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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

_28 金庸(现代)
将刀掷了过去,说道:“你已迫得了我用左手,你杀我便是,
但有一事相求。”完颜萍脸色惨白,道:“甚么事?”耶律齐道:
“求你别再加害家父。”完颜萍“哼”了一声,慢慢走近,举
起刀来,烛光下只见他神色坦然,凛凛生威,见到这般男子
汉的气概,想起他是为了相救自己才用左手,这一刀哪里还
砍得下去?她眼中杀气突转柔和,将刀子往地下一掷,掩面
奔出。
她六神无主,信步所之,直奔郊外,到了一条小溪旁,望
着淡淡的星光映在溪中,心中乱成一团。过了良久良久,叹
了一口长气。
忽然身后也发出一声叹息。完颜萍一惊,转过身来,只
见一人站在身后,正是杨过。她叫了声“杨大哥”,垂首不语。
杨过上前握住她双手,安慰她道:“要为父母报仇,原非易事,
那也不必性急。”完颜萍道:“你都瞧见了?”杨过点点头。完
颜萍道:“以我这般无用之辈,报仇自然不易。我只要有你一
半功夫,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杨过携着她手,和她并排坐在一棵大树下,说道:“纵然
学得我的武功,又有何用?你眼下虽不能报仇,总知道仇人
是谁,日后岂无良机?我呢?连我爹爹是怎样死的也不知,是
谁害死他也不知,甚么报仇雪恨,全不用提。”
完颜萍一呆,道:“你父母也是给人害死的么?”杨过叹
道:“我妈是病死的,我爹爹却死得不明不白。我从来没见过
我爹一面。”完颜萍道:“那怎么会?”杨过道:“我妈生我之
时,我爹已经死了。我常问我妈,爹爹到底是怎么死的,仇
人是谁?我每次问起,妈妈总是垂泪不答,后来我就不敢再
问啦。那时候我想,等我年纪大些再问不迟,哪知道妈妈忽
然一病不起。她临死时我又问起。妈妈只是摇头,说道:‘你
爹爹……你爹爹……唉,孩儿,你这一生一世千万别想报仇。
你答允妈,千万不能想为爹爹报仇。’我又是悲伤,又是难过,
大叫:‘我不答允,我不答允!’妈一口气转不过来,就此死
了。唉,你说我怎生是好啊?”他说这一番话原意是安慰完颜
萍,但说到后来,自己也伤心起来。常言道:“杀父之仇,不
共戴天”,人若不报父仇,乃是最大的不孝,终身蒙受耻辱,
为世人所不齿。杨过连杀父仇人的姓名都不知道,这件恨事
藏在心中郁积已久,此时倾吐出来,语气之中自是充满了伤
心怨愤。
完颜萍道:“是谁养大你的?”杨过道:“又有谁了?自然
是我自己养自己。我妈死后,我就在江湖上东游西荡,这里
讨一餐,那里挨一宿,有时肚子饿得抵不住,偷了人家一个
瓜儿薯儿,常常给人抓住,饱打一顿。你瞧,这里许多伤疤,
这里的骨头突出来,都是小时给打的。”一面说,一面卷起衣
袖裤管给她看,星光朦胧下完颜萍瞧不清楚,杨过抓住了她
手,在自己小腿的伤疤上摸去。完颜萍抚摸到他腿上凹凹凸
凸的疤痕,不禁心中一酸,暗想自己虽然国破家亡,但父亲
留下不少亲故旧部,金银财宝更是不计其数,与他的身世相
较,自己又是幸运得多了。
二人默然半晌,完颜萍将手轻轻缩转,离开了他小腿,但
手掌仍是让他握着,低声问道:“你怎么学了这一身高强武功?
怎地又做了蒙古人的官儿?”杨过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蒙
古的官儿。我穿蒙古衣衫,只是为了躲避仇家追寻。”完颜萍
喜道:“那好啊。”杨过道:“好甚么?”完颜萍脸上微微一红,
道:“蒙古人是我大金国的死对头,我自然盼望你不是蒙古的
官儿。”杨过握着她温软滑腻的手掌,大是心神不定,说道:
“若是我做大金的官儿,你又对我怎样?”
