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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苍狼-绝地勘探

_11 南派三叔(当代)
“实话说了吧,唐连长说是要找天线,其实我感觉,他真正要找的就是这个总电报室,他比我经验丰富多了,根本不需要我提醒。”马在海往窗里面缩去,给我让出位置,我也爬了过去。
“已经找到了一个发报室了,也证实了电报是从那台发报机里发出的,还要找这里干吗?”我问。
“我也不敢肯定,不过,一般情况下,总发报室其实就是总司令部。”他道,“可能和这个有关系。”
说话间我已经挤进了那只小窗内,说是小窗,其实也不算小,只是里面的电缆非常多,不平均的分布在狭长的空间内,于是显得局促。每条电缆都有手腕粗细,绞在一起,好比怪物的触须。王四川在外面大叫我们小心,别触电了。
往里面爬五六米就到头了,尽头是一面墙,墙上有电缆孔,电缆从孔内穿入,间隙都被水泥封死了。马在海说,我们现在处在外部维修通道,里面是内部维修通道,这面墙是第一面密封墙,这么做应该是因为这儿外部空气有问题。
我说你别给我们上工程课,这里有面墙,我们是不是过不去了?
马在海也不多说,拿起自己的水壶开始砸墙,很快墙竟然开裂了:“为了维修方便,这种隔离墙一般都是白灰浇的,看着很敦实,其实用指甲都能扒开,最多里面还隔一层铁网,直接剪开就行了。”说着,果然墙就被敲通了,“这连铁丝网都没有,要塞内一定没老鼠。”
我们花了十几分钟,把破口扩大到能通过的大小,继续深入,又如法炮制砸开了两道同样的隔离墙。在隔离墙之间有供通风用的风散口,防止毒气积压,与沉箱的一样,非常狭窄无法使人进入。
最后,我们进入到了电缆通道的尽头,所有的电缆到了这里后开始通入到一只一只的电缆铁盒内,然后变成细小的电线向下通出。马在海指了指身下的铁皮翻盖,抓住一边的电缆,用力踹了几脚,铁盖就撞开了。
翻下去后下面一片漆黑,用手电一照,发现我们是在某个房间的天花板内,下面有几张椅子和桌子,上面堆满了东西。
马在海跳了下去,照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我和王四川也跳了下去,环视一圈,这房间和一路过来看到的房间很不一样。
这是一个四方形的房间,大概有篮球场那么大,四面都摆着东西。
第一眼先看到一排古旧的巨大仪器,都是比人还高的铁箱子,上面全是红红绿绿的指示灯和一下电闸,非常敦实和巨大,靠四边墙壁摆放,铁皮都已经锈迹斑斑,但比起外面那些锈的掉渣的机械部件,这里的铁锈算是非常轻微的。现在看来这些铁箱仪器都做过防锈处理。
其中一面墙上挂着巨大的铁板,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线条印着整个大坝的切面图,不过图很简略,在图上配合着图示以及很多指示灯。铁板下面的铁箱上,比其他的铁箱多了很多按钮,像是一只操控台。
房间的中间部分,列着四张长写字桌,上面整齐地摆着电话和一沓沓文件,厚厚的覆盖着灰。
之所以觉得和一路看到的房间很不一样,是因为这里有精密的仪器,不像一路过来看到的都是大型机械和混凝土部件,不是冷库就是仓库,电缆渠,这里总算是像技术人员待得区域了。
我问马在海,这些东西都是干嘛用的,马在海一一对我们解释。他说大型的铁箱仪器应该是控制大坝的设备,铁箱上全是日文,他不知道具体用处,但那里头肯定有压力监控,水位监控,控制大坝大闸的电路,以及每台发电机的控制。这一边的大坝切面图,应该有大坝内部管道的控制,这些二极管都代表着管道关闭与开启,不过,整个大坝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具体这些是什么管道,他也说不出来。
简而言之,就是他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但不知道怎么用,可以肯定的是,这里是大坝的控制室,至少是控制室之一。
意外的是,我们没看到预想中的发报机,也没有发现这个房间有通往别处的门,竟好像是密封的。
马在海用手电照着天花板看电线的走向,从天花板看到墙上,然后从墙上看到地上,最后指着地上的一块带着手腕粗细插销的铁板,把它翻了起来。那铁板竟然是一扇非常厚实的翻门,下面出现了一道垂直的梯子,似乎下头还有一个房间。
“隐藏式的翻门,即使攻克了这里,也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找到这个控制室。”马在海道,“日本的军事建筑都这样。”
下面的房间乍一看似乎没什么古怪,我心里还惦记着其他事情,准备速战速决,于是准备下去,一边的王四川拉住了我:“等等等等,有情况。”
“什么情况?”我问。
一边的王四川对铁板上的大坝剖面图很有兴趣,指着问道:“你看,这大坝两个角上,那两道竖的指示灯,是不是代表我们下来的沉箱?”
