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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哲学沉思集

笛卡尔(法)
《第一哲学沉思集》作者:[法]笛卡尔
第一哲学沉思集
致神圣的巴黎神学院院长和圣师们
先生们:
鉴于我向你们提出这本书的动机是正当的,而且我深信,你们在了解到我写这本书
的用意以后,也会有正当的理由把它置于你们的保护之下,因此,为了使它在某种程度
上可以说是值得向你们推荐的书,我想最好是向你们简单地说明一下我是怎么打算的。
我一向认为,上帝和灵魂这两个问题是应该用哲学的理由而不应该用神学的理由去
论证的主要问题。因为,尽管对于象我们这样的一些信教的人来说,光凭信仰就足以使
我们相信有一个上帝,相信人的灵魂是不随肉体一起死亡的,可是对于什么宗教都不信,
甚至什么道德都不信的人,如果不首先用自然的①理由来证明这两个东西,我们就肯定
说服不了他们。特别是罪恶的行为经常比道德的行为在今生给人们带来的好处要多得多,
这样一来,如果不是因为害怕上帝的惩罚和向往来世的报偿而在行为上有所克制的话,
就很少有人愿意行善而不愿意作恶的。不错,我们一定要相信有一个上帝,因为《圣经》
上是这样说的;同时我们一定要相信《圣经》,因为它是来自上帝的(这是因为:“信
仰”是上帝的一种恩赐,上帝既然给了我们圣宠使我们相信别的东西,那么他同样也能
给我们圣宠让我们相信他自己的存在),不过这个理由不能向不信教的人提出,因为他
们会以为我们在这上面犯了逻辑学家们称之为循环论证的错误。   ①即不是神学的,而是人类理性的。——译者(以下凡圆码注,均为译者所加)
老实说,我已经看出,你们,以及所有神学家们,你们不仅肯定知道上帝的存在是
能够用自然的理由来证明的,而且也肯定知道从《圣经》里推论出来的关于上帝的认识
比人们关于许多造物①的认识要清楚得多,并且事实上这种认识是非常容易得到的;没
有这种认识的人反倒是有罪的。就象《智慧篇》第十三章里所说的那样:“他们的无知
是不可饶恕的,因为如果说他们关于世界上的事物深知到如此程度,那么他们从这些事
物中怎么可能不更加容易地认出至上的主来呢?”在《达罗马人书》第一章里,说他们
是“不可原谅的”,并且在同章里用这样的话说:“关于上帝的认识,都明明白白地存
在在他们的心里”。这就好象告诉我们说,凡是可以用来知道上帝的,都可以用这样一
些理由来指出,这些理由只要从我们自己的心里去找就够了,不必从别处去找,我们的
精神就能够把这些理由提供给我们。就是因为这个原故,我才在这里提出用什么办法以
及一定要采取什么方式才能做到认识上帝比认识世界上的事物要更容易、更确切,我想
我这样做不致于不合适吧。②   ①基督教用语,即“世界上的事物”,因为基督教认为世界上的事物都是上帝所创
造的。
②法文第二版(未经笛卡尔亲自审核的法文版本):“……只要观察我们精神的本
性就够了。就是因为这个原故,我才在这里提出如何并且用什么办法我们才能不跳出我
们自己就可以认识上帝比我们认识世界上的事物更容易、更确切,我想这不会是违背一
个哲学家的责任的”。
至于灵魂,很多人认为不容易认识它的性质,有人甚至竟敢说,根据人类的各种理
由,我们相信它是和肉体一起死亡的,只有信仰才告诉我们它不是这样。虽然如此,既
然在利奥十世①主持下的拉特兰宗教会议第八次会上对他们进行了谴责,并且特别命令
基督教哲学家们要对那些人的论点加以驳斥,要全力以赴地去阐明真理,因此我就敢于
在这本书里执行这个任务。   ①罗马天主教教皇(1513—1521)。
此外,我知道很多没有信仰的人不愿相信有一个上帝,不愿相信人的灵魂有别于肉
体,其主要理由在于他们说至今没有人能够对这两个问题做过证明。我虽然不同意他们
