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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

_19 金庸(现代)
便这么瞬息俄延,左手竟然已无法前送半寸。静夜之中,只
听得嗒嗒轻响,却是海老公左手四指断截处鲜血不断流出,掉
在地下。海老公越是使劲催逼内力,鲜血涌出越多。
韦小宝见蛾眉刺上闪出的月光不住晃动,有时直掠到他
脸上,足见太后的左手正在不停颤动,白光越闪越快,蛾眉
刺却始终戳不到海老公的小腹。
过得片刻,只见太后手中的蛾眉刺竟然慢慢的缩将回来。
韦小宝大惊:“啊哟,不好,太后打不过老乌龟!此时不走,
更待何时?”他慢慢转过身来,一步步的向外走去。每走出一
步,便知离开险境远了一步,放心了一分,脚步也便快了一
些,待走到门边,伸手摸到了门环,突然间听得身后传来太
后“啊”的一声长叫。
韦小宝心道:“糟糕,太后给老乌龟害死了。”却听得海
老公冷冷道:“太后,你渐渐油尽灯枯,再过得一炷香时分,
你便精力耗竭而死。除非这时候突然有人过来,向我背心下
手,我难以抵御,才会给他害死!”
韦小宝正要开门飞奔而逃,突然听得海老公的话,心道:
“原来太后并没死!老乌龟的话不错,他双手和太后拚上了,
我如去刺他背心,老乌龟怎能分手抵御?这是他自己说的,可
怨不得旁人。”眼前正是打落水狗的大好良机,这现成便宜不
拣,枉自为人了。韦小宝性喜赌博,输赢各半,尚且要赌,如
暗中作弊弄鬼,赢面占了九成十成,这样的赌钱机会便要了
他命也决计不肯放过。要他冒险去救太后,那是无论如何不
干的,但耳听得海老公自暴弱点,正是束手待缚、引颈就戮
之势,一块肥肉放在口边,岂可不吞?
他一伸手,便从靴筒中摸出匕首,快步向海老公背后直
冲过去,喝道:“老乌龟,休得伤了太后!”提起匕首,对准
了他背心猛刺。
海老公一声长笑,叫道:“小鬼,你上了当啦!”左足向
后踹出,砰的一声,踹在韦小宝胸口,登时将他踹得飞出数
丈。
原来海老公和太后比拚内力,已操胜券,忽听得有人从
假山后走了出去,脚步声正是平时听得熟了的韦小宝,这小
鬼中了自己一掌,居然不死,心下颇为诧异,生怕他出去召
唤侍卫前来,救了太后,那当真是功亏一篑,灵机一动,便
出声指点,诱他来攻击自己背心。韦小宝临敌应变的经验不
丰,果然便上了当。海老公这一脚正踹在他胸口。韦小宝腾
云驾雾般身在半空,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海老公左足反踢,早料到太后定会乘着自己劲力后发的
一瞬空隙,左掌击向自己小腹,是以踢中韦小宝后,想也不
想,右掌便向前拍出,护住了小腹,突然间手掌心一凉,跟
着小腹上一阵剧痛。太后那柄白金点钢蛾眉刺已穿破他手掌,
插入了他小腹。他毕竟吃亏在双目不能视物,纵然料到太后
定会乘隙攻击,却料不到攻击过来的并非掌力,而是一柄锋
锐之极的利器。他小腹被蛾眉刺插入,左掌劲力大盛,将太
后震出数步。
太后左足落地,立即又向后跃出丈余,只觉胸口气血翻
涌,几欲晕去,生怕海老公乘机来攻,慢慢又退了数步,倚
墙而立。
海老公纵声而笑,叫道:“你运气好!你运气好!”呼呼
呼连接推出三掌,一面出击,一面身子向前直冲。
太后向右跃出闪避,双腿酸软,摔倒在地,只听得豁啦
啦一声响,一排花架给海老公的掌力推到了半边。太后筋疲
力竭,再也动弹不得,惊惶之下,却见海老公伏在倒塌的花
架之上,动也不动了。
太后支撑着想要站起,但四肢便如是棉花一般,全身瘫
软,正想叫一名宫女出来相扶,隐隐听得远处传来人声,心
想:“我和这恶监说话搏斗,一直没发高声,可是他临死时大
叫大嚷,推倒花架,已然惊动了宫监侍卫。这些人顷刻便至,
见到我躺在这里,旁边死了一老一小两名太监,成何体统?”
勉力想要运气,起身入房,这一口气始终提不上来。
只听得人声渐近,正着急间,忽然一人走了过来,说道:
“太后,你老人家安好罢?我扶你起身。”正是那小太监小桂
子。太后又惊又喜,道:“你……你……没给这恶人……踢死
么?”