完颜萍当初见他容貌英俊,武功高强,本已有三分喜欢,
何况在患难之际,得他诚心相助,后来听了他诉说身世,更
增了几分怜惜,此时听他说话有些不怀好意,却也并不动怒,
只叹道:“若是我爹爹在世,你想要甚么,我爹爹总能给你。
现下我爹娘都不在了,一切还说甚么?”
杨过听他语气温和,伸手搭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声
道:“妹子,我求你一件事。”完颜萍芳心怦怦乱跳,已自料
到三分,低声问:“甚么?”杨过道:“我要亲亲你的眼睛,你
放心!我只亲你的眼睛,别的甚么也不犯你。”
完颜萍初时只道他要出口求婚,又怕他要有肌肤之亲,自
己若是拒却,他微一用强,怎能是他对手?何况她少女情怀,
一只手被他坚强粗厚的手掌握着,已自意乱情迷,别说他用
强,纵然毫不动粗,实在也是难以拒却,哪知他只说要亲亲
自己的眼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是心中却又微感失望,略
觉诧异,当真是中心栗六,其乱如丝了。她妙目流波,怔怔
的望着他,眼神中微带娇羞。杨过凝视她的眼睛,忽然想起
小龙女与自己最后一次分别之前,也曾这般又娇羞又深情的
望着自己,不禁大叫一声,跃起身来。
完颜萍被他吓了一跳,想问他为了甚么,又觉难以启齿。
杨过心中混乱,眼前晃来晃去尽是小龙女的眼波。那日
他见此眼波之时,尚是个混沌未凿的少年,对小龙女又素来
尊敬,以致全然不知其中含意,但自下得山来,与陆无双共
处几日,此刻又与完颜萍耳鬓厮磨,蓦地里心中灵光一闪,恍
然大悟,对小龙女这番柔情蜜意,方始领会,不由得懊丧万
端,几欲在大树上就此一头撞死,心想:“姑姑对我如此一片
深情,又说要做我妻子,我竟然辜负她的美意,此时却又往
何处寻她?”突然间大叫一声,扑上去一把抱住完颜萍,猛往
她眼皮上亲去。
完颜萍见他如痴如狂,心中又惊又喜,但觉他双臂似铁,
紧紧箍在自己腰里,当下闭了眼睛,任他恣意领受那温柔滋
味,只觉他嘴唇亲来亲去,始终不离自己的左眼右眼,心想
此人虽然狂暴,倒是言而有信,但不知他何以只亲自己的眼
睛?忽听得杨过叫道:“姑姑,姑姑!”声音中热情如沸,却
又显得极是痛楚。完颜萍正要问他叫甚么,忽然背后一个女
子声音说道:“劳您两位的驾!”
杨过与完颜萍同时一惊,离身跃开,见大树旁站着一人,
身穿青袍。完颜萍心下怦怦乱跳,满脸飞红,低头抚弄衣角,
不敢向那人再瞧上一眼。杨过却认得清楚,正是当日在小客
店中盗驴引开李莫愁的那人,于自己和陆无双实有救命之恩,
见这人头垂双鬟,是个女郎,当即深深一躬,说道:“日前多
蒙姑娘援手,大德难忘。”
那女郎恭恭敬敬的还礼,说道:“杨爷此刻,还记得那一
同出死入生的旧伴么?”杨过道:“你说是……”那女郎道:
“李莫愁师徒适才将她擒了去啦!”杨过大吃一惊,颤声道:
“当真?她……她现下不碍事么?”那女郎道:“一时三刻还不
碍事。陆姑娘咬定那部秘本给丐帮拿了去,赤练魔头便押着
她去追讨。谅来她性命一时无妨,折磨自然是免不了。”杨过
叫道:“咱们快救她去。”那女郎摇头道:“杨爷武功虽高,只
怕还不是那赤练魔头的对手。咱们枉自送了性命,却于事无
补。”
杨过在淡淡星光之下,见这青衣女郎的面目竟是说不出
的怪异丑陋,脸上肌肉半点不动,倒似一个死人,教人一见
之下,不自禁的心生怖意,向她望了几眼,便不敢正视,心
想:“这位姑娘为人这么好,却生了这样一副怪相,实是可惜。
我再看她面貌,难免要流露惊诧神色,那可就得罪她了。”问
道:“不敢请教姑娘尊姓?”