的意见,而且相反,我认为,那么多伟大人物关于这两个问题提出过的绝大部分理由如
果很好加以理解,就都足以做为证明,并且再也找不出什么新的证明理由来;但是我仍
然认为,如果从哲学的角度上,出于好奇心①并且仔仔细细地再一次找出一些最好的、
更有力的②理由,然后把这些理由安排成一个非常明白、非常准确的次序,以便今后大
家都能坚持不移地确认这是一些真正的证明,那么在哲学里就再也不可能做出比这更有
好处的事了。   ①“出于好奇心”,法文第二版缺。
②“更有力的”,法文第二版缺。
最后,既然很多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他们知道我制定过某一种解决科学中各
种难题的方法,老实说,这种方法并不新颖,因为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真理更古老的了;
不过他们知道我在别的一些机会上相当顺利地使用过这种方法,因此我认为我有责任在
这个问题上用它来试一试①。关于这个问题可能说的话②,我都写在这个集子里了。我
在这里并不是要把给我们的问题③做证明而可能提出来的各种问题都搜集进来,因为我
从来不认为那样做有什么必要,何况那些理由里连一个靠得住的都没有;我仅仅是讲了
第一的、最主要的那些理由,而那些理由是我敢于把它们当作非常明显、非常可靠的论
证的。我还要进一步指出,我认为凭人的能力,再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发现比这更好的
论证了。由于这件事非常重要,而且这上面都关系到上帝的荣耀,这就使我不得不在这
里把话说得比平常放肆一些。   ①法文第二版里是:“因此我认为我有责任在一个如此重要的问题上也做个实验”。
②法文第二版:“凡是我在这方面所能发现的东西”。
③法文第二版:“给如此重大的问题”。
虽然如此,我的这些理由尽管我认为是可靠的、明显的,但是我并不认为大家都理
解得了。不过这也和几何学一样。在几何学里,很多论证是阿几米德、阿波罗纽斯、帕
普斯以及其他许多人给我们留下的,这些论证,大家都公认是非常可靠、非常明显的,
因为如果把它们分别来看,它们所包含的都是非常容易认识的东西,并且结论和前提随
处都配合得很好。不过这些论证都有点太长,而且都需要专心去思考,因此只有少数人
才能理解。同样,我想我在本书里使用的这些论证,虽然和几何学里的论证同样可靠,
同样明显,甚至比几何学里的论证更可靠,更明显,但是我怕很多人还是不能相当充分
地理解,一方面因为这些论证也有点太长,并且它们彼此又是相互关联的;另一方面,
而且主要的是,它们要求在精神上摆脱一切成见,摆脱感官的干扰。老实说,世界上善
于做形而上学思考的人不如善于做几何学思考的人多。此外,不同的还有:在几何学里,
大家都认为没有一个可靠的论证就不能前进一步,于是在这方面不是完全内行的人,为
了表示他们懂得起见,他们经常错在肯定了一些错误的论证,而不是错在否定了一些正
确的论证。在哲学里就不是这样。在哲学里,大家都认为凡是哲学上的命题都是成问题
的,因而只有很少的人才乐于追求真理;更糟糕的是,很多人为了猎取才子的名声,竟
不揣冒昧地对最明显的真理进行狂妄的攻击。
先生们,就是因为这个原故,所以,不管我的理由的说服力有多大,既然它们是属
于哲学范围的,那么假如不把它放在你们的保护之下,就没有希望在知识界里产生多大
效果。
因为大家对贵学院的评价如此之高,而索尔朋纳①这一名称的威望又如此之大,以
致不仅在有关信仰上,自从神圣的宗教会议以后大家从来没有这样赞扬过任何其他教团
的判断,而且在人类哲学上,大家都认为在别的地方不可能再有什么更坚毅有力、知识
丰富、更小心持重、完整无缺的判断了。因此我毫不怀疑,如果你们肯于关怀这本著作,
