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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当年喜欢你的我

_4 郝蕾 (当代)
  入座后,一位顶多只有二十岁的小服务生很及时的把已沏好茶的茶壶放到桌上,接着,上半身微向前倾,双手递过人造革的菜谱,请她们点菜。那动作,一板一眼,规规矩矩,很难让人相信,他不过是个不到二十的孩子。
  
  尚菏瑹也没看菜谱,直接要了一份腊味合蒸和冰糖湘莲,然后对钟倾茗说:“这里的菜特别地道,你看着喜欢的随便点,我请客!”
  
  钟倾茗对着菜谱随便点了两个菜,她环顾一下菜馆里的环境和服务员的态度、衣着,点了点头,看起来比较满意,“这地方我还是头一次来,你常来?”
  
  尚菏瑹把未拆封的竹筷打开,说:“不常来,这里的伙食费乐观的紧,常来这儿,可了不得。馋这里的东西了,才过来吃一口。”
  
  她是在哭穷么?钟倾茗打量一下怎么看怎么不够穷的尚菏瑹,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
  
  等菜都上来,钟倾茗又要了一瓶啤酒,她本想要红酒,可又一想吃湘菜喝红酒,不太像回事,索性要了瓶啤的。
  
  她往尚菏瑹和自己的玻璃杯子里倒上酒,说:“咱们是第四次相遇了,说起来,也是有缘,希望我们以后能成为朋友。”
  
  尚菏瑹巴不得能跟钟倾茗扯上点关系——扯上点关系,最起码买家具的时候钟倾茗能给她个便宜价吧?钟倾茗的话正中她的下怀,于是,她及时的接口道:“朋友,当然!”再一想,只说个“当然”不足以表达她的真诚,便又随了一句:“一定的!”
  
  钟倾茗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太放肆,只好举起酒杯,说:“那,干杯。”
  
  尚菏瑹是顶不喜欢烟酒的,她不会吸烟,也不喜欢闻烟味,至于酒,她倒是会喝,只是酒量不大,通常,一瓶啤酒就能让她晕,两瓶啤酒就能让她倒。啤酒尚如此,白酒和红酒就更不用说了。在烟酒这方面,她简直能称得上是一个三好老青年。
  
  现在,她看到钟倾茗已经把酒喝了下去,她再看看自己那杯啤酒,喝与不喝的问题在她脑袋里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皱着眉头吞了一大口,憋着气,瞪着眼珠子,伸着脖儿咽了下去,嗓子眼还特别不给面子的发出了“咕嘟”的一声响。
  
  钟倾茗见状,快速垂下了头,散下来的卷发遮住了她那不厚道的笑,偷着乐够了,她问:“你不会喝酒?”
  
  尚菏瑹摇摇头,说:“只是不太喜欢,不知怎么弄的,我对酒就是喜欢不起来。”
  
  “那你以茶代酒好了。”
  
  “好,”尚菏瑹掂量了掂量,问道:“钟小姐,你很喜欢收藏吧?”
  
  “叫我倾茗就可以了,”钟倾茗拿起纸巾擦擦嘴角,说:“我父亲喜欢收藏,受他的影响,我也比较喜欢收藏这东西。”
  
  尚菏瑹玩笑道:“爱好也搞世袭制啊。”
  
  “可不是嘛,你也很喜欢收藏吧?”
  
  “我啊,也还行吧。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从小就喜欢,我是半路出家。”尚菏瑹想了想,问:“那次在古玩市场你买的那个扳指,花了多少钱?”
  
  “一万八,怎么?”
  
  “噢!没怎么,”那天那老板说那扳指少了四万不卖,后来郝自强说那扳指撑破天两万,尚菏瑹本是期待着钟倾茗在扳指上吃点亏,没想到人家一万八就买了,一点亏也没吃,她不由的有点失望。
  
  钟倾茗夹起一点菜,放到嘴里慢慢嚼,状似不在意的问:“你觉得那扳指值这个价钱吗?”
  
  摸着良心,尚菏瑹很想说“不值”,好刺激一下动不动就跟她抢货的钟倾茗。可再一琢磨钟倾茗似乎是个行家,她在行家跟前不好乱说话,只能违着心说:“值!我看值!”
  
  钟倾茗微微颔首,她放下筷子,说:“我最近在寻找一套50年代出版的《毛选》,送人用的,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全,如果尚小姐有这方面消息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我叫你倾茗,你就叫我菏瑹吧,别尚小姐了,听着别扭,”尚菏瑹自己手里就有这么一套毛选,她看着钟倾茗很有购买的念头,就想促成这门买卖,于是一半胡扯一半真实的说:“这回你可问对人了,我朋友手里正有这么一套书,第一卷出版日期是1951年10月,繁体竖排版,第二卷是52年3月,第三卷是53年2 月,这三卷现在都不好找,金贵的很,前些日子朋友把这书托付给我,好让我找个合适的买家,替他转出手。”尚菏瑹很会打算,把书说成自己的,不好讲价,但说成是朋友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钟倾茗的左手食指轻击着茶杯——这是她在思考时一贯的动作,是的,她现在正在思考,思考尚菏瑹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思考了一会儿,她下了定论,尚菏瑹有毛选是真,但这毛选是不是她朋友的,很有必要值得去怀疑一下,毕竟,那朋友让尚菏瑹帮着找买家可以理解,但把书还存到她那里,就不太好理解了。这就好比你让我帮你找个保姆可以理解,但为了找保姆还把孩子压给你就很难让人去理解。想到这儿,钟倾茗挑挑眉梢,问道:“如果我想买的话,菏瑹,你说,多少钱合适?”
  