那女郎道:“贱姓不足挂齿,将来杨爷自会知晓,眼下快
想法子救人要紧。”她说话时脸上肌肤丝毫不动,若非听到声
音是从她口中发出,真要以为他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僵尸。但
说也奇怪,她话声却极是柔娇清脆,令人听之醒倦忘忧。杨
过道:“既然如此,如何救人一凭姑娘计议。小人敬听吩咐便
是。”那女郎彬彬有礼,说道:“杨爷不必客气,你武功强我
十倍,聪明才智,我更是望尘莫及。你年纪大过我,又是堂
堂男子汉,你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小女子听从差遣。”
杨过听了她这几句又谦逊、又诚恳的话,心头真是说不
出的舒服,心想这位姑娘面目可怖,说话却如此的温雅和顺,
真是人不可以貌相了,当下想了一想,说道:“那么咱们悄悄
随后跟去,俟机救人便了。”那女郎道:“这样甚好。但不知
完颜姑娘意下如何?”说着走了开去,让杨过与完颜萍商议。
杨过道:“妹子,我要去救一个同伴,咱们后会有期。”完
颜萍低头道:“我本事虽低,或许也能出得一点力。杨大哥,
我随同你去救人罢。”杨过大喜,连说:“好,好!”当下提高
声音,向那青衣女郎说道:“姑娘,完颜姑娘愿助我们去救人。”
那女郎走近身来,向完颜萍道:“完颜姑娘,你是金枝玉
叶之体,行事还须三思。我们的对头行事毒辣无比,江湖上
称作赤练魔头,当真万般的不好惹。”语气甚是斯文有礼。完
颜萍道:“且别说杨大哥于我有恩,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单凭
姐姐你这位朋友,我完颜萍也很想交交。我跟了姐姐去,一
切小心便是。”那女郎过来携住她手,柔声道:“那再好也没
有。姐姐,你年纪比我大,还是叫我妹子罢。”
完颜萍在黑暗之中瞧不见她丑陋的容貌,但听得她声音
娇美,握住自己手掌的一只手也是又软又嫩,只道她是个美
貌少女,心中很是喜欢,问道:“你今年几岁?”那女郎轻轻
一笑,道:“咱们不忙比大小。杨爷,还是救人要紧,你说是
不是?”杨过道:“是了,请姑娘指引路途。”那女郎道:“我
见到她们是向东南方而去,定是直奔大胜关了。”
三人当即施展轻功,齐向东南方急行。古墓派向以轻功
擅长,称得上天下第一。完颜萍武艺并不如何了得,轻功却
着实不弱。岂知那青衣女郎不疾不徐的跟在完颜萍身后。完
颜萍奔得快,她跟得快,完颜萍行得慢了,她也放慢脚步,两
人之间始终是相距一两步。杨过暗暗惊异:“这位姑娘不知是
哪一派弟子,瞧她轻功,实在完颜妹子之上。”他不愿在两个
姑娘之前逞能,是以始终堕后。
行到天色大明,那女郎从衣囊中取出干粮,分给二人。杨
过见她所穿青袍虽是布质,但缝工精巧,裁剪合身,穿在身
上更衬得她身形苗条,婀娜多姿,实是远胜锦衣绣服,而干
粮、水壶等物,无一不安排妥善,处处显得她心细如发。完
颜萍见到她的容貌,甚是骇异,不敢多看,心想:“世上怎会
有如此丑陋的女子?”