愿意首先对它加以修订(我对于我的缺点和无知是有自知之明的,因此我不敢肯定书中
就没有什么错误);其次,把漏洞填补起来,把不够好的地方加以改善,并且费心在有
必要的地方加上一些比较充实的解释,或者至少告诉我以便我在那些地方再进一步加工,
以求我用来证明有一个上帝以及灵魂有别于肉体的那些理由达到如此清楚、明白的地步,
使我确实相信大家可以引用这些理由,并且必须把它们看成是非常准确的论证,而假如
你们在这一点上敢于不辞辛苦地做一个声明,证明它们是真实可靠的,那么无疑在有关
这两个问题上曾经发生的错误见解就会很快地从大家心中清除出去,因为真理将使一切
博学的人士赞成你们的判断,并且承认你们的权威,而目空一切,并不博学也并不正确
的一般无神论者们,将会不再保持他们的对抗精神,或者也许会在看到学者们都把这些
理由接受过来当做论证之后,害怕显得他们对这些理由一无所知,因而他们自己也会接
受这些理由的;最后,其余的人也会很容易向那么多的例证认输,不致于再有人对上帝
的存在和人的灵魂与肉体之间的实在的、真正的区别敢于怀疑了。   ①“索尔朋纳”本来是法国巴黎大学的一个建筑物,得名于最初的建筑人神学家罗
伯尔·索尔朋(1201—1274)。在笛卡尔时代,索尔朋纳是巴黎神学院的别名(好像
“红楼”是“五四”运动时期北京大学的别名一样),自十九世纪初年起,成为巴黎大
学的总部,现在是巴黎大学文学院和理学院的所在地。
你们已经看到了,对信仰怀疑,这造成了多么大的混乱,现在是要由你们下判断,
如果一旦把信仰很好地建立起来,那将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啊!不过,如果我在这里把
上帝和宗教的事业对一向是这个事业的最牢固的支柱的你们再班门弄斧下去,那未免是
太不知趣了。
  
        
第一哲学沉思集
前言
①关于上帝和人的灵魂这两个问题,我已经在《谈正确引导理性和在科学中探求真
理的方法》②一书中谈过。该书是于1637年用法文出版的。在这两个问题上,那时我不
过是顺便一谈,并无意深论,为的是看一看大家对这两个问题如何判断,我好从中摸索
出一个方法来,以便我以后用这个方法谈论这两个问题。我一向认为这两个问题非常重
要,最好是多谈几次;而在解释这两个问题上,我采取的方式又很生僻,和人们通常用
的方法大不相同,因此我认为在大家都能看得懂的法文书《谈方法》里把这两个问题提
出来,不会有什么好处,我怕一般知识浅薄的人会以为我许可他们也来试探一下往这条
路上走。   ①法文第一版里没有《前言》,拉丁文版里和法文第二版里都有。本文是根据1865
年法文西门(Simon)版译的。
②简称《谈方法》。
在《谈方法》里,我曾请凡是在我的书里看出什么值得指责的地方的人,费心把这
些地方告诉我;可是在我谈到的这两个问题上,除了提出来两点反驳以外,他们没有指
出什么别的重要意见。对于这两点反驳,我想在我比较确切地解释以前,先简短地在这
里回答一下。
第一个反驳是:不能从人的精神对它本身进行反思时只看出它自己、看不出别的什
么东西来这一事实就得出结论说,人的精神的本性或本质仅仅是思维;因为那样一来,
“仅仅”这一词就把其他凡是有可能说得上也是属于灵魂的东西都排除掉了。
我对这个反驳的答辩是:我在那地方并不是有意按照事物的实在情况的次序(因为
那时我还没有谈到事物的实在情况),而仅仅是按照我的思路的次序,把它们排除了。
我的意思是:我那时还不知道我是属于我的本质的,我只知道我是一个在思维的东西。
不过以后我将指出我是怎么从我不知道别的东西属于我的本质这件事引申出来事实上并
没有别的东西是属于我的本质的。
第二个反驳是:从我心里有一个比我完满的东西的观念这件事不能得出结论说这个
观念比我完满,更不能说这个观念所代表的东西存在。
我的答辩是:观念这个词在这里是有不同含义的。它或者本身是我的理智的一种活
