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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春秋(1-6)

_77 贾志刚(当代)
  看看四军的人员配置。
  中军帅栾书,中军佐士燮;上军帅郤锜,上军佐荀偃;下军帅韩厥,下军佐荀罂;新军帅郤犨,新军佐郤至。
  看看变化的部分,原中军佐荀庚去世,儿子荀偃接班,栾书直接给安排了上军佐;原下军帅赵旃去世,郤犨破格担任新军帅。
  “此次出兵,就是要跟楚国人见个高低。”在出师动员大会上,栾书直接把目标说了出来,其实不说大家也能看出来,小小郑国根本用不了四军。
  相应的,栾书作了具体安排:晋厉公亲自前往督阵,八卿中,除荀罂留守之外,郤犨前往卫国和齐国请求两国出兵援助,其余六卿,全部随同出征。此外,栾书的儿子栾黡(音演)被派往鲁国请求出兵。
  一切安排妥当,晋厉公五年四月十二日,晋军出发了。
  晋军出发的消息很快到了郑国,郑成公立即派大夫姚句耳前往楚国求救。
  “来吧,谁怕谁?”楚共王没有犹豫,下令出兵。或许,这就是他期盼的那一天。
  楚军同样是全军出动,楚共王亲自压阵,中军由司马子反率领,左军由令尹子重率领,右军由将军子辛率领。
  楚国三军浩浩荡荡北上。
  大军路过申地,经过申叔时的家,这时候申叔时已经离休在家。子反一向尊敬申叔时,知道他是楚国最有学问的人,因此专门上门请教。
  “申老师,你看我们这次出兵的结果会怎样?”子反问。
  申叔时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道理,简要来说,实际上就是几句话:“我们不讲信用,破坏世界和平,失道寡助。将军啊,你就尽力吧,反正我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子反听得发愣,十分郁闷地走了。
  其实,不仅申叔时认为楚军要败,姚句耳也同样不看好楚军。因为与晋军相比,楚军行动迅速,但是军容不整,遇上强敌,很容易自乱阵脚。
  毫无疑问,双方都动员了全部主力,大战实际上已经不可避免。
  【非主流】
  在双方军队遭遇之前,来看看背景材料。
  与前两次战争不同的是,这一次双方都拿出了家底,双方国君第一次双双上阵,应了当年子反“如果国君见面一定在战场”的预言。因此也可以说,这一次才是晋楚两国真正的较量。
  与前两次战争不同的是,双方对于战争都缺乏准备,都是冲动之下做出的出兵决定。双方既没有先轸这样战神级的帅才,也没有楚庄王这样掌控全局的国君。也就是说,尽管是最高等级的较量,却一定不是最高水准的战争。
  在各自的阵容中,同样也都分成了主战派和主和派。但是由于两国国君是主战派,因此主和派的呼声被忽略。
  楚军阵营,主和派的代表是子反,但是他并没有提出自己的看法,因为他与子重矛盾极深,担心被子重借题发挥。
  晋军阵营,八卿中栾书和三郤都是主战派,韩厥、荀偃和荀罂随大流,主和派只有士燮一个人。
  如果我们把双方的主战派称为主流派,那么子反和士燮就是非主流。
  任何时候,非主流都是不受欢迎的,即便真理往往掌握在非主流手中。
  五月,晋军渡过黄河。这时候,楚国出兵的消息传来了。
  “元帅,我看,咱们还是撤军吧。我们假装逃避楚军,这样晋国的忧患就可以舒缓。再说当霸主这样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做到的,还是等后面有能力的人来做吧。咱们就安安生生过日子,大家相安无事就好了。”非主流士燮劝栾书撤军。
  栾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了两个字:“不可。”
  在内心里,栾书有些瞧不起士燮了。
  五月二十八日,晋楚两军在郑国鄢陵(今河南鄢陵县)遭遇。
  “我看,我们还是撤吧。”前敌会议上,士燮又提出建议。
  栾书瞪了他一眼,没理他。栾书没理他,不等于没人理他。
  “老士,太弱了吧?当年韩之战,惠公被秦国人活捉;萁之战,先轸阵亡;邲之战,晋军被楚庄王击败。这三场大战,都是晋国的耻辱。如果我们再躲避楚国人,又是增加我们的耻辱。”八卿里排名第八的郤至大声呵斥排名第二的士燮,语气十分严厉。
  没有人同情士燮。
  士燮不说话了,等到会议结束。士燮找了一块没人的地方,自言自语:“当初跟外国打仗,那是因为齐、楚、狄、秦都是强国,不跟他们打,就要受欺负。如今齐、秦、狄都不是我们的对手,只剩下一个楚国跟我们抗衡而已。自古以来,只有圣人能够既没有外患也没有内忧,我们都不是圣人,没有外患必然有内忧。为什么不留下楚国这个外患呢?”
