也许就能做出许多以后再也没法补救的事情。
在这时候,他看到门帘在卡特琳身后放下来,立刻就听到他的后面有一个轻微的沙沙声,他转过身去,看到玛格丽特撩起通往他的奶妈的房间过道前面的垂下的挂毯。
玛格丽特脸色发白,眼神显得很惊恐,胸口透不过气来,显示出她强烈的激动情绪。
“啊!陛下,陛下!”玛格丽特向她的哥哥的床快步跑过去,同时喊道,“您明明知道她在说谎!”
“谁呀,她?”查理问。
“听我说,查理;自然,控告自己的母亲是可怕的事,可是我疑心到她会待在您身边,可以依旧迫害他们。然而,我用我的生命,您的生命,我们俩的灵魂发誓,我对您说,她在说谎。”
“迫害他们!………她迫害的是哪些人”
两个人出于本能地放低声音说话,就好象他们相互之间都害怕给对方听见自己的话一样。
“首先是亨利,您的亨利奥,他爱您,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对您忠心。”
“玛戈,您是这样以为吗?”查理说。
“啊,陛下,我完全可以肯定。”
“对,我也这样以为,”查理说。
“那么,如果您肯定这一点,我的哥哥,”玛格丽特吃惊地说,“那为什么您派人捉住他,把他进到万森去?”
“因为他自己向我请求这样做。”
“陛下,他向您请求这样做?……”
“是呀,亨利奥,他的一些想法很古怪。也许他是弄错了,也许他是有道理的,可是这毕竟是他的一个想法,就是失宠于我比受到我的宠爱,离开我比在我身边,在万森比在卢佛宫,对他来说要更加安全一些。”
“啊,我明白了,”玛格丽特说,“那他现在安全吗?”
“当然啦!能多安全就有多安全,博利厄对我负责他的生命。”
“谢谢,我的哥哥,这是说亨利。可是……”
“可是什么?”查理问。
“可是还有一个人,陛下,我对他的关心也许不对,但是我总是关心他。”
“这个人是谁?”
“陛下,请别让我…我不大敢对我的哥哥说出他的名字,我不敢对我的国王说出他的名字。”
“德·拉莫尔先生,对吗?”查理说。
“天哪!”玛格丽特说,“您已经想杀死过他一次,陛下,他只是由于奇迹才逃脱了陛下您的报复。”
“说到这,玛格丽特,当时他只是犯了一次罪行的罪犯;可是现在他犯了两次罪行……”
“陛下,他不是第二次罪行的罪犯。”
“可是,”查理说,“可怜的玛戈,您没有听到我们仁慈的母亲说的那些话吗?”
“啊!我已经对您说过了,查理,”玛格丽特放低声音说,“我已经对您说过她在说谎。”
“您也许不知道有一个蜡人像,是在德·拉莫尔先生住处找到的?”
“不,我的哥哥,我知道。”
“您知道这个人像的心口给一枚针刺穿,刺伤人像的针带着一张写着一个M字母的小旗吗?”
“我也知道。”
“还有这十人像肩上披着一件王室的披风,头上戴着一顶王冠?”
“这些我全知道。”
“那好!您有什么说的?”
“我要说的是,这个身披王室的披风、头戴王冠的小人像是代表一个女人,不是一个男人。”
“呵!”查理说,“那枚穿过心口的针呢?”
“那是一种要使自己得到那个女人的爱情的魔法,并非一种叫一个男人送命的巫术。”
“可是那个M字母呢?”
“它的意思不是‘死亡’,象太后所说的那样。”
“那么它是什么意思呢?”查理问道。
“它的意思是……它的意思是代表德·拉莫尔先生心爱的一个女人的名字。”
“这个女人叫什么?”
“这个女人叫玛格丽特①,我的哥哥,”纳瓦拉王后说,同时在国王的床前跪下,用两只手握住他一只手,她流满眼泪的脸贴到这只手上。
————————
①玛格丽特,原文Marguerite,第一个字母也是M。
————————
“我的妹妹,请别再作声!”查理皱着双眉,炯炯的目光向四周扫了一遍;“因为,正象您刚才听到了别人说的话,别人也可能听到您说的话。”
“我不在乎!”玛格丽特抬起头来,说道,“让全世界的人都来听我说的话好了!当着全世界的人,我也要宣称滥用一位绅士的爱情怀疑他谋杀人,来糟蹋他的名誉,这样做太卑鄙了。”
“玛戈,如果我对您说,我和您一样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的哥哥!”
