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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想要什么

凯文·凯利 (美)
编者推荐
谁是网络时代的主角?
很多人一定会举出微软的比尔·盖茨、雅虎创始人杨致远、亚马逊网站的创始人杰夫·贝佐斯、苹果公司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或者Google创始人拉里·佩奇和谢尔盖·布林等等互联网业界的大腕。
但谁会想到真正“蛊惑”人心的其实不是福布斯榜上的富豪们,而是他们幕后一批数字时代的“传教士”和“鼓吹手”。而被称为“技术狂热分子乐园”的《连线》杂志编委会就是这批鼓吹手的顶尖选手,他们堪称“互联网时代的精神教父”。而本书的作者凯文·凯利却是这些“精神教父”的领头人。
他影响了苹果公司的史蒂夫·乔布斯、《连线》杂志的总编克里斯·安德森、《黑客帝国》的导演沃卓斯基兄弟、电影世界的领跑者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他参与创办了《连线》杂志、发起第一届黑客大会、创作《失控》……他是网络文化的发言人和观察者……
内容简介
在《科技想要什么》一书中,凯文·凯利向我们介绍了一种全新的科技观。他认为,作为整体,科技不是由线路和金属构成的一团乱麻,而是有生命力的自然形成的系统,它的起源完全可以回溯到生命的初始时期。正如生物进化呈现出无意识的趋势,科技也是如此。通过追踪这些长期趋势,我们可以对“科技想要什么”有所理解。
凯文·凯利预测了未来数十年科技的12种趋势,包括创造大脑这一得寸进尺之举。不过,为了让人类创造的世界实现收益最大化,需要对这种全球体系产生的问题和代价保持敏感。凯利详细讲述了值得我们学习的阿米什“早期使用者”和其他批判科技自我主义倾向的人所具有的智慧。
凯利的新科技理论提供了三种实践经验:通过倾听科技的需求,我们和我们的孩子可以更加出色地做好准备,迎接必将到来的科技;通过采用主动融合原则, 我们可以驾驭科技,使之发挥最大作用;通过遵从这种类生命系统的长期规则,我们可以获得它的全部馈赠。
凯利令人吃惊地宣称,现在人类已定义的生命形态仅包括植物、动物、原生生物、真菌、原细菌、真细菌六种,但技术的演化和这六种生命体的演化惊人相似。技术应该是生命的第七种存在方式。技术是生命的延伸,它不是独立于生命之外的东西。
这是一部关于科技的巅峰之作,必定会成为现代思想体系中的一座里程碑。
作者简介
1952年,凯利生于美国东北部的宾夕法尼亚州。19岁,他从罗德岛大学退学。接下来,他做了8年左右的独立摄影师,去过亚洲十几个国家。1979年,27岁的时候,凯利去中东的耶路撒冷,在那里成为基督徒。之后,他骑自行车穿越美国大陆。然后,《连线》开始进入KK生命,并以一种预告未来的方式切入时代脉搏。凯文·凯利参与创建《连线》杂志,在前7年里担任执行主编。他在《纽约时报》、《经济学家》、《科学》、《时代》和《华尔街日报》以及其它许多出版物上发表文章。已出版著作包括畅销书《失控》和《新经济的新规则》。
媒体及专家评论
凯文·凯利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科技哲学家之一,这本令人惊叹、光彩夺目的著作的出版,使他再次引领潮流。他论述了科技为什么是人类生命的衍生物,以及它如何按照内在需求和本能发展。它推动思维朝着相互联系、合为一体的方向发展,并且--是的,产生了善与美。如此绝妙的见解,既言之有物,又充满乐观精神!
--沃尔特·艾萨克森 《史蒂夫·乔布斯传》作者
知道亚洲象会用长鼻子,卷着枝条拍打蝇虫,也知道寒武纪曾有动物种群的大爆发,这叫知识。
盯着岩蚁的窝,看着忙忙碌碌的工蚁搬食物,赞叹这精灵的神奇;望着燕子口衔虫儿给雏燕喂食,心里涌过一阵阵暖意,这叫情感。
穿越数十亿年时空,想象夜幕中飘落的微尘,或许是千年沧桑的遗迹;掩卷长思,跳跃的音符总能激活大脑某个部位的颤动,冥想于“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去向何方?”,这叫智慧。
凯文·凯利的这本新书《科技想要什么》,既富含知识,又充满激情,更富有智慧。
--段永朝 财讯传媒集团首席战略官
凯文·凯利的思维,气魄宏大,读《科技需要什么》,给我感觉,好似曹操的《观沧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二者有一共同点,都将自然、生命,置于银河宇宙之中,以上帝之眼,加以统观。
--姜奇平 中国社科院信息化研究中心秘书长 《互联网周刊》主编
为什么我们这个时代应该读书,这就是答案。凯文·凯利是我们当中对文化和科技的互动具有最清晰思维的远见卓识之人,他创造了一部杰作,时代之作。我会用几个月的时间向遇到的每个人推荐本书。
--赛斯·戈丁 雅虎公司前副总裁
凯文·凯利为我们带来了一部权威巨著,应该细嚼慢咽,从头至尾品读。
--汤姆·彼得斯 企业管理大师、《追求卓越》合著者
本书绝非仅仅谈论物质。对凯文·凯利而言,生命是物质和能量--自大爆炸以来宇宙之基础--的延伸,而科技是生命的延伸。按照这一观点,人类不是终点,而是生命和人造品的过渡。如果你希望扩展关于生命和宇宙的思想和思维方式,我认为《科技想要什么》正是你需要的书。凯利是深邃思想的大师。
--斯坦·戴维斯 世界上最伟大的未来学家
目录
推荐序一 科技的呼吸和脉动
推荐序二 星汉灿烂 若出其里
第一章 我的疑惑
第一部分 起源
第二章 发明我们自己
第三章 第七王国的历史
第四章 外熵的扩展
第二部分 规则
第五章 大发展
第六章 注定的发展方向
第七章 趋同性
第八章 倾听科技之声
第九章 选择必然
第三部分 选择
第十章 邮包炸弹客言之有理
第十一章 阿米什改装者的经验
第十二章 寻找欢乐
第四部分 方向
第十三章 科技的轨迹
第十四章 无限博弈
专家推荐序一 科技的呼吸和脉动
(段永朝 财讯传媒集团首席战略官)
知道亚洲象会用长鼻子卷着枝条拍打蝇虫,也知道寒武纪曾有动物种群的大爆发,这叫知识。
盯着岩蚁的窝,看着忙忙碌碌的工蚁搬食物,赞叹这精灵的神奇;望着燕子口衔虫儿给雏燕喂食,心里涌过一阵阵暖意,这叫情感。
穿越数十亿年时空,想象夜幕中飘落的微尘,或许是千年沧桑的遗迹;掩卷长思,跳跃的音符总能激活大脑某个部位的颤动,冥想于:“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去向何方?”这叫智慧。
凯文·凯利的这本新书《科技想要什么》,既富含知识,又充满激情,更富有智慧。
思想的行者
