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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

_32 金庸(现代)
剑法的材料。何况当今之世,真有甚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嘿
嘿,只怕也未必。以后自己好好用功,我可要去了。”
令狐冲大吃一惊,颤声道:“太师叔,你……你到哪里去?”
风清扬道:“我本在这后山居住,已住了数十年,日前一时心
喜,出洞来授了你这套剑法,只是盼望独孤前辈的绝世武功
不遭灭绝而已。怎么还不回去?”令狐冲喜道:“原来太师叔
便在后山居住,那再好没有了。徒孙正可朝夕侍奉,以解太
师叔的寂寞。”
风清扬厉声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见华山派门中之人,
连你也非例外。”见令狐冲神色惶恐,便语气转和,说道:
“冲儿,我跟你既有缘,亦复投机。我暮年得有你这样一个佳
子弟传我剑法,实是大畅老怀。你如心中有我这样一个太师
叔,今后别来见我,以至令我为难。”令狐冲心中酸楚,道:
“太师叔,那为甚么?”风清扬摇摇头,说道:“你见到我的事,
连对你师父也不可说起。”令狐冲含泪道:“是,自当遵从太
师叔吩咐。”
风清扬轻轻抚摸他头,说道:“好孩子,好孩子!”转身
下崖。令狐冲跟到崖边,眼望他瘦削的背影飘飘下崖,在后
山隐没,不由得悲从中来。
令狐冲和风清扬相处十余日,虽然听他所谈论指教的只
是剑法,但于他议论风范,不但钦仰敬佩,更是觉得亲近之
极,说不出的投机。风清扬是高了他两辈的太师叔,可是令
狐冲内心,却隐隐然有一股平辈知己、相见恨晚的交谊,比
之恩师岳不群,似乎反而亲切得多,心想:“这位太师叔年轻
之时,只怕性子和我差不多,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任
性行事的性格。他教我剑法之时,总是说‘人使剑法,不是
剑法使人’,总说‘人是活的,剑法是死的,活人不可给死剑
法所拘’。这道理千真万确,却为何师父从来不说?”
他微一沉吟,便想:“这道理师父岂有不知?只是他知道
我性子太过随便,跟我一说了这道理,只怕我得其所在,乱
来一气,练剑时便不能循规蹈矩。等到我将来剑术有了小成,
师父自会给我详加解释。师弟师妹们武功未够火候,自然更
加不能明白这上乘剑理,跟他们说了也是白说。”又想:“太
师叔的剑术,自己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只可惜他老人家从
来没显一下身手,令我大开眼界。比之师父,太师叔的剑法
当然又高一筹了。”
回想风清扬脸带病容,寻思:“这十几天中,他有时轻声
叹息,显然有甚么重大的伤心事,不知为了甚么?”叹了口气,
提了长剑,出洞便练了起来。
练了一会,顺手使出一剑,竟是本门剑法的“有凤来
仪”。他一呆之下,摇头苦笑,自言自语:“错了!”跟着又练,
过不多时,顺手一剑,又是“有凤来仪”,不禁发恼,寻思:
“我只因本门剑法练得纯熟,在心中已印得根深蒂固,使剑时
稍一滑溜,便将练熟了的本门剑招夹了进去,却不是独孤剑
法了。”突然间心念一闪,心道:“太师叔叫我使剑时须当心
无所滞,顺其自然,那么使本门剑法,有何不可?甚至便将
衡山、泰山诸派剑法、魔教十长老的武功夹在其中,又有何
不可?倘若硬要划分,某种剑法可使,某种剑法不可使,那
便是有所拘泥了。”
此后便即任意发招,倘若顺手,便将本门剑法、以及石
壁上种种招数掺杂其中,顿觉乐趣无穷。但五岳剑派的剑法
固然各不相同,魔教十长老更似出自六七个不同门派,要将
这许多不同路子的武学融为一体,几乎绝不可能。他练了良
久,始终无法融合,忽想:“融不成一起,那又如何?又何必
强求?”
