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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春秋(1-6)

_41 贾志刚(当代)
  “主公深深地感到对不起自己的人民,他为此感到内疚和惭愧,决定在自己去西面放羊之前为自己的人民做一点什么。因此,在我回来之前,主公特地授权我把土地分给大家,具体细则如下……”郤乞大声宣布着。其实,这不是惠公的决定,而是吕省的主意。
  广场沸腾了,整个晋国沸腾了。
  土地啊,还有什么比土地更为重要的?
  土改了,这大概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土改运动。为什么这样说?我们顺便介绍一下周朝的土地制度。
  【周朝土地制度】
  根据考证,周朝的土地制度为井田制。但是,此说长期有争议。
  之所以叫做井田制,是因为将农田按南北向和东西向划分成井字形,因此称为井田。井田又分为公田和私田,公田直接属于天子或者诸侯,实际上相当部分公田是分给公卿大夫做采邑,而私田分给平民耕种。一般来说,公田是好田,私田则差一些。公田由奴隶和农民共同耕种,农民需要首先集体耕种好公田,然后才能耕种自己的私田。公田的收成中一部分上交国家,其余归采邑拥有者。而私田只需要上缴象征性的税,其余归自己。
  不论公田还是私田,都是国家所有,个人不得买卖。国家不仅可以随时收回,也会采取轮换制度,以体现公平原则。说起来,这似乎很像我们的人民公社。公田就是人民公社的田,私田就是自留地。
  而所谓的野人,就是没有公田也没有私田,而是自己在野外开荒的人。开荒在那时属于违法,但是多半没有人去管。
  到春秋时期,随着人口的增加和铁器在农业中的应用,实际上土地的开发和交易的需求增加,因此私有化和开荒合法化的要求日益高涨。
  现在,我们来看看郤乞给大家的好处。《左传》记载:“晋于是乎作辕田。”
  对于这句话的解释,自古以来众说纷纭,直到今天也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这肯定是给大家实惠了,而且是在土地上的实惠。
  一种说法是将地块重新切割,以便于“辕”的使用,也就是说便于牛耕。但是,这样的说法很受质疑,理由很简单,这对于大家来说并非实质性利好。何况,晋国是否采取井田制至今也未有定论。
  实际上,对于人们来说,真正的利好应当是私有化或者开荒合法化。但是,至今人们的公论是,土地私有化始于一百年之后的鲁国“初税亩”。
  那么,究竟“作辕田”是个什么样的天大利好,能够让人们把对晋惠公的怨恨化为感恩呢?根据笔者的推测,辕田与井田应当是并列的两个概念,“作辕田”解作将开荒合法化更合理些。也就是说,新开荒地可以不用按照井田的划分方式,而是谁开发谁划分,土地使用权归谁。
  这样的好处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大利好,所以大家才会都感激。
  趁着大家都激动的时候,吕省召集卿大夫们开会了。
  “我们国君因败亡在外而愧疚,他并不为自己忧愁,而是为群臣担忧,这不是伟大的品德吗?这么好的国君,我们难道不应该爱戴吗?可是,这么好的国君还被关在国外,我们难道就这么等待吗?”吕省的话很有煽动性,大家都还沉浸在激动之中。
  “我们做些什么才可以让国君回来呢?”大家激动地说。没人想到这些都是吕省在忽悠大家。
  “韩原会战失败,晋国的武器装备都完了。如果我们增收赋税,修治武器,用来辅佐太子,并作为国君的后援,让四方邻国听到后,知道我们失去国君又有了新的国君,群臣和睦,武器更多,友好的国家就会支持我们,敌对的国家就会害怕。”吕省接着忽悠。
  “好,好。”大家响应。
  “晋于是乎作州兵。”(《左传》)晋国开始改革兵制,建置州兵来扩充军力。什么是州兵?历来也是说法不一。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一定是扩充晋国军力,大致是除了原先的上下两军之外,地方武装正式纳入正规军建制,相当于武警部队配备了解放军的装备,随时准备上战场。
  郤芮为什么这段时间没有出场?据说病了。当然,谁都知道是装病。
  【晋惠公回国】
  从九月初晋惠公被捉,到十月底晋国作辕田作州兵,将近两个月时间,吕省为惠公做好了铺垫,晋国老百姓很欢迎惠公回去,而且,晋国的军力已大大恢复。
  这个时候,吕省有底气了,他决定去秦国把惠公给迎请回来。
  “老郤,你老婆生完孩子了,也该回秦国销假了。”吕省跟郤乞开个玩笑,于是哥俩高高兴兴,前往秦国迎惠公回来。
  到了秦国,郤乞主动去销假,说是老婆生了,还生的是双胞胎,多谢秦侯关照。秦穆公知道了,还挺高兴,觉得郤乞说话算数。
  吕省直接去找秦穆公,就迎请惠公回国一事进行磋商。还好,秦穆公讨厌的是郤芮和虢射,对吕省倒没有什么坏印象。
  两人见过礼之后,秦穆公就问:“晋国现在的人心怎么样?晋国人民团结吗?”