1952年,凯文·凯利出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1971年在罗得岛大学念书一年后即辍学,后成为自由摄影师。
20岁至27岁间,凯文·凯利远足亚洲,在日本、韩国、中国台湾、菲律宾、泰国、缅甸、印度、斯里兰卡、巴基斯坦、孟加拉国、尼泊尔、阿富汗、伊朗等地游历。27岁在耶路撒冷,凯文·凯利经历了一次神奇的体验,他觉得自己的寿命只有6个月,于是孝顺父母,广为布施,看望亲友,然后在万圣节之夜“死”去。
回到美国后,这个在精神上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骑自行车跋涉5 000英里,横穿整个美国,体验生命的光辉。
在接下来的30年里,他用自己的方式热烈拥抱着这个飞速发展、眼花缭乱、日益技术化的世界,用自己独到的眼光和智慧,在思想光辉的尽头、在人迹罕至的边疆,发掘着暗藏在强大技术力量背后的生命之音。
1981年,凯文·凯利创办了自己的杂志《步行》(Walking Journal)。他曾是《全球评论》、《信号》、《全球概览》的编辑和重要的撰稿人,他的文章在《经济学人》、《纽约时报》、《时代》周刊、《科学》杂志等重量级媒体上广受赞誉。他参与创办的全球电子链接WELL(Whole Earth eLectronic Link)迄今仍然是最具人气、最有智慧的社区之一。
1999年,著名导演沃卓斯基在拍摄大片《黑客帝国》(Matrix)时,凯文·凯利的著作《失控》(Out of Control)曾被指定为全体演职人员必读的三本书之一。
他是一位思想的行者。
技术元素与第七王国
20世纪无疑是科技大发展的世纪。电报、电话、电视、电脑的快速普及,卫星、航天飞机、宇宙飞船的飞速发展,抗生素、基因药物、化学合成制剂的大量发明,高速公路、铁路、大型客机的广泛使用,还有数不清的科技产品、科学发现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元素,渗透到各个角落。
科技已经包围、席卷了人的工作与生活。
对科技产品的赞叹和恐惧,交织在一起,成为现代人普遍的心理情结。长期的大众传播和科学教育,在面对这种两难困境时,往往表现得束手无策。或者把批判的目光指向操纵科技背后的“利益之手”,或者将空泛的进步理念寄托在未来更高、更快、更强的科技发明。
无论哪一种,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科技是外在于人而存在的,科技只是人的产物,是工具;人可以,并且应当驾驭它。
凯文?凯利的这部书,试图颠覆这种定见。
在他看来,与人类共同进化的、被称做“技术元素”的这支力量,并不是晚近数百年、几千年的产物,而是伴随着生命演化数十亿年的整个过程。
漫长的生物进化中,猿人、智人和现代人与环境的关系、与外在世界的关系,其实无一不与“技术元素”的酝酿、发育、演化有关。
这个除微生物、菌类、植物和动物的“第七王国”,貌似拥有了自己的自主进化能力,孕育出自己的倾向性、组织性和活力,与生物界和人类交织缠绕、共生演化。
“保持差异的努力与熵的拉力之间的斗争,创造了自然界的奇观”,这种从物理学底层获得的启示,预示着“进化,乃至技术元素,遵循由物质和能量的本质决定的固有方向”。
这一“固有方向”仿佛有意地将生物引导到一个高度复杂的、精巧的方向,比如眼睛、翅膀、双足、回声定位系统,以及蚂蚁、蜜蜂、啮齿动物和哺乳动物的互助行为。更重要的是,这种“趋同进化”是跨物种的。
承认科技发展仿佛有固有的“方向”,第一眼会被视为“拟人”的写作手法。
的确,这部伟大著作中,随处可见这种“拟人”的手法。但是,细细体察凯文?凯利的良苦用心,你会觉得并非这么简单。
那种认识到科技已经显露出“自己的倾向性”的人,极有可能像泰德?卡钦斯基(见本书第十章)一样,对科技侵蚀、奴役这个世界抱有深切的反感。然而,卡钦斯基无疑是彻底拒绝技术的极端典型。
与卡钦斯基试图终止科技进程的鲁莽做法不同,阿米什人(见本书第十一章)有选择、有节制地运用技术元素,通过集体的选择方式,最大限度地适应科技的进化节奏,仿佛是另一种深刻的隐喻:科技带来的种种负面效应,或者灾难,往往是人的局限所致。
但是,凯文?凯利的思考,并未就此止步。
科技想要拥抱生命
海德格尔对技术的批判理论,以德国哲学特有的思辨精神,指认出科技背后“异化”自然、异化人的力量,认为这个世界充满悖谬:科技显示着人的智慧,同时也放大着人的贪婪;科技在逼索自然呈现、展示更多的内在元素的同时,也在将人逼进一个冷峻的“座架”。
海德格尔认为,这种貌似宿命的技术现实,本质上是人所无法控制的,但获得拯救的机会也恰在于此:“救渡乃植根并发育于技术之本质中。”
与海德格尔思想异曲同工的是,在凯文?凯利看来,这种势不可当的力量,并非简单地将科技划分为“好的”和“坏的”就可以安枕无忧。
嵌入到人的认知和行为间无法剥离的“技术元素”,仿佛与人拥有同样的心跳和呼吸,它想要冲破重力、混乱、混沌的束缚,寻求最大的表现力和生命力,它表现出的组织活性、亲和力,需要人仔细倾听、细心捕捉,并与之共舞。
比如复杂性,技术元素的复杂性在提高,但更重要的是“各种技术血液中被添加了信息层,经过重组用于更复杂的产品”。
比如多样性,多样性往往是杂乱无章的另一种说法,但“多样性提高是健康的征兆”。
比如自由,凯文·凯利指出,自由的含义并非可以率性而为,而是“选择的自由”。
在凯文·凯利看来,“技术元素向共生性的发展推动我们去追逐一个古老的梦想:在最大限度发挥个人自主性的同时,使集体的能力最大化”。
在他的眼里,网络“就像你的情人”,“技术元素准备操纵物质,重组它的内部结构,为其注入感知力”。
总之,科技想要拥抱生命,它想要进化、想要秩序、想要充满神奇、充满活力的未来。
与科技结缘
凯文·凯利被誉为赛博文化的先知和游侠。然而,从这本书里试图寻找任何确定性的答案,是徒劳的。
凯文·凯利的思想精髓在于:用生命特有的眼光,注视那些外在于个体的一切事物,不把它们看成是“死寂”的、无生命的,而是按照生命特有的脉动,与这个世界一同呼吸,积极投身于这个世界无穷的博弈中,拥抱生命,感受生命。
用全新的视角体察生命,把技术元素尽括其中:与科技结缘,这就是启示。
与科技结缘的新型“人 技关系”,借用荷尔德林的诗句,是这样一幅画面:“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
专家推荐序二 星汉灿烂 若出其里
(姜奇平 中国社科院信息化研究中心秘书长、 《互联网周刊》主编)
凯文·凯利的思维,气魄宏大。读《科技想要什么》,给我的感觉,好似曹操的《观沧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二者有一共同点,都将自然、生命,置于银河宇宙之中,以上帝之眼,加以统观。
凯文·凯利立论的意义何在?