那女郎待两人吃完,对杨过道:“杨爷,李莫愁识得你,
是不是?”杨过道:“她见过我几次。”那女郎从衣囊中取出一
块薄薄的丝巾般之物,道:“这是张人皮面具,你戴了之后,
她就认不得你了。”杨过接过手来,见面具上露出双眼与口鼻
四个洞孔,便贴在脸上,高低凹凸,处处吻合,就如生成一
般,当下大喜称谢。
完颜萍见杨过戴了这面具后相貌陡变,丑陋无比,这才
醒悟,说道:“妹子,原来你也戴着人皮面具,我真傻,还道
你生就一副怪样呢。真对不起。”那女郎微笑道:“杨爷这副
俊俏模样,戴了面具可就委屈了他。我的相貌哪,戴不戴却
都是一样。”完颜萍道:“我才不信呢!妹子,你揭下面具给
我瞧瞧,成不成?”杨过心中好奇,也是急欲看一看她的容貌,
但那女郎退开两步,笑道:“别瞧,别瞧,我一副怪相可要吓
坏了你。”完颜萍见她一定不肯,只得罢了。
中午时分,三人赶到了武关,在镇上一家酒楼上拣个座
头,坐下用饭。店下见杨过是蒙古军官打扮,不敢怠慢,极
力奉承。
三人吃得一半,只见门帷掀处,进来三个女子,正是李
莫愁师徒押着陆无双。杨过心想此时李莫愁虽然决计认不出
自己,但一副如此古怪的容貌难免引起她疑心,行事诸多不
便,当下转过头去只是扒饭,倾听李莫愁她们说话。哪知陆
无双固然默不作声,李莫愁、洪凌波师徒要了饭菜后也不再
说话。
完颜萍听杨过说过李莫愁师徒三人的形貌,心中着急,倒
转筷子,在汤里一沾,在桌上写道:“动手么?”杨过心想:
“凭我三人之力,再加上媳妇儿,仍难敌她师徒。此事只可智
取,不能力敌。”将筷子缓缓摇了几摇。
楼梯脚步声响,走上两人。完颜萍斜眼看去,却是耶律
齐、耶律燕兄妹。二人忽见完颜萍在此,均觉惊奇,向她点
了点头,找了个座位坐下。他兄妹二人自完颜萍去后,知她
不会再来行刺,于是别过父兄,结伴出来游山玩水,在此处
又遇见她,心下更是宽慰。
李莫愁因《五毒秘传》落入丐帮之手,好生愁闷,这几
日都是食不下咽,只吃了半碗面条,就放下筷子,抬头往楼
外闲眺,忽见街角边站着两个乞丐,背上都负着五只布袋,乃
是丐帮中的五袋弟子,心念一动,走到窗口,向两丐招手道:
“丐帮的两位英雄,请上楼来,贫道有一句话,相烦转达贵帮
帮主。”她知若是平白无端的呼唤,这二人未必肯来,若说有
话转致帮主,丐帮的弟子却是非来不可。
陆无双听师父召唤丐帮人众,必是质询《五毒秘传》的
去处,不由得脸色惨白。耶律齐知丐帮在北方势力极大,这
个相貌俊美的道姑居然有言语传给他们帮主,不知是何等身
分来历,不由得好奇心起,停杯不饮,侧头斜睨。
片刻之间,楼梯上踏板微响,两名化子走了上来,向李
莫愁行了一礼,道:“仙姑有何差遣,自当遵奉。”两人行礼
后站直身子。一名化子见陆无双在侧,脸上倏地变色,原来
他曾在道上拦截过她,当下一扯同伴,两人跃到梯口。
李莫愁微微一笑,说道:“两位请看手背。”两丐的眼光
同时往自己手背上瞧去,只见每只手背上都抹着三条朱砂般
的指印,实不知她如何竟用快捷无伦的手法,已神不知鬼不
觉的使上了五毒神掌。她这下出手,两丐固然一无所知,连
杨过与耶律齐两人也未瞧得明白。两丐一惊之下,同声叫道:
“你……你是赤练仙子?