  “嗨!”尚菏瑹颇豪爽的说:“咱们既然是朋友,我也是帮朋友脱手,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你就看着给吧。”
  
  “那我给你一百你也愿意卖?”
  
  “要真给一百,我是没什么,大不了我自己掏钱再把剩下的那些给朋友补上嘛!”尚菏瑹说的异常诚恳。
  
  “呵!既然这样,那就一百吧!”钟倾茗说的异常认真。
  
  尚菏瑹傻眼了,50年代出版的毛选,印刷数量不多,极具收藏价值,少则几百,多则几万,她当初买的时候就花了好几千,一百块钱才能买几页纸?早知道钟倾茗这奸商如此厚脸皮,打死她也不会豪爽的说什么让人家看着给。
  
  钟倾茗瞄着尚菏瑹呆滞的模样,大为舒心,她说:“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这样吧,我出两万,买你的毛选,怎样?”
  
  “啊!好,好!”尚菏瑹这回不敢再耍心眼了,一盘算不吃亏,就赶紧点头应了下来,紧随着又打哈哈:“我就说嘛,您一根小指头都比我这腰粗,哪能只给一百啊。”
  
  尚菏瑹说完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努力想一想,终于察觉出了是哪里不对劲——钟倾茗说的是“买你的毛选”,而不是“买你朋友的毛选”,难道钟倾茗看出了自己是在乱说话?要真看了出来,那这女人的眼睛也太毒了点!简直堪比眼镜蛇!可是,不能够啊!自己的话简直天衣无缝,她是怎么瞧出来的?
  
  尚菏瑹刚才吞了一大口酒,白嫩的小脸上已经泛了点红,这会儿一忐忑,她突然觉得有点热,她伸手扇扇风,像是对着钟倾茗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天,热,真热!”
16、第 16 章 ...
  五黄六月。六月的天当然是热的,加上这些年天气一直反常的厉害,以往阴历六月才会有的流金铄石,如今早已提前至阳历六月。但室内开着空调,即便再热,又能热到哪去?
  
  可是,尚菏瑹觉得很热,在一而再,再而三将她看穿的钟倾茗面前,她说瞎话时那一向比太平洋里的海水还要多的底气,不知不觉的,竟被不知打哪儿来的抽水机抽走了一些。这让她有点伤自尊,她能从考上研考上博到留校当老师,能混成现在这有车有房衣食不愁的模样,说实话,她自身的实力自然是有的,父母的资助也自然是有的,但她那能说会道的嘴皮和擅长拉关系搞人际的做派也更是功不可没的。
  
  中国是个人情大国,人情往往能高于法律的权威,很多人的不成功源于人际的失败,人际的失败源于嘴皮功夫浅,舌头随小,但关键时刻,足以能让天变个色!尚菏瑹博览群书,深谙其中的道理。她明白不管形式上怎么变,中国在骨子里的本质就从来没有变过,她喜欢老舍,她觉得老舍先生笔下的旧社会,完全能够穿越时空适用于当代,老舍先生笔下的祥子和王利发,也完全能够穿越时空在当代人身上找到他们的影子。尚菏瑹从来不会死读书,她是非常善于从书本里吸收经验和教训的——就像她早些年贩西瓜时,在地头蛇身上活学活用从《西游记》里吸取孙猴子的“仙丹”经验一样,不光能解决问题,还能发财致富,多么实用!
  
  但是,她吸取的那些经验和教训,在钟倾茗身上好像一点都不凑效,所以,她很热,简直热透了,连额头上都飘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她现在的心情,就像壶里欲开不开的水,冒着气泡,却不沸腾,洗把脸,能用,想喝,不行。
  
  尚菏瑹又是自信的,乐观的,尽管钟倾茗——这个她并算不上熟悉的刚刚结识的“朋友”——老是把她看穿,但她还是有点不甘,都是同龄人,你厉害,我也不差,谁能比谁强呢!我就不信这个邪行!哼!日子还长,咱们走着瞧!
  
  总归起来,尚菏瑹还是不了解钟倾茗的。她在得知钟倾茗是明豪副总以后,已在潜意识里把钟倾茗归入了徒有其表的富二代的行列,这个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归类,迷住了她的眼。她再能混,也不过是个老师,相对纯净的校园是她的舞台,教书做学问是她的正业,她身边的同事和朋友,大部分是些文质彬彬心高气傲的学者,她接触的三教九流,跟钟倾茗比起来,要少的多。她和不少富二代接触过,她的学生里面也有富二代,她总觉得凭着自己的学识,去忽悠一个富二代绝对不成问题,她接触过的那些不够成器的富二代,让她陷入了形而上学的桎梏,她自信过了头!因为不够了解,所以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于磨刀霍霍向猪羊,如此勇者,着实可嘉。
  
  钟倾茗是富二代总是没多大错误的,可是,她又不同于一般的富二代,首先,她深爱自己的父亲,深知父亲在创业时的艰难,故而,她不会像一般的富家子弟那样挥霍无度。再者,她打小就没了父亲,这让她比普通的孩子都要成熟的更早一些;她年纪轻轻就一个人在海外求学,这让她比普通的孩子更加独立坚强一些;她那不能随便告知他人的性取向,让她比普通的同龄人拥有更多的疑虑、顾忌、谨慎和防范;而这几年在商场上的摸爬滚打,又让她比普通的同龄人了解的社会和人性更多一些。她的经验,有从书本上得来的,但更多的,是亲身经历以后才掌握的,她历经的苦痛和孤寂,是生于快乐之家,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的尚菏瑹不能够去真正体会的。
  
  人都是有历史的,想了解一个人,顶好的办法,就是去查探一下他的成长历史。尚菏瑹的成长和普通的孩子几乎无异,所以钟倾茗很容易把握她的心理。钟倾茗的成长太过异于常人,所以尚菏瑹根本摸不准她的脉相。
  
  尚菏瑹能看的出来,钟倾茗是真心的想跟她交个朋友,因为无论钟倾茗怎样一而再的将她看穿,可人家眼睛里的真诚,还是比较赤\裸裸的,不管这点真诚是不是装的,只要看起来的确是有点真诚的意思,这就够了。这年头交朋友,不都是只要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就可以了嘛,做人不能太较真,伟大的党都说了,“吻腚”压到一切!
  