“如果我对您说,德·拉莫尔先生是无辜的?”
“您知道吗?”
“如果我对您说,我晓得真正的罪犯?”
“真正的罪犯!”玛格丽特叫起来;“可是有已经成为事实的罪行吗?”
“有,可能有意,可能无意,是有成为事实的罪行。”
“对您?”
“对我。”
“不可能。”
“不可能?……玛戈,您对我看。”
年轻的女人朝她的哥哥看,见到他面色如此苍白,不禁全身哆嗦起来。
“玛戈,我没有三个月好活了,”查理说。
“您,我的哥哥!您,我的查理!”她嚷道。
“玛戈,我中毒了。”
玛格丽特大叫了一声。
“您别叫,”查理说;“应该叫别人相信我是中了魔法死去的。”
“您知道那个罪犯吗?”
“我知道。”
“您说过这个人不是拉莫尔?”
“不,不是他。”
“自然,这也不是亨利……伟大的天主!这会是……?”
“谁?”
“我的弟弟……德·阿朗松?……”玛牿丽特低声说,
“也许是。”
“或者是,或者是……”玛格丽特压低了嗓音,好象她要说的话吓坏了她自己一样,“或者是……我们的母亲?”
查理不说话了。
玛格丽特望着他,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她寻找的意思,她一直跪着,半靠在一张安乐椅上。
“啊!主呀!主呀!”她喃哺地说,“这不可能!”
“不可能!”查理带着刺耳的笑声说,“遗憾的是勒内不在这里,否则他会把我遇到的事全讲给您听的。”
“勒内,他!”
“是。他会讲给你听的,比方说,有一位女人,他对她是一点也不敢违抗的,向他要一本藏在他的书橱里的狩猎的书;有一种巧妙的毒药倒在这本书的每一页上,这种毒药是要害某一个人的,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是造化弄人,或者是老天的惩罚,要害的人没有害到,却害了另外一个人。不过,勒内既然不在,假使您
想看看那本书的话,它就在那边,在我的书房里,那是佛罗伦萨人的手写的,您会看到这本能杀死二十个人的书,是他亲手交给他的同乡的。”
“别说了,查理,该您别说了,”玛格丽特说。
“您现在总看到别人应该相信我是由于魔法死去的了。”
“可是这是太不公道了,这是太可怕了!请求您赐恩!您明明知道他是无辜的。”
“是的,我知道,不过别人应该相信他是有罪的。请忍受您的情人的死给您造成的痛苦吧。为了拯救法兰西王室的荣誉,这算不了什幺。我为了让秘密和我一同死去,愿意接受死亡。”
玛格丽特低下头去,她知道为了拯救拉莫尔的生命,在国王这儿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了,只好痛哭流涕地退了出来,除了依靠自己想办法以外,不再抱任何希望。
在这段时间里,正象查理预料到的,卡特琳一分钟也不浪费,马上写了一封信给检察官拉盖勒,这封信在历史上一字不缺地完全保存了下来,它给这整个事件投上了血腥的光芒。
“检察官先生,今天晚上,有人对我说,肯定拉莫尔有亵渎
圣物的行为。在他的巴黎的住宅里,人们找到了许多危险的东西,
如书本和文件,我请您通知首席庭长,尽快地预审这一蜡人像事
件,他们在蜡人像的胸口刺上一针,这是对付国王的。①
卡特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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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此信全系原件文字。——原注
————————
五十六 看不见的盾牌
卡特琳写我们刚才看到的那封信的第二天,典狱长走进柯柯纳的房问,他带着一支非常威严的队伍,那是由两名持裁步兵和四名穿黑袍的法官组成的。
柯柯纳给请到楼下一间大厅里,检察官拉盖勒两和名审判官在那儿等候着他,要遵照卡特琳的指示审问他。