韦小宝道:“他踢我不死的。”刚才他被海老公踢入花丛
之中,吐了不少鲜血,定一定神,便站起身来,见海老公伏
在花架上不动,忙躲在一棵树后,拾起块石子向海老公投去,
噗的一声,正中后脑,海老公全不动弹。韦小宝大喜:“老乌
龟死了!”但毕竟害怕,不敢上前察看,一时拿不定主意,该
当奔逃出外,还是去扶太后,耳听得人声喧哗,多人蜂涌而
来,倘若逃了出去,定会撞上,便即走到太后跟前,伸手将
她扶起。
太后喜道:“好孩子,你快扶我进去休息。”韦小宝道:
“是!”半拖半抱,踉踉跄跄的将她扶入房中,放上了床,自
己双足酸软,倒在厚厚的地毯上,呼呼喘气。太后道:“你便
躺在这里,待会有人来,不可出声。”韦小宝道:“是!”
过了一会,但听得脚步声杂沓,许多人奔到屋外。灯笼
火把的火光从窗格中照进来。有人说道:“啊哟,有个太监死
在这里!”另一人道:“是尚膳监的海老公。”一人提高声音说
道:“启奏太后:园中出了些事情,太后万福金安。”这样说,
意在询问太后的平安。
太后问道:“出了什么事?”
她一出声,外边一众侍卫和太监都吁了口大气,只要太
后安好,慈宁宫中虽然出事,也不会有太大的罪名。为首的
侍卫道:“好似是太监们打架,没什么大事。请太后安歇,奴
才们明日查明了详奏。”太后道:“是了。”
只听那侍卫首领压住嗓子,悄声吩咐手下将海老公的尸
体抬出去。有一人低声道:“这里还有个小宫女的尸体。啊!
这小宫女没死,只不过昏了过去。”侍卫首领低声道:“一并
带出去,待她醒转后查问原因。”
太后道:“有个小宫女吗?抱进我房来。”她生怕蕊初醒
转之后,向人泄漏了风声。
外面有人答应,一名太监将小宫女蕊初抱进房来,轻轻
放在地下,向太后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这时太后身畔的众宫女都已惊醒,个个站在房外侍候,只
是不得太后召唤,不敢擅自进内。太后听得一众侍卫太监渐
渐远去,说道:“你们都去睡好了,不用侍候。”众宫女答应
了,便即散去。太后身有武功,此事极为隐秘,纵使是贴身
宫女,也不知晓。她朝晚都要练功,任何太监宫女,若非奉
召,不得踏入房门一步,连伸手碰一碰门帷,也属严禁。
太后调匀了一会气息。韦小宝也力气渐复,坐了起来,过
得片刻,支撑着站起。太后眼见他胸口中了海老公力道极其
沉重的一脚,可是这小太监居然行动自如,还能将自己扶进
房来,不知他练过什么功夫,便问:“除了跟这海大富外,你
还跟谁练过功夫?”
韦小宝道:“奴才就跟这恶老头儿练过几个月武功。他教
的武功大半是假的。这人坏得很,每天都在想杀我。”
太后嗯了一声,道:“他的一双眼睛,是你毒瞎的?”韦
小宝道:“这老头日日夜夜,都在背后诅咒太后,辱骂皇上,
奴才听了实在气不过,又没本事杀他,只好……只好……”太
后道:“他怎样骂我骂皇上?”韦小宝道:“说的都是无法无天
的话,奴才一句也不敢记在心里,一听过即刻就忘记了。早
已忘得干干净净,再也想不起来了。”
太后点了点头道:“你这孩子倒乖得很,今天晚上,你到
这里来干什么?”