  秦穆公这人实在,他觉得晋国没有国君,一定处于动乱之中。
  对于这个问题,如果回答“真是很乱”,那就不及格。秦穆公有可能想:既然这么乱,干脆灭了你们算了;如果回答“一点不乱,大家团结在太子圉的周围”,那也不过仅仅及格,秦穆公可能会说:既然你们没有惠公更好,干脆别放他回去了。
  那么,怎样回答是最好的答案呢?
  且来看看春秋的智慧。
  “不团结。”吕省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秦穆公问,觉得很好奇,弄不懂吕省究竟是太直爽还是太缺心眼。
  “一般群众觉悟低,只知道怨恨秦国侵略晋国,不去想晋国有多么对不起秦国,他们一门心思想拥立公子圉做国君,说要联合齐国和楚国,找秦国来报仇。可是我们公务员阶层不一样,我们素质高啊,我们善于批评和自我批评,我们反省啊,一反省就发现这事情全赖我们国君,秦国那是正义之师啊,所以大家说今后一定要听秦国的,要报答秦国的大恩。就因为意见分歧大,我们用了很长时间来对一般群众进行教育和引导,一直到一般群众也提高了觉悟之后,这才敢过来迎请我们的国君啊。”吕省的话里透露出一个信息:如果放了惠公,晋国人民感激您;如果不放,晋国人民就联合楚国齐国来对付你。但是,表面上的话说得委婉动听,还带着拍马屁的意思。可以说,这一段话就是软硬兼施,胡萝卜的背后还带着大棒。
  “你不来,我本来就要送晋君回去。晋国的人怎样看待晋君的前途?”
  “一般群众认为君上一定会被宰了,公务员们则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
  “嗨,一般群众只是怨恨秦国,不考虑自己国君的罪过,所以这么认为。公务员了解您的慈善,知道您不会做出破坏两国友好关系的事情啊。”
  “嗯,有道理。”
  秦穆公被吕省给忽悠了,于是改变对晋惠公的待遇,从软禁改为贵宾待遇,安排他搬进国宾馆,按照诸侯的礼遇对待,并且立即安排送晋惠公回国事宜。
  从士蒍、荀息、丕郑,到郤芮、吕省、庆郑,晋国的人才真是层出不穷,不过,与后面将要出来的人物们相比,他们又逊色了许多。
  十一月,秦穆公派公孙枝带兵送晋惠公回国,路过河西五城,当场交割,就算今后想赖也赖不掉。
  惠公要回来了,郤芮很不高兴,但是还要装得很高兴,也不敢再装病了。
  可是,有一个人就麻烦了。这个人不仅得罪了晋惠公,而且他非常了解晋惠公是个什么人。这个人是谁?庆郑。
  “兄弟,快逃命吧。”庆郑的朋友蛾折劝他。
  “我不走,我听说:‘军队战败了,应该为之而死。主将被俘了,也应该为之而死。’这两样我都没有做到,又加上误了别人救国君的机会,致使国君被俘,有这样三条大罪,还能逃到哪?我准备等待处罚。”出乎意料,庆郑竟然不肯逃走。
  庆郑为什么不跑?他真的想死?没有人真的想死。如果要死,他早就可以死,而不用等到现在。
  想想看,在他的心里,晋惠公就是一个无耻之徒,对于这个无耻之徒,庆郑连救他都不肯,难道还心甘情愿被他杀死?显然说不通。
  那么,我们只好说,庆郑是要赌一把,他要赌晋惠公不杀他。
  按照庆郑的想法,如果自己在这里等死,而惠公又赦免了他,那么两个人都会得到一个好名声。既然这是一个双赢的结局,惠公为什么不呢?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庆郑被吕省忽悠了,他以为惠公真的悔过自新了,真的宽宏大量了,真的批评和自我批评了。
  跟惠公这样的人,永远不要去赌运气。
  【庆郑之死】
  晋惠公回到了晋国,来到绛城郊外的时候,他不走了。
  “主公,怎么不走了?”