《科技想要什么》一书的主要内容,是从宇宙的视角探索人与科技的关系。其主题用凯文·凯利的话说就是:“人类不是科技轨迹的终点,而是中点,恰好在生命和制造品中间。”这话在浸染于信息界多年的我听来,力重千钧,我感到它指向的是文明的元命题。
我们知道,工业文明的元命题,来自笛卡儿。笛卡儿用“我思”作为巨斧,将心与物,一刀两断。从此,生命与机器分离了。工业化的洞天石扉,在这鬼斧神工之中,訇然中开。几百年工业化的芸芸众生,不过是“开天地”后的余波延续。
凯文·凯利提出的,则是一个反命题,他要把被工业化分裂的心与物天门,用笛卡儿同样的力道,轰然合上。用信息革命理念,开辟新的天地。
心与物,在凯文·凯利这里,对应的是生命与机器。这是凯文·凯利思考信息技术问题的主线。
1992年,凯文·凯利帮助创办《连线》杂志这一“数字文化的官方喉舌”,开始了他悟道信息科技的天路历程。凯文·凯利思考的核心,一直围绕人与科技的关系,得出的结论,与工业化的理念正好相反。
在1994年出版的《失控》中,凯文·凯利详细探讨的是科技系统开始模仿自然系统的方式。现在,他又注意到,“生命系统也具备机械过程--例如计算--的抽象本质”。机械的系统在生命化,生命的系统在机械化,心与物在双向地与对方融合。这预示着历史的逆转。
凯文·凯利作为信息技术的先锋,提出问题本身,对传统就具有十足的挑战意味。工业化赖以成立的世界观基础,就是人征服自然,为此必须假设生命与机器对立,而且是在世界存在的根子上假设。这是笛卡儿心物二元论受到认可的原因,他这一斧头砍下去,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对立、科学主义与人本主义对立……等等后来发生的事情就自然而然了。
但是,如果生命长入了机器,机器长入了生命。工业化的逻辑就逆转了。凯文·凯利想要证明的,正是这件事:“如果DNA可以制作成正在运行的计算机,而计算机可以像DNA那样进化,那么在人工制品和自然生命之间有可能--或者说一定--存在某种对等关系。科技和生命一定共同具备某些基本属性。”一旦信息技术与生命技术合流,人们马上可以期待的,将是工业化的反现象,即生命与机器的一体化。首先被证伪的,将是笛卡儿。接着崩溃的,将是康德哲学,因为物自体与主体将“共同具备某些基本属性”。人类的判断力将重新进行“批判”。接下来将是多米诺骨牌:工业化技术体系、工业化生产关系、工业化上层建筑……“一切坚固的东西都将烟消云散”。我说凯文·凯利的立论力重千钧,就在这里。
凯文·凯利是怎么论证的呢?
对于心物何以从对立的二元,变为融合的一元这个困难的问题,凯文·凯利指出其中的关键在于,信息是连接此岸与彼岸的纽带。
凯文·凯利以上帝的口吻(我猜是缓缓地)说:“从宇宙视角看,信息是世界的主导力量。”
接下来的笔法,读过《圣经》的人都会眼熟:“在宇宙的初始阶段,即紧接着大爆炸之后的时期,能量支配存在。当时辐射是唯一的存在,宇宙就是一团光。渐渐地,宇宙膨胀并冷却,物质成为主导者。物质成块状,分布不均匀,但它的结晶性质产生引力,开始塑造宇宙。随着生命的出现(就在人类的周边区域),信息的影响增大。我们称之为生命的信息过程数十亿年前控制了地球的大气层。现在,另一个信息过程--技术元素,正在重新征服地球。”
要说曹操,为什么伟大呢?他看见大海边的一丛树木,一下就想到“星汉灿烂,若出其里”那么远。一般人面对一条信息,顶多望文生义,想到它说的是,谁谁谁,你妈叫你回家吃饭。这同只看到一丛树木,没留神后面还躲猫猫着一个银河系一样。凯文·凯利过人之处在于,他把信息放在宇宙的大尺度中观察(比所谓星汉亦即银河系还远),看穿信息的宇宙本质。这就跳出了信息技术、生命技术,更不用说信息产业等表面现象。
这并没有完,凯文·凯利进一步归纳信息的本质。他自己杜撰了个词叫“外熵”,实际就是人们常说的负熵,想强调的是其自组织的积极含义。它相当于中国古典的“生生不息”,或今人所说的涌现、生成,相当于老百姓口头说的创造。
凯文·凯利与笛卡儿的“我思故我在”完全相反,指出:“从根本上说,科技的主导地位并非因为它诞生于人类意识,给予它这种地位的是一个同样可作为其本源的自组织,并且这个自组织还孕育出星系、行星、生命和思维。它是始于大爆炸的巨大非对称轨迹的一部分,随时间的推移而扩展为最抽象的非物质形态。”我们对比《易传》贲卦:“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同样认为“生生不息”这一类似于“外熵”的本原,超越天文、人文,是心物一元的,且化成一切。可见,凯文·凯利悟道已悟到本原深处。
凯文·凯利说:“我希望本书能够阐明:自我创造的单线将宇宙、生物和科技串接成一个创造物。与其说生命是物质和能量产生的奇迹,不如说是必然产物。与其说技术元素是生命的对立面,不如说是它的延伸。”一不做,二不休,他把经济也装进去了。“我们正逐渐用无形的设计、灵活性、创新和智能化取代刚性的沉重的原子。从非常现实的意义上说,我们向以服务和理念为基础的经济迈进,是延续某种从宇宙大爆炸就开始的趋势。”这同钱德勒一旦发现信息成为转型国家的力量后,一口气把美国的信息技术史往前倒腾了300年一样。等于告诉世人,你们今天看到的IT,并不是你们所自以为的那个东西。信息有更深的本性,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在你们意料之外。
凯文·凯利论证的现实意义何在?
不久前,在讨论信息社会共识时,中国信息经济的泰斗乌家培教授对有人在下一代新兴技术重点的确定上,把生命技术与信息技术对立起来,把生命技术当做另一个时代而厚此薄彼,表示担忧。读一读《科技想要什么》可以明确领悟到,地球生命只不过是信息在DNA这一特殊载体上的存在。凯文·凯利在本书和《失控》中都认为,在宇宙中可能存在不以DNA方式存在的信息和生命。他说:“科学家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无论生命的定义是什么,其本质都不在于DNA、机体组织或肉体这样的物质,而在于看不见的能量分配和物质形式中包含的信息。”
从文明高度看,信息、生命、DNA这些都只是石头,而不是河本身。中国人擅长摸着石头过河,但往往把石头当成了河。摸到信息技术,说这条河是信息化,摸到了生命技术,就说这条河变了。结果成了狗熊掰棒子。信息社会、信息文明的共识,要建立在对历史长河的深入认识之上。凯文·凯利的精彩论述,让我们领教了什么叫大尺度历史,这条河相对石头来说,有多长、多深。
此时,我们再回味这本书的“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不是会有一种从当前急迫现实问题跳出来,倚杖听涛声,听银河涛声的恢弘感觉吗?
第一章 我的疑惑
这是本书最重要的一章。理解凯文·凯利的疑惑,以及背后的焦虑,是耐心读下去的关键。
凯文·凯利的疑惑,说起来平淡无奇,在你我日常生活之中随处可见。
比如说,我们的生活中充斥着“技术元素”,甚至我们指望更强大的抗生素、更神奇的纳米科技、更开放的网络系统和新型的能源,为我们带来更便捷、舒适、安全的生活。
另一方面,我们对科技生活处处充满恐惧:我们担心科技会剥夺人的权力,甚至某一天会主导人的世界;我们焦虑科技背后,是否总是暗藏着一只邪恶的眼睛;我们哀叹无法与强大的科技抗衡,同时已经无法想象,没有科技的生活……
如果凯文·凯利的疑惑仅仅是这些,那说明他的焦虑并未超越海德格尔的技术批判理论,也没有超越伴随晚期资本主义和高科技兴起的“生态主义”、“环保主义” 和绿党政治。
凯文·凯利试图看得更远。
在“非人力动力”成为工业革命的引擎,人工智慧业已侵入人类生活,真正的“自然界”正不可逆地演化为“人工自然”的时代,“科技的生命化”特征,已成为现实世界无法根除的特征。凯文·凯利的疑虑,用他自己的话说,叫做:“科技是否具备人性?”
这并非用拟人化的浪漫语言来描绘我们周遭的科技事务。提出这一问题的根本冲动,是想重新思考“人与机器的关系”,这种关系并非事前确立一个前提:科技是人脑的产物-就这么简单。这种思考导向一个富有人情味,但绝非仅仅是人情味的话题:科技想要什么?