  士燮的话有道理吗?从权力斗争的角度来说,不仅有道理,而且是非常有道理。如果有外患,内部就会团结;如果没有外患,内部权力斗争就会升级。
  管子曾经说过:非有内忧,必有外患。
  士燮的原话是:外宁必有内忧。
  士燮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肯定是不合时宜的。
  所以,士燮的出发点是想遏制国内权力斗争,却一不留神让自己卷进了权力斗争。就因为他的几次建议,晋厉公、栾书、三郤都开始不喜欢他。从这个角度说,士燮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与韩厥相比,他差得很多。
  『权力斗争金科玉律第二十一条:尽量避免成为非主流,如果不幸成为非主流,尽量不要发言。』
  第一一九章 鄢陵之战
  五月二十九日。
  楚国和晋国进行最后的战斗准备。
  楚军的盟军郑国军队抵达,而晋军盟军齐军、宋军、卫军和鲁军都还没有抵达。为什么郑军到了而晋军的盟军都没有到?因为路程太远?因为大家都学精了。谁愿意跟楚国打仗?谁也不愿意。可是又不能得罪晋国。所以,大家都在玩蘑菇战术,每天都在前进,但是就是到不了。
  “狗日的们,你们就磨蹭吧,就忽悠我们吧。”栾书当然看出来诸侯们的小把戏,可是他也没办法,晋国忽悠别人惯了,被别人忽悠也不算冤。
  晋军中有人是经历过邲之战的,有的人想起来害怕,有的人想起来窝火,有的人想起来惭愧。怎么还有惭愧的?还真有,譬如魏锜。
  邲之战中魏锜是犯了错误的,害死了不少兄弟。这么多年以来,他都受着良心的折磨。所以,他很惭愧。另一方面,尽管还没有混到卿的位置,魏锜通过韩厥的奋斗史,还是看到了希望。基于以上的两个原因,他暗自发誓要在这一次战斗中立功,挣到升官的本钱。
  当天晚上魏锜作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射中了月亮,可是自己却掉坑里了,于是赶紧找人来圆梦。
  “姬姓为太阳,异姓为月亮。你这梦,一定是可以射中楚王。掉进了泥坑,说明你难免一死。”圆梦的兄弟这样分析。
  晋国人在做梦,楚国人呢?
