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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蜘蛛猴

_2 村上春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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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咖喱商」
印度咖喱商大约每个月来我家一次。“印度人差不多该来了。”母亲每次这么一说,印度人简直就像听见了似的两三天后保准出现在门口。所以,我总是劝妈妈尽量别想起印度人,“你一想起,印度人肯定上门。”这时妈妈也反省道:“是啊,看来妈妈是不该想起来的。”然而转身就忘了,又脱口而出:“印度人差不多……”于是印度人准时上门。
印度人是个晒得黑黑的大嗓门老伯,肩上总是扛着沉甸甸的货物。年龄和父亲不相上下,但比父亲精神得多,眼睛瞪得像两只大独角仙,闪闪发亮的到处看。“这都是印度咖喱的关系。”老伯得意地对我说,“小少爷要是也好好吃印度咖喱,也会像伯伯这样成为强壮有力的大人,走上有坚定信念的人生道路。”
老伯的话对我来说太难了,听不太懂。和他说话的世间里,我总觉得心神不定,担心会因为什么挨他训斥。印度人还时常训斥妈妈。我心想这人也真够厉害,毕竟爸爸都难得训妈妈一句。
“太太,成问题啊,最近印度咖喱用少了吧?上次问你的时候,几乎没见少嘛!”印度咖喱商查看完餐具柜,叹息着对母亲说,“我不是常给你说么,这东西要接二连三地用,让它接二连三泌入身体,否则是出不来效果的。瞧小少爷好了---最近眼神没光亮了吧,浑浊浊无精打采的吧?这哪行啊!一看眼睛就知道,看眼睛就一目了然。印度咖喱用得少,分量不够。你能不疼爱孩子?疼爱的吧?那就要大用特用印度咖喱才行。”
“那么说倒也是的,可是……”妈妈慌张辩解,“近来巴厘商也来了,也是因为离得近,不能不给面子,再说我家也不那么宽裕。还是印度的好,这点我自是清清楚楚……”
“巴厘商!”印度咖喱商不屑一顾似的愈发加大了嗓门,“巴厘商么,太太光是好看罢了,徒有其表。要论地道纯正,无论如何都数印度。首先品种就不一样,品种!”
这么着,母亲又买了一点儿印度咖喱。每次见了,我心里总是想,到底还是印度咖喱商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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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板上」
妻说起天花板上面有小人居住是在元旦那天。“我说你,打开天花板看看里面好不好?”妻说。当时我正边看电视边舒舒服服地喝啤酒,突然给她这么来上一句,甚觉不快。
“小人小人,到底什么样的小人?”我不耐烦地问,“首先名字叫什么?”
“好像叫直美。”妻说。
“男还是女?”
“那我也不知道,”妻摇摇头,“只知道名字。”
无奈,我只好带上手电筒去天花板上查看。从壁橱最上一格可以爬上去。我移开一块木板,用手电筒往天花板上面照了一圈。没有什么小人。
“哪有什么小人不小人么!”我向妻吼道。
“不不,直美肯定在那里,你只是看不见罢了,这我知道的。”
“你是累昏了头。吃点荷尔蒙什么的好好睡上一觉,到早上就会忘掉什么莫名其妙的小人了。”
然而妻全然忘不掉,老是喋喋不休地大讲天花板上的直美。“直美就在天花板上,总是从上面一动不动地观察我们。我俩的事直美没有不晓得的。”妻说。
给她这么一说,我渐渐有点害怕起来,于是再次拿手电筒往天花板窥看。这次看出直美的样子来了。直美身高十二厘米左右,脸长得和妻一模一样,体形和小狗差不多。短尾巴斑纹狗。直美坐在那里定定地看我的脸。我见了略略吓一跳,但也不能临阵退缩。
“喂,你在那里搞上面名堂?这可是我家的天花板!在这里胡来怎么成!出去,快出去,混帐东西!”