  “不行,我要不杀了庆郑这个王八蛋,我就不进城。”晋惠公说。一路上,他什么也没有想,就想着回来之后要杀了庆郑。
  大伙一听,合着惠公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满脑子都是报复人啊。没办法,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顺着他了。
  “主公啊,咱们还是进去吧,庆郑听说你回来,八成跑了。”有人劝惠公。
  “不行,他肯定没跑。家仆徒,你先进城看看,庆郑没跑的话,把他给我叫来。”惠公死活不肯进城。别说,他看人挺准,料定了庆郑不会跑。
  公孙枝也没办法,只好在城外扎营。另一边,家仆徒进城去找庆郑,顺便告诉大家惠公回来了,快去城外迎接。
  不一会,卿大夫来了一大堆,一个个问寒问暖,好像挺怀念惠公。惠公心想:你们这帮兔崽子,你们就装吧。
  大家正在那里虚情假意,家仆徒带着庆郑来了。大伙一看,都有点吃惊,吃惊庆郑为什么不跑。
  “主公,你,吃了吗?”基本上,庆郑就这么问候了一下。大家都有点尴尬。
  惠公的脸色很难看,他根本不理会庆郑的问候。
  “你知道你有罪吗?啊?你还敢留在都城,你胆儿肥了?”惠公上来就这两句,杀气腾腾。
  “我知道我有罪,三大罪状。第一,当初我劝主公报答秦国的恩德,可是没有说服主公。第二,劝主公不要用郑国小驷,也没有能够让主公相信。第三,招呼韩简来救主公,却没有能够成功。三大罪状在身,所以我在这里等待就刑,以便让天下知道主公执法严明。”庆郑列出了自己的罪状,听得惠公哑口无言。这哪里是三大罪状,这分明是三大功劳啊。
  换了别人,就该说:“你说得对,我错了。”可是惠公是这样的人吗?
  惠公没话说,不等于没有办法。转头一看,梁由靡在旁边呢,惠公说:“梁大夫,你替我说说,庆郑究竟有什么罪。”
  惠公知道,梁由靡跟庆郑不对眼。果然,梁由靡早就憋着要发言呢。
  “庆郑,你忽悠谁呢?啊?我说你有三大罪状,你看看对不对。第一,主公在坑里让你去救,你竟然拒绝。第二,我们哥几个正要捉住秦君,捉住之后就可以把主公给换回来了。好嘛,关键时刻你来一嗓子,表面看是让我们救主公去,实际上呢,放跑了秦君。第三,主公被捉了,大家不死也带伤,你看看你,毫发无损,好像旅游一趟。这三条罪状,够你死吗?”梁由靡基本上也就是强词夺理,不过勉强也说得过去。
  “嗯,你说说,你服吗?”惠公高兴了,对庆郑说。
  “我直言劝谏,尽到了臣子的责任。主公要杀我,是主公的决定。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来吧。”庆郑嘴上不抱怨,心里挺后悔。
  “砍了。”惠公才不管你抱不抱怨,就要下手。
  看到惠公要杀庆郑,大家都有点心寒,蛾析第一个站出来为庆郑说好话:“庆郑主动认罪接受刑罚,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赦免他呢?叫他领军去报秦国的仇不是很好?”
  惠公没说话,梁由靡抢先说了:“不行,我们用一个罪人去报仇,不是让人家笑话?再说了,我们与秦国已经讲和了,怎么能背信弃义呢?”