马在海顺势看去,那两道指示灯比其他的大,颜色也和其他的不同,他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对,应该是。”
“这么说,控制这沉箱的开关,也应该在这里?”他道。
我心里一个激灵,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王四川走了过去,用手电去照铁箱仪器上密密麻麻的按钮。每个按钮下方都有日本的标签,但我知道他要看的不是这个。他靠近那些按钮后朝我招手,我凑过去一看,发现非常明显,这些按钮上,灰尘被擦掉的痕迹非常明显和新鲜,好像不久前有人使用过。
“有意思。”王四川道。“难道这儿还有日本人?”
王四川想到了我们在沉箱内发生的事,沉箱内没有任何操作装置,我们进入沉箱之后,是谁启动沉箱让我们降入大坝底部?我不认为这是残留的日本兵干的,第一,我们一路过来没看到任何的生活痕迹;第二,这个地方到处是灰尘,之后这块操作面板上的灰尘被擦掉了,显然不是经常有人活动。
我对他解释道:“看上去,好像是有一个人,在近段时间来到这里,然后按下了按钮,操作了某些东西。”
我看了看地面,本来应该能看到脚印的,但现在我们到处乱走,已经无法分辨出什么。
王四川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那会是谁呢,他肯定比我们先到达,难道是上一批勘探队里那个我们还未找到的女人?”
“暂时只有假设是她。”我道:“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马在海道:“不对啊,我们能从外面进来是因为砸掉了隔离墙,这儿除了电缆口就只有这道翻门可以进出,那么这个人应该是从下面一路找上来的,这样一来不太可能靠运气找到这儿,除非这个人事先知道这个大坝的结构。”
确实如此,我继续分析:“她到了这里后,可能靠这块铁板找到了控制仪器,并且扫去仪器面板上的灰尘,读了那些标签后找到控制沉箱的按钮。她知道铁板下的机器可以控制沉箱,所以没有一台台找,而是扫掉灰尘寻找哪个按钮来启动和关闭——这些细节告诉我们,她一定遵循了某种指引,目的性很明确,但对于细节不熟悉。”
“看来,不管这人是谁,背景肯定有点问题,说不定是日本人的特务。”我道,“第一支勘探队的人员中有人被枪杀,可能就是这个特务干的。他们勘探任务的失败也可能是敌特破坏的原因。”
三个人都点头,王四川说:“这个女人踪迹不明,如今被我们发现了她活动的痕迹,说不定她就在附近,我们岂不是很容易就碰到她?”
马在海的枪还挂在外面,我说要不拿回来防身吧,马在海说咱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下面能出去,万一走不出去,还是得从原路返回。如果把枪拿回来,就很难再爬回这里了,于是我只好作罢。王四川说那么我们现在得加倍小心。
继续往下搜索,马在海先从梯子上爬了下去,确定下面没有人了,我们才下去。
下面几乎是比上面大两倍的一个房间,靠大坝外墙的方向是六台发报机,机台上还凌乱地堆放着电报,其他地方都是铁做的桌子,到处是盖着灰的文件。
这应该是大坝的指挥中心,墙上挂着巨幅的地下要塞平面图,和老唐缴获的那份如出一辙,但是更大,在其中一张靠墙的长桌上王四川还看到了一只麦克风,应该是广播台。
“当年日本天皇的投降书,应该就是在这儿朗读的,朗读完后就开始撤退了。”王四川道,尝试着想让马在海启动广播,但是调了半天,连电源灯都没亮,看来是完全损坏了。
下来之后,我特意让他们不要走动,果然就看到地上有凌乱的脚印,一直通向两个方向,手电一照,一边是一道双开铁门,一边是一道暗绿色的木门。
双开铁门明显是防爆的密封门,外面应该通往其他地方,木门后不知道是哪里,难道是厕所?