  【中国第一神箭】
  楚国人在进行战前大比武。
  楚国有两个著名的神箭手,一个是潘党,一个是养由基。一向以来,两个人就互不服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帮弟兄们起个哄,哥俩个找地方比试箭法去了。
  来到一片空地,两个神射手准备好了弓箭。
  “百步以外安放靶子,看谁能射中,怎样?”潘党先划了个道出来。
  “好。”养由基没意见。
  于是,有人去百步之外放了靶子。
  潘党先射,连环三箭过去,都射在靶子上。形象点说,都在六环以上。
  潘党笑了,现在要看养由基的了。
  “靶子目标太大了,看见没有,百步之外正好有柳树,哪个兄弟过去,在树叶上做上记号,我要射树叶。”养由基自己给自己提高了标准,大家一听,都有些不敢相信。
  射柳树叶的难度比射靶子难了许多,一来目标小,基本上就是十环的标准;二来,微风轻吹,树叶随风摆动,还要考虑提前量。
  有人去找了三片树叶,做好了标记。
  养由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
  搭箭,拉弓,射箭。
  第一支箭,准准地射在做了标记的柳叶上。
  “哇。”惊叫声。
  第二支箭,又是准准地射在做了标记的柳叶上。
  “啊。”大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三支箭,还是准准地射在做了标记的柳叶上。
  “哗。”一片欢呼声。
  百步穿杨这个成语,就来自这里。
  第一个项目,养由基胜出。
  第二个项目,力量。
  还是一百步以外,潘党让人把七层甲捆在一起,吊在树上,一箭出去,射穿七层甲,那支箭就楔在甲里,只留下一个屁股在外面。
  潘党又笑了。
  养由基也搭上了箭,拉弓,放箭。箭离弦的时候,潘党的脸色就变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支箭离弦的声音就已经告诉了潘党,养由基的力量也比自己大。
  那支箭稳稳地扎进了七层甲,然后穿过甲,落到了地上。
  “佩服佩服,养将军神力,竟然穿过了七层甲。”潘党服了,他一点也不嫉妒,他是服了。
  “潘将军看错了,是你的箭穿过了七层甲。”养由基说。
  “怎么会?”潘党有点不高兴了,这不是假谦虚吗?这不是在讽刺我吗?
  有人把那七层甲拿了过来,潘党接过了甲,这时候,他的脸色又变了。
  原来,甲上的箭不是潘党的,而是养由基的。那么潘党的箭呢?被养由基的箭生生顶了出去。
  养由基的箭法,又准又狠。
  养由基和潘党比试箭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楚军大营,楚共王也听说了,于是也来看看热闹。
  “大王,你看,我们在百步之外能射穿七层甲,有我们这样的神射手,还怕晋国人吗?”养由基和潘党正在兴奋头上,拿着那七层甲去给楚共王看,以为能够受到好评。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楚共王并没有高兴,他发火了。
  “你们真不要脸,知不知道骄兵必败?知不知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知不知道山外有山?以为就你们会射箭?你们卖弄箭法吧,明天一定就死在这上面。”楚共王说了一通很有哲理的话,最后一生气,把两个人的箭都给没收了。
  真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这一通骂,骂得养由基和潘党两个灰头土脸,就连看热闹的也觉得很没趣,一哄而散了。
  共王说的有道理吗?当然有道理。可是,这个道理在这里并不适合,如果因为容易被敌人射死就不干射箭的话,学射箭干什么?换句话说,射箭的被敌人射死,那就是死得其所,是最正确的死法,有什么好指责的?