动,在这个意义上,不能说观念比我完满;它或者可以客观地被当作这种活动所代表的
东西,这个东西,虽然不能假定它存在于我的理智之外,可是由于它的本质的原故,它
却可以比我完满。在本书里我也将用更大的篇幅说明我怎么仅仅从我心里有比我完满的
一个东西的观念这件事会引申出这个东西真实存在来。
除了这两个反驳以外,我还看到两个篇幅相当长的文章。
不过,这两篇文章与其说是攻击我所提出来的理由,还不如说是攻击我得出来的结
论,因为这两篇文章所用的论据都是从无神论者们的共同论点那里搬过来的。由于这一
类论据不可能在以后能够正确理解我的理由的人们心中产生什么印象,同时也由于很多
人的判断能力薄弱,不合道理,他们经常宁愿相信对事物先入为主的看法,尽管这种看
法可能是错误的、违背理性的,而不愿相信相反的意见,尽管这种相反的意见很有说服
力,并且真实可靠,而且以后是会为人们理解的,因此对这两篇文章我不愿意在这里进
行答辩,我怕要去答辩,就不得不把这两篇文章的内容首先介绍一番。
现在,在充分理解了大家的意见之后,我再重新开始讨论关于上帝和人的灵魂问题,
同时也给第一哲学打个基础。不过,我既不想得到一般人的什么好评,也不希望很多人
读我的书。相反,除了愿意和我一起进行严肃认真的沉思并且能够脱离感官的干扰、完
全从各种成见中摆脱出来的人(这样的人不多)以外,我绝不劝人读我的书。至于毫不
考虑我所讲的理由的次序和联系而断章取义、专门以吹毛求疵为乐的那些人(这样的人
很多),他们读了我的书也不会得到什么便宜,尽管他们也许会找到机会对有些地方横
加指责,然而他们挖空心思也做不出来什么紧急、值得答辩的反驳来。
我既不向别人许愿,说我能立即让他们满意,也不认为我有那么大本领足以预见到
可能给每个人带来的困难,因而我将在《沉思集》里首先阐明我的想法,按照这种想法
我是怎么相信我终于认识了真确、显明的真理,以便试试看是否用同样的理由我也能让
别人相信这个真理,以后我再对那些博学多才的人给我做的反驳进行答辩。我已经把我
的《沉思集》给他们寄去了,让他们在该书付印之前审查一下。他们已经做了那么多和
各种各样的反驳,我敢说别的人很难再提出什么更重要、没有涉及到的反驳了。
因此我对想看《沉思集》的人做个请求,请他们费心在看过所有那些反驳和我对那
些反驳所做的答辩之前,先不要下什么判断。
  
        
第一哲学沉思集
六个沉思的内容提要
在第一个沉思里,我提出了只要我们在科学里除了直到现在已有的那些根据以外,
还找不出别的根据,那么我们就有理由普遍怀疑一切,特别是物质性的东西。尽管普遍
怀疑的好处在开始时还不显著,不过,由于它可以让我们排除各种各样的成见,给我们
准备好一条非常容易遵循的道路,让我们的精神逐渐习惯脱离感官,并且最后让我们对
后来发现是真的东西决不可能再有什么怀疑,因此它的好处还是非常大的。
在第二个沉思里,精神用它本身的自由,对一切事物的存在只要有一点点怀疑,就
假定它们都不存在,不过决不能认为它自己不存在。这也是一个非常大的好处,特别是
精神用这个办法很容易把属于它的东西,也就是说属于理智性的东西,和属于物体性的
东西区分开来。但是,有些人可能会等待我在这里拿出一些理由来证明灵魂的不灭,因
此我认为现在应该告诉他们,对于凡是我没有非常准确论证过的东西都不准备写进这本
书里去,那么我看我不得不遵循和几何学家所使用的同样次序:
先提出求证的命题的全部根据,然后再下结论。
在认识灵魂不灭之前,要求的第一个和主要的东西是给灵魂做成一个清楚、明白的
概念,这个概念要完全有别于对物体①所能有的一切概念:这在这里已经做到了。除此
以外,还要求知道我们所清楚、分明领会的一切东西,本来就是按照我们所领会的那样
都是真实的。这在第四个沉思以前还没有能够论证。还有,什么叫物体性,还必须有一