我们走过去打开木门,里面竟然是一间办公室。
整个屋子都是灰,摆设、装饰都非常的朴素,显然当时的日本兵也没心思打扮自己的办公室,墙上能看到原来挂饰的痕迹,也许是日本刀。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有一个衣架,上面是一件不知类型的军装,积满了灰尘。
灰尘中到处都是被翻动的痕迹,留下了手印,我们顺着它一路看去,除了大量的文件外,没有其他发现。
抗战历史学家或者懂日文的人也许能够在其中找到什么线索,无奈我们这两样都不是,只得作罢。不过根据到处都是的手印,这人应该在漫无目的地找什么东西。
又回到外面的指挥所,走向另一个方向的铁门。
推开双开铁门,不出所料,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漆黑一片。手电照去,脚印一路过来又回去,显然这里有出口。当时也没多想什么,急着出去的我们顺着脚印进入黑暗之中。
不久后出现了几条岔路,而且都有脚印的痕迹,拿捏不准的我们只得一条一条走。第一次选择是错误的,尽头是一间配电房,里面全是电闸。王四川说要不要试着拉几个,我说千万不要,要是关掉了什么重要的设备,比如说冰窖的压缩机,鬼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们回到分叉路口走第二条走廊,很快就到了一扇铁门前,同样是一道三防门,厚的要命。这里的每一个空间在战斗的时候都能变成很难攻克的掩体。
王四川将铁门推开,里面是一个独立的大厅。照例用手电一扫,我们都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叹气。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解释这一段我们找到正确房间的过程,是因为它实在太关键了,最后我们总结的时候还有些后怕——如果当时在三岔路口就选对了正确的路,那么,这座埋在地下的巨大掩体所隐藏的真实面貌,就可能永远无法为世人所知。
很多时候,一次选择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那扇铁门之后,我们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房间,我感觉它非常熟悉,好像不久前才看到过,但毫无概念。
在房间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块大概5乘以5厘米的幕布,房间里有很多低矮的座位,在房间后方,有一台奇怪的机器架在那里。
一直走到机器面前后,我才意识到那是什么,这是一台小型胶片放映机——这里竟然是一个胶片放映室。
我是在地面上的帐篷里开会看《零号片》时,才知道世界上竟然可以有这么小的胶片放映机,这里难道是这个地下基地的电影院,日本兵平时在这里进行娱乐活动?
在现在看来,也许是真的,但是当时那个年代,日本人在我们的意识里是不可能有这种正当娱乐活动的,这里肯定是对日本军人强化军国主义思想的地方。
我对这种小型放映机非常好奇,仔细看发现上面擦拭的痕迹很重,显然那个先于我们进来的人对这个机器也十分在意。我上下左右仔细观察,忽然就发现不对。
放映机上有一个凹槽,似乎可以卡什么东西,我总觉得这个凹槽非常面熟,这不同于刚才的似曾相识感,而是让我有一种必须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的紧张,感觉非常关键。
叫了王四川过来,他比画了一下,三个人一起回忆,马在海立即想了起来:“铁盒子!是那具日本女兵的尸体上发现的铁壳盒子!”
这还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我记得那是一只有点像蜗牛壳的铁盒子,再一比画,果然是,顿时茅塞顿开。
不会吧,这么说,那铁盒子是卡在这里的,难道,那竟然是放映机的零件?我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不是,不对,老天,那个铁盒子,是摄像机的胶卷盒!
五十、胶卷盒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感觉忽然有些启发,我坐下来,逼迫自己冷静思考,各种线索因为有了这只铁盒子的汇合,我逐渐明白了一些东西。
难道,事情是这样的?
前面的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日本人建立这个基地,并且运入一架巨型轰炸机的目的,就是那个巨大的虚空的深渊。
我们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也许是他们在勘探石油和煤矿时,发现了这个巨大的空间,又或者他们仅仅是出于好奇心,在探索这条暗河时,发现了暗河尽头的巨大虚无。是什么动机都不重要,显然他们最后非常坚决地想要知道,这片中国大地之下,犹如宇宙般的黑暗中,到底有些什么?
而要实现目的,他们选择使用深山轰炸机,而他们自然不可能用肉眼来记录观测的结果,在深山轰炸机上,肯定装有侦察机用的航拍设备,其中很可能有当时最先进的航拍摄像机。
然而,飞机起飞后,整个基地因为某种原因,忽然就被抛弃了,当深山飞回大坝内,因为没有导航,坠毁在了地下河内、当时河内铺满了中国尸体做成的缓冲包,所以飞机没有完全损毁,可能有人受伤,但死亡的只有一个驾驶人员,就是我们在飞机残骸中看到的那具奇怪的尸体。其他人可能活了下来。
那胶卷盒我们是从冰层中的尸体上发现的,那么说,冰层里的尸体可能就是当时的机组成员?他们迫降后幸存了下来,拿下了胶卷,但之后又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冻死在冰窖里了?