当下再也不去分辨是甚么招式,一经想到,便随心所欲
的混入独孤九剑之中,但使来使去,总是那一招“有凤来
仪”使得最多。又使一阵,随手一剑,又是一招“有凤来
仪”,心念一动:“要是小师妹见到我将这招‘有凤来仪’如
此使法,不知会说甚么?”
他凝剑不动,脸上现出温柔的微笑。这些日子来全心全
意的练剑,便在睡梦之中,想到的也只是独孤九剑的种种变
化,这时蓦地里想起岳灵珊,不由得相思之情难以自已。跟
着又想:“不知她是否暗中又在偷偷教林师弟学剑?师父命令
虽严,小师妹却向来大胆,恃着师娘宠爱,说不定又在教剑
了。就算不教剑,朝夕相见,两人定是越来越好。”渐渐的,
脸上微笑转成了苦笑,再到后来,连一丝笑意也没有了。
他心意沮丧,慢慢收剑,忽后得陆大有的声音叫道:“大
师哥,大师哥!”叫声甚是惶急。令狐冲一惊:“啊哟不好!田
伯光那厮败退下山,说道心有不甘,要烂缠到底,莫非他打
我不过,竟把个师妹掳劫了去,向我挟持?”急忙抢到崖边,
只见陆大有提着饭篮,气急败坏的奔上来,叫道:“大……大
师哥……大……师哥,大……事不妙。”
令狐冲更是焦急,忙问:“怎么?小师妹怎么了?”陆大
有纵上崖来,将饭篮在大石上一放,道:“小师妹?小师妹没
事啊。糟糕,我瞧事情不对。”令狐冲听得岳灵珊无事,已放
了一大半心,问道:“甚么事情不对?”陆大有气喘喘的道:
“师父、师娘回来啦。”令狐冲心中一喜,斥道:“呸!师父、
师娘回山来了,那不是好得很么?怎么叫做事情不对?胡说
八道!”
陆大有道:“不,不,你不知道。师父、师娘一回来,刚
坐定还没几个时辰,就有好几个人拜山,嵩山、衡山、泰山
三派中,都有人在内。”令狐冲道:“咱们五岳剑派联盟,嵩
山派他们有人来见师父,那是平常得紧哪。”陆大有道:“不,
不……你不知道,还有三个人跟他们一起上来,说是咱们华
山派的,师父却不叫他们师兄、师弟。”
令狐冲微感诧异,道:“有这等事?那三个人怎生模样?”
陆大有道:“一个人焦黄面皮,说是姓封,叫甚么封不平。
还有一个是个道人,另一个则是矮子,都叫‘不’甚么的,倒
真是‘不’字辈的人。”
令狐冲点头道:“或许是本门叛徒,早就给清出了门户
的。”
陆大有道:“是啊!大师哥料得不错。师父一见到他们,
就很不高兴,说道:‘封兄,你们三位早已跟华山派没有瓜葛,
又上华山来作甚?’那封不平道:‘华山是你岳师兄买下来的?
就不许旁人上山?是皇帝老子封给你的?’师父哼了一声,说
道:‘各位要上华山游玩,当然听便,可是岳不群却不是你师
兄了,“岳师兄”三字,原封奉还。’那封不平道:‘当年你师
父行使阴谋诡计,霸占了华山一派,这笔旧帐,今日可得算
算。你不要我叫“岳师兄”,哼哼,算帐之后,你便跪在地下
哀求我再叫一声,也难求得动我呢。’”
令狐冲“哦”了一声,心想:“师父可真遇上了麻烦。”
陆大有又道:“咱们做弟子的听得都十分生气,小师妹第
一个便喝骂起来,不料师娘这次却脾气忒也温和,竟不许小
师妹出声。师父显然没将这三人放在心上,淡淡的道:‘你要
算帐?算甚么帐?要怎样算法?’那封不平大声道:‘你篡夺
华山派掌门之位,已二十多年啦,到今天还做不够?应该让
位了罢?’师父笑道:‘各位大动阵仗的来到华山,却原来想
夺在下这掌门之位。那有甚么希罕?封兄如自忖能当这掌门,
在下自当奉让。’那封不平道:‘当年你师父凭着阴谋诡计,篡
夺了本派掌门之位,现下我已禀明五岳盟主左盟主,奉得旗
令,来执掌华山一派。’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支小旗,展将开来,
果然便是五岳旗令。”
令狐冲怒道:“左盟主管得未免太宽了,咱们华山派本门
之事,可用不着他来管闲事。他有甚么资格能废立华山派的
掌门?”
