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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

_68 金庸(现代)
急使一招“琴心暗通”,嗤的一声轻响,君子剑出鞘,护在肚
腹之前二寸。武三通手指将及剑刃,急忙缩回,跟着第三指
又出。这一指迅如闪电,直指杨过眉心,料想他决计不及抽
剑回护。杨过见来指奇速,绝难化解,危急中使出“九阴真
经”中的功夫,飕的一声,倏地矮身从武三通胯下钻了过去。
这一招虽然迅捷,毕竟姿式狼狈,抑且大失身份,好在他是
小辈,在长辈胯下钻下也没甚么。
武三通“啊哟”一声也来不及呼出,只觉对方手掌在自
己左肩轻轻一拍,跟着听得杨过笑道:“武老伯,你第三指好
厉害。”他一怔之下,垂手退开,惨然道:“嘿嘿,当真英雄
出少年,老头儿不中用啦。”
杨过忙还剑入鞘,躬身道:“小侄这一招避得太也难看,
倘若当真比武,小侄已然输了。”武三通心中略感舒畅,叹道:
“那也不然,你刚才如在我背后一剑,我这条老命便不在了。
你这招当真机伶,似我这种老粗,原斗不过聪明伶俐的娃儿
们……”他话未说完,忽听远处足步声响,有两人并肩而来。
杨过一拉武三通的袖子,隐身在一片树丛之后。只听脚步声
渐近,来的果然是武敦儒、武修文两兄弟。
武修文停住脚步,四下一望,道:“大哥,此处地势空旷,
便在这儿罢。”武敦儒道:“好!”他不喜多言,刷的一声,抽
出了长剑。武修文却不抽剑,说道:“大哥,今日相斗,我若
不敌,你便不杀我,做兄弟的也不能再活在世上。那手报母
仇、奉养老父、爱护芙妹这三件大事,大哥你便得一肩儿挑
了。”武三通听到此处,心中一酸,落下了两滴眼泪。
武敦儒道:“彼此心照,何必多言?你如胜我,也是一样。”
说着举剑立个门户。武修文仍不拔剑,走上几步说道:“大哥,
你我自幼丧母,老父远离,哥儿俩相依为命,从未争吵半句,
今日到这地步,大哥你不怪兄弟罢?”武敦儒说道:“兄弟,这
是天数使然,你我都做不了主。”武修文道:“不论谁死谁活,
终身决不能泄漏半点风声,以免爹爹和芙妹难过。”武敦儒点
点头。握住了武修文的左手。兄弟俩黯然相对,良久无语。
武三通见兄弟二人言语间友爱深笃,心下大慰,正要跃
将出去,喝斥决不可做这胡涂蠢事,忽听两兄弟同时叫道:
“好,来罢!”同时后跃。武修文一伸手,长剑亮出,刷刷刷
连刺三剑,星光下白刃如飞,出手迅捷异常。武敦儒一一架
开,第三招回挡反挑,跟着还了两剑,每一招都刺向武修文
的要害。武三通心中突的一下大跳,却见武修文闪身斜跃,轻
轻易易的避了开去。
荒谷之中,只听得双剑撞击,连绵不绝,两兄弟竟是性
命相扑,出手毫不容情,只将武三通瞧得又是担心,又是难
过,两个都是他爱若性命的亲儿,自幼来便无半点偏袒,眼
见二人出剑招招狠辣,纵然对付强仇亦不过如是,斗将下去,
二人中必有一伤。此时他若现身喝止,二人自必立时罢手。但
今日不斗,明日仍将拚个你死我活,总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二
子身边,寸步不离的防范。他越瞧越是痛心,想起自己身世
之惨,不由得泪如雨下。
杨过幼时与二武兄弟有隙,其后重逢,相互间仍是颇存
芥蒂。他生性偏激,度量殊非宽宏,见二武相斗,初时颇存
幸灾乐祸之念,但见武三通哭得伤心,想起自己命不久长,善
念登起:“我一生没做过甚么于人有益之事,死了以后,姑姑
自然伤心,但此外念着我的,也不过是程英、陆无双、公孙
绿萼等寥寥几个红颜知己而已。今日何不做桩好事,教这位
老伯终身记着我的好处?”心念既决,将嘴唇凑到武三通耳边,
低声说道:“武老伯,小侄已有一计,可令两位令郎罢斗。”
武三通心中一震,回过头来,脸上老泪纵横,眼中满是