是不是他们在飞机坠毁之后,还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飞行员没有离开,反而到了大坝底层,在那只雷达附近堆砌弹头。最后因为某种事故,被冻死在那里。
而雷达和弹头排成的形状,正如王四川说的那样,很像一个套,一个陷阱。
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因为,他们在深渊中看到了什么,或者说,难道他们认为,深渊中有某种东西,被深山吸引了过来?
想到这里,我的背脊开始发凉,有点起鸡皮疙瘩。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在这些人被冻死几十年后,我们的地质勘探队也发现了这个空洞。于是,我们来了。
我们不知道第一支勘探队发生了什么事情,假设一切都是那个敌特在搞鬼,显然这个敌特来自日本,他知道下面的一切,也知道中国人发现了这里,于是混在了第一支勘探队里,杀害了队员破坏了任务。
从他在这里留下的痕迹来看,他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很可能,就是那个胶卷盒。但是他不知道胶卷竟然被冻在了冰里,所以一直到我们进来也没有找到。为了拖延时间,他把我们降入冰窖,也想冻死我们,可惜,他没想到第一支勘探队里有人竟然没死,还利用电话线设置了发报机,使得老唐他们拿到了要塞平面图并且找到了冰窖。
几乎是直线,我把推测和王四川一说,三个人想的都差不多。
“如此说来,这敌特居心叵测,十分的厉害。竟然把我们这么多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王四川道,“他把我们降到冰窖之后,竟然还想杀掉落单的你,但是明明第一支勘探队是个女人失踪,为什么你感觉杀你的是个男人?”
我咬了咬下唇,就道:“很明显,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我弄错了,或者,那人是男扮女装,日本人身材不高,所以不是没有可能,还有就是,这个人,混在我们的队伍里进来了。”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了那几张纸条。
这个人,他在冰窖中想把我活埋,也是他关上了电缆渠的铁门,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你觉得,这个人是谁?”我问王四川。
他摇头,这些工程兵我们都不了解,说实在的,谁都有可能。
“要我说,要么是陈落户,要么是裴青,这两个人最可疑。”他道,“我看八成是裴青。”
王四川对裴青有情绪不假,不过我现在心里也有些怀疑裴青,只是不想说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马在海问:“那现在怎么办?敌在暗,我们在明。”
“我没有反特的经验,咱们三个都曾被困,显然咱们三个应该是清白的。”我道,“我们现在继续和他们周旋,恐怕胜算不大,既然已经知道那胶卷是他们的目的,谨慎起见,我们应该先找到胶片,然后离开这里,到地面上,让组织上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这个提议,现在想起来是当时我们个人利益和组织利益乃至国家利益高度统一,所以立即一致通过。
王四川道:“不过,如果真是我们想的那样,现在仓库里人那么少,很可能那家伙已经得手了,胶片已经被抢去了。”
我道也有这个可能性,但事实是怎样不能靠推测,我们无论如何必须想办法先回仓库。
另外,老唐他们肯定也在找路回仓库,我们也有义务在仓库留下信息,告诉他们我们的去向和敌特的事情,否则他们很可能还会找我们,旁生出许多枝节来,要是因此导致更多的人员伤亡,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最合适的做法,应该是我们中有一人留下,两个人拿到胶卷后离开,留下的人负责传递情报,但这时候谁留下都是个敏感问题,所以我一时间也没说什么。
总之,仓库是第一站,必须先回去。
一共三条岔路,两条已经知道是错误的,那最后的那条肯定就是出路。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枯燥,这块区域应该是大坝的核心所在,大坝成员的宿舍,食堂,武器库,都在这层,包括无数的控制室,小型办公场所,厕所,我们在其中穿行了足有两个多小时,绕了无数的弯路,最后终于找到了一条楼梯。
这是一条应急楼梯,应该是沉箱无法使用的时候撤离用的,非常狭窄,我们往上走了二十级后听到了风声,又走了十级,推开一扇铁丝门,我们终于回到了大坝顶部。
一爬出来,强风直灌入口鼻,那道孤零零的探照灯还在,另一边的虚无深远而又宁静。经历了那么多,再次看到这片深远,感受更加复杂。
另一边,水位已经下降,原本淹没在水面下的东西全部露了出来,我们看到了小山一样高的尸体袋,巨大的深山折戟其中,能清晰地看到飞机坠毁划过的痕迹。同时,更多的水下建筑露了出来,几处地方甚至还有灯亮着。应该是马在海打开探照灯的同时打开了这些。
地下河并未完全干涸,水位降得非常低而且能听见水流的声音,大坝的闸门关上了,这里开始蓄水,过不了多久,这些水流会使得水位重新上升。
马在海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那儿就是过滤闸,我们的船就在那儿,应该还在。”
“如果我们靠这船出去了,那你当班长的心愿肯定能了了。”我道,心说即使没有船,趟水我也要趟出去,哪怕几乎等于送死。
没有时间过于关注这些,我们商量了一下如何找到仓库,想沿着大坝的外沿爬下去,现在刚才我们绕弯的地方再找找看。
正要行动,马在海忽然嘘了一声:“你们快看!”