  于是,尚菏瑹退开了一步,又想,既然咱们都挺“真诚”的想跟对方交个朋友,那咱们还是尽量的和平共处促和谐吧,当然,能让我占到点便宜最好不过,占不到便宜也没关系,只要别让我吃亏,怎样都行!
  
  尚菏瑹的想法常常是一会儿一个样,这一会儿想进攻,下一会儿又想防守,她的中心点始终只有一个——别让我吃亏就行!除了这一点,在其他方面,她实在没有什么太坚固的原则。说真的,即便她真的吃了亏,她也会像阿Q一般把自己想象成不吃亏,这么看来,她身上最值得炫耀的地方,恐怕就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那股子乐观劲儿了。
  
  尚菏瑹沉浸在自己的五彩缤纷的“想法”中,想法虽多姿多彩,她脸上的表情倒并没多大起伏,基本上,一直是维持着微笑的模样,尚女士多少也是“混”过来的,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道行,总是有那么一点。
  
  细节决定成败,钟倾茗是善于抓细节的,她能看得出尚菏瑹在想事情,因为尚菏瑹那微笑简直像个石雕,而说出来的话,虽然足够得体,却也隐隐的带着几分心不在焉。
  
  与他人交谈时心不在焉,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钟倾茗没有太过计较,只是抿着唇轻咳了一声,这声轻咳,恰到好处,声音不高不低,不脆不沉,似刻意又似无意,明眼人一听就会知道,这轻咳,是专门拿来当作警示用的。
  
  尚菏瑹不傻,她在那声轻咳里,很快就把自己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眨巴眨巴眼,像是为了致歉一般,说:“这些菜够吗?不够的话,再点几个。”
  
  “够了,不用点,咱们两个也吃不了多少,”钟倾茗很满意尚菏瑹那比猴子还灵活的反应,她问:“除了收藏,你平时还有什么爱好?”
  
  “我爱好不算多,平时上完课就躲家里看看书写写字,要么就玩玩篆刻,泡博物馆或图书馆,时间要是充足的话也会出去旅旅游。你呢?”尚菏瑹不愿吃亏,在别人问完她之后,她惯于再加上一句“你呢?”这是她打小就养成的好毛病,这辈子恐怕很难改的掉。
  
  “我跟你差不多,只是现在工作压身,很难再去照顾到爱好这东西了,”钟倾茗颇有深意的问:“你的篆刻是从几岁开始学的?”
  
  “四五岁吧,我爸喜欢篆刻,我打小就跟他学着玩,”尚菏瑹为了显摆自己的手艺,从包里掏出她的刻章,递给钟倾茗,说:“这是我自己刻的,你喜欢收藏,一定对这东西也有研究,看看怎样?”
  
  钟倾茗先把刻章放到掌心掂了掂,又用拇指和食指捏起来仔细的看,等欣赏够了,她慢悠悠的,拖着长音说:“很——地——道——”
  
  是个人就喜欢被人夸奖,尚菏瑹更是喜欢被人夸的骨灰级师太,钟倾茗刚说出“很地道”三个字,尚菏瑹就挺挺腰板,想言不由衷的表示一下谦虚。可还没等她把想表达谦虚的话说出来,钟倾茗接着又补上了她未说完的话:“——的寿山石。”
  
  尚菏瑹一下蔫了,腰板也没那么挺了,她暗骂钟倾茗,一口气不说完,中间扯个长音,你又不是公鸡在打鸣,哪有这么说话的?她扯扯脸皮,那酒窝都被她扯成了一根长线,“这章料是我爸送我的,他眼毒,应该还算地道。”
  
  “呵,”钟倾茗逗弄完尚菏瑹,又仔细看看了刻章,那刻章,透着一股大气和雅致,方寸之间尽显生趣,跟动不动就爱拉关系爱胡扯显得有点俗的尚菏瑹直接是两个极端,若不是尚菏瑹说这是她刻的,钟倾茗是不会把这刻章跟尚菏瑹联系到一起的,尚菏瑹的刻章,在一瞬之间让钟倾茗对她另眼相看。几乎每个人都有着两张面孔,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白天一面,夜晚一面。尚菏瑹在人前的一面,钟倾茗领教过了,但她在人后的一面究竟是什么样子?望着刻章,钟倾茗忽然对尚菏瑹产生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兴趣,这种强烈的想去了解一个人的感觉,钟倾茗是极少有的。
  
  她反复审视着印章,认真评价:“说真的,刻的很不错,艺术性上,意与境谐,技法上,工细,线条流畅,够力度,刀工娴熟,笔画转折过渡的非常统一自然,一个女孩子能刻出这样的章来,很了不得。人常说,楷法晋唐,印宗秦汉,看的出来,你一定临摹过不少秦汉印。我看着……好像还有些齐白石的风格在里面?”
  
  “对,齐白石的我临摹过许多次,他那句‘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我佩服的紧。”
  
  钟倾茗看一眼尚菏瑹那带着伤疤的手,问:“你手上的那些疤痕,是学篆刻的时候留下的吧?”
  