  在这一点上,楚共王和士燮一样,他们都很高明,都很懂得道理,可是,道理用错了地方。而道理用错了地方的后果将是很严重的。
  顺便再说说养由基。
  养由基是文字记载的中国历史第一号神射手,第二号才是李广。
  关于养由基还有一个故事,在楚国的荆山有一只老猿,身手十分敏捷,楚国人打猎的时候用箭射它,老猿根本不当回事,闪转腾挪,用手接箭,用尾巴拨箭等等,那简直是把人不当人看,而是当猴耍。
  人被老猿羞辱得受不了了,于是请养由基出马。老养来到荆山,找到了老猿,然后搭弓上箭。再看老猿,老猿哭了。被射了这么多年了,它也是行家了,一看养由基的动作,它知道自己这回算是栽了。
  果然,养由基一箭出去,快如闪电,力大无穷,老猿直接就被干下来了。
  【斗法】
  叛徒,是很可怕的。
  高级叛徒,更加可怕。
  充满仇恨的高级叛徒,那就是无比可怕了。
  两军阵营各配置了一个叛徒,一个高级叛徒,一个充满仇恨的高级叛徒。
  苗贲皇,斗越椒的儿子,现在官为晋国上大夫,与楚国有杀父灭族之仇。
  伯州犁,伯宗之子,现在担任楚国太宰,与晋国有杀父灭族之仇。
  这一次,两个叛徒都来到了前线,并且,都在各自国君的身边出谋划策。
  五月二十九日晚,楚军大营召开前敌会议。
  “各位,现在两军对峙,我们什么时候打?怎么打?”楚共王提出问题,在场的有不到十名高级将领。
  “我看,再等一等,比比耐心再说。”子反的意见是这样的,内心里,他有些不想打。
  “等什么等?我等不及了。”子重反对,基本上,只要是子反支持的,他都反对。
  共王各看了他们一眼,他知道这是两个缺心眼的人,问他们没什么用。
  “太宰,你的看法呢?”共王问伯州犁,他觉得伯州犁真是个人才。
  “大王,现在郑国军队已经到了,而晋国的盟军还在路上,我们应该趁他们还没有到来之前进行决战。”伯州犁建议速战,他的理由很充分。
  共王想了想,晋国的四路盟军尽管战斗力一般,但是人数确实很多,人多胆壮啊。所以,伯州犁的看法是正确的。
  “好,我决定明天决战。太宰,你对晋国军队非常熟悉,你认为我们应当怎样布置?”共王又问。
  “大王,晋军作战,纪律性强,协同作战能力比我们高。如果两军阵地战,晋军实力在楚军之上。不过论单打独斗、混战,楚军强于晋军。所以,我建议我们明晨早起,迫近晋军大营列阵,这样,他们列阵缺乏空间,阵型不整,协同作战力将会大打折扣。”伯州犁的分析一五一十,说服力极强。
  “噢,原来这样。”子重子反频频点头,打了一辈子仗,今天总算开了点窍。
  五月三十日凌晨,楚军起个大早,那天还没有月亮,兄弟们黑灯瞎火吃了早饭,天微微亮出发,到了晋军大营前列阵。
  楚国人列好阵了,晋国人刚开始吃早餐。
  晋军大营,前敌扩大会议。
  对面楚军阵地,楚共王站在巢车上观察晋军,身边就是伯州犁。什么是巢车?就是类似鸟巢的车,特点是高而且有屏蔽,作用就是用来观察敌军的。
  在这里,楚共王和伯州犁进行了一段历史上十分著名的对话,伯州犁就像是一个专业的解说员来讲解对面大营中的每一个行动,而楚共王依然像记者一样提问题,不过这次不是小报,是大报,因为问题也很专业。
  “晋军营中车马往来,在做什么?”楚共王问。
  “召集军官。”
  “都到了中军大帐,干什么?”