陆大有道:“是啊,师娘当时也就这么说。可是嵩山派那
姓陆的老头仙鹤手陆柏,就是在衡山刘师叔府上见过的那老
家伙,却极力替那封不平撑腰,说道华山派掌门该当由那姓
封的来当,和师娘争执不休。泰山派、衡山派那两个人,说
来气人,也都和封不平做一伙儿。他们三派联群结党,来和
华山派为难来啦。就只恒山派没人参预。大……大师哥,我
瞧着情形不对,赶紧来给你报讯。”
令狐冲叫道:“师门有难,咱们做弟子的只教有一口气在,
说甚么也要给师父卖命。六师弟,走!”陆大有道:“对!师
父见你是为他出力,一定不会怪你擅自下崖。”令狐冲飞奔下
崖,说道:“师父就算见怪,也不打紧。师父是彬彬君子,不
喜和人争执,说不定真的将掌门人之位让给了旁人,那岂不
糟糕……”说着展开轻功疾奔。
令狐冲正奔之间,忽听得对面山道上有人叫道:“令狐冲,
令狐冲,你在哪儿?”令狐冲道:“是谁叫我?”跟着几个声音
齐声问道:“你是令狐冲?”令狐冲道:“不错!”
突然间两个人影一晃,挡在路心。山道狭窄,一边更下
临万丈深谷,这二人突如其来的在山道上现身,突兀无比,令
狐冲奔得正急,险些撞在二人身上,急忙止步,和那二人相
去已不过尺许。只见这二人脸上都是凹凹凸凸,又满是皱纹,
甚为可怖,一惊之下,转身向后纵开丈余,喝问:“是谁?”
却见背后也是两张极其丑陋的脸孔,也是凹凹凸凸,满
是皱纹,这两张脸和他相距更不到半尺,两人的鼻子几乎要
碰到他鼻子,令狐冲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向旁踏出一步,只
见山道临谷处又站着二人,这二人的相貌与先前四人颇为相
似。陡然间同时遇上这六个怪人,令狐冲心中怦怦大跳,一
时手足无措。
在这霎息之间,令狐冲已被这六个怪人挤在不到三尺见
方的一小块山道之中,前面二人的呼吸直喷到他脸上,而后
颈热呼呼地,显是后面二人的呼吸。他忙伸手去拔剑,手指
刚碰到剑柄,六个怪人各自跨上半步,往中间一挤,登时将
他挤得丝毫无法动弹。只听得陆大有在身后大叫:“喂,喂,
你们干甚么?”
饶是令狐冲机变百出,在这刹那之间,也不由得吓得没
了主意。这六人如鬼如魅,似妖似怪,容颜固然可怖,行动
更是诡异。令狐冲双臂向外力张,要想推开身前二人,但两
条手臂被那二人挤住,却哪里推得出去?他心念电闪:“定是
封不平他们一伙的恶徒。”蓦地里全身一紧,几乎气也喘不过
来,四个怪人加紧挤拢,只挤得他骨骼格格有声。令狐冲不
敢与面前怪人眼睁睁的相对,急忙闭住了双眼,只听得有个
尖锐的声音说道:“令狐冲,我们带你去见小尼姑。”
令狐冲心道:“啊哟,原来是田伯光这厮的一伙。”叫道:
“你们不放开我,我便拔剑自杀!令狐冲宁死……”突觉双臂
已被两只手掌牢牢握住,两只手掌直似铁钳。令狐冲空自学
了独孤九剑,却半点施展不出,心中只是叫苦。
只听得又一人道:“乖乖小尼姑要见你,听话些,你也是
乖孩子。”又一人道:“死了不好,你如自杀,我整得你死去
活来。”另一人道:“他死都死了,你还整得他死去活来干么?”