柯柯纳在监狱里已经待了一个星期,他有充分的时间考虑问题。此外,每天拉莫尔和他由于他们的看守的照顾,可以相聚片刻,这个看守什么话也不对他们说,就给他们安排这样的意料不到的见面,他们认为十之八九并非完全出自他的善心。我们应该承认,拉莫尔和他当然把原来应该要进行的行动重新回顾了一下,面这个行动根本一点儿也没有实行,所以他相信只要稍稍机灵一些,他们的事情便会大有转机,他们应负的责任不会比别的人多。亨利和玛格丽特并没有一点想逃走的企图,因此他们不可能牵连到一件主要罪犯目前都平安无事的事件里。柯柯纳不知道亨利就住在和他同一座城堡里。他的看守讨好地告诉他,在他的头顶上面有好些保护人,他把他们叫做他的“看不见的盾牌”。
一直到现在,审讯问的都是纳瓦拉国王的意图,逃走的计划和这两个朋友在这次逃跑中要做的事情。对于这些审讯,柯柯纳始终用非常含混而且极其灵活的态度来回答。他还准备继续用选样的态度回答。当他突然发觉审讯改变题目以后,他事先就预备好了一些巧妙的答话。
问题涉及到对勒内的一次或者几次的拜访,在拉莫尔指使下做的一个或者几个蜡人像。
柯柯纳虽然做了准备,他也觉察到控告已经很不强烈了,因为不再问背叛国王的事,只问做王后雕像的情况,而且这座雕像充其量只有八至十寸高。
他非常快话地回答,他也好,他的朋友也好,很长时间就不玩玩具娃娃了,他愉快地注意到,好几次他的回答居然博得他的几个审判官的微笑。
人们还没有说过这样的诗向:我一笑,我便解除了武装;可是用散文已经多次说过了。柯柯纳相信,因为他的审判官笑了,所以一半武装给解除了。
对他的审讯结束以后,他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他又是唱歌,又是叫嚷,他这样吵吵闹闹是故意给拉莫尔听的,拉莫尔会从这里面知道结果非常令人高兴。
轮到他给领到楼下去。拉莫尔象柯柯纳一样,看到控告放弃了当初的道路,走上一条新的途径。他们问他对勒内的几次拜访。他回答说他只去过那个佛罗伦萨人家一次。他们问地这一次他有没有要他订做一个蜡人像。他回答说勒内给他看了那个做好的人像。他们问他这个人像是不是代表一个人,他回答说它代表一个女人。他们问他魔法的目的是不是要害死这个人。他回答说,这个魔法的目的是为了使这个女人能爱他。
这些审问用许许多多不同的方式翻来复去地进行,可是对这些审问,不管他们采取怎样的形式,拉莫尔始终用同样的话回答。
审判官犹豫地相互看看,不知道面对这样爽直的态度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就在这时候,一张条子送到检察官手上,解决了难题。
信里这样写道:
“如果被告不承认,进行拷问。
卡”
检察官把条子放进口袋里,对拉莫尔笑笑,很有礼貌地请他回去。拉莫尔回到他的牢房里,他即使没有象柯柯纳那样快活,也差不多和柯柯纳一样放心了。
"我相信一切都很顺利,”他说。
一个小时以后,他听到脚步声,看到门底下滑进一张条子。他没有看到是什么人的手递进来的。他拿起条子,同时想这张条子十之八九是边门看守送来的。
他看了这张条子,心头涌起一阵几乎和失望一样痛苦的希望。他原来就希望这张条子是玛格丽特送来的,自从他当了犯人以后,就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他哆嗦着拿起条子。信上的字迹几乎使他快乐得死去。
“要勇敢,”条子上说,“我注视着。”
“啊!如果她注视着,“拉莫尔吻遍这张他心爱的一只手拿过的条子,“如果她注视着,我得救了!……”
为了让拉莫尔知道这张条子的意思,为了让他和柯柯纳一起相信那个皮埃豢特人所说的“看不见的盾牌”,我们应该把读者带到这所小房子里,带到这间房间里,在这间房间里,曾经发生过多少令人陶醉的幸福的场面,弥漫过多步刚刚消散的芳香,带来过多少今后成为苦恼的甜蜜的回忆,这些把这个半躺在丝绒靠垫上的女人的心都撕碎了。
“身为一个王后,这样坚强,这样年轻,这样富有,这样美丽,却经受着我现在经受的痛苦!”这个女人大声喊道;“啊,这不可能!”
接着,她激动地站了起来,走了几步,突然站住了,把她的发烫的前额倚在冰凉的一件大理石制品上,然后抬起头来,脸色灰白,泪流满面,叉起双臂,叫喊着,心力交瘁地倒在一张安乐椅上。
忽然,把破钟传真的套房和蒂宗街的套房隔开的挂毯撩了起来,轻微的颤动触到细木护壁板,德·内韦尔公爵夫人出现了。
“啊!”玛格丽特叫起来,“是你!我多么焦急地等待着您来呀!好,有什么消息?”
