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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春秋(1-6)

_31 贾志刚(当代)
  “他难道会不爱自己的父亲吗?”献公问。
  “我听别人说,爱百姓的人就不会太在意国君。就好比你是商纣王,申生是纣王的儿子,他先把你杀了,对国家不是更有好处吗?听说申生就是这么想的。”骊姬说。当然这都是优施教给她的。
  “那怎么办?”献公问。他有些害怕了。
  “退居二线吧,让申生接班算了。申生上台了,他心里爽了,就会放过你。你再考虑一下,自你的曾祖桓叔以来,谁爱过亲人?正因为六亲不认,所以才能把正宗的晋国给兼并了。”骊姬开始添油加醋,不过她说的倒都是事实。
  “退居二线?凭什么?我辛辛苦苦几十年,出生入死,流血流汗,才有了今天的晋国,这么轻易就退居二线?”献公不是傻瓜,退居二线就等于把自己的老命交到了别人手上,他骤然变得坚定起来:“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这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精彩对白之一,优施的才能简直无与伦比,他撰写了骊姬的台词并且猜到了献公的台词。
  骊姬正准备继续背台词,献公摆摆手说:“等等,我撒泡尿回来。”
  这句对白是优施没有想到的,因为他缺乏一点幽默感。
  毫无疑问,这句话让骊姬浪费了表情。
  献公撒尿回来的时候,骊姬已经憋坏了。
  尿多了会憋,话多了也会憋的,骊姬憋了好长一段台词。
  “皋落狄不断侵扰我国边境,烧杀淫掳,无恶不作。为什么不派申生去讨伐他们呢?如果申生打仗厉害,还得民心,那就要更加小心他了。如果他打不过狄国,那就算是他的罪名,就可以乘机收拾他。再说了,如果战胜了皋落狄,我们的边境就会安宁,还能抢回来不少财富。到时候又有大把财富到手,又可以知道怎样去对付申生,那不是双赢?”这段台词的特点是赤裸裸,像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在说话。
  “好,好,就这么办了。”献公听了很高兴。
  “老公,你真好。”骊姬笑着说,然后滚到献公身上,搂着献公的脖子。
  被子被踢开了。
  骊姬完美的裸体展示在镜头中,背部特写,腿部特写。
  “宝贝,这么晚了。”献公小声说。
  “嗯,人家想要嘛。”骊姬嗲声嗲气地说。
  一阵风吹来,灯光摇曳。
  床脚,剧烈晃动。
  灯光的亮度取决于女演员的献身精神,同时也决定了这出戏属于二级还是三级。
  【太子变成蛊惑仔】
  献公决定让申生率领下军出征东山,也就是皋落狄的地盘。东山在哪里?在晋国的南面。
  任务下达的时候,献公赠送给申生两件东西:一件衣服和一块金玦(音决)。什么是玦?就是环形带缺口的玉佩,什么是金玦?就是普通说的金镶玉。这么个金玦往脖子上一戴,就像个北京奥运会金牌得主。还没出征,先弄块奥运金牌。不知道北京奥运会金牌设计的时候,灵感是不是来自晋献公。
  除了给东西,献公还要有些临行嘱托之类,或者叫战前动员。
  “孩子,报效国家的时候到了,国家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基本上,说来说去,就是类似这些话,几千年来除了用词有些分别之外,核心内容没什么变化。末了,献公还幽了一默:“孩子,听说东山羊好吃,给我扛两只回来。”
  别说,晋献公有点美国总统布什的味道。其实他不是真的幽默,而是感到不自然,试图用这样的话来化解尴尬。
  申生穿着父亲给的衣服,戴着那块金牌就回到了太子府。一进门,就看见府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
  “怎么回事?”申生觉得很不舒服,不过他平时对自己的手下都很和蔼,大家也不怕他。
  看见申生一脸的不解,人们都笑了。
  “怎么回事?笑什么?”申生问。
  “笑你怎么变成蛊惑仔了,哈哈哈哈。”
  “蛊惑仔?”申生皱皱眉头,有人早端来一面铜镜,申生从镜子里一看,自己也禁不住笑了。
  原来,献公给的衣服是左右不同色的,也就是现在所说的阴阳装,那时候叫做偏装。这么大一太子,穿一件阴阳装,戴一块缺了口的奥运金牌,知道的说他是领了父命回来要出征的,不知道的难道不会以为他是个要去参加街舞比赛的蛊惑仔?