感激之色,但兀自将信将疑,实不知他有何妙法能解开这个
死结。杨过低声道:“只是得罪了两令郎,老伯可莫见怪。”
武三通紧紧抓住他的双手,心意激动,说不出话来。他
年轻时不知情爱滋味,娶妻是奉了父母之命,其后为情孽牵
缠,难以排遣,但自丧妻之后,感念妻子舍身救命的深恩,对
何沅君的痴情已渐淡漠,老来爱子弥笃,只要两个儿子平安
和睦,纵然送了自己性命,也所甘愿。此刻于绝境之中突然
听到杨过这几句话,真如忽逢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
杨过见了他的神色,心中不禁一酸:“我爹爹若是尚在人
世,亦必如此爱我。”低声道:“你千万不可给他们发觉,否
则我的计策不灵。”
这时武氏兄弟越打越激烈,使的都是越女剑法。这是当
年江南七怪中韩小莹一脉所传,两人自幼至大,也不知已一
同练过几千百次,但这次性命相搏,却不能有半招差错,与
平时拆招大不相同。武修文矫捷轻灵,纵前跃后,不住的找
隙进击。武敦儒严守门户,偶然还刺一剑,却是招式狠辣,劲
力沉雄。
杨过瞧了一阵,心想:“郭伯伯武功之强,冠绝当时,但
他传授徒儿似乎未得其法,武氏兄弟又资质平平,看来郭伯
伯武功的二成也未学到。”突然纵声长笑,缓步而出。
武氏兄弟大吃一惊,分别向后跃开,按剑而视,待认清
是杨过,齐声喝道:“你来这儿干么?”杨过笑道:“你们又在
这儿干么?”武修文哈哈一笑,道:“我兄弟俩中夜无事,练
练剑法。”杨过心道:“究竟小武机警,这当儿随口说谎,居
然行若无事。”冷笑一声,说道:“练剑居然练到不顾性命,嘿
嘿,用功啊用功?”武敦儒怒道:“你走开些,我兄弟的事不
用你管。”
杨过冷笑道:“倘若真是练功用功,我自然管不着。可是
你们出招之际,心中尽想着我的芙妹,我不管谁管?”武氏兄
弟听到“我的芙妹”四字,心中震动,不由自主的都是长剑
一颤。武修文厉声道:“你胡说八道甚么?”杨过道:“芙妹是
郭伯伯、郭伯母的亲生女儿不是?婚姻大事须凭父母之命是
不是?郭伯伯早将芙妹的终身许配于我,你们又非不知,却
私自在这里斗剑,争夺我未过门的妻子,你哥儿俩当我杨过
是人不是?”
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武氏兄弟登时语塞。他们确知郭
靖一向有意招杨过为婿,只是黄蓉与郭芙却对他不喜,这时
突然给他说中心事,兄弟俩相顾看了一眼,不知如何对答。还
是武修文有急智,冷笑道:“哼,未过门的妻子?亏你说得出
口!这婚事有媒妁之言没有?你行过聘没有?下过文定没有?”
杨过冷笑道:“好啊,那么你哥儿俩倒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
言了。”宋时最重礼法,婚姻大事非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
可。武氏兄弟本拟两人决了胜败之后,败者自尽,胜者向郭
芙求婚,那时她无所选择,自必允可,然后再一同向郭靖夫
妇求恳,不料竟有一个杨过来横加插手。武修文微一沉吟,说
道:“师父有意将芙妹许配于你,这话说不定也是有的。可是
师母却有意许我兄弟之中一人。眼下咱们三人均是一般,谁
都没有名份,日后芙妹的终身属谁,却难说得很呢。”杨过仰
头向天,哈哈大笑。
武修文见他大笑不止,只不说话,怒道:“你笑甚么?难
道我的话错了?”杨过笑道:“错了,错了。郭伯伯固然欢喜
我,郭伯母却更加欢喜我,你两兄弟哪能与我相比?”武修文
道:“哼,你信口开河,有谁信了?”杨过笑道:“哈哈,我何
必胡说?郭伯母私下早就许了我啦,否则我怎肯如此出力的
救我岳父岳母?这都是瞧在我那芙妹份上啊。你说,你师母
亲口答应过你们没有?”