  梁由靡说到这里,惠公插了一句:“是啊,诚信啊,我们要讲诚信啊。”
  几乎所有人都想笑,“诚信”两个字从惠公的口中说出来,真的很有搞笑的效果。
  忍住笑,家仆徒也为庆郑求情,他以为凭着这三个月来与惠公的荣辱与共,说不定可以给个面子。“主公,当臣子的甘愿受刑,当国君的不计较前嫌,这样的名声不是比杀了庆郑更好?不是双赢?”
  “嘿,名声?名声是什么东西?双赢?不杀庆郑,我就输了,赢什么赢?啊?”惠公这个人,你跟他讲名声,那不是对牛弹琴吗?惠公训斥完了家仆徒,叫司马说,“喂,司马说,愣着干什么,砍了砍了,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就这样,庆郑被杀害了。
  庆郑临死,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愿赌服输,大概说的就是庆郑这样的人。可是,再怎么视死如归,还是赌输了。
  第六十六章 刺客又来了
  杀了庆郑,惠公爽了,下令进城。
  可是,你爽了,有人不爽了。你想进城了,有人不想让你进城了。谁?公孙枝。
  “哎,别介。咱们还是先在城外把事情办了吧,办完事我走了,你爱怎么进城怎么进城。”公孙枝说。什么事?人质的事。
  按照原来的计划,公孙枝应该把惠公送回晋国都城,然后举行个什么仪式,最后把公子圉带回秦国做人质。可是刚才看惠公杀庆郑,公孙枝就知道这孙子还是那副德行,根本没有任何悔改。如果让他进城去了,到时候晋国军队一集结,他肯定就不认账了。那时候别说把公子圉给带回去,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不好说呢。
  所以,公孙枝临时决定就在这里把事情办了,在晋国不作停留。
  惠公一听,知道公孙枝起疑心了,心说我的算盘怎么被你看出来了?没办法,现在自己还在人家手里,不想装孙子也得装。好在,儿子一大把,送一个就送一个,反正都是白眼狼。
  “喂,去个人把公子圉给我叫来。”惠公急着进城呢。
  “不用叫了,外面候着呢。”有人回答。原来,公子圉早就来了,只因为这里人多,不好相见,因此在外面等着。
  “进来进来,快点进来。”惠公下令。
  不多时,公子圉进来了,同时进来的还有公子圉的妹妹妾。有人一定要问,怎么好好一个公主,取个名字叫妾?
  原来,当初惠公做了梁国的女婿,一胎生下一对双胞胎来。找算命的一算,说是男孩子今后当不了国君,女孩子只能给人当妾。惠公一听,既然算命的都这样说了,这两个贱种就取两个贱名吧,男孩子就取名圉,意思就是放马的,也算是个正当职业;女孩子就取名妾,就是小老婆,直接给定性了。惠公这个人,连自己的儿女都这样对待,可想而知是个什么货色了。
  公子圉知道老爹回来了,只得去迎接,偏偏妾吵着闹着也要去,所以就这么一块来了。
  “圉,这些日子当代理国君,爽大了吧?既然你来了,也就别回去了,跟着你公孙叔叔去秦国当人质去吧。妾,你既然也来了,干脆跟你哥哥一块去吧,啊,伺候你姑姑去算了。”惠公看见公子圉就不高兴,心说老子在秦国受罪的时候,这白眼狼不知道把我的后宫美女们睡了多少呢,活该让你也去秦国体验生活。看见女儿也烦,索性把女儿也送了,还对公孙枝说:“看见没有,我买一送一,放心了吧?”