直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言不发。眼睛如小小的冰块一动不动。
我移回木板下来。喉咙渴得不得了,想喝啤酒。不料这里已不是我的家,没有电视,没有冰箱,没有妻,没有正月。
--慢----较慢----中----快--
 
夜半蜘蛛猴
「莫笑莫笑」
星期日为甭瞧做了一点好事,星期三莫笑莫笑登门致谢。“我说先生,日前您可帮了甭瞧甭瞧的大忙……”莫笑莫笑说。
“那点儿事不值一提。作为日本人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我表现得较为谦虚。
“哎呀哎呀,瞧您说得也太见外了。别人倒也罢了,对甭瞧甭瞧用不着那么谦虚嘛。”说着,莫笑莫笑在我眼前摇团扇似的挥了挥手。“所以---也许您不喜欢这样---想送点礼物略表心意,恳请您愉快地收下才好。”
说罢,莫笑莫笑递给我一个纸袋。一看,里边装着雪茄雪茄。
“喂喂,我说你,这玩意儿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收下。这不是雪茄雪茄吗?”
“怎么,讨厌雪茄雪茄?”莫笑莫笑问。
“不,当然不是说讨厌……”
“那不就可以了?先生。如果对收下有抵触情绪,那么暂且放在这里就是,等你喜欢上了再受用不迟。”
我是很有抵触情绪,但莫笑莫笑终归还是把装有雪茄雪茄的纸袋放在门口回去了。没合适地方放,只好把纸袋藏进壁橱深处。不管怎么说,这东西不宜放在门口。给老婆看见难免招致误解。就算说是莫笑莫笑送的礼,又有谁肯信呢?说起来,一开始装作不认识什么甭瞧甭瞧不理睬他就好了!正因为不自量力地大发慈悲,才弄得自己如此狼狈。
我实在别无量策,遂给甭瞧甭瞧打电话:“喂喂,刚才莫笑莫下到家里来了,放下一袋雪茄雪茄,说罢表表心意。伤脑筋啊!”
“那有什么,先生,不必介意。”甭瞧甭瞧说,“那是莫笑莫笑对付税务署的一个办法,反正总是送给一个人的,你就收下好了,只管收下。东西的确不错的哟!太太那边由我好好解释解释。不怕,叫你收下你就收下嘛。”
这么着,我现在每天都受用雪茄雪茄。实际用起来,果真出乎意料地好,看来还很难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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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将至」
还不是小说,实有其事。
近来我住在国分寺,一天乘电气列车去武藏小金井站前的“圣日耳曼昂莱”买面包。至于何以往在什么国分寺,又何以特意乘电气列车赶去武藏小金井买什么面包(其实仅仅一站),由于说起来话长,就免了。比如我现在正在波士顿自己家里身穿“BANANA REPUB-LIC”T恤,用大号杯喝着咖啡,一边听最近在TOWAR唱片店买的《鲍勃·迪伦精选集VOL.2》一边写这稿子。而若要从头解释我何以像一阵风吹来的树叶一样来到如此场所置身如此境况,很可能写出一本小说。不骗你,真能写出。“BANANA REPUBLIC”T恤一章,鲍勃·迪伦又一章……如此写将下去。至于这样的书有谁来看,我则设想不来。
所以就不予解释了,原本就是篇短稿。下面,请您仅仅想象一下我从国分寺独自乘电气列车去小金井买面包的形象。我还不到三十,头发长些,身穿在涩谷一家名叫BACKDROP的店里买的新潮STADIUM JAPAN(现在仍留着)。小说什么的还没有写。已婚,养三只猫。对议会制民主主义持怀疑态度,投票一次也没参加。《伍德斯特克》看了三遍。中央线电车喂砖头色(果真是?),季节为秋季。即使负债累累,即使巨人队稳操胜券,秋天也还是美丽的。
不料,在武藏小金井站要出检票口时,猛然发觉自己弄丢了车票。上上下下怎么找也找不到,简直就像飞去太空了。或许你大吃一惊---就坐一站怎么弄丢了票呢?也可能你无动于衷(弄丢车票在我也是常事)。反正问题是武藏小金井站的站务员根本不肯相信我是从国分寺来的。“弄丢车票的人全都说只坐了一站,伤透脑筋。”站务员活像面对着盘子里装满报纸屑的晚饭,以极其厌恶的脸色对我说道。可是我确确实实只是从国分寺乘电气列车来买面包的。