在本章的末尾,凯文·凯利提前给出了这一问题的答案:“意识到它(指科技)的需求,大大减少了我在决定如何与科技交往时的困扰。”
我一生的大部分时光在赤贫中度过。从大学辍学后,近10年的时间里,我身着廉价运动鞋和破旧的牛仔裤游荡于亚洲的偏远地区,有大把的时间,却没有金钱。我最了解的城市被中世纪的财富包围,走过的土地受着古老农耕习俗的束缚。伸手触摸的每件物体,几乎肯定是由木头、纤维或石头构成的。我用手抓东西吃,在山谷中艰难前行,席地而卧。行李很少,个人财物总计包括一只睡袋、一件换洗衣服、一把铅笔刀和几台照相机。在与大地的亲密接触中,我感到迫切需要科技的保护。没有那种保护,我经常感觉发冷或发热,常常被雨淋湿,被昆虫叮咬的次数增加,生理节奏与日夜和季节同步。时间似乎取之不尽。
在亚洲待了8年后,我回到美国。卖掉微薄的家产,购置了一辆价格不菲的自行车,然后从西向东横穿北美大陆,曲折行车5 000英里。这次旅程最令我难忘的是滑行通过阿米什人位于宾夕法尼亚州东部的大片农田。阿米什人是我在北美大陆发现的最接近我在亚洲所感受到的科技最小化状态的群体。阿米什人对财物的选择让我心存敬意。他们不加装饰的住所令人非常舒心。我体会到自己的生活-因高科技而顺畅-与他们的生活并行不悖,也尝试将生活中的技术元素减至最少。抵达东海岸时,除了自行车,我一无所有。
我成长于20世纪50~60年代的新泽西州郊区,生活中科技无处不在。但是直到10岁时,家里才有了电视机,而且当它真正出现在家中时,我完全不感兴趣。我目睹了电视是如何影响朋友们的。电视技术有着不同寻常的力量,能够在特定时刻召唤人们,几个小时内吸引住他们。电视播放有创意的商业广告,告诉人们获取更多科技产品。人们接受了这种宣传。我注意到其他有影响力的技术(例如汽车)似乎也可以使人们顺从,推动他们购买和使用更多的科技产品和服务(高速公路、汽车电影院、快餐)。我决定将自己生活中的技术元素压缩到最低限度。青少年时期,我很少与人聊天,对我而言,科技自言自语的嘈杂声仿佛掩盖了朋友们的真实声音。越少涉入科技的逻辑循环,自己的人生轨道似乎就越顺畅。
横穿美国的自行车之旅结束的那年,我27岁。我在纽约州北部购置了一块廉价土地,隐身于此,那里林木繁茂,不需要任何建筑规范。我和一位朋友一起,砍下橡树,锯成木料,用这些自制的木材建起了一所房子。我们钉紧每一块杉木板,依次搭在屋顶上。我还清晰记得搬运数以百计的大石块修建一堵护土墙的场景,这墙不止一次被溢出的溪水冲垮过。我靠自己的双手搬运了很多次。另外,我们用了更多的石块在客厅砌好一座巨大的壁炉。尽管工作很辛苦,但这些石块和橡树木材让我充分体验到阿米什般的满足感。
不过,我不是阿米什人。我认为,如果要砍倒大树,使用链锯是个明智选择,任何一位拥有链锯的森林部落成员都会同意这一点。一旦我们的注意力被吸引到科技上,并且更加确定自己的需求,那么,某些技术优于其他技术就是不言自明的了。如果说在不发达世界的旅行教会我一些道理,这道理就是:阿司匹林、棉衣、金属罐和电话是伟大的发明。它们属于好的技术。世界各地的人们尽其所能获取这些物品,几乎没有例外。任何人,如果曾经拥有设计完美的便捷工具,就会明白它可以扩展自己的精神世界。飞机拓宽了我的视野,书本开启了我的思想,抗生素挽救过我的生命,摄影术激发出我的灵感。甚至链锯-可以轻松锯开手斧难以对付的树瘤,也渐渐让我对树木的美丽和力量心怀敬意,这种敬意是世界上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产生的。
我开始痴迷于挑选几种可以拓展精神世界的工具。1980年,我成为《全球概览》(The Whole Earth Catalog)的自由撰稿人,这家杂志让读者自己从浩如烟海的自编素材中选择和推荐合适的材料。20世纪70~80年代,《全球概览》本质上是一家先于网络和计算机出现的由用户建立的网站,使用的是廉价的新闻纸。读者即作者。人们精挑细选的简单工具能够引发生活的变化,这令我激动不已。
28岁时,我开始销售邮购的自助游指南,这些资料包括关于如何进入占世界大部分的科技欠发达地区的信息。当时,我仅有的两项重要财产是自行车和睡袋,因此从朋友那里借了一台计算机(早期的苹果二代),使我的兼职实现自动化,又找到一只便宜的电话调制解调器,通过它把文档发送给印刷厂。《全球概览》的一位对计算机感兴趣的编辑同事私下给我一个来宾账号,使我得以远程参与一个处于试验阶段的电话会议系统,该系统由新泽西理工学院的一位教授管理。不久我发现自己沉迷于一件规模更大、范围更广的事物:新生的网络社区。对我来说,这是一块比亚洲更陌生的新大陆。于是我开始对它进行报道,仿佛在报道异域的旅行目的地。令我深感惊讶的是,我发现这些高科技计算机网络并没有使我这样的早期用户迷失心智,而是丰富了我们的思想。这些由人和电线构筑的生态网络具有某种意想不到的有机性。在完全的虚无之外,我们正在培育虚拟的共同体。数年后当互联网终于出现时,对我来说早已不是新鲜事物。
随着计算机进入我们生活的中心,我对科技有一些过去未曾注意到的新发现。科技除了能够满足(和创造)欲望以及偶尔节省劳动力之外,还有其他功能:创造新机会。我亲眼见证了在线网络将人们与观念、选择以及在其他情况下不太可能遇到的人联系起来。在线网络释放了激情、多重创造力和无私精神。就在这个具有重大文化意义的时刻,当专家们宣称写作已经消亡时,数百万人开始在线写作,数量比过去还要多。就在专家们断言人们会离群索居时,数百万人开始大批聚集。通过网络,他们以无数种方式组成团体,合作共享,共同创造。这对我是一种新的体验。冷冰冰的硅质芯片、长长的金属线和复杂的高压设备在孕育我们人类最优秀的技术成果。就在我发现计算机网络激发灵感并使机会多样化的过程后,马上意识到其他技术,例如汽车、链锯和生化技术,对了,甚至还有电视机,都具备同样的功能,只是方式略有不同。这令我对科技的认知完全不同以往了。
我热衷于早期的远程会议系统,1984年,《全球概览》以网上办公的形式聘用我,帮助编辑第一本评论个人电脑软件的消费者出版物。(我相信,自己也许是世界上第一个被在线聘用的人。)数年后,我参与建立新兴的互联网的首个大众网络接口:被称为WELL的门户网站。1992年,我帮助创办《连线》杂志-数字文化的官方喉舌,在发行的前7年里担任内容策划。从那时起,我就坚持尽可能少地使用科技产品。现在,我的朋友们从事各种发明创造工作,包括超级计算机、基因药物、搜索引擎、纳米技术和光纤通信,所有这些都是新生事物。目及之处,我都能看见科技的改造力量。
但是,我没有掌上电脑、智能手机或者蓝牙设备之类的产品,也不写微博。我的三个孩子在拒绝电视的环境中长大,现在家中仍然没有广播或有线电视。笔记本电脑和我无缘,旅行时也不会携带电脑。在我的圈子里,我常常最后一个添置最新的必备设备。现在我骑车的时间比开车要多。朋友们忙于应付不断振动的掌上设备,而我继续与各种各样的科技产品保持距离,以免忘记自己的身份。同时,我还管理着一家很受欢迎的内容每日更新的网站,名为“绝妙工具箱”,很久以前我在《全球概览》评估读者精选出的提高个人自主性的工具,这个网站就是那份工作的延续。我的工作室源源不断地收到自制工具,提供者希望得到宣传。它们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再也没有被领走,我周围堆满了器物。虽然生活中小心翼翼,但我还是有意地选择了让自己尽可能多地接触科技产品。
我承认,自己与科技的关系充满矛盾。我想各位读者也会面对这样的矛盾。今天,我们的生活无法摆脱这样一种复杂且持续的现实,即越来越多技术元素带来的便利和个人减少对科技的依赖性之间的对立关系:我应该给孩子买这件设备吗?我有时间熟悉这套节省劳动的设备吗?进一步的话,还会考虑:总之,科技到底将从我的生活中夺去什么?这是怎样的一股全球性的力量,令我们既爱又恨?我们该如何应对?可以拒绝吗?或者,每种新科技都是必然出现的吗?面对不断涌现的新事物,我应该支持还是质疑-我的选择重要吗?