“坏消息,我可怜的朋友。卡特琳亲自在督促预审,现在她还在万森。”
“勒内呢?”
“他被逮捕了。”
“在你能够和他说话之前吗?”
“对。”
“我们的犯人呢t”
“我有他们的消息。”
“从看守那儿吗?”
“一直是从他那儿。”
“好吗?”
“好!他们每天都相互来往。前天,别人抄了他们的身体。拉莫尔把你的塑像弄得粉碎,也不交出来。”
“这个可爱的拉莫尔!”
“阿尼巴尔当面嘲笑那些审讯者。”
“好样的阿尼巴尔!以后呢?”
“今天早上,他们向他们讯问了国王逃走的事,讯问了在纳瓦拉的背叛的计划,他们什么也没有说。”
“啊!我知道得很清楚,他们会保持沉默的;可是这种沉默跟他们说话一样,都会送他们命的。”
“是的,可是我们在救他们,我们。”
“你考虑过我们的举动吗?”
“从昨天起,我就一心在操心这件事情。”
“怎么样了?”
“我刚刚和博利厄达成协议。啊!我亲爱的王后,这是一个苛刻的、贪财的家伙!这将要以一个人的生命和三十万埃居为代价。”
“你说他苛刻贪财……然而他只要一个人的生命和三十万埃居……不过,这算不了什么!”
“算不了什么……三十万埃居!……可是你所有的饰物和我所有的饰物加起来也不够这个数目。”
“啊!这段有什么关系。纳瓦拉国王会付的,德·阿朗松公爵会付的,我的哥哥查理会付的,不然的话……”
“够啦!你讲这一番道理,象一个疯子一样。我有,我有三十万埃居。”
“你?”
“是,是我。”
“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就是这样!”
“这是一个秘密?”
“对所有的人来说是秘密,除了你。”
“啊!天主!”玛格丽特破涕为笑,说,“你是偷来的吧!”
“你猜猜看。”
“好啦。”
“你记得那个可怕的南图叶吗?”
“那个财主,放高利贷的?”
“如果你爱这么说也行。”
“怎么样?”
“是这样!有一天,这个又主,放高利贷的,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走过,她的头发上有三颗红宝石,一颗在前额上,两颗在两鬓角。她的头饰配她可太美了。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一位公爵夫人,就叫起来:‘如果能吻一吻放过三颗红宝石的地方,我会拿出三颗每颗值十万埃居的钻石!’”
“是这样吗,昂利埃特?”
“是这样,亲爱的,钻石出现了,卖掉了。”
“啊!昂利埃特!昂利埃特!”玛格丽特低声说。
“喂!”公爵夫人大声说道,她的不顾一切的语气既天真又崇高,体现了世俗的意味和女人的心情,“喂!我爱阿尼巴尔呀!”
“确实如此,”玛格丽特说,她笑了起来,同时脸也变得通红,“你非常爱他,你简直太爱他了。”
说着,她握住了她的手。
“这样,”昂利埃特继续说,“多亏我们的三颗钻石,三十万埃居和人都准备好了。”
“人?什么人?”
“要杀死的人呀,你忘了应该杀死一个人。”
“你找到你需要的人啦?”
“那当然。”
“花同样的代价?”玛格丽特微笑着问道。
“同样的代价!那我可以找到一千个人,”昂利埃特回答说。“不,不;用五百个埃居,非常简单。”
“你找到一个人,他为了五百个埃居就同意自己被人杀死吗?”
“你说什么呀!应该活着。”
“亲爱的朋友,我不再明白你的意思了。好,请说得清楚些。猜谜语,在我们目前的处境,太浪费时间了。”
“好吧,你听着:那个负责看管拉莫尔和柯柯纳的监狱看守,是一个懂得什么是受伤的老兵;他很愿意帮助救出我们的朋友,可是他不愿意失掉他的位置。用匕首巧妙地戳一下,事情就成了;我们给他一笔报酬,国家也会给报偿。用这个法子,这个正直的人从两只手上收到好处,使人想到关于鹈鹕的寓言。”
“可是,”玛格丽特说,“用匕首戳……”
“你放心,这将由阿尼巴尔来戳他。”
“总之,。”“玛格丽特笑着说,“他曾经刺了拉莫尔三剑和三匕首,拉莫尔并没有死,所以有理由相信他。”
“坏家伙!你真叫我说不下去了。”
“啊!不,不,相反:请求你把其余的告诉我。我们怎么救他们呢,嗯?”