自那以来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我遭遇了种种窝囊事,有时甚至难受得夜不成眠,好在差不多都忘光了,以后多半也将继续忘下去。比之那个令人心旷神怡的秋日早上在武藏小金井站不为人相信弄丢了只有一站距离的车票,任何事都不在话下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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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谎鬼妮科尔」
说谎鬼妮科尔家住神宫前二丁目,时不时来我这里玩。也不知道谁给取了这么个名字,总之附近的人都口口声声叫她说谎鬼妮科尔。虽叫妮科尔,但彻头彻尾是正宗日本人。至于缘何得此雅号,个中情由我不得而知。不管怎样,说谎鬼妮科尔的确名副其实,谎说得天衣无缝。哪怕你明明知道是谎话,也还是不觉不间受骗上当。一项十分了得的才能,我是死活做不来。
上个月她来我这里,说想告诉我---只告诉我---一个重大秘密。“说实话,我生来就有三个乳房。“她一本正经地讲开了。我心想一定说谎,毕竟对方是说谎鬼妮科尔。我也没那么好愚弄。
“嗬,那怕够受的吧。”我不动声色地应付一句。
“不是说谎,”说谎鬼妮科尔抽抽搭搭地边哭边说,“真不是说谎,我是有三个乳房。一般人只有两个。”
“据我所知倒是那样。“说着,我往她胸部扫了一眼。隔着白衬衫看去,里边不像有三个乳房。
“第三个是小号。”说谎鬼解释说,“只在正中间有一点点,小乳头也像模像像长着,不是说谎。倒是不好意思,但在先生您面前我可以一袒无余。所以请出一万日元。”
虽说我一开始就认定是谎话,但对下一步究竟如何展开颇有兴致,再说一万日元尚可接受。两天前刚进来一笔整数稿费。
“可以的,真给我看就真出一万日元。”
“挺害羞的,关掉灯好么?”说着,她满脸飞红。
我关掉门厅的电灯。时值傍晚,有点暗了,但乳房是两个还是三个还能看得真切。说谎鬼妮科尔慢慢解开衬衫扣,“刷”地敞开前胸又合上。果不其然,乳罩与乳罩之间看上去有个小小的隆起,不过说是贴上去的纸浆块儿也未尝不可。
“得再让我慢慢看清楚才行。这样子可不能出一万日元。”抱怨道。
说谎鬼妮科尔突然倒在门厅里大哭起来:“啊,真不该相信什么小说家,我太傻了!把自己最怕羞的地方给人家看了,讲好的一万日元人家却不给。说谎鬼,说谎鬼!色鬼!无赖!”
不巧这时“黑猫大和”的特快专递员送东西来了,只好把一万日元给她。为这事在门口大吵大闹起来可吃不消。不过那东西是纸浆块儿,绝对。
--慢----较慢----中----快--
 
夜半蜘蛛猴
「火红的罂粟」
差不多该给妈捶捶肩了,想着,我走到洒满阳光的檐廊。不料母亲不在,唯独火红的罂粟在院子里眉开眼笑。一个坐垫像被抛弃了似的孤零零地剩在那里。
“哈哈哈哈哈哈,”罂粟放声大笑,笑法就好像把个“哈”字排成一列依序逐个朗读一遍。
我大致四下找了找,母亲还是哪里都没有。
“妈---”我大声呼喊。但无回音。这时间里,罂粟仍然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
“妈在哪里?”我站在檐廊上,面对火红的罂粟厉声问道。
可是罂粟并不回答,只管“哈哈哈哈哈哈”笑个不停。
“喂,你该知道妈在哪里的么!妈在檐廊里等我来捶肩,何况她腿脚不好,走不多远。你一直在那里,应当看见妈去了哪里。别傻笑个没完,快告诉我,我耶忙着呢。”
“哈哈哈哈,”罂粟笑得更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会是你把妈吃了吧?”我担心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我这么一说,罂粟愈发笑得前仰后合。
莫名其妙,到底有什么那么好笑。但在听罂粟笑声的时间里,我也渐渐觉得好笑起来,不知不觉地放松脸颊,透出笑声。
“你真把妈吃了不成?”我忍笑询问,旋即忍俊不禁,“哈哈哈哈”---我也像朗读“哈”字似的笑起来。我一笑,罂粟笑得更厉害了。罂粟真个捧腹大笑,在那里打滚。罂粟气喘吁吁,额头冒出汗珠,但仍然一笑再笑。继而,罂粟笑抽筋了,一下一下地抽搐。接着肚子一扭,从口中吐出母亲。
“得得,全乱套了!”我说罢摇头。搔痒一向是我母亲的拿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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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半夜汽笛或故事的效用」
女孩问男孩:“你喜欢我喜欢到什么程度?”