二武惶然相顾,心想师母当真从未有过确切言语,连言
外之意也未露过半分,莫非真的许了这小子?两人本要拚个
你死我活,此时斗然杀出一个强敌,兄弟俩敌忾同仇,不禁
互相靠近了一步。
杨过曾偷听到郭芙和他兄弟俩的说话,有意要激得他二
人对己生妒,于是笑吟吟的道:“芙妹曾对我言道:两位武家
哥哥缠得她好紧,她无可推托,只好说两个都欢喜。哈哈,世
上哪有一个好女子会同时爱上两个男人?我那芙妹端庄贞淑,
更加决无此理。我跟你们实说了罢,两个都欢喜,便是一个
都不欢喜。”当下学着郭芙那晚的语气,娇声细气的道:“小
武哥哥,你体贴我,爱惜我,你便不知我心中可有多为难么?
大武哥哥,你总是这么阴阳怪气的,你要跟我说甚么?”
武氏兄弟勃然变色。这几句话是郭芙分别向两人所说,当
时并无第三人在,若非她自己转述,杨过焉能得知?二人心
中痛如刀绞,想起郭芙始终不肯许婚,原来竟是为此。
杨过见了二人神色,知道计已得售,正色说道:“总而言
之,芙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日后我和她百年好合,白头偕
老,相敬如宾,子孙绵绵……”说到这里,忽听得身后发出
幽幽一声长叹,竟是小龙女的声音。杨过脱口叫道:“姑姑!”
却不闻应声,随即省悟是山洞中的李莫愁所发,此人决不可
与武氏父子照面,便大声道:“你哥儿俩自作多情,枉自惹人
耻笑。瞧在我岳父岳母的脸上,此事我也不来计较。你们好
好回到襄阳,去助我岳父岳母守城,方是正事。”口口声声的
竟将郭靖夫妇称作了“岳父、岳母”。
武氏兄弟神色沮丧,伸手互握。武修文惨然道:“好,杨
大哥,祝你和郭师妹福……福寿无疆。我兄弟俩远走天涯,世
上算是没我们两兄弟了。”说着两人一齐转身。
杨过暗暗喜欢,心想他二人已然恨极了我,又必定深恨
郭芙,但两兄弟此后自然友爱深挚,终如其老父所愿。
武三通躲在树丛之后,听杨过一番言语将两个爱儿说得
不再相斗,心中大喜,眼见两子携手远去,忍不住叫道:“文
儿,儒儿,咱们一块儿走。”
二武听到父亲呼喝,一怔之下,齐声叫道:“爹爹。”武
三通向杨过深深一揖,说道:“杨兄弟,你的恩情厚意,老夫
终身感念。”杨过不禁皱眉,心想这话怎能在二武之前吐露,
待要乱以他语,武修文已然起疑,说道:“大哥,这小子所说,
未必是真。”武敦儒不擅言辞,机敏却绝不亚于乃弟,朝父亲
望了一眼,转向兄弟,点了点头。
武三通见事情要糟,忙道:“别错会了意,我可没叫杨家
兄弟来劝你们。”武氏兄弟本来不过略有疑心,听了父亲这几
句欲盖弥彰的话,登时想起杨过素来与郭芙不睦,他与小龙
女又情意深笃,适才所言多半不确。武修文道:“大哥,咱们
一齐回襄阳去,亲口向芙妹问个明白。”武敦儒道:“好!旁
人花言巧语,咱们须不能上当。”武修文道:“爹爹,你也去
襄阳罢。师父师母是你旧交,你见见他们去。”武三通道:
“我……我……”满脸胀得通红,不知如何是好,要待摆出为
父尊严对二子呵斥责骂,又怕他们当面唯唯答应,背着自己
却又去拚个你死我活。
杨过冷笑道:“武二哥,‘芙妹’两字,岂是你叫得的?从
今而后,这两字非但不许你出口,连心中也不许想。”武修文
怒道:“好啊,天下竟有如此蛮不讲理之人?‘芙妹’两字,我
已叫了七八年,不但今天要叫,日后也要叫。芙妹,芙妹,我
的芙妹……”突然啪的一下,左颊上给杨过结结实实打了一
记耳光。
武修文跃开两步,横持长剑,低沉着嗓子道:“好,姓杨
的,咱们有多年没打架了。”
武三通喝道:“文儿,好端端的打甚么架?”杨过转过头
去,正色道:“武老伯,你到底帮谁?”按着常理,武三通自
是相帮儿子,但杨过这番出头,明明是为了阻止他兄弟俩自
相残杀,不由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杨过道:“这样罢,