韦小宝道:“奴才睡在床上,听见这恶老头开门出外,只
怕他要出什么法子害我,于是悄悄跟在他后面,一直跟到了
这里。”
太后缓缓的道:“他向我胡说八道的那番话,你都听见
了。”韦小宝道:“这恶老头的说话,奴才向来句句当他是放
屁,太……太后你别见怪,奴才口出粗言,我可恨极了他。他
每天骂我小乌龟,骂我祖宗,我知道他说的从来就没一句真
话。”太后冷冷的道:“我是问你,海大富跟我说的话,你都
听见了没有。你老老实实的回答。”
韦小宝道:“奴才远远躲在门外,不敢走近,这恶老头耳
朵灵得很,我一走近他便发觉了。我只见他在和太后说话,想
偷听几句,可是离得太远,听来听去听不到,后来见到他胆
敢冒犯太后,太也大逆不道,奴才便拚着性命来救驾。他到
底向太后说了些什么话,奴才不知道,他……他一定在诉说
奴才的不是,说我毒瞎了他眼睛,这虽然不假,其余的话,太
后千千万万不可相信。大概太后不信他的话,这奴才竟敢冒
犯太后。”
太后道:“哼!你机灵得很,乖觉得很。海大富说的话,
你真的没听见也好,假的没听见也好。只要将来有半句风言
风语传入了我耳中,你知道有什么结果。”韦小宝道:“太后
待奴才恩重如山,如果有哪一个大胆恶徒敢在背后说太后和
皇上的坏话,奴才非跟他拚命不可。”太后道:“你能这样,我
就喜欢了。我过去也没待你什么好。”韦小宝道:“从前皇上
跟奴才摔交练武,奴才不识得万岁爷,言语举动乱七八糟,太
后和皇上一点也没怪罪,这就是恩重如山了。否则的话,奴
才便有一百个脑袋,也都该砍了。这恶老头天天想杀奴才,幸
好太后救了我的性命,奴才当真是感激得不得了。”
太后缓缓的道:“你知道感恩,那就很好。你点了桌上的
蜡烛。”
韦小宝道:“是!”打着了火,点亮了蜡烛。太后房中的
蜡烛,烛身甚粗,特别光亮。
太后道:“你过来,让我瞧瞧你。”
韦小宝道:“是!”慢慢走到太后床前,只见她脸色雪白,
更无半点血色,双眉微竖,目光闪烁,韦小宝心跳加剧,寻
思:“她……她会不会杀了我灭口?这时候我拔足飞奔,她定
然追不上我,但如给她一把抓住,那可糟了!”他心中只想立
刻发步便奔,一时却下不了决心,只微一犹豫间,太后已伸
出左手,握住了他右手。
韦小宝大吃一惊,全身一震,“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太
后道:“你怕什么?”韦小宝道:“我……我没怕,只不过……
只不过……”太后道:“只不过什么?”韦小宝道:“太后待奴
才恩重如山,奴才受什么惊什么的?”他听人说过“受宠若
惊”的成语,可是四个字中只记得二字。太后不知他说些什
么,问道:“你为什么全身发抖?”韦小宝道:“我……我没有
……没有……”
太后如在此刻一掌劈死了他,日后更不必担心他泄漏机
密,可是一口真气说什么也提不上来,委实是筋疲力竭,虽
握住了韦小宝的手,其实手指间一点力气也无,韦小宝只须
微微一挣,便能脱身,当下微笑道:“你今晚立了大功,我重
重有赏。”韦小宝道:“是那恶老头要杀奴才,幸得太后搭救
性命,奴才可半点功劳也没有。”
太后道:“你知道好歹,我将来不会亏待你的,这就去罢!”
轻轻放脱了他手。
韦小宝大喜,忙爬下磕了几个头,退了出去。太后见他
衣襟上鲜血淋漓,显是吐过不少血,可是跪拜磕头之际,行
动仍是颇为伶俐,不由得暗暗纳罕。
韦小宝出房之时,向躺在地下的蕊初看了一眼,见她胸
口缓缓起伏,呼吸甚匀,便是如睡熟了一般,脸色红润,绝
无异状,心想:“过几天我去找些糕饼果子来给你吃。”快步
回到自己屋中,闩上了门,舒了口长气,登时如释重负。
这些日子来和海老公同处一室,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现
下老乌龟死了,再也不用怕有人来害我了。”突然之间,想起
了烛光下的太后脸色,猛地里打了个寒噤,心想:“在这皇宫
里不大太平,老子还是……还是……哈哈,还是拿到了那四
十五万两银子,回扬州去见妈妈的为妙。”想到自己性命尚在,