  申生把阴阳装脱下来,递给府里的小书童。那个小书童名叫赞,赞拿着衣服,跟着进了房间。赞恭恭敬敬折好了衣服,放好了,看看屋里除了申生之外没有别人,轻轻地说:“公子,我想问问,你这衣服是谁给的?”
  换了别人家,一个仆人哪里敢问主人的事情?只有申生一向对人和蔼,因此赞才敢问。
  “父亲给的,还有这块玉玦,要派我讨伐东山的皋落狄。”申生顺口回答。
  “啊?”赞吃了一惊,脸色变得煞白。
  “你怎么了?”申生问。
  “我可以谈谈我的看法吗?”
  “你说。”申生让赞说。他很喜欢赞,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而且很好学。
  赞又沉了一下气,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才缓缓地说:“公子,我觉得你很危险了!国君赐给你奇异的东西,奇就要生怪,怪就要出现反常。派你出征,用左右颜色不同的衣服象征不一致,用金玦暗示冷淡和离心,这就必定是讨厌你、想加害你了。”
  申生听完,愣住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说:“我靠,你太有才了。”可是,身为太子,他不能说这么没身份的话。不过,即便没有说出来,申生还是很惊讶于赞的学识。
  更令他惊讶的是赞的分析简直是滴水不漏,按照赞的说法,自己确实是很危险了。
  怎么办?申生决定去找里克。
  里克是谁?
  【里克的担忧】
  里克,中大夫,太子党主要人物。
  里克在武公的年代就已经受到重用,论资历、论人脉,整个晋国没有比他更高的。对于晋国所发生的一切,里克一直都看在眼里。他知道献公越来越不喜欢申生,但是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方便说什么。
  可是,献公要派申生攻打东山的消息传来之后,里克坐不住了。他知道,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自己必须有所表示了。
  里克直接去见献公。
  “我听说皋落狄人作战十分英勇,主公还是不要派申生去冒险吧!”里克提出反对意见。
  “干什么不危险?坐车还会起火呢,让他去!”
  “这不是过去的规矩啊,过去国君出征,让太子留守,以监护国家;或者国君出征,让太子同行,以抚慰军心。如今您留守本国,而让太子出征,没有过这样的安排。”
  “过去没有过,我就让它有一次。我听说,立太子的原则有三条:德行相同时根据年龄长幼来决定,年龄相同时根据国君的喜爱程度来决定,喜爱谁但有疑惑时根据卜筮的结果来决定。你不必对我们的父子关系费心,我要通过这次出征来考察太子的能力。”献公很不高兴。
  里克没有说话,退了下来。献公的态度已经告诉了他,申生的太子位是保不住了。怎么办?一路想,一路回家,在家门口,遇上了申生。
  申生干什么来了?求教来了。
  “里大夫,我爹赐给我偏衣和金玦,这是为什么?”
  “国君让你穿偏衣,戴金玦,都是独特的东西,说明对你不薄。你有什么可害怕的?做儿子的,只怕不能尽孝,不怕不能继位。去吧,别害怕。”里克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他只能拣好听的说了。
  “嗯。”申生总算安心了一些,里克的话总该比书童的话要有道理一点吧?