我转头,看他正望向大坝的内侧,立即凑过去:“干嘛?”
“有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大坝内侧的黑暗处,一只手电光正在快速移动,有人想在那些铁丝板上行走。
“是谁?”王四川道。
马在海看着,脸色焦虑,“不知道,不过他在朝我系皮筏艇的地方去。”
“糟了。”三个人顿时意识到不好,只有一个手电,孤身一人,难道是那个敌特?他往皮筏子的方向跑,难道是他得手了,准备偷偷离开?
这时候我们根本没办法细想,不管这人是敌是友,我们必须抓住他。还没等我说话,马在海和王四川已经冲了出去,开始攀爬铁丝梯。
巨大的大坝的另一边,没有强风,下面也不是万丈深渊,我们爬得飞快,如果我们抢不到前头,很可能我们就出不去了。
走运的是,我们很快就爬下来大坝,地下铁丝板搭建的通道四通八达。不过视野不太开阔,一时间看不见那人在什么方向。
正在犹豫,王四川眼见,他说前面有手电光,离我们大概五六百米。
“追!”我叫道。但他立即把我拉住了:“我们没枪,万一是敌特,他背的是自动步枪,我们怎么说都不是对手。”
“那怎么办?”我急道。
“我们得一击制敌。”王四川很沉着,“听着,这不是开玩笑的,对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特务。这儿你是技术兵,小马是工程兵,都没正儿八经打过仗,绝对不能莽撞。”
我怒道:“你就打过仗了?!”
“老子虽然没打过仗,但是五岁起就跟我爹骑马,十五岁能结伴上山打狼,我们蒙古族的小孩子玩儿什么都拼命,怎么也比你们强点。”他看着那手电光道,“我们现在和打猎差不多,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我们三个人必须有分工,一个人分散他的注意力,一个人打掉他的枪,另一个人在这个间隙制服他。我负责打落他的枪,老吴你身体最单薄,你负责吸引他的注意力,小马,你在那一刹那偷袭他。”
我说:“你又没枪拿什么打落他的枪?”
王四川四处寻找,想找称手的玩意儿,但这里是铁丝板做的通道,什么都没有堆积,他最后探出去,从手里的麻袋中拽出去一根大腿骨,道:”蒙古人在草原上也是什么都没有,只要手艺精湛,任何东西在我们手里都是武器。“
我看着他拿着腿骨的姿势,就明白他是准备投布鲁,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打他的脑袋将他打倒?“
王四川说:“这是不可能的,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我往那边看过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里照明不足,那个人只有手电的部分能够看清,其他部分随着他的动作都若隐若现。”如果他把手电放在船上,那么我连他的上半身都看不到,所以你必须让他开枪,我才能知道他枪的位置。”
平时我对他的技术倒有信心,但这次是这么关键的时候,绝对不容许失误,我道:“不成,单纯押宝在你的布鲁上,要是打不中怎么办?”