  “是啊,很不好看吧?”尚菏瑹摸摸自己的爪子,莫名其妙的,竟有点不好意思。
  
  “不,有点疤更显丰富,”钟倾茗打趣。
  
  尚菏瑹无语。
  
  “真的,不难看,”钟倾茗半夸半损的说:“只是几道疤而已,比那些养尊处优的手要好看多了,何况,这些疤还代表着你的用心和努力,值得保留!”女人都是爱美的,有几个女人不会在意自己身上的疤痕呢?钟倾茗不想让尚菏瑹“触疤生愁”,便赶快转移了话题:“你说你平时还喜欢写字,是为篆刻才学的吧?”
  
  “一点没错,”钟倾茗一转话题,尚菏瑹立刻就忘了疤,她喝口茶,说:“印从书入,书以印出,书法和篆刻不分家,当初是为了篆刻才学的书法,没想到,学着学着竟这样喜欢上了。”
  
  钟倾茗带着颇有意味的笑,说:“我也很喜欢书法和篆刻,不过,我只会欣赏,刻刀和毛笔我是很少拿的。如果你方便,我还真的很想跟你学一学。”
  
  “这好说啊,”刚刚钟倾茗对尚菏瑹那一通夸,已经让她得意的快摸不着北了,现在见钟倾茗还想拜她为师,尚小姐的自信心猛然膨胀了一大截,一向喜欢“防人”的她,这会儿脑袋一热,竟一口应了下来:“我课不多,时间有的是,承蒙看得起,你要想学,我随时都能教你。”
  
  钟倾茗趁热打铁,“正好我这几天不忙,你要有空的话,我明天开始就跟你学怎样?”
  
  “没问题!”看钟倾茗如此好学,尚菏瑹的职业病一上来,就有那么一点激动,多好学的学生!难得!
  
  钟倾茗继续打铁:“你看在哪儿学比较好呢?我家?或者其他地方?当然,在哪里学,要你说了算,你觉得哪里方便,就在哪里。”
  
  尚菏瑹不想来回跑腿,她转了转心思,说:“要不明天你来我家吧,我家的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章料也有不少,正好你也能看看毛选验验货。”
  
  “好的,那可就麻烦你了。”
  
  “客气,客气,就是我家正在请人做墙画,有点乱,到时八成得让你看笑话了。”
  
  “不会,”钟倾茗客套着:“现在挺流行绘墙画,我还想从公司走廊里也弄点呢。”
  
  “真的?那我就向你推荐给我做墙画的这伙人吧,他们做的不错,等明天我就跟他们说说,等给我做完了,就让他们给你做去。”尚菏瑹很会算小九九,她合计着要把路璐再介绍给钟倾茗,那到时她就能让路璐给她自己的墙画打个折扣了,五万七啊,想想就牙疼。
  
  钟倾茗本身已经够雷厉风行的了,她没想到尚菏瑹比她还能说风就是雨,她刚刚也只是随口那么一提,压根儿没有真要捣鼓墙画的意思,可再看尚菏瑹这么热心,她也不好随便改口,只能抽抽嘴角,随着附和:“那又要麻烦你了。”
  
  “朋友嘛,应该的,不麻烦!”尚菏瑹说的豪壮极了。
17、第 17 章 ...
  对钟倾茗和尚菏瑹这种都比较擅长交际的人来说,一顿饭的工夫,足以让友谊的种子生根发芽,在饭桌上,两人在各有保留的前提下谈笑风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也就她们自己心里清楚,她们是刚刚认识不过一天的陌生人。
  
  华灯初上,夜晚来临,酒饱饭足,二人挥手道别。
  
  找到了当年的小姑娘,钟倾茗的心情很漂亮,回家后,先去很舒服的泡了一个澡,接着,她拿出小伞,一下下敲打着伞柄上的“瑹”字,唇角弯成了一轮月芽儿,是了,尚菏瑹就是当年的小姑娘,一定是没错的,因为伞柄上的那个“瑹”字的最后一点,刻的稍重,而尚菏瑹刻章上的最后一点,也同样有几分重。这是一个人在运刀时的习惯,尚菏瑹是四五岁开始学的篆刻,那么,在她七岁的时候,有些习惯,恐怕是已经养成了。
  
  她把小伞撑开,握在手里转了两圈,伞面带起了一阵风,风撩起了她还微微湿着的发,她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只觉得安宁。
  
  钟倾茗的确是安宁的,但尚菏瑹相当的不安宁。
  
  尚菏瑹回家后,先去她那间宝贝书房捣鼓了好一阵,捣鼓完了,就去洗澡,刚洗完澡没多久,就闹开了肚子,起初是每二十分钟必上一次厕所,之后是每十分钟必上一次厕所,末了肚子闹的愈演愈烈,刚站起来就想接着往下蹲,害得她都不敢下楼去买药——万一走到半路又闹开了肚子,万一不受控制拉到裤子里,那可真是很丢人了。
  
  尚菏瑹闹肚子闹的小脸煞白,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一般说来,人的身体一闹阵呼,就容易想让父母或爱人陪在身边,尚菏瑹没爱人,所以这会儿,她很想妈,要是老妈在她身边就好了,她摸起手机想给妈妈打电话,但看看时间,太晚了些,这时候父母一定是睡觉了,她住的地方和父母家离得挺远,她可不想让爸妈大半夜的跑来伺候她,尚女士还是比较孝顺的,孝顺的她抓着手机哀号:“妈呀!拉死我了!”
  