  “开前敌会议。”
  ……
  伴随着伯州犁的精彩解说,我们还是把镜头转移到晋军大营,看看晋国人的作战程序。
  楚国人已经逼到了眼前,对于晋国人来说,第一个要讨论的问题就是出战还是稳守。
  “楚国人军心浮躁,我们只需要固守三天,他们就会撤退,到时候我们的盟军也到了,我们正好包围他们,必然获得完胜。”主帅栾书首先定了调,说句公平话,栾书的战略万无一失,确实是个好办法。
  按理说,主帅定了调,而且是个好调,别人通常就不说话了。可是,三郤并不买账。
  “不好,我们应该立即出击。楚国人有六大缺陷,第一,两大主将子重和子反严重不和;第二,楚王的亲兵还是庄王时候的人马,都是老弱;第三,郑国军队的阵型很不齐整;第四,楚军几乎就没有阵型;第五,月末作战,他们却在没有月亮的晚上的出动;第六,楚军非常喧嚣,各自为战,而大家都在向后面看,显然是找逃跑的路线。他们有这六大缺陷,我们难道不能战胜他们吗?”郤至说话了,一点不给栾书面子。
  虽然大家都有点讨厌三郤,但是郤至这番话说得是有道理的,大家忍不住点头。
  “说得有理,栾元帅,跟楚国人决战吧。”晋厉公决定听从郤至的建议。
  栾书很不愿意这个时候跟楚国人决战,他觉得没有把握。可是晋厉公都发话了,就这么顶回去是不合适的。不过,栾书有理由。
  “主公,就算郤至说得有理,可是楚军太逼近我们的大营,我们根本没有列阵的余地了。”栾书说,这倒是个现实的问题。
  大家都没话说了。
  “这一定是伯州犁出的主意。”荀偃忍不住说了出来,他和伯州犁是朋友,知道伯州犁的才能。
  大家都傻眼的时候,有一个人想到了办法。谁?士匄(音丐)。
  士匄是下军大夫,级别不高,因此站得靠后,这个时候走上前来。
  “元帅,我有办法。我们就在大营里把灶平了,帐篷拆掉,不是就腾出地方来了?然后拆掉营门,就可以冲锋了。老天爷就是让晋国来抗衡楚国的,我们怕他们个俅。”士匄的主意一出,现场一片哗然,太聪明了。
  晋厉公点点头,表示同意。郤至笑了,他很开心。栾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瞪了士匄一眼,心说“要说这小子缺心眼呢,他的主意还挺正;要说这小子聪明呢,可是他怎么一点眼力也没有?”
  大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赞叹不已的时候,一个人愤怒了,这个人脸涨得通红,顺手抄起一把大戟来。
  “兔崽子,大人们说国家大事,你懂个屁,我叫你胡说八道。”这人说着,举起大戟来就要刺士匄。
  谁这么嚣张?士燮,士匄他爹。
  士燮知道,当两派意见不一致的时候,最好不要发言,只要发言,一定会得罪人的。
  还好,大家把士燮的长戟夺了下来,士匄远远地躲到了一边。
  苗贲皇若有所思,自言自语:“老到,老到。自我保护意识超强啊。”
  “就按士匄的方法,准备战斗。”晋厉公下了最后的命令。
  现在,再把镜头拉到楚军大营的巢车上,依然是楚共王和伯州犁两人在对话。
  楚共王:“张幕矣。”——他们张开了帐幕。
  伯州犁:“虔卜于先君也。”——这是在他们先君灵位前祈祷和占卜。
  楚共王:“彻幕矣。”——他们又把帐幕拆了。
  伯州犁:“将发命也。”——这是准备发布命令。
  楚共王:“甚嚣,且尘上矣。”——那里非常喧闹,而且尘土飞扬。
  (甚嚣尘上,这个成语来自于这里。)
  伯州犁:“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这是填井平灶,看来,他们将在那里列阵了。
  楚共王:“皆乘矣,左右执兵而下矣。”——都上车了,但是车上的战士又都下车了。
  伯州犁:“听誓也。”——听取军令。
  楚共王:“战乎?”——他们准备打吗?