  摊上这么个爹,也够倒霉的。
  你自己愿意多送,公孙枝自然照单全收。从此以后,公子圉在秦国做人质,妾在后宫当个侍女,跟着姑姑混。
  【师傅也害怕】
  庆郑杀了,儿子女儿也送走了,现在,惠公大大方方、高高兴兴回到了绛城,坐在朝廷的宝座上,心情还真是不错。
  卿大夫们都来了,这时候谁敢不来?郤芮也不装病了,或者说也要装着带病上朝了。
  基本上,惠公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大致是说大家这段时间也辛苦了,过几天摆摆功劳,给大家发点什么过年的礼物之类。大家把这话都当放屁,反正是不指望有什么奖赏。至于给吕省的悬赏,惠公根本没提,好在吕省根本就不知道。
  大会开完,大家回家,这边继续开小会。小会就是惠公那几个心腹,郤芮、吕省、梁由靡、虢射那几个,相当于政治局常委会。
  常委会上,惠公重点表扬了吕省、虢射和梁由靡那几个,没表扬的就是郤芮一个人。郤芮看在眼里,知道事情有点不妙。
  “师傅啊,这段时间您老人家辛苦了,不容易啊,辅佐公子圉就像辅佐我一样卖力。”惠公的话里带着话,摆明是说你想帮着公子圉取代我。
  “啊,这个,啊,应该的,应该的。”郤芮有点发慌,他知道这个白眼狼什么都干得出来,别说自己只是个师傅,就是他亲爹,他也敢杀。
  那几个也不是傻瓜,一看事情好像有点不妥,连忙把话头岔开。兔死狐悲啊,谁也不愿意看着郤芮被杀掉。
  “啊,主公,有件事情我要汇报。”吕省说。一边说,一边想该汇报什么事情。
  “你说。”惠公对吕省很客气。
  “啊,这个,”到这个时候,吕省想起来了,“主公蒙尘那段时间,公子重耳蠢蠢欲动啊,我看,要早点对付他。”
  说到重耳,惠公倒真的认真起来。说起来,那是他哥哥,名声比他好,手下还有一帮能人,这可是最危险的潜在敌人。
  “嗯,怎么对付他?”惠公问。
  “我看,派人去杀了他。”郤芮答话了,这可是个表现的机会,“我们可以派勃鞮去,他是武林第一高手,再纠集几个兄弟同去,神不知鬼不觉杀了重耳,咱们还可以不用背杀兄的恶名,主公你看怎么样?”
  “好主意啊。”惠公高兴了,心说师傅总有好主意,看来还是不要轻易杀他。
  当时,这个任务就交给了郤芮。
  郤芮回到家中,派人把勃鞮找来。
  “你找几个高手,三天之内出发,前往北翟刺杀重耳。如果成功,金钱美女大大的有。”郤芮给勃鞮分派任务,却忘了勃鞮要美女没什么用。
  尽管要美女没用,勃鞮还是很高兴地接受了任务,自己找人去了。
  勃鞮刚走,郤芮就叫来一个心腹手下。
  “你赶紧出发,前往北翟找重耳,就说是狐突派你通风报信,勃鞮三天内要去行刺,赶紧逃命。”郤芮吩咐,手下收拾行囊,急急忙忙走了。
  为什么郤芮要给重耳通风报信?理由很简单。如果重耳被杀死了,惠公没有敌人了,他想杀谁就杀谁。如果重耳不死,惠公就还需要这些人来帮他。
  所以,放走重耳就等于保全自己。在这一点上,郤芮看得非常清楚。
  【重耳的幸福生活】
  很久不说重耳了,重耳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总的说来,重耳的生活是幸福的。
  那一天重耳从蒲逃命到北翟,老婆孩子都没顾上。为什么没顾上?
  那时候重耳还没有正式成亲,所谓的老婆,不过是侍候他的婢女而已,名叫逼姞。既然只是婢女,怎么说是老婆孩子?因为那个婢女已经上了重耳的床上并且怀上了重耳的孩子。可是,既然有了孩子,身份就应该提高为妾,就应该带走了。问题是,怀是怀了,还没生出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孩子虽然是重耳的孩子,孩子他妈还是婢女身份。一方面,身份不够;另一方面,大着肚子不太方便。所以,只好老婆孩子都不带走了。
  重耳随行的就是狐偃那几个人,第二天,狐射姑才押着行李过来。之后,陆陆续续,来了几十个兄弟,胥臣、介子推、颠颉等等都跟着来了。
  还好,北翟国主翟君是重耳的表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热情招待,给房给地给车。
  待时间不长,翟君很喜欢跟这帮弟兄们一起吃喝玩乐。这天喝多了,翟君说:“我听说咎如国君的两个女儿很性感,抓来给公子做老婆怎么样?”