  从小到大,尚菏瑹的身体几乎从没闹过什么革命,一直以来都很健康,没想到她和钟倾茗吃了一顿饭,肚子就举枪起义闹起来没个完,这着实让尚菏瑹郁闷的想撞墙。
  
  尚菏瑹蹲在抽水马桶上,一边狠狠地撕扯着卫生纸,一边愤愤地咬牙,钟倾茗,个煞星!每次碰到你我准没好事,我真欠你不成!
  
  尚菏瑹绞着手纸,又想到她和钟倾茗是吃的一样的东西,说不定现在钟倾茗也正在要死要活的拉肚子,说不定钟倾茗拉肚子拉的比她还厉害,呕!这样很好!
  
  这么一想,尚菏瑹那本是愤然的心理立刻变得煞是平衡,她挠挠脸,又开心的笑没了眼。
  
  这一夜,对尚菏瑹来说,注定将是难忘的一夜。她的肚子一直闹到凌晨三点才宣布休战,累的她差点直接蹲在马桶上睡过去。
  
  隔天早上,天气晴好,笼子里的鸟儿叫的欢,东边天的阳光撒的欢,耍太极的大爷笑的欢,提着菜篮子的大婶走的欢,门口的门铃响的欢,沙发上的手机唱的欢。但这一切的欢,沉睡中的尚菏瑹都听不见,看不见,她蒙着被子,搂着玩具熊呼呼大睡,完全达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圣贤觉”的艺术境界。
  
  路璐和秦浩一早就来了,他们坚持不懈的按了二十多遍的门铃,给尚菏瑹打了二十多遍的电话,他们本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则,你按完了我按,我打完了你打,这才终于把尚菏瑹这尊睡神给骚扰醒。
  
  尚菏瑹虚软的从床上爬起来,把玩具熊扔到一边,胡乱套件宽松的裙子,揉揉头发,半眯着眼,张大嘴,连续打着哈欠,一步一踉跄地去开门。
  
  路璐瞄着尚菏瑹那双宛若刚刚做完床上运动之后睡意朦胧的眼,坏意无敌的笑了起来,她伸长脖子往尚菏瑹的卧室里瞧瞧,问:“我们方便进来吗?昨晚闹腾了很久吧?”
  
  “是啊,闹了很久,你怎么知道的?”尚菏瑹打着哈欠心不在焉的说。
  
  从未经历过人事的尚菏瑹自然不会把路璐的话往歪处想,她倒是很意外路璐是怎么知道她闹肚子闹了很久的。
  
  “你脸上都写着了,”路璐知道尚菏瑹一直没男友,她现在有点好奇跟尚菏瑹闹腾了一夜的人究竟是何方神仙,俩眼不由得又贼溜溜的往卧室里瞧。
  
  尚菏瑹一看路璐这副模样,立刻醒悟过来,她若有力气,一定会踹上路璐一脚,奈何现在她实在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悻悻地撇撇嘴,说:“姓路的这位同学,您看起来这么纯情,怎么满脑子都是黄水?姐姐昨晚闹肚子闹了很久,你想哪儿去了?”
  
  “原来是闹肚子啊!”秦浩站在一旁哈哈大笑,他承认,他一看尚菏瑹那副尊容他也想偏了。
  
  “你也不能怪我,你这副模样是人都容易往那方面想,您也挺厉害,闹个肚子跟闹春似的,一般人恐怕都没这个道行,”路璐损了尚菏瑹一句,接着又开始当老好人:“你还没吃早饭吧?闹了一宿肚子,现在胃里一定是空的,等会儿我做点粥,你多少吃点。”
  
  “好好,那你忙,我再去睡一会,”尚菏瑹一点也不跟路璐讲客气。
  
  路璐做个鬼脸,让秦浩先画画,她去厨房给尚菏瑹熬粥,等粥熬好,路璐去卧室唤醒尚菏瑹,谁知尚菏瑹赖在床上不愿起来,路璐无奈,只能像伺候凌嘉一样把粥端过来,放到床头的小桌上,说:“你不会还想让我喂你吧?”
  
  “你要想喂,我也不会拒绝,”尚菏瑹一边半坐起身一边说。
  
  “美得你,自己吃,”认识快一个月了,路璐还是第一次走进尚菏瑹的卧室,她只用两眼就把这小窝打量完了,尚菏瑹的卧室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两个书架和一台组装的台式电脑占了半壁江山——她的书房空间有限,书又特别多,书架摆不开,她便挪了两个放到卧室。再就是一张大床几件家具和一堆大大小小的玩具,剩下的就是敞着门的衣柜和四处乱丢的衣服。总之,尚菏瑹的卧室,可以用“挤,乱,散”来形容,让路璐庆幸的是,卧室窗明几亮,挺干净,不够脏,否则就真的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了。
  
  路璐赞叹着:“菏瑹,一看你这屋,我就深信您一定是个女博士。”
  
  “怎么?”
  
  “很少有女人不懂收拾自己屋子啊。”
  
  “去你的,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女人,”尚菏瑹闻闻溢着清香的南瓜粥,说:“你还真适合当个贤妻良母。”
  
  “我本来就是贤妻良母,”路璐说着,顺便多瞅了几眼那俩书架,一看书架上的书她几乎都有,也就没了兴致。
  
  “说贤妻,我信,说良母,你孩子在哪呢?”
  
  路璐随口说:“我对象就是我孩子。”
  
  路璐一说到对象,尚菏瑹又来了好奇心,她顺着路璐的话问道:“你对象长什么样啊?”
  
  “人样,”路璐笑嘻嘻的敷衍。
  
  尚菏瑹对路璐的敷衍很不满,她吃着粥问:“你跟凌嘉是朋友?”
  