  【蛊惑仔出征】
  晋献公十七年(前660年),太子申生出征了,穿着偏衣,戴着金牌,打扮得像个蛊惑仔。知道的说他去出征,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去参加街舞大赛。
  随同太子出征的还有狐突、先友、羊舌突、罕夷、梁余子和先丹木,大家看见申生的蛊惑仔打扮,都有些吃惊。
  “你们看,我爹赐给我这些奇装异服,不知道什么意思。”申生怎么看自己怎么觉得别扭,忍不住还要问问几位。
  “阴阳服呢,意味着在这次出征中你分得了一半君权,金玦是说明你可以决断大事,挺好啊,有什么好担心的?”先友抢先说。这是个缺心眼的。
  狐突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时令是事情的征兆,衣服是身份的标志,佩饰则是内心的表达。国君如果重视这件事,就应该在春夏时节发布命令,赐给颜色纯正单一的衣服,佩戴的饰物也要合乎规矩。如今倒好,在年底的时候发布命令,就是故意要使事情不顺利;赐给一件蛊惑装,就是要表示疏远;赐给缺个口的金玦,表明意图根本就不是想要征讨东山。杂色表示冷漠,冬天意味着肃杀,金表示寒冷,玦表示决绝。公子啊,你怎么做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尽管申生不是自己的外孙,狐突还是很喜欢他,希望他能够成为将来的国君。
  梁余子也是一脸的担忧,他补充说:“我听说领军出征之前应该在太庙接受任务,在祭祀土地神的地方接受祭肉,并且还要有合规的衣服。如今规定的衣服没有得到,反而弄了一件蛊惑装,真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看,即便仗打胜了,恐怕也会找个什么罪名。我看,不如逃命算了。”
  申生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问剩下的几位:“你们怎么看?”
  “我看前面两位说得对,逃命比较稳妥。”罕夷说。
  “我听说,这样的阴阳衣不是随便穿的,这样的衣服一定是要让方相氏(即巫师)诅咒后才能穿的。方相氏的诅咒一定会说:‘消灭光敌人才能返回。’但问题是,敌人难道能消灭完吗?我也认为该逃命。”先丹木也认为申生该逃。
  申生转头去看狐突,狐突是他两个弟弟的姥爷,他也一直把狐突当姥爷。遇到了这样的问题,他希望姥爷给个建议。
  “我听说,国君喜欢宠臣,大夫就危险;国君喜欢女色,太子就危险。我看,上策是逃到齐国,你娘是齐国人,齐国一定好好待你。而且齐国现在称霸中原,以后你也可以借助齐国的力量回来。中策是投奔北翟,虽说有投敌的名声,但是紧挨着晋国,晋国有什么变动,回来也方便。下策就是撤军回去,主动让出太子位。”狐突沉吟片刻,给出这样的回答。
  申生有些犹豫了,这仗还没打,主帅先逃命了,是不是太搞笑了一点?这样的话,老爹的老脸往哪里放?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羊舌突说话了:“我觉得不能逃,违背君命就是不孝,放弃职守就是不忠。虽然我们都能感受到国君对你的疏远,但是你也不能不孝不忠啊,我看,即便战死也不能逃命。”
  申生点了点头,他决定听羊舌突的。
  到了稷桑这个地方,狄人早已经出兵相迎。
  这一仗十分惨烈,晋军在申生的率领下打得勇猛异常,一举歼灭狄军,顺势灭了皋落狄。
  在外人看来,申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回到晋国,狐突就病了,从此闭门不出。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狐突并没有病,他只是明白现在要重新评估晋国的形势了。
  第五十章 我是一只傻傻鸟
  三年之后,晋献公二十年(前657年)冬天,按着规矩应该祭祀武公。
  这一回,献公也病了。于是,他派奚齐代表他去主持祭祀。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献公并没有病,他只是要试探一下卿大夫们的反应。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明显了,按惯例,祭祀先人这样的活动,国君不能出席,一定是太子出席。而且,祖庙在曲沃,就在申生的地盘上。如今不让申生主持,而是派了奚齐,什么意思?傻瓜都看出来了。
  申生的家臣猛足来找申生,对他说:“祭祀先君,不让长子出面,却由奚齐在祖庙主持,你怎么考虑呢?”