四十五万两银子失而复得,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高兴了好一会,渐感疲倦,身子一横,躺在床上便睡熟
了。
第七回 古来成败原关数
天下英雄大可知
韦小宝次晨起身,胸口隐隐作痛,又觉周身乏力,自知
是昨晚给海老公打了一掌、踢了一脚之故,支撑着站起身来,
但见胸口一大片血污,便除下长袍,浸到水缸中搓了几搓,突
然之间,袍上碎布片片脱落。他吃了一惊,将袍子提出水缸,
只见胸口衣襟上有两个大洞,一个是手掌之形,一个是脚底
之形。他大为惊奇:“这……搞的是什么鬼?”一想到“鬼”字,
登时全身寒毛直竖。
第一个念头便是:“老乌龟的鬼魂出现,在我袍子上弄了
这两个洞。”又想:“老乌龟的鬼不知是瞎眼的,还是瞧得见
人的?”盲人死了之后,变成的鬼是否仍然眼盲,这念头在他
心中一闪即过,没再想下去,提着那件袍子怔怔出神,突然
间恍然大悟:“不是鬼!昨晚老乌龟在我胸口打了一掌,踢了
一脚,这两个洞是给他打出来的。哈哈,老子的武功倒也不
错,只吐了几口血,也没什么大事。唉,不知可受了内伤没
有?老乌龟有只药箱,看有什么伤药,还是吃一些为妙。”
海老公既死,他所有的物品,韦小宝自然老实不客气的
都据为己有,大模大样的咳嗽一声,将那口箱子打了开来,取
出药箱。药箱中一瓶瓶、一包包丸散甚多,瓶子上纸包上也
写得有字,可是他识不了几个字,又怎分辨得出哪一包是伤
药,哪一瓶是毒药?其中有一瓶黄色药粉,却是触目惊心,认
得是当日化去小桂子尸体的“化尸粉”,只须在尸体伤口中弹
上一些,过不多时,整具尸体连着衣服鞋袜,都化为一滩黄
水,这瓶药粉自然碰也不敢碰。再想起只因自己加了药粉的
份量,海老公就此双目失明,说什么也不敢随便服药,好在
胸口也不甚疼痛,自言自语:“他妈的,老子武功了得,不服
药还不是很好?”
当下合上药箱,再看箱子其余物件,都是些旧衣旧书之
类,此外有二百多两银子,这些银子他自己毫不重视,别说
索额图答应了要给他四十五万两银子,就是去跟温有道他们
掷掷骰子,几百两银子也就轻而易举地赢了来。
他在小桂子的衣箱中取出另一件长袍来披上,看到身上
那件轻软的黑色背心,不觉一怔:“老乌龟在我袍上打出两个
大洞,这件衣服怎地半点也没破?这是从鳌拜藏宝库中寻出
来的,如果不是宝衣,鳌拜怎会放在藏宝库中?”转念一想:
“老乌龟打我不死,踢我不烂,说不定不是韦小宝武功了得,
而是靠了鳌拜的宝衣救命。索大哥当日劝我穿上,倒大有先
见之明,而我穿上之后不除下来,先见之明,倒也不小。”
正在自鸣得意,忽听得外面有人叫道:“桂公公,大喜,
大喜!快开门。”韦小宝一面扣衣钮,一面开门,问道:“什
么喜事?”
门外站着四名太监,一齐向韦小宝躬身请安,齐声道:
“恭喜桂公公。”韦小宝笑道:“大清早的,这么客气干什么啊?”
一名四十来岁的太监笑道:“刚才太后颁下懿旨去内务府,因
海大富海公公得病身亡,尚膳司副总管太监的职司,就由桂
公公升任。”另一名太监笑道:“我们没等内务府大臣转达恩
旨,就巴巴的赶来向你道喜,今后桂公公统理尚膳司,那真
是太好了!”
韦小宝做太监升级,也不觉得有甚么了不起,但想:“太
后升我的级,是叫我对昨晚之事不可泄露半点风声。其实就
是不升我,老子可也不敢多口,脑袋搬了家,嘴巴也没有了,
还能多口吗?不过太后既然提拔我,总不会杀我了,倒大可
放心。”想到此节,登时眉开眼笑,取出银票,每人送了五十
两报信费。
一名太监道:“咱们宫里,可从来没一位副总管像你桂公
公这般年轻的。宫里总管太监十四位,副总管太监八位,顶
儿尖儿的人物,一古脑儿就只二十二位。本来连三十岁以下
的也没有。桂公公今天一升,明儿就和张总管、王总管他们
平起平坐,可真了不起!”另一人道:“大伙儿就只知桂公公
在皇上跟前大红大紫,想不到太后对你也这般看重,只怕不
到半年,便升做总管了。以后可得对兄弟们多多提拔!”
韦小宝哈哈大笑,道:“都是自己人、好兄弟,还说什么
提拔不提拔?那是太后和皇上恩典,老……老……我桂小宝
又有什么功劳?”他硬生生将“老子”二字咽入口中了,好不
辛苦,又道:“来来来,大伙儿到屋中坐坐,喝一杯茶!”