  “好啊好啊。”大家都很高兴,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北翟出军,为重耳抢老婆。
  “老弟,抢老婆这样的事情,我借兵给你们,但是还是要你们自己去抢啊。”翟君说了,这是规矩。
  “那当然。”狐偃本来也没指望他们什么,当时把指挥权给了先轸,说起打仗,没人比先轸厉害。
  果然,先轸领着翟兵,三下五除二打败了咎如,别的也不要,就把两个女儿给抢回来了。
  两个女儿,大的叫叔隗,小的叫季隗,果然都很漂亮。
  “哪,师傅还没老婆呢,我怎么能独享呢?”重耳这人就是这点好,好东西不会独占,当时把姐姐给了赵衰,自己娶了妹妹。
  其他的兄弟,也都陆陆续续娶了翟国的老婆,过上了小康生活。
  这小康日子一过就是十二年,大家的意思好像就这么过下去了,感觉做个旅翟晋侨也挺好。
  其实,如果晋惠公不派人来刺杀重耳,说不定重耳就真的在北翟老婆孩子热炕头,老死在这片荒蛮的土地上了。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
  【狐偃的深谋远虑】
  郤芮的人很容易就找到了狐偃,把勃鞮要来刺杀的情况说清楚了。
  “三天之内就到,快逃命。”来人说完,匆匆走了。
  狐偃听到这个消息,不敢大意,急忙去找重耳。
  “公子,夷吾这个混账又派勃鞮来刺杀你了,据说有五六个顶尖高手,三天内就到,没办法,逃命吧。”狐偃直接就建议逃命,除了害怕勃鞮行刺之外,狐偃其实早就想走,他看出来了,小康生活让大家都没什么志向了。
  “逃命?”重耳有些意外,这里的生活其实很舒适,兄弟们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小日子挺滋润。可是突然就要逃命,想不通啊。
  “不逃命怎么办?勃鞮的身手你是见过的,他又邀请了几个武林绝顶高手,而且,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要逃过他们的毒手可以说难上加难。”狐偃一半是真话,一半是吓唬,总之,就是要重耳逃命。
  重耳想了半天,似乎也只有逃命这一条路了。
  “唉,想过安生日子也过不成。”重耳叹了一口气,他是真不想走。
  “公子啊,你别怪我说你,你看你,贪恋一时的舒服,远大志向都抛到一边了。就算勃鞮不来,咱们也该动一动了。”狐偃倚老卖老,批评重耳不思进取的小资思想。
  “哎,舅舅,你这话我反对。你别说我了,上次我爹死的时候,你劝我别回去,可是你看人家夷吾,人家回去了,现在不也过得挺好?”重耳想起这件事来,总觉得当初如果不听舅舅的就好了。
  狐偃其实早就知道重耳在这件事情上有些想不通,不仅他想不通,多数人都想不通,平常在暗地里也都埋怨狐偃当初太小心。现在既然重耳说出来了,正好说这件事情。
  “公子,你不能跟夷吾比啊。”
  “我怎么不能跟他比?”
  “你想想,如果当初你回去,里克、丕郑这些人一定邀功请赏,你给不给?给,他们势力就更大;不给,他们就会勾结夷吾害你。那么我问你,夷吾可以不用罪名就杀里克、丕郑和七舆大夫,你能做到吗?”
  “我,我做不到。”
  “你不杀他,他就可能杀你。夷吾可以不死,不等于你就可以不死。你要有他那么无耻,你回去也行。可是,在无耻方面,你能跟他比吗?”
  “我,我不能。”
  一段对话,狐偃把重耳说得哑口无言。想想看,晋国这么乱的局面,似乎还真就是夷吾这样心黑手狠的人能够掌控。
  “那,夷吾被秦国人捉走,不是咱们回去的机会吗?舅舅为什么没有想办法?”重耳又提出第二个问题,不过,语气已经很缓和,他怀疑狐偃也有什么正确答案等着自己。
  “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那不是我们的机会。首先,当时的形势还是太乱,而且,夷吾的实力仍然很强,我们又缺乏内应;其次,秦侯确定了要送夷吾回去,就算我们回去了,我们的实力也无法与秦国军队对抗,最后还是要逃。既然如此,何必回去呢?”狐偃的分析还是那么透彻,重耳不得不服。
  所以,现在重耳决定还是听舅舅的。
  “舅舅,我们逃到哪里?”重耳问。
  “齐国。”
  “齐国?原先你不是说不能去齐国?”