先一人道:“你要吓他,便不可说给他听。给他一听见,便吓
不倒了。”先一人道:“我偏要吓,你又待怎样?”另一人道:
“我说还是劝他听话的好。”先一人道:“我说要吓,便是要吓。”
另一人道:“我喜欢劝。”两人竟尔互相争执不休。
令狐冲又惊又恼,听他二人这般瞎吵,心想:“这六个怪
人武功虽高,却似乎蠢得厉害。”当即叫道:“吓也没用,劝
也没用,你们不放我,我可要自己咬断舌头自杀了。”
突觉脸颊上一痛,已被人伸手捏住了双颊。只听另一个
声音道:“这小子倔强得紧,咬断了舌头,不会说话,小尼姑
可不喜欢。”又有一人道:“咬断舌头便死了,岂但不会说话
而已!”另一人道:“未必便死。不信你倒咬咬看。”先一人道:
“我说要死,所以不咬,你倒咬咬看。”另一人道:“我为甚么
要咬自己舌头?有了,叫他来啊。”
只听得陆大有“啊”的一声大叫,显是给那些怪人捉住
了,只听一人喝道:“你咬断自己舌头,试试看,死还是不死?
快咬,快咬!”陆大有叫道:“我不咬,咬了一定要死。”一人
道:“不错,咬断舌头定然要死,连他也这么说。”另一人道:
“他又没死,这话作不得准。”另一人道:“他没咬断舌头,自
然不死。一咬,便死!”
令狐冲运劲双臂,猛力一挣,手腕登时疼痛入骨,却哪
里挣得动分毫?立然间情急智生,大叫一声,假装晕了过去。
六个怪人齐声惊呼,捏住令狐冲脸颊的人立时松手。一人道:
“这人吓死啦!”又一人道:“吓不死的,哪会如此没用。”另
一人道:“就算是死了,也不是吓死的。”先一人道:“那么是
怎生死的?”
陆大有只道大师哥真的给他们弄死了,放声大哭。
一个怪人道:“我说是吓死的。”另一人道:“你抓得太重,
是抓死的。”又一人道:“到底是怎生死的?”令狐冲大声道:
“我自闭经脉,自杀死的!”
六怪听他突然说话,都吓了一跳,随即齐声大笑,都道:
“原来没死,他是装死。”令狐冲道:“我不是装死,我死过之
后,又活转来了。”一怪道:“你当真会自闭经脉?这功夫可
难练得紧,你教教我。”另一怪道:“这自闭经脉之法高深得
很,这小子不会的,他是骗你。”令狐冲道:“你说我不会?我
倘若不会,刚才又怎会自闭经脉而死?”那怪人搔了搔头,道:
“这个……这个……可有点儿奇了。”
令狐冲见这六怪武功虽然甚高,头脑果然鲁钝之至,便
道:“你们再不放开我,我可又要自闭经脉啦,这一次死了之
后,可就活不转了。”抓住他的手腕的二怪登时松手,齐道:
“你死不得,你要死了,大大的不妙。”令狐冲道:“要我不死
也可以,你们让开路,我有要事去办。”挡在他身前的二怪同
时摇头,一齐摇向左,又一齐摇向右,齐声道:“不行,不行。
你得跟我去见小尼姑。”
令狐冲睁眼提气,身子纵起,便欲从二怪头顶飞跃而过,
不料二怪跟着跃高,动作快得出奇,两个身子便如一堵飞墙,
挡在他身前。令狐冲和二怪身子一撞,便又掉了下来。他身
在半空之时,已伸手握住剑柄,手臂向外一掠,便欲抽剑,突
然间肩头一重,在他身后的二怪各伸一掌,分按他双肩,他
长剑只离鞘一尺,便抽不出来。按在他肩头的两只手掌上各
有数百斤力道,他身子登时矮了下去,别说拔剑,连站立也
已有所不能。
二怪将他按倒后,齐声笑道:“抬了他走!”站在他身前
的二怪各伸一手,抓住他足踝,便将他抬了起来。
陆大有叫道:“喂,喂!你们干甚么?”一怪道:“这人叽
哩咕噜,杀了他!”举掌便要往他头顶拍落。令狐冲大叫:
“杀不得,杀不得!”那怪人道:“好,听你这小子的,不杀便
不杀,点了他的哑穴。”竟不转身,反手一指,嗤得一声响,
已点了陆大有的哑穴。陆大有正在大叫,但那“啊”的一声
突然从中断绝,恰如有人拿一把剪刀将他的叫声剪断了一般,
身子跟着缩成一团。令狐冲见他这点穴手法认穴之准,劲力
之强,生平实所罕见,不由得大为钦佩,喝彩道:“好功夫!”