  “我听羊舌大夫说过,接受君命坚定不移叫做恭敬,按照父亲的意愿去行动叫做孝顺。违抗君命就是不敬,擅自行动就是不孝,我又能为自己考虑什么呢?我只有静待命运的安排了。”申生回答得很从容,显然他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
  “不去找三大夫请教一下?”猛足问。
  “算了。”申生决定听天由命了。
  三大夫是谁?三大夫就是晋国最有权势的三个大夫,他们是里克、丕郑和荀息。如果能够得到他们的全力支持,申生还有希望。
  【中间派】
  三大夫此时在干什么?作为国家的重臣,任何政治动向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何况这样的大事。就在猛足去找申生的同时,三大夫也在里克的家里碰头了。
  里克坐在中间,荀息坐在左边而丕郑坐在右边。
  “两位,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主公是准备废掉太子了,两位有什么看法?”里克也不用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
  “我听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端着国君的碗骂国君那是不可以的。所以,我们应该全心全意为国君效力,听国君的话,按照国君指引的方向奋勇前进。凡是国君说的,凡是国君做的,都是正确的。所以,国君定了的事我们就要无条件服从,决不能三心二意。”荀息先表态了。他的原话不是这样,但是就是这个意思。
  基本上,荀息是要见死不救了。
  “老丕,你呢?你怎么看?”里克问丕郑。
  “我听说就算是臣事国君的人,也只能服从正确的决定,不应该屈从他的错误。国君的决定是错误的,我们还全力执行,那就是强奸民意。国君应该是造福民众的,如果国君做的事情对民众是有害的,怎么能服从呢?而大家都知道申生将来会是一个好国君,如今主公要废掉他是不对的,所以我们应当阻止他这样做。”丕郑斩钉截铁地说。别说,丕郑有点民主斗士的意思。
  里克想了想,似乎两个人说得都有道理。这两个人的态度基本上也就是朝廷里大臣们的态度了,根据座位,里克将荀息定义为左派,将丕郑定义为右派。
  我怎么办?里克想:“现在有左派了,有右派了,还少一个中间派,那我就当中间派算了。”
  “我这人就是个大老粗,不懂得什么是义,但也不想屈从国君的错误,这样吧,我保持沉默。”里克这样说。
  中间派就是这样诞生的。
  【骊姬急了】
  转眼过了冬天,春天到了,又是新的一年。
  骊姬有些郁闷,一年复一年,虽说每年的戏都演得很好,可是申生还好好地活着,还是太子。如此下去,说不清哪一天献公一口痰没上来就呜呼哀哉了,那时候自己的一切努力不是都泡汤了?
  “再演,演成戏子了。不行,我要催催。”骊姬有些急了。
  “老头子,我听说申生谋害你的打算更成熟了。如今他到处夸耀征伐狄人时善于用兵,他的野心越来越大了。还有啊,据说他正在四处找武林高手,准备行刺呢。”又是晚上,骊姬躺在床上对献公说。
  “什么?他胆儿肥了。”献公脱口而出。
  “怎么不是?我听说,申生很讲信用,好争强,他已把夺位的意图流露给大家了,即使他想罢休,他那帮太子党也不会罢休的。老头子,你知道狐突为什么躲在家里不出来了吗?因为狐突劝他不要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不听劝告,狐突一气之下,就回家养老去了。”骊姬还挺能编,把狐突也给扯进去了。
  “我,我,我杀了这个混账东西。夫人,帮我想想办法,看看找什么理由。”献公气哼哼地说。
  人老了,多半都会糊涂的。
  献公已经老了,骊姬现在骗他已经不需要优施导演的指导了。
  骊姬很高兴,这是献公第一次明确要杀申生。
  可是,骊姬还有一点不放心,那就是太子党。所以,她决定找优施来商量一下。
  “施,老头子已经答应我杀死申生改立奚齐了,可是,我还是很担心太子党。”骊姬对优施说。献公越来越老,身体越来越差,优施也就越有机会跑到骊姬那里去。
  “你说的也是,太子党必须先搞定。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依我看,搞定里克就解决问题。”优施说。对于后宫外面的事情,他比骊姬更了解。
  “你有办法吗?”
  “这样,你假借主公的名义,赐给里克整羊的宴席,由我送去并且陪他喝酒。我是个艺人,谁都知道我们艺人说话没谱。所以,就算我说话说过头也没关系,我在宴席上想办法让他识相一点。”优施倒有办法,看上去还有点成竹在胸的意思。
  “好。”骊姬高兴极了,导演都亲自出马了,这戏能不成功吗?