我需要找到这些答案,在我面对科技左右为难时予以指导。我的第一个疑惑是最基本的。我意识到,对于什么才是科技,过去我一无所知。它的本质是什么?如果不知晓科技的本质,那么当一项新的技术问世时,我将缺乏评判的框架来判断应该以热烈还是消极的心态去接受。
我对科技本质的疑虑以及与它的矛盾关系让我花了7年时间思考,并最终促成本书的写作。我的研究让我返回时间的起点,又前往遥远的未来。我深入探究科技史,在硅谷-我的住处-聆听未来学家的演讲,富有想象力地描述未来的情景。我与一些最激进的科技评论家和他们最热情的粉丝面谈;回到宾夕法尼亚乡下,花更多的时间与阿米什人在一起;在老挝、不丹和中国西部的山村中旅行,倾听物资匮乏的穷人的心声;访问实力雄厚的企业的实验室,这些实验室在努力研发大家公认未来几年必不可少的用品。
越仔细观察相互矛盾的科技发展趋势,我的疑惑就越深。我们对科技的困惑通常起始于某个非常具体的考虑:我们应该允许克隆人类吗?长期通过手机短信交流会让孩子们变成哑巴吗?我们希望汽车自动寻找车位停泊吗?随着疑惑的加深,我意识到要想找到令人满意的答案,我们首先需要把科技看成一个整体。只有通过了解科技史,预测它的发展趋势和偏好,追踪当前方向,我们才有希望解决个人困惑。
尽管科技有着强大的影响力,但它看不见,难以发现,不可名状。举个例子:自1790年乔治·华盛顿第一次发表国情咨文以来,每一任美国总统都要就国家现状、前景和全球最重要的力量向国会发表年度咨文。1939年之前“科技”这个术语从未以口语的形式出现。1952年之前,它从未在一篇国情咨文中出现两次。毫无疑问,我的祖父母和父母已被科技包围!但作为所有发明的总和,在其成熟期的大部分时间里,科技是个无名氏。
“technelogos”这个词字面上来自希腊语。古希腊人使用“techne”这个词时,指的是艺术、技能、手艺,甚至还有聪明的意思,最贴切的翻译也许是“才智”。techne用于表示巧妙运用现有条件完成任务的能力,从这个意义上说,荷马这样的诗人极为看重这一品质。奥德赛王是techne大师。而柏拉图与当时的大部分学者一样,认为techne-他用这个词指代手工工艺-属于底层知识,是不纯洁、低俗的东西。因为对实践知识的蔑视,柏拉图在对所有知识进行复杂分类时省略了对手工艺的说明。事实上,古希腊文献中甚至没有一篇著作提及technelogos,只有一个例外。就目前所知道的,是在亚里士多德的《修辞学》(Rhetoric)一文中,第一次将techne列入逻各斯(logos,意为词汇、语言或者文化),表示“technelogos”单项。在这篇文章中,亚里士多德四次提到“technelogos”,但确切含义均不明晰。他指的是“语言的技巧”,还是“关于艺术的论述”?也可能是手工艺文化?在短暂而又隐秘地登场之后,“科技”这个词汇基本上消失了。
当然,科技本身不会消失。希腊人发明了铁焊接、风箱、车床和钥匙。他们的学生罗马人发明了拱顶、引水渠、吹制玻璃、水泥、下水道和水磨坊。但是,在他们的时代以及此后许多个世纪,总体而言,所有被制造出来的科技产品实际上不为人所知-从未作为独立主题进行讨论,甚至显然从未被人们思考过。在古代世界,科技无处不在,人们却视而不见。
在接下来的许多世纪,学者们继续将制作器物称为手艺(craft),将创造力称为艺术(art)。随着各种工具、机器和精巧装置的传播,操作它们的工作被称为“有用的艺术”。每一项有用的艺术,例如采矿、编织、金属加工和缝纫,都有自己的独门秘技,通过师傅-学徒的关系代代相传。不过这仍然是艺术,这个词汇在此处表达的是其原意的奇特延伸,保留了古希腊语中的手艺和才智之意。
在接下来的几千年中,人们认为艺术和技术显然属于个人范畴。每件艺术作品-无论是铁制栅栏还是药方-都被视为特定个人的特殊才智产生的独一无二的表现形式。任何产品都是单个天才的杰作。按照历史学家卡尔·米查姆(Carl Mitcham)的解释,“大规模生产是传统思想无法想象的,这不仅是因为技术原因”。
到中世纪的欧洲,手工业的发展最引人注目的是使用了新的能源。一种高效率的轭具在全社会得到广泛使用,大幅增加了农田亩产量。同时人们改进水磨坊和风车,提高木材和面粉的产量,改善排水系统。所有这些物资的大规模生产都是在非奴隶制的环境中实现的。正如科技史学家林恩·怀特(Lynn White)写到的那样:“中世纪晚期的主要辉煌成就不是大教堂和史诗,也不是经院哲学,而是推动了这样的潮流:这个庞大文明在历史上第一次主要依靠非人力动力来生存,而不是奴隶或苦力的汗流浃背。”机器正成为我们的苦力。
18世纪,几种革命让社会翻天覆地,工业革命是其中之一。机械生物侵入农庄和家庭,但人们对这种入侵同样没有称谓。最终,在1802年,德国哥廷根大学经济学教授约翰·贝克曼(Johann Beckmann)为这股新兴力量命名。贝克曼认为,“有用的艺术”迅速传播,重要性日益增加,因此需要按照“系统的结构”来教学。他谈到建筑艺术、化学工艺、金属工艺、砖石工程和制造工艺,并首次宣称这些知识领域相互交叉。他把这些知识统一整理为综合课程,撰写了题为《技术指南》(Guide to Technology,德语为Technologie)的教材,重新使用了那个被遗忘的古希腊词汇。贝克曼希望他的纲要成为这个领域的第一门课程,事实的确如此,并且不止于此。这本教材给科技命名,就像我们今天所做的那样。科技有了名称,就不再是隐形的。注意到它的存在后,我们会感到诧异,人们怎么能对它视而不见。
贝克曼的功绩不只是为科技正名。他是首批认识到我们的成就不仅仅是随机发明和优秀思想的组合的人物之一。作为整体的科技,在如此漫长的时期里不为我们所知,原因是其中比例很小的个人天才成分的遮掩扰乱了我们的视线。一旦贝克曼摘下这层面纱,人们的技艺和手工艺品就可以被视为与个人无关的由独立要素编织而成的连贯整体。
每一项新发明取得进展都需要借鉴过去的发明成果。没有用铜压制成的电线,机器之间就无法连接。不开采煤矿或铀矿,不在河流上筑坝蓄水,不采集稀有金属制造太阳能电池板,就没有电。没有交通工具运送,就不会有工厂的物流循环。没有锯子锯出的手柄,就没有锤子;没有锤子锻成的锯条,就没有手柄。这种由系统、子系统、机器、管道、公路、线缆、传送带、汽车、服务器和路由器、代码、计算器、传感器、文档、催化剂、集体记忆和发电机构成的全球范围内循环不断、相互连接的网络-整套由互相关联、互相依存的部分组成的宏大装置形成一个单独的系统。
当科学家开始研究这个系统的运转过程时,很快就注意到一些不寻常的迹象:科技的庞大系统经常像原始有机体一样工作。网络,特别是电子网络,显示出仿生行为。在我早期体验在线生活时,我发现,发出电子邮件后,网络会将邮件截成数段,然后通过多条路径将这些片段发送至收件人地址。多路径不是预先确定的,而是根据整个网络的实时流量“临时决定”。事实上,电子邮件分拆成两个部分,可能历经完全不同的路径,到达终点时又恢复如初。如果某个片段在传送途中丢失,会再次从其他路径发送,直至抵达终点。这种不可思议的有机性令我吃惊-像极了蚁巢中传送信息的方式。