你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我不会伤他们性命,料他们也伤不
了我,你只管瞧热闹便是。”他年纪比武三通小得多,但说出
话来,武三通不由自主的听从,于是依言坐在石上。
杨过拔出君子剑,寒光挥动,擦的一声响,将身旁一株
大松树斩为两截,左掌推出,大松树上半截倒在一旁,切口
之处,平整光滑。武氏兄弟见他宝剑如此锋锐,不禁相顾失
色。杨过还剑入鞘,笑道:“此剑岂为对付两位而用?”顺手
折了一根树枝,拉去枝叶,成为一根三尺来长的木棒,说道:
“我说岳母对我偏心,你们两位定不肯信。这样罢,我只用这
根木棒,你们两位用剑齐上。你们既可用我岳父岳母所传武
功,也可用你们朱师叔所传的一阳指,我却只用岳母所授的
武功,只要我用错了一招别门别派的功夫,便算我输了。”
二武本来忌惮他武功了得,当日见他两次恶斗金轮法王,
招数怪异,自己识都不识,但此时听他口口声声“岳父岳
母”,似乎郭芙已当真嫁了他一般,心中如何不气?何况他傲
慢托大,既说以一敌二,用木棒对利剑,还说限使黄蓉私下
传授的武艺,两兄弟心想自己连占三项便宜,若再不胜,也
是没脸再活在世上了。
武敦儒终觉如此胜之不武,摇了摇头,刚想说话,武修
文已抢着道:“好,这是你自高自大,可不是我兄弟要叨你的
光。若你错用了一招全真派或是古墓派的武功,那便如何?”
心想你这小子武功虽强,不过强在从全真派与古墓派学得了
上乘功夫,当在桃花岛之际,你给我兄弟俩打得亡命而逃,又
有甚么了不起?是以用这番言语来挤兑于他。
杨过道:“咱们此刻比武,不为往时旧怨,也不为今日新
恨,乃是为芙妹而斗。倘若我输了,我只要再向她看上一眼,
再跟她说一句话,我便是猪狗不如的无耻之徒。但若你们输
了呢?”这几句话自是逼得他兄弟俩非跟着说不可。事当此际,
武修文只得道:“咱们兄弟俩输了,也永不再见芙妹之面。”杨
过向武敦儒道:“你呢?”武敦儒怒道:“咱兄弟同心一意,岂
有异言?”杨过笑道:“好,你们今日输了,倘若不守信约,那
便是猪狗不如的无耻之徒,是也不是?”武修文道:“不错。你
也一样。看招罢!”说着长剑挺出,往杨过腿上刺去。武敦儒
同时出剑,却挡在杨过左侧,只一招间,便成左右夹攻之势。
杨过径向前跃,叫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两兄弟
联手,果然厉害。”武敦儒提剑又上,杨过举着木棒,只是东
闪西避,并不还手,说道:“‘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
服破,尚可缝,手足断,不可续!’这首诗你们听见过么?”武
修文喝道:“你罗唆些甚么?师母私下传你的功夫,怎地不施
展出来?”武敦儒一声不响,只是催动剑力。
杨过道:“好,小心着,我岳母亲手所授的精妙功夫这就
来了!”说着木棒上翻下绊,使个打狗棒法中的“绊”字诀,
左手手指伸出,虚点武敦儒的穴道。武敦儒向后闪避,武修
文“哎”的一声叫,已被木棒绊了一交。
武敦儒见兄弟失利,长剑疾刺,急攻杨过。杨过道:“不
错,同胞手足,有难同当。”木棒晃动,霎眼之间竟已转到他
身后,啪的一声,在他臀上抽了一下。他这木棒似是慢吞吞
的转动,但所出之处全是对方意料不及的部位,打狗棒法变
幻无方,端的是鬼神莫测。武敦儒吃了这棒虽不疼痛,但显
是输了一招,惧意暗生。武修文跃起身来,叫道:“这是打狗
棒法,哪里是师母暗中相授?明明是师母传授鲁长老之时,咱
们一起在旁瞧见的,你偷学几招,算得甚么?”杨过木棒伸出,
啪的一下,又绊了他一交,这一次却是教他向前直扑。武敦
儒长剑横削,护住了兄弟。
杨过待武修文爬起身来,笑道:“咱们一齐瞧见,何以我
会使,你却不会?我岳母跟鲁长老说的只是口诀,招数却是
我岳母暗中传我的。连我的芙妹也不会,你们如何懂得?”