个清楚的概念,这个概念一部分见于第二个沉思里,一部分见于第五个和第六个沉思里。
最后,应该从这一切里得出一个结论:凡是清楚、分明地领会为不同实体性的东西,就
象领会精神不同于物体那样,实际上都是分属于不同实体的,它们之间是实在有别的:
这是在第六个沉思里做出来的结论。在这个沉思里还证实了这一点:我们把一切物体都
领会为是可分的,而精神或人的灵魂只能被领会为是不可分的,因为,事实上我们决不
能领会半个灵魂,而我们却能够领会哪管是最小的物体中的半个物体,因此物体和精神
在性质上不仅不同,甚至在某种情况下相反。不过我没有必要在这本书里更进一步谈这
个问题,一方面因为这已经足够相当清楚地说明,从肉体的腐烂得不出来灵魂的死亡,
同样也足够给人们在死后有一个第二次生命的希望;同时也因为我们可以由之而推论出
灵魂不灭的那些前提取决于整个物理学的解释。这首先是为了知道:一般来说,一切实
体,也就是说,要不是被上帝所创造就不能存在的一切东西,从它们的本性来说是不可
毁灭的,并且要不是这同一的上帝②愿意撤回他平时的支持而把它们消灭掉的话,它们
就永远不能停止存在。其次是为了说明:在一般的意义下,物体是一种实体,因此它也
是不死灭的;但是人的肉体就其有别于其他物体这一点来说,它不过是由一些肢体和其
他类似的一些偶性组合成的;而人的灵魂就不是这样,它是一种单纯的实体,决不是由
什么偶性组合起来的。
因为,即使它的一切偶性都改变了,例如它领会某些东西,它希求另外一些东西,
它感觉一些东西,等等,不过它却永远是同一的灵魂③;而人的肉体,仅仅由于它的某
些部分的形状改变,它就不再是同一的肉体了④。由此可见人的肉体很容易死灭,但是
精神或人的灵魂(我认为这二者是没有区别的),从它的本性来说是不灭的。   ①法文corps这个词,按照汉语习惯可以分别作几种不同的译法:身体、肉体、物
体、形体。下同。
②这同一的上帝。法文第二版是:上帝本身。
③法文第二版:但是灵魂却决不能变成别的东西。
④法文第二版:人的肉体就变成别的东西了。
在第三个沉思里,我觉得我已经把用来证明上帝存在的主要论据都相当详尽地解释
了。不过我没有想在这里在物体性的东西里边进行比较,来尽量地让读者的精神从感官
摆脱出来,因而也许还剩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地方,这些模糊不清的地方,我希望在我对
迄今给我提出来的反驳将做的答辩中完全得到澄清。比如,在我们心里的一个至上完满
的存在体的观念怎么会包含那么多的客观实在性,也就是说,从表象里分享了那么大程
度的存在性和完满性,以致它必然应当来自一个至上完满的原因,这是相当难于理解的。
不过,在答辩里,我用了一个十分精巧的机器作为比较来阐明,这个机器的观念是存在
于某一个工匠的心里。这个观念在客观技巧上一定有一个原因,比如说,工匠的学识,
或者这个概念是他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因此同样道理,在我们心里的上帝的观念也不可
能没有它的原因,这个原因就是上帝自己。
在第四个沉思里证明了凡是被我们领会得非常清楚、非常分明的东西,都是真的;
同时也解释了错误和虚假的理由①在于什么地方;这是必须知道的,一方面是为了证实
以前的那些真理,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地理解以后的那些真理。但是,需要指出的是:
我在这个地方决不论述罪恶,也就是说在追求善与恶中所犯的错误,而仅仅论述在判断
和分辨真与假时所产生的错误;我不打算在这里谈属于信仰的东西,或生活中的行为的
东西,而只谈有关思辨的真理和只有借助于自然的光明②才能认识的真理。   ①法文第二版:“错误和虚假的性质”。
②“自然的光明”指理性而言。