那怪人大为得意,笑道:“那有甚么希奇,我还有许多好
功夫呢,这就试演几种给你瞧瞧。”若在平时,令狐冲原欲大
开眼界,只是此刻挂念师父的安危,心下大为焦虑,叫道:
“我不要看!”那怪人怒道:“你为甚么不看?我偏要你看。”纵
身跃起,从令狐冲和抓着他的四名怪人头顶飞越而过,身子
从半空横过时平掠而前,有如轻燕,姿式美妙已极。令狐冲
不由得脱口又赞:“好啊!”那怪人轻轻落地,微尘不起,转
过身来时,一张长长的马脸上满是笑容,道:“这不算甚么,
还有更好的呢。”此人年纪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但性子恰似孩
童一般,得人称赞一句,便欲卖弄不休,武功之高明深厚,与
性格之幼稚浅薄,恰是两个极端。
令狐冲心想:“师父、师娘正受困于大敌,对手有嵩山、
泰山诸派好手相助,我便赶了去,那也无济于事,何不骗这
几个怪人前去,以解师父、师娘之厄?”当即摇头道:“你们
这点功夫,到这里来卖弄,那可差得远了。”那人道:“甚么
差得远?你不是给我们捉住了吗?”令狐冲道:“我是华山派
的无名小卒,要捉住我还不容易?眼前山上聚集了嵩山、泰
山、衡山、华山各派好手,你们又岂敢去招惹?”那人道:
“要惹便去惹,有甚么不敢?他们在哪里?”另一人道:“我们
打赌赢了小尼姑,小尼姑就叫我们来抓令狐冲,可没叫我去
惹甚么嵩山、泰山派的好手。赢一场,只做一件事,做得多
了,太不上算。这就走罢。”
令狐冲心下宽慰:“原来他们是仪琳小师妹差来的?那么
倒不是我对头。看来他们是打赌输了,不得不来抓我,却要
强好胜,自称赢了一场。”当下笑道:“对了,那个嵩山派的
好手说道,他最瞧不起那六个橘子皮的马脸老怪,一见到便
要伸手将他们一个个像捏蚂蚁般捏死了。只可惜那六个老怪
一听到他声音,便即远远逃去,说甚么也找他们不到。”
六怪一听,立时气得哇哇大叫,抬着令狐冲的四怪将他
身子放下,你一言我一语的道:“这人在哪里?快带我们去,
跟他们较量较量。”“甚么嵩山派、泰山派,桃谷六仙还真不
将他们放在眼里。”“这人活得不耐烦了,胆敢要将桃谷六仙
像捏蚂蚁般捏死?”
令狐冲道:“你们自称桃谷六仙,他口口声声的却说桃谷
六鬼,有时又说桃谷六小子。六仙哪,我劝你们还是远而避
之的为妙,这人武功厉害得很,你们打他不过的。”
一怪大叫:“不行,不行!这就去打个明白。”另一怪道:
“我瞧情形不妙,这嵩山派的高手既然口出大言,必有惊人的
艺业。他叫我们桃谷六小子,那么定是我们的前辈,想来一
定斗他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快快回去罢。”另一人
道:“六弟最是胆小,打都没打,怎知斗他不过?”那胆小怪
人道:“倘若当真给他像捏蚂蚁般捏死了,岂不倒霉?打过之
后,已经给他捏死,又怎生逃法?”
令狐冲暗暗好笑,说道:“是啊,要逃就得赶快,倘若给
他得知讯息,追将过来,你们就逃不掉了。”
那胆小怪人一听,飞身便奔,一晃之间便没了踪影。令
狐冲吃了一惊,心想:“这人轻身功夫竟然如此了得。”却听
一怪道:“六弟怕事,让他逃走好了,咱们却要去斗斗那嵩山
派的高手。”其余四怪都道:“去,去!桃谷六仙天下无敌,怕
他何来?”