1994年,我的一本名为《失控》的书得以出版,该书详细地探讨了科技系统模仿自然系统的方式。我以计算机程序和合成化学品为例,前者可以自我复制,后者可以自我催化-还有简单的机器人,他们甚至可以像细胞那样自组装。许多复杂的大型系统,例如电网,被设计成具有自我修复功能,与我们身体的同类功能差别不大。计算机专家运用进化规则生成人类难以编写的计算机软件,研究者不是设计成千上万条代码,而是使用进化系统挑选最佳的代码行,不断使之变异,去除有缺陷的部分,直至进化后的代码可以完美运行。
同时,生物学家逐渐知道,生命系统也具备机械过程-例如计算-的抽象本质。举个例子,研究者发现DNA(脱氧核糖核酸)-取自依附在我们肠内的无处不在的大肠杆菌的真实DNA-可用于计算数学难题的答案,就像计算机。如果DNA可以制作成正在运行的计算机,而计算机可以像DNA那样进化,那么在人工制品和自然生命之间有可能-或者说一定-存在某种对等关系。科技和生命一定共同具备某些基本属性。
在我对这些问题感到困惑的日子里,科技发生了异常的变化:最优秀的科技产品变得难以置信地非实体化。奇妙的产品体积越来越小,用料越来越少,功能越来越多。一些最出色的科技产品,例如软件,完全没有物质实体。这种发展趋势并非今天才有,历史上任何一份伟大发明的列表都包含大量体积细小的发明:计算器、字母表、指南针、青霉素、复式记账法、美国宪法、避孕药、牲畜驯养、零、细菌理论、激光、电、硅质芯片等。如果这些发明中的大多数落到脚趾上,你是不会受伤的。现在,非实体化过程开始加速。
科学家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无论生命的定义是什么,其本质都不在于DNA、机体组织或肉体这样的物质,而在于看不见的能量分配和物质形式中包含的信息。同样,随着科技的物质面罩被揭开,我们可以看到,它的内核也是观念和信息。生命和科技似乎都是以非物质的信息流为基础的。
此时,我意识到需要更清楚地了解是什么力量贯穿科技始终。真的只是幽灵般的信息?或者说科技还需要物质基础?是自然力量还是非自然力量?科技是自然生命的延伸,这一点可以确定(至少对我而言是如此),但是它与自然的差异表现为什么形式?(尽管计算机和DNA共同具有某些本质属性,但不能说苹果电脑与向日葵一样。)还有一点可以肯定,即科技来自人的大脑,但是大脑的产物(即使是人工智能这样的认知产物)在何种程度上不同于大脑本身?科技是否具备人性?
我们倾向于将科技等同于闪烁着智慧之光的工具和器械。尽管我们承认科技能够以非实体的形式存在,例如软件,但我们一般不会把绘画、文学、音乐、舞蹈、诗歌和通常意义上的人文学科归属于科技。其实,应该包含这些内容。如果说UNIX系统内上千行的字母可称为科技-用于制作网页的计算机代码,那么英语文学(如《哈姆雷特》)中的上千行字母也应当可以。它们都能改变我们的行为,影响事件的进程,为未来的发明创造机会。因此,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和巴赫的赋格曲与谷歌的搜索引擎和iPod同属一类:都是大脑产生的有用的东西。电影《指环王》拍摄过程中运用了多种相互交错的技术,我们无法分割它们。正如用数字技术展现想象出来的角色一样,对原始故事进行文学演绎也是一项发明。二者都是人们想象力的有意义的产物,都让观众感到震撼,都具备科技的属性。
为什么不把数量庞大的发明创造统称为文化?事实上有人这么做。在这种用法中,文化包括迄今为止所有被发明出来的技术和这些技术的产物,以及我们的集体思维产生的其他任何东西。当有人提及“文化”时,如果他所指的不仅是当地的民族文化,而且包含人类的整体文化,那么这个词汇所指代的就非常贴近我一直在谈论的科技涵盖的广阔范围。
但是“文化”这个词汇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缺陷:过于局限。1802年贝克曼为科技正名时认识到,我们正在进行的发明将以自我繁殖的形式孕育其他发明。科技艺术产生新工具,新工具又引发新艺术,新艺术再次催生新工具,无限循环。手工制品的操作越来越复杂,来源越来越相互关联,以至于它们构成了新的整体:科技。
“文化”这个词汇不能表达出这种推动科技发展的必不可少的自推进动力。但是,说实话,科技这个词也不是特别贴切,它也有很大局限性,因为科技也可以表示具体的方法和装置,例如“生物技术”、“数字技术”,或者石器时代的技术。
我厌恶发明一些其他人不使用的字眼,不过就本例而言,所有已知的选项都未能反映所需的范畴。因此我勉强创造了一个词汇来指代环绕我们周围的科技系统,这个系统涵盖范围更广,具有全球性和大范围的相关性。这个词汇就是技术元素(technium)。技术元素不仅指硬件,而且包括文化、艺术、社会制度以及各类思想。它包含无形的事物,例如软件、法律和哲学概念。最重要的是,它包括人类发明所具有的“繁殖”动力,这种动力促进新工具的制作和新的科技发明,鼓励不同技术进行沟通以实现自我改进。在本书的其余部分,其他人使用科技一词以示复数或者表示整个系统(如“科技加速发展”)的地方我将使用技术元素这个词汇。在指代具体技术,如雷达或塑料聚合物时,我会使用科技一词。举个例子,我会说:“技术元素加快科技发明的速度。”换句话说,科技可以申请专利,而技术元素包括专利系统本身。
总之,英语中的技术元素与德语的technik类似,后者同样概括了机器、方法和工程流程的总和。技术元素还与法语名词technique有关联,法国哲学家用这个词表示社会和工具文化。不过,这两个词都没有抓住我所认为的技术元素的本质属性:这是关于发明创造的自我强化系统的理念。在进化过程中的某个时刻,处于反馈环和复杂互动过程中的工具、机器和观念系统变得非常密集,从而产生了些许独立性。这个系统开始具备某种自主性。
乍看之下,这个关于科技独立性的概念很难理解。我们在学校学到的对科技的认知是:首先它是一堆硬件,其次是完全依赖我们人类的无生命物质。按照这个观点,科技只是我们的产品。没有我们,它就不存在,它只能根据我们的意愿实现其功能。这也是我开始思考上述问题时的观点。但是,我越深入了解科技发明的整个系统,就越意识到它的强大和自我繁殖能力。
有很多科技的支持者-也包括很多反对者-强烈反对技术元素的自主性理念。他们坚持认为科技只能听从人类的指挥。在他们看来,科技自主性的概念只是我们一相情愿的想法。现在我接受一种相反的观点:经过1万年的缓慢发展和200年令人难以置信的复杂的与人类剥离的过程,技术元素日渐成熟,成为自己的主宰。它的持续性自我强化过程和组成部分使之具有明显的自主性。过去它也许像老式计算机程序一样简单,只是机械地重复我们的指令,但是现在,它更像复杂的有机组织,经常跟随自己的节拍起舞。
好了,这听起来充满诗意,但是,有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技术元素的自主性呢?我认为有,不过这取决于我们如何定义自主性。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最重视的属性都是极不稳定的。生命、思维、意识、秩序、复合性、自由意志和自主性这些概念的定义都是多种多样、自相矛盾且不充分的。生命、思维、意识或者自主性始于何处、终于何处,没人能达成一致。最能达成共识的是这些属性都不是二进制的,它们的存在具有连续性。因此,人类有思维,狗和老鼠也有。鱼有微小的大脑,因此必然有简单的思维。这意味着大脑更小的蚂蚁也有思维吗?要拥有思维,需要多少神经元?