在第五个沉思里,除解释一般意义下的物体性以外,还用新的理由来论证了上帝的
存在,在这些理由中虽然会遇到某些困难,但是这些困难我将在对给我提出的反驳所做
的答辩里去解决。还有,在那里也看到,几何学论证的正确性本身取决于对上帝的认识
这一点怎么是真的。
最后,在第六个沉思里,我把理智活动和想像活动分别开来;我在那里描述了这种
分别的标志。在那里我指出人的灵魂实在有别于肉体,然而又和肉体紧密结合得就象一
个东西似的。由感官产生的一些错误以及避免错误的办法都在那里阐明了。最后,我在
那里指出了各种理由来说明物质的东西的存在,这并不是因为我断定这些理由对于它们
所证明的东西是有好处的,例如有一个世界,人有肉体,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这些都
是任何一个正常人从来没有怀疑过的;而是因为仔细观察起来,人们看出它们不如导致
我们对上帝和我们的灵魂的认识的那些理由那样明显、有力,因而导致我们在精神上对
上帝和我们的灵魂的认识的理由是最可靠、最明显的理由。这就是我计划要在这六个沉
思里证明的全部东西。我在这里省略了其他很多问题,关于那些问题,我在这本书里也
在适当的机会讲到了。
  
        
第一哲学沉思集
第一个沉思
论可以引起怀疑的事物
由于很久以来①我就感觉到我自从幼年时期起就把一大堆错误的见解当做真实的接
受了过来,而从那时以后我根据一些非常靠不住的原则建立起来的东西都不能不是十分
可疑、十分不可靠的,因此我认为②,如果我想要在科学上建立起某种坚定可靠、经久
不变的东西的话,我就非在我有生之日认真地把我历来信以为真的一切见解统统清除出
去,再从根本上重新开始不可。可是这个工作的规模对我来说好像是太大了,因此我一
直等待我达到一个十分成熟的年纪,成熟到我不能再希望在这以后还会有更合适于执行
这项工作的时候为止,这就使我拖延了如此之久,直到我认为如果再把我的余生不去用
来行动,光是考虑来、考虑去的话,那我就铸成大错了。   ①法文第二版:“并不是从今天起”。
②法文第二版:“从那时起我就认为”。
而现在,由于我的精神已经从一切干扰中解放了出来①,我又在一种恬静的隐居生
活中得到一个稳定的休息,那么我要认真地、自由地来对我的全部旧见解进行一次总的
清算。可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没有必要去证明这些旧见解都是错误的,因为那样一
来,我也许就永远达不到目的。不过,理性告诉我说,和我认为显然是错误的东西一样,
对于那些不是完全确定无疑的东西也应该不要轻易相信,因此只要我在那些东西里找到
哪管是一点点可疑的东西②就足以使我把它们全部都抛弃掉。这样一来,就不需要我把
它们拿来一个个地检查了,因为那将会是一件没完没了的工作。可是,拆掉基础就必然
引起大厦的其余部分随之而倒塌,所以我首先将从我的全部旧见解所根据的那些原则下
手。   ①法文第二版:“而今天对于实行这个计划是再好不过了,因为我的精神已经从各
种各样的顾虑中摆脱出来,幸而我在情绪上又没有感到有任何激动。”
②法文第二版:“假如在每一个东西里边找到什么怀疑的理由”。
直到现在,凡是我当作最真实、最可靠而接受过来的东西,我都是从感官或通过感
官得来的。不过,我有时觉得这些感官是骗人的;为了小心谨慎起见,对于一经骗过我
们的东西就决不完全加以信任。
可是,虽然感官有时在不明显和离得很远的东西上骗过我们,但是也许有很多别的
东西,虽然我们通过感官认识它们,却没有理由怀疑它们:比如我在这里,坐在炉火旁
边,穿着室内长袍①,两只手上拿着这张纸,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
我怎么能否认这两只手和这个身体是属于我的呢,除非也许是我和那些②疯子相比?