一个怪人在令狐冲肩上轻轻一拍,说道:“快带我们去,
且看他怎生将我们像捏蚂蚁般捏死了。”令狐冲道:“带你们
去是可以的,但我令狐冲堂堂男子,决不受人胁迫。我不过
听那嵩山派的高手对你们六位大肆嘲讽,心怀不平,又见到
你们六位武功高强,心下十分佩服,这才有意仗义带你们去
找他们算帐。倘若你们仗着人多势众,硬要我做这做那,令
狐冲死就死了,决不依从。”
五个怪人同时拍手,叫道:“很好,你挺有骨气,又有眼
光,看得出我们六兄弟武功高强,我兄弟们也很佩服。”
令狐冲道:“既然如此,我便带你们去,只是见到他之时,
不可胡乱说话,胡乱行事,免得武林中英雄好汉耻笑桃谷六
仙浅薄幼稚,不明世务。一切须听我吩咐,否则的话,你们
大大丢我的脸,大伙儿都面上无光了。”他这几句话原只是意
存试探,不料五怪听了之后,没口子的答应,齐声道:“那再
好也没有了,咱们决不能让人家再说桃谷六仙浅薄幼稚,不
明世务。”看来“浅薄幼稚,不明世务”这八字评语,桃谷六
仙早就听过许多遍,心下深以为耻,令狐冲这话正打中了他
们心坎。
令狐冲点头道:“好,各位请跟我来。”当下快步顺着山
道走去,五怪随后跟去。
行不到数里,只见那胆小怪人在山岩后探头探脑的张望,
令狐冲心想此人须加激励,便道:“嵩山派那老儿的武功比你
差得远了,不用怕他。咱们大伙儿去找他算帐,你也一起去
罢。”那人大喜,道:“好,我也去。”但随即又问:“你说那
老儿的武功和我差得远,到底是我高得多,还是他高得多?”
此人既然胆小,便十分的谨慎小心。令狐冲笑道:“当然是你
高得多。刚才你脱身飞奔,轻功高明之极,那嵩山派的老儿
无论如何追你不上。”那人大为高兴,走到他身旁,不过兀自
不放心,问道:“倘若他当真追上了我,那便如何?”令狐冲
道:“我和你寸步不离,他如胆敢追上了你,哼,哼!”手拉
长剑剑柄,出鞘半尺,拍的一声,又推入了鞘中,道:“我便
一剑将他杀了。”那人大喜,叫道:“妙极,妙极!你说过的
话可不能不算数。”令狐冲道:“这个自然。不过他如追你不
上,我便不杀他了。”那人笑道:“是啊,他追我不上,便由
得他去。”
令狐冲暗暗好笑,心想:“你一发足奔逃,要想追上你可
真不容易。”又想:“这六个老儿生性纯朴,不是坏人,倒可
交交。”说道:“在下久闻六位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只不知六位尊姓大名。”
六个怪人哪想得到此言甚是不通,一听到他说久闻大名,
如雷贯耳,个个便心花怒放。那人道:“我是大哥,叫做桃根
仙。”另一人道:“我是二哥,叫做桃干仙。”又一人道:“我
不知是三哥还是四哥,叫做桃枝仙。”指着一怪人道:“他不
知是三哥还是四哥,叫做桃叶仙。”令狐冲奇道:“你们谁是
三哥四哥,怎么连自己也不知道?”
桃枝仙道:“不是我二人不知道,是我爹爹妈妈忘了。”桃
叶仙插口道:“你爹娘生你之时,如果忘了生过你,你当时一
个小娃娃,怎知道世界上有没有你这个人?”令狐冲忍笑点头,
说道:“很是,很是,幸亏我爹娘记得生过我这个人。”桃叶
仙道:“可不是吗?”令狐冲问道:“怎地是你们爹妈忘了?”桃
叶仙道:“爹爹妈妈生我们两兄弟之时,是记得谁大谁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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