那中年太监道:“太后的恩旨,内务府总得下午才能传来。
大伙儿公请桂公公去喝上一杯,庆贺公公飞黄腾达,连升二
级。桂公公,你现下是五品的官儿,那可不小啊。”其余三人
跟着起哄,定要拉韦小宝去喝酒。韦小宝虽然近日受人奉承
已惯,但马屁之来,毕竟听着受用,当即锁上了门,笑嘻嘻
的跟着四人去喝酒。
四人之中,两个是太后身边的近侍,奉太后之命去内务
府传旨,最先得到消息。其余二人是尚膳监的太监,一个管
采办粮食,一个管选购菜肴,最是宫中的肥缺。二人一早听
到海大富病死消息,立即守在内务府门外,寸步不离,要知
道何人接替海大富的遗缺,立即赶去打点,以便保全职位。四
人将韦小宝请到御厨房中,恭恭敬敬的请他坐在中间首席。御
厨知道这个小孩儿打从明天起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自是打
起全副精神,烹调精美菜肴,只怕便是太后和皇帝,平时也
吃不到这般好菜。
韦小宝不会喝酒,顺口跟他们胡说八道。一名太监叹道:
“海公公为人是挺好,可惜身子总是不成,又瞎了眼睛,这几
年来虽说管尚膳监的事,但一个月之中,难得有一两天到御
厨房来。”另一名太监道:“幸得大伙儿忠心办事,倒也没出
什么岔子。”又一名太监道:“海老公是先帝爷喜欢的老臣子,
倘若不是靠了老主子的旧恩典,尚膳监的差使早派了别人啦。
桂公公得皇上和太后宠幸,那可大不相同啦。咱们大树底下
好遮荫,办起事来可就方便得多了。”先一人道:“听说海公
公昨天是咳嗽死的。”
韦小宝道:“是啊,海公公咳嗽起来,常常气也喘不过来。”
服侍太后的太监道:“今天清早,御医李太医来奏报太后,
说海公公患的是痨病入骨,风湿入心,多年老病发作,再也
治不好了。生怕痨病传给人,一早就将他尸体火化了。太后
叹了好一会儿气,连说:“可惜,可惜!海大富这人,倒是挺
老实的!”
韦小宝又惊又喜,知道侍卫、御医、太监们都怕担代干
系,将海公公被杀身亡之事隐瞒不报,正好迎合了太后心意。
韦小宝心想:“什么痨病入骨,风湿入心?老乌龟尖刀入腹,
利剑穿心,那才是真的。”
喝了一会酒,尚膳监两名太监渐渐提到,做太监的生活
清苦,全仗捞些油水,请韦小宝不可像海公公那么固执,一
切事情要办得圆通些。韦小宝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只是
唯唯否否,吃完酒后,两名太监将一个小包塞在他怀里,回
房打开来一看,原来是两张银票,每张一千两。这“一千
两”三字,他倒是认得的,心想:“还没上任,先收二千,油
水倒挺不错啊!”
申牌时分,康熙派人来传他到上书房去,笑容满面的道:
“小桂子,太后说你昨晚又立了大功,要升你的级。”
韦小宝心想:“我早就知道啦!”立即装出惊喜交集之状,
跪下磕头,说道:“奴才也没什么功劳,都是太后和皇上的恩
典。”
康熙道:“太后说,昨晚有几名太监在花园中打架,惊吵
太后,你过去赶开了,处理得很得当。你小小年纪,倒识大
体。”韦小宝站起身来,说道:“识大体吗,也不见得。不过
我知道,有些事情听了该当牢牢记住,有些事情,应该立刻
忘得干干净净,永远不可提起。太监们打架,说的话挺难听,
自然谁也不可多提。”
康熙点点头,笑吟吟的道:“小桂子,咱二人年纪虽然不
大,可得做几件大事出来,别让大臣们瞧小了,说咱们不懂
事。”韦小宝道:“正是。只要皇上定下计策,有什么事,交
给奴才去办便是。”康熙道:“很好!鳌拜那厮,作乱犯上。我
虽饶了他不杀,可是这人党羽众多,只怕死灰复燃,造起反
来,那可大大的不妙。”韦小宝道:“正是!”
康熙道:“我早知鳌拜这厮倔强,因此没叫送入刑部天牢
囚禁,免得他胡言乱语,一直关在康亲王府里。刚才康亲王
来奏,说那厮整日大叫大嚷,口出不逊的言语。”说到这里,
放低了声音,道:“这厮说我用小刀子在他背心上戳了一刀。”
韦小宝道:“哪有此事?对付这厮,何必皇上亲自动手?
这一刀是奴才戳的,奴才去跟康亲王说明白好了。”
康熙亲自动手暗算鳌拜,此事传闻开来,颇失为君的体
统,他正为此发愁,听韦小宝这般说,心下甚喜,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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