少年想了想,用沉静的声音说:“半夜汽笛那个程度。”
少女默默地等待下文---里面肯定有什么故事。
“一次,半夜突然醒来。”他开始讲述,“确切时间不清楚,大约两三点吧,也就那个时间。什么时候并不重要,总之是夜深时分,我完完全全孤单一人,身边谁也没有。好么,请你想象一下:四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就连时针声都听不见,也可能钟停了。我忽然觉得自己正被隔离开来,远离自己认识敌人,远离自己熟悉的场所,远得无法置信。在这广大世界上不为任何人爱,不为任何人理睬,不为任何人记起---我发现自己成了这样的存在。即使我就这么消失不见,恐怕也没有人察觉。那种心情,简直就像被塞进厚铁箱沉入深海底。由于气压的关系,心脏开始痛,痛得像要咔嗤咔嗤裂成两半。这滋味你可知道?”
少女点点头。想必她是知道的。
少年继续说道:“这大概是人活着的过程中所能体验到的最难以忍受的一种感觉。又伤心又难受,恨不得直接死掉算了。不不,不是这样,不是想死掉算了,而是假如放在那里不管,就真的死掉了,因为铁箱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这可不是什么比喻,是真的。这也就是深夜里孤单单醒来的含义。这你也明白?”
少女再次默默点头。少年停了一会儿。
“不过当时听见很远很远的地方有汽笛声,非常非常遥远。到底什么地方有铁路呢?莫名其妙。总之就那么远。声音若有若无,但我知道那是火车的汽笛声,肯定是。黑暗中我竖耳细听,于是又一次听到了汽笛声。很快,我的心脏不再痛了,时针开始走动,铁箱朝海面慢慢浮升。而这都是因为那微弱的汽笛声的关系。汽笛声的确微弱,听见没听见都分不清。而我就像爱那汽笛一样爱你。”
少年的短小故事至此结束。这回少女开始讲她自己的故事。
 
夜半蜘蛛猴
清晨拉面之歌(配《天使的锤子》旋律)
面麻香喷喷, 烧肉黄晶晶,
清晨拉面喜盈盈, 汤气热腾腾,
大葱绿莹莹, 只要有拉面,
弟弟妹妹全高兴。
 
吃起来一连声, 面麻入口中,
清晨拉面喜盈盈, 我和你两人,
脸蛋红彤彤, 只要有拉面,
弟弟妹妹全高兴。
 
不吃白不吃, 吃完元气增,
今天同样兴冲冲, 紫菜吃了,
汤也喝了, 只要有拉面,
弟弟妹妹全高兴。
夜半蜘蛛猴
后记(其一) 村上春树
这本树里的短短篇(说法是有点怪,但想不出别的合适称呼),老实说,原本是用在杂志系列性广告上的。第一部分的作品用于J·普雷斯西装,第二部分用于派克自来水笔。但若问作品内容同西装和自来水笔是否有关,则可以说毫无关系。我只是随心所欲地写点类似短故事的东西,安西水丸君配上画,在旁边敷衍了事似地登上产品广告,如此而已。J·普雷斯系列载于《MEN‘SCLUB》,派克自来水笔系列登在《太阳》上。至于作为广告有多大程度的实际效果,我全然不得而知,且直冒冷汗。老实说,不大愿意去想。
这系列性广告最初的提案兼委托者是系井重里氏。他说:“喂,随便写点短篇嘛。权当消遣,费不了什么事。”结果我一个月写一篇这样东西,写了几年。活计十分有趣,以致几年后水丸君和我两人商定再来一次---这次是由派克自来水笔当广告主。所以,派克自来水笔系列用的还是原来的系井提案,只是换了媒体。或许有的读者因为每月都要写这短东西压力岂不很大(实际这么说的人倒是一位也没有),但坦率说来并没有什么。这是因为,连载这些系列短篇时我正集中精力写长篇,见缝插针写点短的反倒可以放松脑筋转换心情。而且说实话,我非常喜欢写这类几乎无意义的、很难说有什么用处的短小故事。话虽这么说,事实上我也还是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的,并非只是懒洋洋躺在梨树下静等果实径自落到嘴里。是的,多半没有这样的事。