  “嗯,以前在瑞风做过墙画,一来二去的就成了朋友,”昨晚凌嘉对路璐提起过在拍卖会巧遇尚菏瑹的事,路璐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她把梳妆台上东歪西倒的化妆品摆整齐,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头发有点乱,便说:“我想想梳梳头发,你梳子呢?给我用用。”
  
  “在书房呢,你自己去拿。”尚菏瑹未经思考话从口出,话一说出来就立刻后悔了,书房那地方,一般人哪能进去?
  
  路璐可不管那么多,她早就想浏览浏览尚菏瑹的书房,这下好不容易能逮住尚菏瑹一个漏子,她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尚菏瑹的话音刚落,路璐那脚底就像抹了油一样“跐溜”一声蹿向了书房,尚菏瑹怕她那些宝贝有什么闪失,顾不得身体发虚,也“呼啦”一声从床上跳起来,急切地追随着路璐的脚步而去。
  
  地板太滑,两人跑的都太急,路璐奔到书房门口,一时有点刹不住车,身体直挺挺的就往门上撞,她想扶住门边的把手稳住身子,谁知随后疾驰而来的尚菏瑹也由于惯性作祟,冷不丁的撞在了她的后背上。
  
  这一撞,把书房的大门撞开了,两个人却由于重心不稳,一前一后的趴到了地上,路璐跟地板亲密接触,尚菏瑹比较沾光,跟路璐的后背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她那排亮晶晶的小白牙脆生生地磕到路璐的肩胛骨上,疼得路璐差点骂娘,尚菏瑹自己也疼的够呛,两人同时呻吟出声,真真儿是春/色无边。
  
  “狗啃泥”式的前趴虽然不够体面,好在,俩人摔下去得姿势还算比较美丽。在前趴过程中,路璐的长发扬了起来,黑色吊带滑下了肩,露出半截白嫩的背。而尚菏瑹的裙子,也悠悠然的往上飞,一双又长又直的美腿展露无疑,连印着米老鼠的卡通小内裤都若隐若现——摔的美不美,关键看你露的够不够多。所以,她们摔的很美丽。
  
  无形中,两人上演了一出“女压女”的戏码,让正在客厅里调色的秦浩看的目瞪口呆,小伙子一看到这无边的春/色,忍不住的去胡思乱想,女人跟女人,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路璐又开桃花了?还出轨了?又是给人家熬粥又是给人家端粥的,有可能!呕!千万不能让凌嘉知道!
18、第 18 章 ...
  等尚菏瑹和路璐都爬起来,路璐把吊带拉好,尚菏瑹也赶紧把裙子拉好,两人对望一眼,难免的,都有点小尴尬。
  
  路璐缩缩还生疼的肩胛骨,说:“你那一口牙,质量真不错!”
  
  尚菏瑹伸舌头舔舔还发着疼的牙,说:“你那把小骨头,坚韧的够度数!”
  
  两人假意一笑,尴尬也就此消除。
  
  秦浩在一旁听的怪异,这俩人,真没事?但愿。
  
  书房的门早已被撞开了,路璐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那一排排的书架和摆放的错落有致的古玩,一时有点小惊呆,她没想到尚菏瑹的卧室里那么乱,书房竟然这么整齐,她也没想到尚菏瑹的藏书竟然如此丰富,分类也如此细致,她更没想到怎么看怎么跟收藏家不沾边的尚菏瑹,竟然对古玩情有独钟。
  
  路璐看着尚菏瑹,带着歉意,笑一笑,顶真诚的说:“到现在我才明白你书房的门为什么一直关着,我要是你,我也一定把门关的紧紧的。博士,你看,我冒昧了,真是抱歉。”
  
  路璐这么一说,倒让尚菏瑹有了点不好意思,她说:“是我让你来书房的,说什么抱歉啊。”
  
  秦浩这会儿也凑了过来,他往书房里扫了一圈,惊叹道:“尚博士,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哪是什么真人,捣鼓这些东西也是为了多挣点钱,”尚菏瑹瞅着路璐和秦浩,大脑在两秒钟之内快速转了几十圈之后,说道:“路璐,秦浩,说起来,我长这么大,唯一的秘密也就是这间书房,现在我这点不算秘密的秘密被你们知道了,咱们就坦诚相待,你们看怎样?”
  
  “好啊,朋友嘛,就该坦诚相待,”路璐笑嘻嘻的打太极:“话说回来,我们对你可一直很坦诚啊。”
  
  “啊哟!”尚菏瑹面色凄然,装的,“您可真坦诚,坦诚到我一提你对象你就油嘴滑舌的不说实话,我是多么荣幸!”
  
  “咦,你刚问我对象长什么样,我说人样,这哪里是假话嘛,”路璐依旧笑嘻嘻,“你想,我总不能说我对象是狗样吧?人兽恋,那多恐怖!”
  
  秦浩在一旁听的越发怪异,这俩人,真没事?祈祷。
  
  “算啦,我不跟你计较这个,我对你对象没多大兴趣,又不跟你抢,你至于这么藏着掖着么。”尚菏瑹抱怨一句,又立刻喜笑颜开,她说:“路璐,我看出来了,你们工作室主要是你做主,咱们是朋友对吧?”
  
  “对,是朋友。”
  
  尚菏瑹叹口气,说:“你瞧,我是真的不容易,身为一个小小小老师,也不跟教授似的那么能捞钱,平时就吃那点死工资,手头上,真是拮据的很啊。”
  
  尚菏瑹这是想借钱还是专门哭穷?路璐一时拿不准,只不轻不重的说:“手头很拮据还能有这么多古玩?还能想到请我们做墙画?”
  