李莫愁柔声道:“去跟你家帮主言道,你丐帮和我姓李的
素来河水不犯井水,我一直仰慕贵帮英雄了得,只是无缘谋
面,难聆教益,实感抱憾。”两丐互望了一眼,心想:“你说
得倒好听,怎又无缘无故的突下毒手?”李莫愁顿了一顿,说
道:“两位中了五毒神掌,那不用担心,只要将夺去的书赐还,
贫道自会替两位医治。”一丐道:“甚么书?”李莫愁笑道:
“这本破书,说来嘛也不值几个大钱,贵帮倘若定是不还,原
也算不了甚么。贫道只向贵帮取一千条叫化的命儿作抵便
了。”
两丐手上尚未觉得有何异样,但每听她说一句,便不自
禁往手背望上一眼,久闻赤练神掌阴毒无比,中了之后,死
时剧痛奇痒,这时心生幻象,手背上三条殷红指印似乎正自
慢慢扩大,听她说得凶恶,心想只有回去禀报本路长老再作
计较,互相使个眼色,奔下楼去。
李莫愁心道:“你帮主若要你二人性命,势必乖乖的拿
《五毒秘传》来求我……啊哟不好,若是他抄了个副本留下,
却将原本还我,那便如何?”转念又想:“我神掌暗器诸般毒
性的解法,全在书上载得明白,他们既得此书,何必再来求
我?”想到此处,不禁脸色大变,飞身抢在二丐头里,拦在楼
梯中路,砰砰两掌,将二丐击回楼头。她倏下倏上,只见黄
影闪动,已回上楼来,抓住一丐手臂一抖,喀喇声响,那人
臂骨折断,手臂软软垂下。另一个化子大惊,但他甚有义气,
却不奔逃,抢上来护住受伤的同伴,眼见李莫愁抢上前来,急
忙伸拳直击。李莫愁随手抓住了他手腕,顺势一抖,又折断
了他臂骨。
二丐都只一招之间就身受重伤,心知今日已然无幸,两
人背靠着背,各举一只未伤手臂,决意负隅拚斗。李莫愁斯
斯文文的道:“你二位便留着罢,等你们帮主拿书来赎。”二
丐见她回到桌边坐下喝酒,背向他们,于是一步步的挨向梯
边,欲待俟机逃走。李莫愁转身笑道:“瞧来只有两位的腿骨
也都折断了,这才能屈留大驾。”说着站起身来。
洪凌波瞧着不忍。道:“师父,我看守着不让他们走就是
了。”李莫愁冷笑道:“哼,你良心倒好。”缓缓向二丐走近。
二丐又是愤怒,又是害怕。
耶律齐兄妹一直在旁观看,此时再也忍不住,同时霍然
站起。耶律齐低声道:“三妹,你快走,这女人好生厉害。”耶
律燕道:“你呢?”耶律齐道:“我救了二丐,立即逃命。”耶
律燕只道二哥于当世已少有敌手,听他说也要逃命,心下难
以相信。
就在此时,杨过在桌上用力一拍,走到耶律齐跟前,说
道:“耶律兄,你我一起出手救人如何?”他想要救陆无双,迟
早须跟李莫愁动手,难得有耶律齐这样的好手要仗义救人,不
拉他落水,更待何时?
耶律齐见他穿的是蒙古军装,相貌十分丑陋,生平从未
遇见此人,心想他既与完颜萍在一起,自然知道自己是谁,但
李莫愁如此功夫,自己都绝难取胜,常人出手,只有枉自送
了性命,一时踌躇未答。
李莫愁听到杨过说话,向他上下打量,只觉他话声甚是
熟悉,但此人相貌一见之后决难忘记,却可断定素不相识。
杨过道:“我没兵刃,要去借一把使使。”说着身形一晃,
在洪凌波身边一掠而过,顺手在她衣带上摘下了剑鞘,在她
脸颊上一吻,叫道:“好香!”洪凌波反手一掌,他头一低,已
从她掌底钻过,站在二丐与李莫愁之间。这一下身法之快,异
乎寻常,正是在古墓斗室中捉麻雀练出来的最上乘轻功。李
莫愁心中暗惊。耶律齐却是大喜过望,叫道:“这位兄台高姓
大名?”