那些疯子的大脑让胆汁的黑气扰乱和遮蔽得那么厉害,以致他们尽管很穷却经常以为自
己是国王;尽管是一丝不挂,却经常以为自己穿红戴金;或者他们幻想自己是盆子、罐
子,或者他们的身子是玻璃的。但是,怎么啦,那是一些疯子,如果我也和他们相比,
那么我的荒诞程度也将不会小于他们了。
虽然如此,我在这里必须考虑到我是人,因而我有睡觉和在梦里出现跟疯子们醒着
的时候所做的一模一样、有时甚至更加荒唐的事情的习惯。有多少次我夜里梦见我在这
个地方,穿着衣服,在炉火旁边,虽然我是一丝不挂地躺在我的被窝里!我现在确实以
为我并不是用睡着的眼睛看这张纸,我摇晃着的这个脑袋也并没有发昏,我故意地、自
觉地伸出这只手,我感觉到了这只手,而出现在梦里的情况好像并不这么清楚,也不这
么明白。但是,仔细想想,我就想起来我时常在睡梦中受过这样的一些假象的欺骗。想
到这里,我就明显地看到没有什么确定不移的标记,也没有什么相当可靠的迹象①使人
能够从这上面清清楚楚地分辨出清醒和睡梦来,这不禁使我大吃一惊,吃惊到几乎能够
让我相信我现在是在睡觉的程度。   ①指在室内穿的长便服。很多人把robe de chambre译为“睡衣”,错了;因为欧
洲十七世纪还没有睡衣,欧洲人那时习惯于脱光了衣服睡觉,所以笛卡尔,在下一段里
说:“一丝不挂地躺在我的被窝里”。
②法文第二版是:“某些”。
③“也没有什么相当可靠的迹象”,法文第二版缺。
那么让我们现在就假定我们是睡着了,假定所有这些个别情况,比如我们睁开眼睛,
我们摇晃脑袋,我们伸手,等等,都不过是一些虚幻的假象;让我们就设想我们的手以
及整个身体也许都不是像我们看到的这样。尽管如此,至少必须承认出现在我们的梦里
的那些东西就像图书一样,它们只有摹仿某种真实的东西才能做成,因此,至少那些一
般的东西,比如眼睛、脑袋、手,以及身体的其余部分①并不是想象出来的东西,而是
真的②、存在的东西。因为,老实说,当画家们用最大的技巧,奇形怪状地画出人鱼和
人羊的时候,他们也究竟不能给它们加上完全新奇的形状和性质,他们不过是把不同动
物的肢体掺杂拼凑起来;或者就算他们的想像力达到了相当荒诞的程度,足以捏造出来
什么新奇的东西,新奇到使我们连类似的东西都没有看见过,从而他们的作品给我们表
现出一种纯粹出于虚构和绝对不真实的东西来,不过至少构成这种东西的颜色总应该是
真实的吧。   ①“的其余部分”,法文第二版缺。
②法文第二版:“实在的”。
同样道理,就算这些一般的东西,例如眼睛①、脑袋、手、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都
是幻想出来的,可是总得承认有②更简单、更一般的东西是真实的、存在的,由于这些
东西的掺杂,不多不少正像某些真实的颜色掺杂起来一样,就形成了存在于我们思维中
的东西的一切形象,不管这些东西是真的、实在的也罢,还是虚构的、奇形怪状的也罢。
一般的物体性质和它的广延,以及具有广延性东西的形状、量或大小和数目都属于这一
类东西;还有这些东西所处的地点,所占的时间,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   ①法文第二版是:“例如身子、眼睛……”。
②法文第二版:“至少还有其他”。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从以上所说的这些将做出这样的结论也许是不会错的:物理学、
天文学、医学、以及研究各种复合事物的其他一切科学都是可疑的、靠不住的;而算学、
几何学,以及类似这样性质的其他科学,由于他们所对待的都不过是一些非常简单、非
常一般的东西,不大考虑这些东西是否存在于自然界中,因而却都含有某种确定无疑的
东西。因为,不管我醒着还是睡着,二和三加在一起总是形成五的数目,正方形总不会