  “古玩大部分都是从古玩市场淘的,跟人家那些正儿八经的收藏家一比,这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至于墙画,我告诉你,我打小就有一个梦,就是等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就把《清明上河图》画到墙壁上,没想到这梦,做起来容易,实施起来还挺贵,”尚菏瑹举起右手,把拇指和小指一伸,其余三指一蜷,做出一个 “六”字来,“好家伙!一下就六万!”
  
  秦浩和气的纠正道:“不是六万,是五万七。”
  
  尚菏瑹以陈述的语气反问:“五万七跟六万有差别么?”
  
  路璐接过话来:“有啊,三千块钱可是不少人一个月的工资。”
  
  “这倒是真的,”尚菏瑹顺了一句,又问:“明豪家具公司你们知不知道?”
  
  路璐是认识钟倾茗的,便点头说:“知道。”
  
  “我跟明豪副总是朋友,她要墙画,我把你们介绍了过去,我跟她说好了,等你们给我画完了,就直接去接她那边的活儿,明豪副总可富的流油,到时一定少给不了你们银子,我给你们介绍了这么大一个客户,你们看是不是……”尚菏瑹故意没把话说完,剩下的由着路璐俩人自个儿体会去。
  
  说到这儿,路璐算是明白了,尚菏瑹这是拐着弯的跟他们讨价还价呢,知道别人的秘密是要付出代价的啊,好奇心害死猫,果真不假。
  
  路璐算计了一下,她和秦浩每天中午都在尚菏瑹家里吃饭,虽说饭菜是她和秦浩做的,但柴米油盐青菜鱼肉之类,可都是尚菏瑹为了混吃混喝亲自去买来的。现在这菜价,不是蒜你狠就是豆你玩,动不动就姜你军,吃顿饭可真不便宜。再加上平时尚菏瑹请他们吃的水果和喝的那些上好毛尖,这么一算计,两个月下来,也算是一笔开销,再一想,其实尚菏瑹这人也怪大方的,虽说她买菜主要是为了自己吃,可一般人哪会给你上好的毛尖喝?路璐算计的这些,尚菏瑹倒是从来没有算计过,可见,尚博士很多时候会犯点小处不算大处算的毛病,殊不知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处,一点点的累积起来,也丝毫不比大处逊色。
  
  路璐跟钟倾茗尽管认识,可从没听说过人家要墙画,现在尚菏瑹把她们介绍过去,那给她少要点钱,也在情理之中。这年月,少挣点钱,多交个朋友,不吃亏。她想了想,哭着穷做让步:“博士,不是我跟你计较,是这社会跟咱们都计较,现在物价这么高,房价这么贵,咱们手里的这钱,真是越来越不值钱。我们工作室一共五个人,五万七看起来挺多,可平均到我们每个人身上就不多了,GDP怕的就是人均啊!给你画画的颜料都是用的最好的,再除去这一笔费用,我们能赚的钱实在不多。你对我坦诚相待,我也不跟你打马虎眼,我可以不要我那份工钱,但秦浩两口子刚结婚没两年,房贷还没还完,等有了孩子又是一笔欠账,你也别说我不讲情面,看在咱们都不容易的份儿上,五万五,好吧?您可别再跟我们说少点了,要再少,我们这两个月可真的是等于白做了。”
  
  秦浩在一旁听得愈加怪异,平时像守财奴一样的路璐现在竟然往外散钱,这俩人,真没事?围观。
  
  尚菏瑹对路璐的话表示理解,但她依然决定乘胜追击:“五通无,一无所有,俩五,还不得成负数呀!多不好听,这样吧,一口价,四万八,死了都要发,吉祥!”
  
  “嘿!”这人可真敢张嘴说!路璐瞪眼:“你可真是蹬鼻子上脸啊!”
  
  “哪敢!”尚菏瑹和声和气的说:“咱工作室生意有多火,我不知道,你们还能不知道?咱也不差那几千块钱,为了咱们的友情永世长青,咱就凑个吉利数,你好我好大家好,你说是吧?”
  
  路璐不肯再让步:“那五还通‘捂’呢,一捂所有,一捂住,所有的都来了!”
  
  “要不这样,四万九,死了都得喝杯酒,潇洒!”
  
  “得啦您!”路璐忽然想一巴掌拍死尚菏瑹,这个女人,不知好歹,太不可爱,“干吗非得说个死字啊?不吉利。一口价,五万三,咸五登三,吉祥!”
  
  “要不,凑个整数?五万,五子登科,吉祥!”
  
  “五万二!五男二女,子孙昌盛,更吉祥!就这样吧!您可别再跟我讨价还价了,我不擅长这个。”
  
  “好说好说,就五万二,” 你不擅长?骗鬼呢!尚菏瑹腹诽着,她适时地见好就收,又拍马道:“咱们是好朋友,我书房你们随意看。”
  
  “呕!不怕我们偷你东西?”路璐想戳瞎自己的眼,让你没事搞好奇看书房!
  