  趁着高兴,两人又潜规则了一回。
  下面,看看导演怎么亲自演出。
  【第五幕 搞定太子党】
  地点:里克家中的客厅
  时间:傍晚
  背景:客厅里一张桌子,桌边坐着三个人——里克夫妇、优施,用手撕着羊肉吃。一旁,一个大盘子里放着一整只烤全羊。
  “主公深知大夫为国事操劳,十分辛苦,因此派在下前来犒劳。”优施对里克说。态度很恭敬。
  “多谢主公啊,多劳你了。”里克连忙说。一来是确实有些感动,二来也知道优施是献公的红人。
  吃肉,喝酒,黄段子。
  谈笑,碰杯,掷色子。
  酒到半醉。
  “夫人,在下敬您一杯。”优施要给里克夫人敬酒,里克夫人举杯相迎。喝了酒,夫人对优施说:“我家老头子,是个直性子,在国君面前也不懂得表现自己。在这方面你是内行啊,给我家老头子传授几招吧。”
  里克夫人不过是开个玩笑,但是对于优施来说,这就是一个话头。
  “哈哈,那我唱首歌,里大夫就知道了。”优施说着,笑嘻嘻地站了起来,清清嗓子,唱了起来。
  配乐:筝,箫。简称管弦乐队。
  歌词:“暇豫之吾吾,不如鸟乌。人皆集于苑,己独集于枯。”(《国语》)
  有人能听懂吗?没有,那么翻译成现代歌曲。
  歌名:我是一只傻傻鸟
  歌词:
  〖生活美好如鲜花,
  不懂享受是傻瓜;
  傻呀傻呀傻呀傻,
  比不上小鸟和乌鸦。
  芳草地啊美如画,
  谁要不去是傻瓜;
  我是一只傻傻鸟,
  独在枯枝丫上趴。〗
  这一首歌被优施唱出来,那是婉转动听,绕梁三日。里克听得痴迷,还问:“什么叫芳草地?什么叫枯枝丫?”
  “母亲是国君的夫人,儿子将要做国君,这就叫芳草地;相反,母亲已经死了,儿子又被国君厌弃,这就叫枯枝丫。这枯枝丫还会折断呢。”优施笑嘻嘻地说。像认真,又像开玩笑。
  “哈哈哈哈,这个比喻好。来,为了这首歌,干一杯。”里克喝多了一点,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还喝呢。
  又喝了一阵,优施回去了。
  优施有点郁闷,他不知道里克是真没听明白,还是听明白了装没听明白。
  “来,再、再喝一杯,我没、没醉。”优施走了,里克拉着老婆还要喝,他确实喝多了。
  “啪。”一个大嘴巴打过来,打得里克一个趔趄。
  “老、老、老婆,你凭什么打、打、打我。”里克倒不觉得脸痛,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我打你,我还泼你呢。”里克的夫人那可是出了名的泼妇,因为每次里克喝醉了,她都用冷水把他泼醒,日子久了,就简称泼妇了。
  泼妇,就是从这里来的。
  里克还在那里哼哼唧唧,老婆已经端过来一盆冷水,当头泼了过去。
  这下,里克算是醒酒了。
  酒醒了,该打老婆了吧?错了,醉了都不敢打,醒了更不敢打了。
  “哈,喝多了点。”里克不好意思地笑了,表达歉意。
  “喝多了,你当然喝多了,喝得一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了。”老婆大声呵斥。
  “怎么回事?”里克急忙问。里克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老婆,一般的大事都是老婆做主。
  “优施唱的那首歌你听明白没有?”
  “傻傻鸟?那不是黄段子吗?”