自主性的程度会发生类似的变化。新生的角马出生后就会自己走路。而人类婴儿在出生后前几年如果没有母亲的照顾就会死亡,因此我们不能认为他有自主性。甚至成年人也不是100%的自主,因为我们依靠内脏中的其他物种(例如大肠杆菌)帮助消化食物和分解毒素。如果人类不是完全自主的,那么谁会是?有机组织或系统不需要通过完全独立来展示一定程度的自主性,它可以像任何物种的新生儿一样,从极小的自主性开始,逐渐提高独立程度。
那么,怎样判断自主性呢?我们可以认为,如果某个实体表现出以下任何一种特性,它就具备自主性:自我修复、自我保护、自我维护(获取能源、排放废物)、对目标的自我控制、自我改进。所有这些特性的共同点当然是自我在某个层次的展现。就技术元素而言,我们找不到表现出所有上述特性的系统的例子,但是有大量表现部分特性的例子。无人机可以自动驾驶,在空中飞行数小时,但不能自我修复。通信网络可以自我修复,但不能自我繁殖。计算机病毒可以自我繁殖,但不能自我改进。
深入了解覆盖全球的庞大的信息网络,我们也会发现科技具有初级自主性的证据。这个技术元素的组成部分拥有170千兆计算机芯片,连成一个百万级的计算平台。全球网络的晶体管总数现在与大脑中神经元的数量几乎相等。网络文档的链接数量(想象世界上全部网页的全部链接)大约等于大脑神经元突触连接数。因此,这张不断扩张的行星电子外膜堪比人脑这种复杂事物。它接入了30亿只人造眼(电话和网络摄像头),以14千赫的高频(几乎听不到的高音)运行关键词搜索。这项奇妙的发明如此巨大,以至于消耗的电力占全球的5%。当计算机专家仔细研究穿梭其间的信息流量汇成的滔滔江河时,他们无法一一说明所有数据的来源。每时每刻都有数据片段被错误传送,此类突变绝大多数由某些可识别的原因造成,例如黑客入侵、机器故障和线路损坏;另一方面,研究者将小部分突变归因于某种方式的自我改变。换句话说,技术元素传送的信息有很少的一部分不是产生于已知的人造网络节点,而是完全来自系统本身。技术元素在喃喃自语。
对穿行于全球网络的信息流的进一步分析,揭示出它在缓慢改变组织规则。对于100年前的电话系统,信息在网络中以数学家所说的随机模式传播。但是在过去的10年中,经过统计,数据的流动逐渐向自组织系统的模式靠近。首先,全球网络显示出自相似性,即通常所说的分形模式。我们这样形容这种分形模式:树枝粗糙的外廓无论是近看还是远观都相似。今天,信息以自组织的分形模式在全球电信系统中传播。这个观察结果不能证明自主性的存在,但自主性经常早在被证实之前就已不证自明。
人类创造了技术元素,于是希望对其施加自己的影响。不过,我们慢慢才明白,系统-所有系统-产生自我推动力。技术元素是人类思维的产物,因而也是生命的产物,甚至是最初导致生命出现的物理和化学自组织的产物。与技术元素共享深层次根基的不仅有人脑,还有古生物和其他自组织系统。正如思维必须遵循认知规律及支配生命和自组织的定律一样,技术元素也必须服从思维、生命和自组织-包括人脑-的定律。所以,在施加于技术元素的各层次影响因素之外,人脑才是唯一的,甚至也许是最弱的。
技术元素遵从我们的设想,以完成我们试图引导它们去完成的任务为目标。但是在这些驱动力之外,技术元素有它自己的需求。它要梳理自己,自我组合成不同层次,就像大多数内部关联度很高的大型系统一样。技术元素还追求所有生命系统所追求的:使自己永存,永不停息。随着它发展壮大,这些内部需求的复杂度和力度将加强。
我知道这个观点听起来很奇怪。它似乎让非人事物具备人格。烤面包机怎么会有需求?难道我不是在将过多的意识赋予非生物,以此来增大它们对人类的现有影响力-或者说,它们现在还没有这种影响力?
这个问题问得好。其实,“需求”一词不是人类专用的。你的狗想要玩飞盘,你的猫需要人搔痒,鸟儿需要同伴,虫儿需要湿气,细菌需要食物。微观的单细胞有机体的需求更加简单、更加容易满足,数量比你我更少。但是,所有有机体都有着若干共同的基本欲望:生存,成长。这些“需求”是一切生物的驱动力。单细胞生物的需求是无意识的、混沌的-更像冲动或偏好。细菌偏好追逐营养物,没有任何需求意识。为了满足需求,它消极地选择只向一个方向运动。
就技术元素而言,需求并不意味着深思熟虑的决定。我(此时此刻)不相信技术元素是有意识的。它的机械式的需求与其说是认真思考后的结论,不如说是偏好,或者说是倾向、冲动、轨迹。科技的需求接近于需要,一种对某事物的强迫欲望,就像海参寻找配偶时的无意识漂流。各组成部分之间数以百万计的强化关系和不计其数的互动路径推动整个技术元素无意识地向某些方向发展。
科技的需求通常可能显得抽象或神秘,但是现在-偶然有机会,它们会在你面前一览无遗。最近我前往离斯坦福大学不远的郊区一处树木茂密的地带,访问一家名为柳树车库的新成立的公司。
该公司开发最先进的研究型机器人。柳树车库公司最新的个人机器人版本PR2高度大约到人的胸部,依靠4个轮子运动,有5只眼睛,两条粗壮的手臂。当你抓住其中一条手臂时,它既不会关节变得僵硬,也不会歪倒,而是灵活地作出反应,让手臂柔和地弯曲,仿佛上肢是有生命的。这是一种神奇的感受。而且,这台机器人的抓握是有目的的,就像人类一样。2009年春天,PR2在室内环形跑道上跑完26.2英里的马拉松,没有撞上任何障碍物。在机器人王国里,这是一项巨大成就。但是,PR2最令人瞩目的成功之处还在于它能自动发现电源插座并充电。它的程序设置了自动充电功能,当它避开障碍物抵达电源时就会记录这条具体路径。因此当它“饥饿”时,会搜索室内12个可到达的电源插座中的某一个,为电池充电。它用一只手握住电源线,通过激光和光学眼与插座对准,以渐进模式慢慢探寻,找到正确的插口,然后将插头导入充电。之后数小时内它会一直吸收能量。由于软件还未调试至最佳状态,出现了几个意想不到的“需求”。一台机器人在电量还足够时就请求充电,还有一次PR2在没有正确拔掉插头的情况下离开,电线被拖在身后,如同加油管还插在油箱上健忘的车主就开车驶出加油站。与机器人的行为一样,它的欲望也变得更加复杂。如果在PR2没电时站在它面前,它不会伤害你。它会倒退,在房间里四处走动,搜寻任何可以找到插座的路径。PR2没有意识,不过站在它和电源插座之间,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它的需求。
我家地板下有一个蚁巢。如果我们允许的话(当然我们不会允许),这些蚂蚁会从我家的食品柜中搬走大部分食物。我们人类有责任尊重自然,只是有时不得不打败它。在折服于自然之美的同时,我们也经常短暂地拔刀相向。我们编织衣物,将自己与自然界隔离,调制疫苗给自己注射,以抵御大自然的致命疾病。我们涌向荒野感受青春活力,但却带着帐篷。
现在,技术元素和大自然一样,在人类世界发挥巨大影响,我们应该像对待自然那样对待技术元素。我们不能要求科技服从我们,就像不能要求生命服从我们。有时我们应该臣服于它的指引,乐于感受它的多姿多彩;有时我们应该努力改造它的本来面目,以迎合自己的需求。我们不必执行技术元素的所有要求,但是我们能够学会利用这股力量,而不是与之对抗。
要成功实现上述目标,首先我们需要理解科技的行为。为了确定应对科技的方法,我们必须掌握科技的需求。
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理解科技想要什么才是我的结论。我认为,通过感受科技的诉求,我已能够建立准则,引导自己认清这个不断壮大的科技孵化网络。对我而言,科技更高层次的目标是让我们通过它的眼睛认识世界。意识到它的需求,大大减少了我在决定如何与科技交往时的困扰。本书是我关于科技想要什么的报告。我希望它能帮助其他人找到自己的方式,使科技产生的福利最大、代价最小。
第二章 发明我们自己
第二、三、四章,是本书的第一部分。凯文·凯利从三个层面解答同一个问题:“技术元素”是如何起源的?