武修文不知他曾有异遇,当洪七公与欧阳锋比拚之时曾
将招数说给他听,心想他这话多半不假,否则何以他一闻口
诀即能使棒,自己却半点不解,但兀自强辩:“这是因为各人
品格不同了。这棒法唯丐帮帮主可使,咱们无意之中听见,未
有师母之命,岂能偷学?只有卑鄙小人才牢牢记住了。你不
知羞耻,徒惹旁人耻笑。”
杨过哈哈大笑,木棒虚晃,啪啪两声,在二人背上各抽
一记。武氏兄弟急忙后跃,满脸胀得通红。杨过笑道:“此刻
既无对证,我虽用打狗棒法胜了,你们仍是心服口不服。好
罢,我另使一门我岳母暗中所授的功夫,给你们见识见识。”
他瞧瞧大武,又瞧瞧小武,问道:“我岳母的武功,是何人所
授?”武修文怒道:“你再不要脸,岳母长岳母短的,咱们不
跟你说话啦。”杨过一笑,道:“那又何必如此小气?好,我
问你,你师母拜洪老帮主为师之前,武功传自何人?”武修文
道:“我师母乃桃花岛黄岛主之女,武功是黄岛主嫡传,天下
谁不知闻?”杨过道:“不错。你们在桃花岛居住多年,可知
黄岛主的绝技是甚么功夫?”武修文道:“黄岛主博大精深,文
才武略,无所不通,无所谓绝技不绝技。”杨过道:“这话倒
也不错,以剑而论,黄岛主使的是甚么剑法?”武修文道:
“你何必明知故问?黄岛主玉箫剑法独步武林,名震天下,江
湖上无人不知。”
杨过道:“你们见过黄岛主没有?”武修文道:“黄岛主云
游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师父、师母也找他老人家不着,
咱们小辈的焉能有缘拜见?”杨过道:“那他老人家的玉箫剑
法,你们是没有见过的了?”武修文冷笑道:“那一年黄岛主
生日,师母设宴遥祝,宴后曾使过一次,咱兄弟俩与芙妹倒
是亲眼得见的。那时杨兄已到全真教另投明师去了。”杨过笑
道:“不错,后来我岳母……好好,后来你师母暗中却把玉箫
剑法传于我了。”
武氏兄弟相顾一眼,均是不信,心想当年杨过虽曾拜黄
蓉为师,但知师母只是教他读书,并未传授武功,因之在桃
花岛上相斗,他不是自己兄弟敌手,最后打伤武修文那一推,
听柯公公说乃是西毒欧阳锋的蛤蟆功。想那玉箫剑法繁复奥
妙,郭芙虽是师母的独生爱女,迄今亦未得传授。杨过自终
南山归来,每次与师母相见,均是匆匆数面即便分手,就算
师母有心传他剑法,也未必有此余暇。
杨过木棒轻摆,叫道:“瞧着,这是‘萧史乘龙’!”以棒
作剑,倏地伸出,噗的一声轻响,武敦儒右胸早着。木棒若
是换作利剑,这一剑穿胸而过,他早已性命不保了。
武修文见机得快,长剑疾出,攻向杨过右胁,终究还是
慢了一步,杨过木棒回转,忽地刺向他的右股。这一招后发
而先至,武修文剑尖未及对方身体,手腕先得被棒端刺中,长
剑便非脱手不可。他急忙收剑变招,缩腕回剑,左腿踢出,杨
过的木棒却已刺向武敦儒肩头,身随棒去,寓守于攻,对武
修文这一腿竟是不避而避。武修文一脚踢空,武敦儒却已情
势紧迫,疾挥长剑严守门户,才不让木棒刺中了身子。
数招之间,二武已是手忙脚乱,拚命守御还有不及,哪
有余暇挥剑去削断他的木棒?杨过口中叫出招数:“山外清音,