  “啊呸,那是黄段子?我再给你唱一遍。”里克的老婆把那首“我是一只傻傻鸟”翻唱了一遍,那叫一个难听,直接把绕梁三日的原唱给击落了。
  难听虽然难听,但是里克这一次听出了名堂。
  “哎呀妈呀,老婆,多亏了你。”里克在酒醒了的时候还是有高度的政治敏感度的,他立即派人去把优施给请回来了。
  “阿优啊,你那首傻傻鸟倒是开玩笑呢,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大半夜的把优施给请回来,里克也不好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就问了。
  “里大夫,既然你问起来,我也不敢隐瞒。实话实说,国君已经答应骊姬夫人杀掉太子改立奚齐,计划已经定了。”看到里克那副紧张模样,优施知道这个太子党的头目已经软了,因此也不绕圈子,明白说出来。
  “那,那,如果要我顺从国君杀死申生,我不忍心。如果站在申生那一边,我也不敢。我,我当中间派保持沉默怎么样?我能够不受牵连吧?”里克小心地问,好在旁边没有别人。
  “没问题,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你不会受牵连。”优施拍着胸脯说。从内心里,他有点瞧不起里克。
  【谁也不是傻傻鸟】
  里克一个晚上没有睡着,他反复地回想自己向优施求情的场景,越想越觉得没面子。可是,跟骊姬和献公作对那又很不明智,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里克去找右派了,看看右派有什么想法。
  丕郑正在家里喂鸡,看见里克急匆匆来了,知道一定有什么大事,鸡也不喂了,将里克迎进了书房。
  “老丕,昨天优施告诉我,国君的计划已定,将要废了申生,立奚齐为太子。”里克将昨晚上的事情详细述说了一遍,连“我是一只傻傻鸟”都唱了,不过被老婆打耳光和泼冷水的事情就省略了。
  “你对优施说了些什么?”丕郑沉着地问。
  “我,我说我是中间派,我保持沉默。”里克倒有点不好意思。
  “嗨,你该对他说不相信有这回事,谁也不得罪,还能让他们心存畏忌。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多想些办法迫使他们改变计划啊,他们的计划被拖延下来,就可以找机会离间他们了。现在你说保持中立,等于是在鼓励他们,现在再要离间他们就不容易了。”丕郑感到沮丧,同时也对里克不满。
  里克想想,丕郑的话说得对啊,那样回答比老婆让自己去求情不是好多了?本来想说“都怪老婆出的馊主意”,可是想想,又怕丕郑更瞧不起自己,忍住了。
  “那、那、那怎么办?老丕啊,你怎么应对啊?”
  “唉,我能有什么办法?吃国君的俸禄,就听国君的话吧。”丕郑说。其实他心里在说:你都不当傻傻鸟,我当傻傻鸟?
  里克一看,右派看来也闪了。既然这样,大家一起闪,心情好很多啊。
  “唉,看来,我只有隐退了。”里克说。
  第二天,里克声称扭伤了叉腰肌,闭门谢客,专心休养。而丕郑也声称身体欠佳,不再上朝。
  谁也不比谁傻多少,谁也不是傻傻鸟。
  一切障碍扫除,大结局越来越近。
  一个月之后,一切准备就绪。
  骊姬派人前往曲沃,以献公的名义对申生提出要求:“我昨晚梦见你娘了,你必须尽快去祭祀她,然后把祭祀的酒肉亲自送来。”
  申生挺高兴,爹梦见了自己的亲娘,是不是爹想起当年与娘的恩爱了?毫无疑问,这对自己是一大利好啊。
  申生去祖庙祭祀了母亲,然后亲自携带祭祀母亲的酒和肉前往绛,将酒肉献给父亲。
  谁知,献公恰好出外打猎,这也是骊姬的事先安排。
  没办法,酒肉既然送来了,自然要收下,就放在了宫里。
  六天之后,献公才打猎回来。
  六天时间,干什么干不了?
  骊姬干了什么?在酒里下了鸩毒,又把一种叫乌头的毒药放入肉中。
  【第六幕 下毒】
  地点:后宫
  时间:白天
  背景:献公和骊姬坐在茶几后面,还有许多宫女和内侍。
  主题歌: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骊姬对献公说:“申生前些天说想起他母亲来了,祭祀了一番,把祭祀的酒肉给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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