借助于人类学家、考古学家发现的大量史料,凯文·凯利梳理了工具、语言伴随人类进化的简略历史。这是探索“技术元素”起源的第一层。
对使用简单器具狩猎、筑巢和切割食物的猿人,甚至更多的灵长类动物来说,工具的使用其实并不稀奇。用生物学家贾里德·戴蒙德的话说,5万年以前的类人猿虽然能灵巧地使用工具,但“脑子里缺根弦”,这根弦是动物和“现代智人”的分水岭;接上这根弦的标志,是“语言的发明”。
语言与工具(技术)的这种伴生关系,一直伴随着人类漫长的进化历程。从非洲、美洲、澳洲的原始部落大迁徙中,千挑万选的植物种子、驯养的家禽、粗糙但越来越合手的工具,是文明演进的活化石。
但是,凯文·凯利的目光并没有在此止步。
“科技驯化了我们”,这件事情更为重要。使用工具的人类祖先,他的牙齿、胃、毛发、脚趾,都缓慢地发生着变异,这种进化,其实是“与技术同步进化”的过程。
在凯文·凯利看来,漫长的共同演化,使技术、工具远远不是冷冰冰的名词。它是有灵性的、充满活力的,它是“一种生机勃勃的精灵,要么推动我们前进,要么阻碍我们;它不是静态事物,而是动态过程”。
技术并非外在于人,是建立对技术的“亲近感”的重要内容。倘若将技术全然当做“身外之物”,或者“形而下者的器物”,那种割裂感才是真正要命的。
技术,是人的“第二肌肤”,一直是,将来也是。
为了预测科技的发展方向,我们需要了解它的起源。这并不容易。我们越深入追溯技术元素的发展史,它的起源就越显得遥远。因此,让我们从人类自己的起源—史前某个时期开始,那时人们主要生活在非人造环境中。没有科技,我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此类问题的关键在于科技先于人类出现。其他许多动物比人类早数百万年使用工具。黑猩猩过去用细枝条制作狩猎工具(当然现在仍然如此)从土堆中取食白蚁,用石块砸开坚果。白蚁自建巨大的土塔作为家园。蚂蚁在花园里放养蚜虫,种植真菌。鸟类用细枝为自己编织巢穴。有些章鱼会寻找贝壳,随身携带,作为移动住宅。改造环境,使之为己所用,就像变为自身的一部分,这种策略作为生存技巧,至少有5亿年的历史。
250万年前我们的祖先首先砸碎石块做成刮削器,为自己添加利爪。到了大约25万年前,他们发明用火烧煮食物—或者说使食物易于消化—的简单技术。煮食相当于人造胃,这是一种人造器官,使人类的牙齿和颚肌变小,食物品种也更多。技术辅助型狩猎也同样古老。考古学家发现过一个石枪头插入一匹马的脊椎,一根木矛嵌在10万年前的马鹿的骨架中。这种使用工具的模式在此后的岁月里只是更加频繁地出现而已。
所有技术,例如黑猩猩的钓白蚁竿和人类的鱼竿,海狸的坝和人类的坝,鸣禽的吊篮和人类的吊篮,切叶蚁的花园和人类的花园,本质上都来自自然。我们往往会把制造技术与自然分开,甚至认为前者是反自然的,仅仅是因为它已经发展到可与自然始祖的影响和能力相匹敌。不过,就其起源和本质来说,工具就像我们的生命一样具有自然属性。人是动物—毋庸置疑,也是非动物—毋庸置疑。这种矛盾性质是我们身份的核心。同样,技术是非自然的—从定义上说,也是属于自然的—从更广泛的定义上说。这种矛盾也是人类身份的核心。
工具和容量更大的脑明白无误地宣告进化史上人类时代的开始。第一个简单石器出现的考古时期,也就是制造该石器的类猿人(具备人的特征的猿)的大脑开始向目前的大尺寸发育的时期。类猿人250万年前降生到地球上,手里拿着粗糙的、有缺口的石刮削器和石斧。大约100万年前,这些智力发达、挥舞工具的类猿人穿越非洲,到南欧定居下来,在那里进化成尼安德特人(脑容量增大);后来又进入东亚,进化为直立人(也有更大的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类猿人的三条支线全部都在进化,留在非洲的那支进化为现在我们看到的人类形式。这些原始人类成为完全的现代人的确切时间存在争议,有人说是20万年前,而无争议的最晚时间为10万年前。10万年前,人类跨越了门槛,此时从外表上看,他们已与我们相差无几。如果他们中的某一个打算与我们一起去海滩散步,我们不会注意到有什么问题。另一方面,他们的工具和大多数行为与欧洲的尼安德特人和东亚的直立人难以区别。
此后的5万年变化不大。非洲人的骨架结构这一时期保持不变,他们的工具也没有多少改进。早期人类使用草草制成的带有锋利边缘的大石块切割、戳刺、凿孔和叉鱼。但这些手持工具没有专门化,不随地域和时间变动。在这个时期(被称为中石器时代)的任何地方或任何时间,某个类猿人捡到一块这样的工具,它都会和数万英里之外或者相差数万年的同类工具—不论其制造者是尼安德特人、直立人还是智人—相似。类猿人就是缺乏创新。正如生物学家贾里德·戴蒙德(JaredDiamond)评价的那样:“尽管他们的大脑不小,但少根弦。”
接下来,大约5万年前,缺的那根弦被安上了。虽然早期非洲人类的躯体没有变化,但是基因和思维发生了巨变。类猿人第一次满脑子主意和创新意识。这些新生的充满活力的现代人,或者说现代智人(我用这个称谓来区分他们和更早的智人),离开祖先在东非的家园,进入新地区。他们在草原上分道扬镳。就在1万年前农耕文明的历史即将拉开帷幕时,他们的人数出现了相对短暂的爆发式增长,从非洲的数万人猛增至全世界的约8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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