  伯州犁:“未可知也。”——现在还说不准。
  楚共王:“乘而左右皆下矣。”——又上车了,又下车了。
  伯州犁:“战祷也。”——这是在作战斗前的祈祷。
  除了这些看得到的,伯州犁还把晋厉公亲军的情况作了详细汇报。
  有了伯州犁,楚共王对于晋军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了。
  晋国叛徒在楚军大放异彩,楚国叛徒在晋国就没有表现吗?答案是否定的。
  苗贲皇也没有闲着,他也在晋厉公的身边介绍楚军的情况。在详细介绍了楚共王亲军的情况之后,苗贲皇还提出了非常有价值的建议。
  “主公,楚军一向是把精兵强将集中在中军的。我们不妨以精兵攻击他们的左右两军,然后三面合围他们的中军。这样,他们一定会大败。”苗贲皇的建议非常好,当初先轸就是这样做的。
  “大家怎么看?”晋厉公问。
  “嗯,好主意。”栾书表示赞同。
  主意是个好主意,而且主帅都赞同了,按理说应该没有人反对。可是,郤至又说话了。
  “我看不好,我看应该集中优势兵力攻击对方中军,派少量部队拖住对方左右两军。为什么这样?首先,子重与子反有仇,所以他一定不愿意增援中军。而子辛缺乏作战经验,更不敢轻举妄动;第二,楚军中军号称精锐,实际上是些老弱病残,再加上郑国军队也在中军,指挥混乱,反而降低战斗力。”
  别说,郤至的分析也有道理。
  总的来说,栾书的打法稳重,郤至的打法激进,二者都有可取之处。如果是晋文公,一定按栾书的策略。可是,晋厉公年轻气盛,他觉得郤至的办法更好。
  “好,就按郤至的建议。”晋灵公定了调。
  郤至得意地笑了,他没有注意到,栾书狠狠地瞪了他两眼。
  晋军最后的作战安排是这样的:以上军对抗楚国的左军,因为子重的战力比较强;以郤犨率领新军的一半牵制楚军的右军,其余中军、下军再加上郤至率领新军的一半来攻击楚军的中军。
  不得不承认,晋军的战术意识依然在楚军之上。
  战斗就要打响,让我们来看晋楚之间的第三次战争。
  第一二○章 永不结束的战争
  晋军摆好了阵势,随后拆除了营门和栅栏,晋楚两军正式对垒了。
  伯州犁对晋军的阵势感到很吃惊,他知道形势有些不妙了。
  “大王,晋军要集中优势兵力来攻击中军了,赶快通知左右两军向中军靠拢。”伯州犁提出紧急建议。
  可是,晚了,因为晋国人已经开始冲锋了。
  既然如此,只能死战了。
  【斗箭】
  先看看晋军新军与楚军右军的对抗。
  郤犨根本没有准备跟楚军硬拼,而楚军也没有想要跟晋军死磕。因此,两军以接触战的方式进行战斗,基本上是第一排的士兵打打停停,后排士兵呐喊助威。
  晋国人的策略成功。
  再看看晋军上军与楚军左军的战斗。
  毕竟是双方主力部队,战斗远比右军要激烈得多。不过,晋军保持了阵型,楚军也并不凌乱。基本上,两军势均力敌。
  总的来说,这边的战斗很有序,双方伤亡都不大。那么,有序到什么程度呢?
  栾针是栾书的二儿子,因为作战勇猛,此次出任晋厉公的车右。自然,晋厉公不会冲锋在前,因此还比较悠闲。突然,栾针想起一件事来。
  “主公,从前我出访楚国,子重问我晋军的勇武体现在哪里,我说是好以众整(军容整肃)和好以暇(从容不迫)。如今两国交兵,使节不能来往,不能说是军容整肃;说话不算数,不能算是从容不迫。我请求派人去给子重敬酒。”栾针说。
  厉公一听,这主意挺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当即让人倒了一杯酒,派了一名算是战地使者的给子重送过去。
  “哎,拜托拜托,酒来了啊,让个道让个道。”使者就像赶菜市场一样,一路喊一路走,大老远从中军来到了上军。
  晋军和楚军看见有人端酒上来,纷纷让路,然后在一边看热闹。
  使者顺利来到了子重的面前,这时候大家都不打仗了,看看发生什么。
  “我们国君缺乏人手,所以栾针这样的废材也要给国君当车右了。没办法,不能亲自前来,只能派我来为将军敬酒。”使者说完,把酒敬了上去。
  子重接过了酒,恍然大悟:“栾针当初在楚国说过晋军好整以暇,一定是为了这句话给我送酒的,他记性真好。麻烦你回去替我致谢,有机会我再请他喝酒。”
  子重说完,把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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