“瞧,事情是这样:小教堂是城堡里唯一的不是囚犯的女人可以进去的地方。别人把我们藏在祭台后面。在祭台的罩布底下,他们能找到两把匕首。圣器室的门事先已打开了。柯柯纳用匕首戳看守,他倒下来,假装死掉,我们出来,给我们的朋友每人的肩上披上一件披风,我们和他们从圣器室的小门逃走,我们已经知道了口令,所以出去时不会有障碍。”
“一旦出去后呢?”
“有两匹马等在门口;他们跳上马,离开法兰西岛,去洛林,以后从那儿隐姓埋名地回来。”
“啊!你救了我的命,”玛格丽特说。“这样,我们就救出了他们吗?”
“我差不多可以保证。”
“就在最近?”
“当然!三四天以后,博利厄会通知我们的。”
“可是,如果有人在万森附近认出你,就可能破坏我们的计划。”
“你怎么想到别人会认出我呢?我出去的时候,扮成戴帽子的修女,靠着这顶修女帽,别人连我的鼻子尖也看不到。”
“这是因为我们无法采取太多的预防措施。”
“我知道得很清楚,见鬼!就象可怜的阿尼巴尔说的那样。”
“纳瓦拉国王,你打听过他的情况吗?”
“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怎么样?”
“是这样,看来.他从来没有这样快活过,他哭,他唱,他盛情招待别人,只要求一件事:要好好看守住他。”
“他有道理。我的母亲呢?”
“我对你已经说过,她尽一切可能进行这场诉讼案件。”
“是的,可是她一点儿没有料想到和我们有关吗?”
“怎么你愿意她觉察到什么吗?所有参与秘密的人都懂得必须保密。啊!我知道她曾经派人通知巴黎的审判官们做好准备。”
“昂利埃特,我们快行动吧。如果我们的可怜的俘虏换了监狱,一切就都要重新开始了。”
“请你放心,我和你一样,希望看到他们出来。”
“啊!对,我很明白,谢谢你,为了你达到这个目的所做的一切,我一百遍地谢谢你。”
“再见,玛格丽特,再见。我回乡下去了。”
“你信任博利厄吗?”
“我希望能信任。”
“对边门看守呢?”
“他答应过了。”
“马呢?”
“它们是内韦尔公爵的马房里最好的马。”
“我崇拜你,昂利埃特。”
玛格丽特热烈地抱住她的女友,接着,两个女人分手了,约好第二天和以后的每一天,在同一地方同一时候再见。这是两个迷人的和忠实的女人,柯柯纳把她们叫做“看不见的盾牌”,的确是完完全全有道理的。
五十七 审判官
“好呀,我的正直的朋友,”柯柯纳对拉莫尔说,这是两个人在第一次审问关于蜡人像的事情以后,互相会面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发展得妙不可言,我们不久就会给审判官弃之不管了,这是和医生们的放弃希望的诊断完全相反的诊断;因为当医生不管病人的时候,那是由于他无法再救他;可是,当审判官不管被告的时候,完全相反,这是因为他丧失了叫人砍被告的头的希望。”
“是的,”拉莫尔说,“我甚至觉得从这种有礼貌的对待,看守的这种随和的态度,门的这种弹性,我认出了我们的高贵的女朋友的力量;可是我认不出博利厄先生的作用,至少照别人对我说的那样。”
“我呀,我可十分熟悉他,”柯柯纳说;“只不过这要花很大代价,不过,没关系!一位是公主,另一位是王后;她们两人都非常有钱,她们都从来没有机会这样好好地花过她们的钱。现在,我们来好好温习一下我们的课程:他们把我们带到小教堂,他们把我们留在那儿,交给我们的看守来看管,我们在指定的地方每人找到一把匕首;我在我们的领路人肚子上戳一个洞……”
“啊!不要戳在肚子上,你会抢走他的五百埃居的!戳在胳膊上。”
“啊!是这样,戳在他的胳膊上,这会叫他完蛋的,可怜的亲爱的人!别人见到这当中有讨好的把戏,我也一样。不,不,在右边,顺着肋骨巧妙地滑下去,这是真正的、不碍事的一刀。”
“好,你去干那个,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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