  “情况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当初你说齐国是大国,不能以逃难的身份去,如今有什么变化?我们不还是逃难?”
  “当初那么说,是我骗大家的。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我跟你说真正的原因。当初之所以不去齐国,是因为管仲还在。以管仲的眼力,他必然能够发现我们这些人中藏龙卧虎,赵衰那是最佳上卿的材料,管仲一定会把他培养成接班人;先轸是天生的元帅,王子成父的帅印肯定会交给他;魏犨这样的勇士必然也不会放过,胥臣接隰朋的班那也是顺理成章,就连我这种没用的人,给个中大夫当当也在意料之中。公子啊,咱一帮人去了,最后都成了齐国的臣子了,别人挺好啊,你呢?”狐偃说到这里,反问重耳。
  “噢。”重耳恍然大悟,原来舅舅的一番苦心,都是为了自己。其实以舅舅的才干,到哪个国家担任上卿不行呢?
  “舅舅,你的意思是,现在管仲死了,我们可以放心去齐国了?”
  “对。齐国是当今天下第一强国,管仲治国天下第一,我们此去,不仅仅是避难,还是学习。有朝一日我们回到晋国,就能够像齐国一样富民强国,称霸天下。”
  “舅舅,咱们什么时候动身?”重耳有些激动,这样的舅舅哪里去找第二个?自己怎么说也不能辜负了舅舅的一片苦心。
  “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你先收拾,我去通知其他人。”
  狐偃从重耳那里出来,一路走,一路就觉得心里不是很踏实,好像什么事情没有落实。
  走出去不多远,迎面就遇上了赵衰。两人打过招呼,狐偃把事情说了一遍,赵衰也赞成逃去齐国,他惦着去看看齐国是怎样治理的。
  没说几句,一个晋国装束的人匆匆走来。狐偃一看,难道勃鞮的人提前到了?想到这里,狐偃心里一咯噔,伸手握住剑柄。
  来人看见狐偃,忍不住多看几眼,然后走上前来,一抱拳:“敢问,这位大爷就是狐偃吗?”
  “你什么人?”狐偃反问,保持警觉。
  “是就好了,老主人派我过来,说是勃鞮没有耽搁时间,在受命当天就出发了,说不准现在已经到了,因此请公子重耳立即逃命,一刻不要停留。我的话说完了,告辞。”说完,那人转身就走,狐偃再要问,那人已经走出去很远。显然,这也是武林高手。
  狐偃有些奇怪,为什么父亲派来送信的都是生面孔?可是,他没有时间去细究,因为他知道什么叫做宁可信其有,不可疑其无。当然,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两个来报信的人,竟然是郤芮派来的。
  “不妙,我赶紧去找公子,立即出走。你通知其他人,不要停留,即刻上路,我们在东门外会合。”狐偃对赵衰说完,两人匆忙分手,各自行动。
  杀人是有计划的,可是,逃命是没有计划的。
  十二年过去了,狐偃又想起了当初的这句话。
  【吻别】
  狐偃走了,重耳则去跟老婆告别。
  重耳的老婆叫季隗,属于赤翟。被抢来之后,死心塌地跟着重耳过日子,给重耳生了两个儿子:伯倏和叔刘。她姐姐叔隗也给赵衰生了一个儿子叫赵盾。
  “老婆,晋侯派了一个武林高手来刺杀我,这高手太高,没办法,我只能逃命了。这样,你等我二十五年,如果二十五年我没回来,就当我死了,你随便改嫁,好不好?”重耳跟老婆商量。
  老婆一听,笑了:“老公啊,扯呢吧。我今年二十五岁了,再等二十五年,都进棺材了,还改嫁谁啊?算了吧,你就放心走吧,我等你,等你回到我身边。”
  感人哪,浪漫哪。感人的浪漫,浪漫得感人。
  “你什么时候走?”老婆问。
  “明天,明天好吗?”重耳说,还真舍不得。
  “好,你等着,我给你做碗你最爱吃的刀削面。”老婆说。
  “老婆,你真好。”重耳好感动,一把抱住老婆。
  (喂,摄像,给近镜头。)
  两个嘴唇一点点接近,注意,还要略微有些颤抖,以显示两人都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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