  “咱们相处快一个月了,我就是信不过我自己,还能信不过你们?”尚菏瑹说的大方:“随便看,你们要对古玩有兴趣,等有空我给你们说点古玩常识,我跟你说,古玩这东西,利润可大着去了,等有空我教你怎么淘宝,管保让你满意。”
  
  路璐黑着脸反讽:“您可真是观世音。”
  
  尚菏瑹笑靥如花:“承让,承让。”
  
  尚菏瑹很高兴,因为她又省了一笔银子。她和路璐的关系虽然看起来不错,可在这看起来不错的关系当中,占最大成份的,是雇佣关系,路璐为她画墙画,她付钱给路璐,她们在墙画没有完成之前,始终一个是雇主,一个是受雇人,这是为何她能理直气壮的跟路璐讨价还价的最大原因。
  
  尚菏瑹不是圣母,跟她不能扯那些真朋友不谈钱的大道理,假如有人跟她聊起这个,她就会反问一句:马克思恩格斯那友谊够地道了吧?可老马不也照样拿老恩的钱花?我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家里也没印钞机,不谈钱,怎可能?她曾经对贾红旗感慨道,像俞伯牙和钟子期那样没事对着弹《高山流水》的朋友固然让人羡慕,可生活在现实中,没那么多仙风道骨的朋友们,不管交情有多深,都免不了说说money谈谈钱,不是大家想谈钱,毕竟谈起钱来会伤感情,可是,大家不得不去谈钱,因为大家挣钱都不容易,也都知道钱的好处,钱虽不是万能,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这挺让人无奈的,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几乎都逃不出这个圈,这是人性,或许,也是兽性,谁知道呢。
  
  等参观完了书房,尚菏瑹拍拍屁股又蒙头睡觉去了,书房的门一直开敞着,她没有再关上。
  
  主人离去,而不再关门,这是一种示好的举动,尚菏瑹相信路璐能够明白这扇门代表的意义。
  
  路璐看一眼敞开着的门,再看一眼尚菏瑹的背影,她明白,书房的门一旦打开,就意味着尚菏瑹已经把她当成朋友对待了,这是好事,可一下少了五千块钱……路璐有点心口疼。她决定以后每天中午都要放开肚皮死命吃,也要让秦浩摁着毛尖死命喝,好把丢去的钱都给吃喝回来。
  
  画画的时候,秦浩小声对路璐说:“刚才看你和尚博士那一摔,真经典!”
  
  “经典你个头!”无端的被尚菏瑹砍下那么多钱,路璐郁闷的够可以,说出来的话也带着火药味。
  
  “你和尚博士没什么吧?”
  
  “我跟她能有什么?”
  
  “你没出轨?”
  
  路璐一听俩眼冒火,抬腿踢了秦浩一脚,“我出你大爷!”
  
  秦浩抱着腿吱吱叫,好吧,这回,他懂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夕阳挂在树梢上,为夜幕的到来唱起了前奏。
  
  下午下班后,钟倾茗带着礼物去了尚菏瑹的家,头一次去别人家里,总该带点礼物,她本打算让秘书帮她准备点什么东西,但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做了一个果篮。
  
  去前钟倾茗给尚菏瑹打了一个电话。由于尚菏瑹砍下来五千块钱,一激动,就忘了钟倾茗这茬儿,直到接起电话,才想起人家还要跟她学篆刻和书法,她摸摸还没有恢复元气的肚子,小心翼翼的问:“昨晚你闹肚子了么?”
  
  钟倾茗说:“没有,怎么?”
  
  “我怕你吃不惯湘菜,随便问问。”
  
  “呵,谢谢啊,我没事,湘菜挺好吃的。”
  
  “是吧,那等有空咱再去吃!”尚菏瑹耷拉着脸皮,兴奋的说着。
  
  要来客人了,于情于理都应该把房间打扫一下,尚菏瑹一边拖着地,一边琢磨,吃同样的饭喝同样的水,人家没事,自己有事,这算怎么一回事?这简直不像个事!不对,她应该也闹了肚子才对!她怎么能够没闹起来呢?不能够!对,一定是她不好意思往外说!
  
  不管尚菏瑹如何安慰自己那颗受伤的心,反正,她现在一想到人家,有点打怵是肯定的了。她和钟倾茗的每次碰面都是以她吃亏告终,这对习惯于占别人一点小便宜的尚博士来说,是件超级悲催的事。
  
  昨晚跟钟倾茗吃饭她闹了一宿肚子,她不清楚这回跟钟倾茗碰面她又得摊上点什么好事,不过,及时吸取教训总是必须的,这次为了不再闹肚子,她未雨绸缪了一回,主动就着老干爹吃了一包方便面——今麦郎,筋脉要像狼一样壮!
  
  “不要悲观,吉人自有天相!”她对着镜子里的花容月貌自言自语道。
19、第 19 章 ...
  钟倾茗来找尚菏瑹之前把套装换了下来,改穿了一件白色小衬衣和一条卡其色的七分裤,颈间带着一枚翡翠玉坠,头发依旧散在肩上,这样休闲的打扮少了几分凌厉干练,多了几分亲和简单,让正在小区门口恭候大驾的尚菏瑹眼睛亮了一下,她感叹着,人好看了,穿什么都好看,简直跟我一个样!
  
  停好车,两人先对着客套一番,然后,尚菏瑹引客入室。
  
  钟倾茗提着果篮走入尚菏瑹的家,先是四下打量了一遍,很快的,客厅墙壁上那些还未完成的墙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尚菏瑹沏好茶,对钟倾茗说:“我刚买了房子没多久,别人都劝我装饰装饰,我就想到了墙画,这不就请人来做了。”
  
  “画的不错,手绘功底很强,”钟倾茗站在墙画前,说:“虽然还没完工,但整体效果已经出来了,你是请谁来做的?”
  
  “路璐和秦浩,你听说过他们两个吗?”
  
  “路璐……”钟倾茗稍愣一会儿,问:“这个路璐,是不是认识凌嘉?”
  
  “是啊,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凌嘉和路璐是朋友,”尚菏瑹特热心的说:“我今天上午跟他们说了,等给我做完,就去你们公司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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