王四川道:“你哪那么多废话,再犹豫这家伙就跑了,咱们可能要在这儿待一辈子。”
我抬头一看,光点已经停了下来,不知道在干什么,王四川的话让我毛骨悚然,明白此时只能赌一把了,于是点头。
三个人关掉手电,继续小心翼翼往前,利用很多东西作掩护,迅速朝手电靠近。前面的人也清晰了起来。
最后大概离他只剩下十米,我们看到一个穿着日本军装的人,正在往皮筏子上搬东西,不时警惕地看四周。接着,看到了那卷胶卷盒,已经被搬到了皮筏子上。
我缩在几只麻袋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观察,那人竟然戴着防毒面具。
妈的,都到这时候了,还不露出庐山真面目。
王四川给我使了个眼色,悄悄做了几个手语,让我吸引对方的注意力,马在海潜水,他准备投掷布鲁。
我一旦发出动静,对方立即会警觉然后开枪,他在对方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时候,甩出布鲁打掉他的枪。然后马在海突然出水,把对方拽到水里,我们三个再一拥而上。
我把过程想了一遍,没问题,就点头。王四川刚想动手,忽然,对面那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警惕地看着四周,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我和王四川立即缩回头,心说真他妈警觉,果然是专业特务。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再次探头出来,对方手上加快了速度,显然有所害怕。
王四川不再和我商量,使了个眼色,马在海倒是非常沉着,立即潜水而去。我穷尽目力判断着,一直看着他到了皮筏子下方,做好了准备。
王四川对我点了一下头,我深吸一口气,心里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接着,猛地狂奔起来,大吼道:“不许动!”
手电光迅速朝我这里照来,跑了两步之后,对方开枪了,子弹呼啸着从我脑后飞了过去。
我顿感不妙,因为子弹贴我脑后的距离太近了,这家伙显然射击的技巧非常熟练,他可能根本看不到我,只是听着声音就能大概判断我的位置,而且开枪的速度太快了。几乎是本能,一下滚倒。之后,看到两道火光掠过我刚才站的地方,再晚一秒我就没命了。
好在王四川那边也不慢,我卧倒之后听到了布鲁破空特有的声响,那肯定是王四川说的最凶狠的用来击倒野牛的投法,然后是一连串猛动和落水声。
我知道我们成功了,我马上跳起来,往水声传来的地方跑去。
王四川比我更快,我看到水中水花四溅,刚想跳下去,却看到皮筏子上赫然放着那只黑色的铁皮胶卷盒。
我上去抱住它,抬起掉在另一边的步枪,对准了水里。
两个打一个,而且其中一个是王四川,应该不用我了,我还是先保护重要的资料比较靠谱。
水里扑腾了半响,先是马在海探出了头又沉下去,我端起枪瞄准水里,大家绞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也不敢贸然开枪。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忽然平静了,一个扑腾马在海先爬上皮筏子,大口喘气。
我差点就一枪托砸下去,看到是他才收手,问怎么样了,他根本说不出话,拼命的喘,连我去拉他手都没力气接。
几秒后,王四川也出水了,他肺活量大,没有那么喘气,在水里划着四处看。
四周的睡眠非常平静,我用手电扫过,看不出一丝异样。
“妈的,被他跑了!”王四川骂到,“东西拿到了吗?”
我扬了扬铁盒子,他摇了摇头,爬上皮筏子拉起马在海:“功亏一篑,本来咱们肯定都是一等功。”说着爬起来。
我看着漆黑一片的水面,知道肯定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们,再看马在海的神情,显然他很想离开了,他问:“现在怎么办?要么直接上路?”
说实话,我看到这皮筏子,只剩下立即离开的欲望了,几乎不容我思考,立即点头。“不管了,为了胶卷的安全,我觉得我们应该马上离开。”
马在海大喜,开始解缆绳,我看向王四川,认为他肯定和我想法一致。
没想到他没有动。
我心中咯噔一下,看着他,问他干吗?难道还想等老唐出现,现在形势有变,应该随机应变了。
当时我也知道,就这么出去了对老唐他们是一种不负责任,但是由于有一个巨大的借口在手上,我完全管不了那么多了,王四川的正义感非常强,我很怕他在这个时候钻牛角尖。
他看着我,表情有点奇怪,犹豫了一下,才道:“不是,我想,我们是否应该先回放映厅。””放映厅?”马在海也惊讶,“回那儿干啥?”
王四川拍了拍铁盒子:“如果把这东西就这么交上去,我们这辈子都可能不知道,里面拍的是什么。”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立即明白了。
“你说,等我们三十年,四十年之后,会不会后悔当时没有耽搁这几个小时的时间?也许,几个小时后,我们会看到人类历史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下一篇:尾声
在那一年的那一个时刻,我点头答应了王四川的想法。
我们两个小时后回到了放映厅,在马在海的帮助下,我们启动了放映机。随着胶卷的转动,屏幕上开始出现了图像。
事实上,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我只知道,若干年后,我想起当时看到的东西,还是感觉到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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