为广告写的作品数量其实还要多些,但编这本树的时候为校正整个基调去掉了八篇,新写了两篇。
同安西水丸君一起工作总是那么轻松愉快,正用得上那句英语---nice and easy。我同水丸君合作的时候很多,我总觉得他的画里有一种使旁边的文章增辉生色的东西。由于尺寸的关系,水丸君将这本树第一部分的插图全部重画了一遍。
最后的《清晨拉面之歌》,如果能给《天使的锤子》填上日语歌词该有多妙。为此我这个那个想了很久(全然记不起怎么会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勉强得出的结论是:恐怕只有用“面麻”才能押上If had a hammer(锤子)的韵。说老实话,我是不喜欢拉面那种食物的,从拉面馆门前走过都觉得不是滋味。却不知什么缘故,竟生拉硬扯似地写起了拉面之歌,怕也是前世因缘。倘您喜欢,只管谱曲哼唱就是。
《火红的罂粟》的意念来自童谣里的一节歌词:“快给妈妈捶肩吧……火红的罂粟嘻嘻笑……”从小我就一直想,罂粟花到底是什么表情,又怎么样笑呢?虽说我不至于因为多年疑念豁然解开而手舞足蹈……
这本书里所收的故事全然不存在原型人物,例如《炸肉丸》里出现的K出版社并非讲谈社,《说话鬼妮科尔》同妮科尔服装厂家毫无关系,上智大学不存在---至少据我所知---炸面圈研究会《虫洼老人的袭击》与神奈川县大矶町的老人福利院“虫洼老人之家”也全不相干。
最后,要向慨然允许再次使用提案的系井重里氏表示感谢。若无此提案,这一系列作品恐怕无由产生,因为我觉不至于主动地一古脑儿写出三四十篇这样的故事。连载时也得到系井事务所石井基博君的许多关照。
另外还要感谢从头至尾负责第二部分连载和此书编辑的、为此东奔西忙的O小姐即拜小姐---也许你不相信,不过确实与书中的同名人物无关。
一九九五年四月一日
 
夜半蜘蛛猴
后记(其二) 安西水丸
和村上春树君开始合作连载J·普雷斯广告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工作地点也不是现在的南青山四丁目,而是五丁目。虽说是很久以前,但从五丁目搬来四丁目是大约四年前,也就是说,两人合作是那以前的事。
从五丁目的工作室能看见窗外邻居家开满樱花的院子,春季可以一边工作一边看花。一边赏樱一边画J·普雷斯插图很是惬意。另外村上君这人出稿十分守时这点也令人释然,使我得以在最佳时间段画出。我的插图,说不花时间也不花时间。怎么说呢,如果时间节奏不对,就算是一根火柴的图案,画一百幅也不会中意。同样,整个通宵也未见得画出中意的作品。
这次,为出单行本而把J·普雷斯插图全部重画了一遍,这是因为做广告时的插图尺寸如筷子袋一样是横向而细细长长的,那个形状很难放进单行本。
这本书封套(纸壳箱)上的女性,其实在以前同村上君出的《象厂喜剧》的封底上也出现过。所到之处她都大受欢迎,再次请其出场也是由于这白呢书的美工藤木靖君的希望,只是这次让她戴上了耳环(出袖珍本时封面画新画了一幅---水丸)。
总之,村上君每次写的超短篇小说都令人兴味盎然。每次都像打开魔术盒,不知里边会出来什么,心里怦怦直跳。心跳之余,又觉得有点离奇好笑,随即按动脑海里的图象开关把它画在纸上。
这段时间村上君住在波士顿,每月照样有原稿寄来,感觉上就好像相互通信似的。
出这本书受到了很多人的关照,非常感谢。
一九九五年四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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