金声玉振,凤曲长鸣,响隔楼台,棹歌中流……”木棒连刺,
潇洒自如,着着都是攻势,一招不待二武化解开去,第二招
第三招已连绵而至。他东刺一棒,西削一招,迫得二武并肩
力抗,竟尔不敢相离半步。二武当时看黄蓉使这剑法,瞧过
便算,只道这些俊雅花俏的招数只是为舞剑而用,怎想得到
其中竟有如许妙用。听他所叫的招数,似乎当日黄蓉确也说
过,二人剑上受制,固极窘迫,心中却更是难过,深信杨过
这门玉箫剑法确是黄蓉亲传。怎想得到杨过与黄药师曾相聚
多日,得他亲自指点玉箫剑法与弹指神通两门绝技?
杨过见二人神色惨然,微感不忍,但想好事做到底,送
佛送上西,今日若不将他二人打得服服贴贴,永不敢再见郭
芙之面,那么两兄弟日后定要再为她恶斗,直至二人中有一
个送命为止。有道是药不瞑眩,厥疾不瘳,既要奏刀治病,非
让病人吃些苦头不可,当下催动剑法,着着进迫,竟是一招
也不放松。二武愈斗愈惊,但见棒影晃动,自己周身要害似
已全在他棒端笼罩之下,只得咬紧牙关,拚命抵御。
二武所学的越女剑本来也是一门极厉害的剑法,只是二
人火候未到,郭靖又口齿拙劣,不善将剑法中精微奥妙之处
详加指点。因此他兄弟若与一般江湖好手较量,取胜固已有
余,在杨过木棒之下却是破绽百出,不知其可。杨过的玉箫
剑法本来也未学好,只是他武功比二武高得太多,何况二武
心中伤痛,急怒交加,不免出手更乱。
杨过不使杀着,却将内力慢慢传到棒上。二武斗了一阵,
只觉对方手里这根树枝中竟有一股极强吸力,牵引得双剑歪
歪斜斜,一剑明明是向对方刺出,但剑尖所指,不是偏左,便
是刺到了右边。木棒上牵引之力越来越强,到后来两兄弟几
成互斗。武敦儒刺向杨过的一招往往险些中了兄弟,而武修
文向杨过削去的一剑,也令兄长竭尽全力,方能化解。
杨过长笑一声,叫道:“玉箫剑法精妙之处,尚不止此,
小心了!”笃的一响,木棒与大武长剑相交,但碰到的是剑面,
木棒丝毫无损。武敦儒立感一股极大的粘力向外拉扯,长剑
几欲脱手,急忙运力回夺。杨过木棒顺势斜推,连武修文的
长剑也已粘住,跟着向下压落,双剑剑头一齐着地。武氏兄
弟奋力回抽,刚有些微松动,杨过左脚跨前,已踏住了两柄
长剑,木棒倏起,棒端在二武咽喉中分别轻轻一点,笑道:
“服了吗?”
这木棒若是换作利刃,两人喉头早已割断,就算是这根
木棒,只要他手上劲力稍大,两人也非受重伤不可。二武脸
如死灰,黯然不语。杨过抬起左脚,向后退开三步,见两兄
弟神情狼狈,想起幼时受他们殴打折辱,今日始得扬眉吐气,
脸上不自禁现出得意神色。
二武此时更无丝毫怀疑,确信杨过果得黄蓉传了绝技,但
自幼痴恋郭芙,若如此一战,即便永不再与她相见,终是心
有不甘,又觉适才斗剑之时,一上来即被对方抢了先着,此
后一路手忙脚乱的招架,师授武艺连一成也没使上,新练成
的一阳指更无施展之机。武修文突然喝道:“大哥,咱们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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