杨过左手一摆,说道:“小弟姓杨。”举起剑鞘道:“我猜
里面是柄断剑。”拔剑出鞘,那口剑果然是断的。洪凌波猛然
醒悟,叫道:“好小子。师父,就是他。”杨过揭下脸上面具,
说道:“师伯,师姊,杨过参见。”
这两声“师伯、师姊”一叫,耶律齐固是如堕五里雾中,
陆无双更是惊喜交集:“怎地傻蛋叫她们师伯、师姊?”李莫
愁淡淡一笑,说道:“嗯,你师父好啊?”杨过心中一酸,眼
眶儿登时红了。
李莫愁冷冷的道:“你师父当真调教得好徒儿啊。”日前
杨过以怪招化解了她的生平绝技“三无三不手”,最后更以牙
齿夺去她的拂尘,武功之怪,委实匪夷所思,虽然终于夺回
了拂尘,也知杨过武功与自己相距尚远,此后回思,仍是禁
不住暗暗心惊:“这坏小厮进境好快,师妹可更加了不得啦。
原来玉女心经中的武功竟然这般厉害。幸好师妹那日没跟他
联手,否则……否则……”此刻见他又再现身,心下立感戒
惧,不由自主的四下一望,要看小龙女是不是也到了。
杨过猜到了她的心意,笑嘻嘻的道:“我师父请问师伯安
好。”李莫愁道:“她在哪里呢?咱姊妹俩很久没见啦。”杨过
道:“师父就在左近,稍待片时,便来相见。”他知自己远不
是李莫愁的对手,纵然加上耶律齐,仍是难以取胜,于是摆
下“空城计”,抬出师父来吓她一吓。李莫愁道:“我自管教
我徒儿,又干你师父甚么事了?”杨过笑道:“我师父向师伯
求个情,请你将陆师妹放了罢。”李莫愁微微一笑,道:“你
乱伦犯上,与师父做了禽兽般的苟且之事,却在人前师父长,
师父短的,羞也不羞?”
杨过听她出言辱及师父,胸口热血上涌,提起剑鞘当作
剑使,猛力急刺过去。李莫愁笑道:“你丑事便做得,却怕旁
人说么?”杨过使开剑鞘,连环急攻,凌厉无前,正是重阳遗
刻中克制林朝英玉女剑法的武功。李莫愁不敢怠慢,拂尘摆
动,见招拆招,凝神接战。
李莫愁拂尘上的招数皆是从玉女剑法中化出,数招一过,
但觉对方的剑法精奇无比,自己每一招每一式都在他意料之
中,竟给他着着抢先,若非自己功力远胜,竟不免要落下风,
心中恨道:“师父好偏心,将这套剑法留着单教师妹。哼,多
半是要师妹以此来克制我。这剑法虽奇,难道我就怕了?”招
数一变,突然纵身而起,跃到桌上,右足斜踢,左足踏在桌
边,身子前后晃动,飘逸有致,直如风摆荷叶一般,笑吟吟
的道:“你姘头有没有教过你这一手?料她自己也不会使罢?”
杨过一怔,怒道:“甚么姘头?”李莫愁笑道:“我师妹曾
立重誓,若无男子甘愿为她送命,便一生长居古墓,决不下
山。她既随你下山,你两个又不是夫妻,那不是你姘头是甚
么?”杨过怒极,更不打话,挥动剑鞘纵身一涌,也上了桌子。
只是他轻功不及对方,不敢踏在桌沿,双足踏碎了几只饭碗
菜碗,却也稳稳站定,横鞘猛劈。李莫愁举拂尘挡开剑鞘,笑
道:“你这轻功不坏啊!你姘头待你果然很好,说得上有情有
义。”
杨过怒气勃发,不可抑止,叫道:“姓李的,你是人不是?
口中说人话不说?”挺剑鞘快刺急攻。李莫愁淡淡的道:“若
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古墓派出了你这两个败类,可说
是丢尽了脸面。”她手上招架,口中不住出言讥讽。她行事虽
毒,谈吐举止却向来斯文有礼,说这些言语实是大违本性,只
是她担心小龙女窥伺在侧,若是突然抢出来动手,那就难以
抵挡,是以污言秽语,滔滔不绝,要骂得小龙女不敢现身。
杨过听她越说越是不堪,若是谩骂自己,那是毫不在乎,
但竟然如此侮辱小龙女,狂怒之下,手脚颤抖,头脑中忽然
一晕,只觉眼前发黑,登时站立不稳,大叫一声,从桌上摔
了下来。李莫愁举起拂尘,往他天灵盖直击下去。
耶律齐眼见势急,在桌上抢起两只酒杯往李莫愁背上打
去。李莫愁听到暗器风声,斜眼见是酒杯,当即吸口气封住
了背心穴道,定要将杨过打死再说,心想两只小小酒杯何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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