有四个以上的边;像这样明显的一些真理,看来不会让人怀疑有什么错误或者不可靠的
可能。
虽然如此,自从很久以来我心里就有某一种想法:有一个上帝,他是全能的,就是
由他把我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创造和产生出来的。可是,谁能向我保证这个上帝①没有这
样做过,即本来就没有地,没有天,没有带有广延性的物体,没有形状,没有大小,没
有地点,而我却偏偏具有这一切东西的感觉,并且所有这些都无非是像我所看见的那个
样子存在着的?还有,和我有时断定别的人们甚至在他们以为知道得最准确的事情上弄
错一样,也可能是上帝有意让我②每次在二加三上,或者在数一个正方形的边上,或者
在判断什么更容易的东西(如果人们可以想出来比这更容易的东西的话)上弄错。但是
也许上帝并没有故意让我弄出这样的差错,因为他被人说成是至善的。尽管如此,如果
说把我做成这样,让我总是弄错,这是和他的善良性相抵触的话,那么容许我有时弄错
好像也是和他的善良性绝对③相反的,因而我不能怀疑他会容许我这样做。   ①法文第二版:“可是我怎么知道是否他……”。
②法文第二版:“我怎么知道上帝是否让我也在……”。
③“绝对”,法文第二版缺。
这里也许有人宁愿否认一个如此强大的上帝的存在而不去相信其他一切事物都是不
可靠的。不过我们目前还不要去反对他们,还要站在他们的方面去假定在这里所说的凡
是关于一个上帝的话都是无稽之谈。尽管如此,无论他们把我所具有的状况和存在做怎
样的假定,他们把这归之于某种命运或宿命也罢,或者归之于偶然也罢,或者把这当作
事物的一种连续和结合也罢,既然①失误和弄错是一种不完满,那么肯定的是②,他们
给我的来源所指定的作者越是无能,我就越可能是不完满以致我总是弄错。对于这样的
一些理由,我当然无可答辩;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凡是我早先信以为真的见解,没有一
个是我现在③不能怀疑的,这决不是由于考虑不周或轻率的原故,而是由于强有力的、
经过深思熟虑的理由。
因此,假如我想要在科学上找到什么经久不变的④、确然可信的东西的话,我今后
就必须对这些思想不去下判断,跟我对一眼就看出是错误的东西一样,不对它们加以更
多的信任⑤。但是,仅仅做了这些注意还不够,我还必须当心把这些注意记住;因为这
些旧的、平常的见解经常回到我的思维中来,它们跟我相处的长时期的亲熟习惯给了它
们权利,让它们不由我的意愿而占据了我的心,差不多成了支配我的信念的主人。只要
我把它们按照它们的实际情况那样来加以考虑,即像我刚才指出的那样,它们在某种方
式上是可疑的,然而却是十分可能的,因而人们有更多的理由去相信它们而不去否认它
们,那么我就永远不能把承认和信任它们的习惯破除。
就是因为这个原故,我想,如果我反过来千方百计地来骗我自己,假装所有这些见
解都是错误的,幻想出来的,直到在把我的这些成见反复加以衡量之后,使它们不致让
我的主意偏向这一边或那一边,使我的判断今后不致为坏习惯所左右,不致舍弃可以导
向认识真理的正路反而误入歧途,那我就做得更加慎重了。⑥因为我确实相信在这条路
上既不能有危险,也不能有错误,确实相信我今天不能容许我有太多的不信任,因为现
在的问题还不在于行动,而仅仅在于沉思和认识。   ①法文第二版:在“既然”之前,还有“或者最后用其他的什么方式也罢”。
②“肯定的是”法文第二版缺。
③“现在”在法文第二版里是“有点”。
④“经久不变的”在法文第二版里是“可靠的”。
⑤“我今后……信任”在法文第二版里是:“今后我就应该和对显然是错误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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