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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

_126 金庸(现代)
“你武功虽高,却给韦小宝这小鬼做走狗,也不是甚么好脚
色。”
那边厢葛尔丹数招间就敌不过胖头陀了。只是胖头陀喝
了一杯迷春酒,手脚不甚灵便,才一时没将他打倒。阿琪见
跟自己相斗的妓女招式灵活,可是使不了几招,便即晕倒,暗
暗奇怪,转头见葛尔丹不住倒退,忙向前相助。胖头陀眼前
一黑,身子晃了几下,只感敌人在自己胸口拍了一掌,力道
却不厉害。他闭着眼睛,两手一分,格开对方手臂,双手食
指点到了敌人腋下。阿琪登时全身酸软,慢慢倒下,压在陆
高轩背上,正自惊惶,只见胖头陀突然俯冲摔倒。
葛尔丹叫道:“阿琪,阿琪,你怎么了?”蓦地里胖头陀
跃起身来,当胸一拳,将他打得摔出丈许,重重撞在墙上。胖
瘦二头陀内力甚深,虽然喝了迷春药,但这不过是妓院中所
调制的寻常迷药,并不如何厉害,两人虽感昏晕,还在勉力
支撑。
这时瘦头陀双眼瞧出来白蒙蒙的一团,只见桑结一个人
影模模糊糊的晃来晃去,他伸手去打,都给桑结轻易避过,自
己左肩和右颊却接连重重的吃了两拳。桑结的拳力何等沉重,
饶是瘦头陀皮粗肉厚,却也抵受不起,不禁连声吼叫,转身
夺门而逃。陆高轩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上身穴道未解,胡
里胡涂的跟着奔了出去。
葛尔丹给胖头陀打得撞上墙壁,背脊如欲断裂,正自心
怯,却见敌人左手扶住了桌子,闭着眼睛,右掌在面前胸口
不住摇晃,似是怕人袭击。葛尔丹瞧出便宜,跃将过去,猛
力一脚,踢中他后臀。胖头陀大叫一声,左手反转,抓住了
葛尔丹胸口,将他身子提了起来。桑结抢上相救。胖头陀睁
开眼睛,抓着葛尔丹抢出甘露厅,飞身上墙。
桑结喝道:“放下人来!”追了出去,跟着上屋。但听两
人呼喝之声渐渐远去。
韦小宝从桌底下钻出来,只见地下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大
堆人。双儿和曾柔躺在厅角落里;四名假妓女晕倒在地:郑
克本来伏在桌上,打斗中椅子给人推倒,已滚到了桌子底
下;阿琪下身搁在一张翻倒的椅上,上身躺在地下。一干人
个个毫不动弹,有的是被点中了穴道,有的是为迷春酒所迷,
均如死了一般。
他最关心双儿,忙将她扶起,见她双目转动,呼吸如常,
便感放心,只是他不会解穴,只好将双儿,曾柔、阿琪三人
扶入椅中坐好。
心中又记挂母亲,奔到母亲房中,只见韦春芳倒在床边,
韦小宝大惊,忙抢上扶起,见她身子软软的,呼吸和心跳却
一如其常,料想是给神龙教的人点了穴道,丽春院中的婊子、
乌龟,定然个个不免,穴道被点,过得几个时辰自会解开,倒
也不必担心。
回到甘露厅中,侧耳倾听,没半点胖瘦二头陀或桑结、葛
尔丹回转的声音,心想:“这满脸疮疤的假婊子向我大使眼色,
似乎是叫我留心,这人良心倒好,不知是谁?”走过去俯身伸
手,在那女子脸上抹了几抹,一层灰泥应手而落,露出一张
娇嫩白腻的脸蛋。韦小宝一声欢呼,原来竟是小郡主沐剑屏。
他低下头来,在她脸上轻轻一吻,说道:“究竟你对我有良心,
你定是给他们逼着来骗我的。”
突然心中一跳:“还有那三个假婊子是谁?方姑娘不知在
不在内?这小婊子专门想法子害我,这次若不在内,倒奇怪
得紧了。”想到了方怡,既感甜蜜,又感难过,眼见那脸蛋黄
肿的女子身材苗条,看来多半是方怡,便伸手去抹她脸上化
妆。
泥粉落下,露出一张姿媚娇艳的脸蛋,年纪比方怡大了
五六岁,容貌却比她更美,原来是洪教主夫人。她酒醉之后,
双颊艳如桃花,肌肤中犹似要渗出水来。韦小宝过去虽觉洪
夫人美貌动人,却从来不敢以半分轻薄的眼色相觑,这时她
烂醉如泥,却是机会来了,伸出右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
见她双目紧闭,并无知觉,他一颗心怦怦乱跳,又在她另一
边脸颊上捏了一把。
转身过来看另外两个女子,见两人都身材臃肿,决非方
怡,其中一人曾恶狠狠的向自己扑击。韦小宝提起酒壶,在
她脸上淋了些酒水,然后拉起她衣襟在脸上一抹,现出真容,
赫然竟是假太后。韦小宝大喜,心道:“这场功劳当真大得很
了。皇上和太后要我捉拿这老婊子报仇,千方百计的捉不到,
哪知道她自己竟会到丽春院来做老婊子。可见我一直叫她老
婊子,那是神机妙算,早有先见之明。”
再去抹掉第四个假婊子的化妆,露出容貌来却是方怡。韦
小宝大吃一惊:“她为甚么腰身这样粗,难道跟人私通,怀了
孩儿?天灵灵,地灵灵,老婊子真的做了老婊子,韦小乌龟
真的做了小乌龟?”伸手到她内衣一摸,触手之处不是肌肤,
拉出来却是个枕头。
韦小宝哈哈大笑,笑道:“你的良心,可比小郡主坏得太
多。她唯恐我遭了你们毒手,不住向我使眼色。你却唯恐我
瞧出来,连大肚婆娘也敢装。哈哈,你这小婊子在丽春院里
大了肚皮,我给你打胎。早打胎,晚打胎,打下一个枕头来。”
走到厅外一瞧,只见数名亲兵死在地下,院中乌灯黑火,
声息全无,心想:“胖瘦二头陀都喝了药酒,终究打不过我那
两个结义哥哥,但如洪教主他们在外接应,结果就难说得很
了。两位哥哥,倘若你们今天归位,小弟恕不同年同月同日
死,对不住之至!”
回进厅来,但见洪夫人、方怡、沐剑屏、双儿、曾柔、阿
琪六个美人儿有的昏迷不醒,有的难以动弹,各有各的美貌,
各有各的娇媚,心中大动,心道:“里边床上还有一个美貌小
姑娘,比这六个人还美得多。那是我已经拜过天地、却未洞
房花烛的元配老婆。今晚你巴巴的来寻我,你老公要是不来
睬你,未免太过无情无义,太对你不住了罢?”
正要迈步入内,只见曾柔的一双俏眼瞧向自己,脸上晕
红,神色娇羞,心想:“从王屋山来到扬州,一路之上,你这
小妞儿老是避我,要跟你多说一句话也不成。今晚可也不能
跟你客气了。”将她抱起,搬入内房,放在阿珂之旁。
只见阿珂兀自沉睡,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口唇边微露
笑意,她昏迷之中,多半兀自在大做好梦,正跟郑克亲热。
韦小宝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你们这批老婊子、假
婊子、好姑娘、坏女人,一古脑儿都搬了进来。这里是丽春
院,女人来到妓院,还能有甚么好事?这是你们自己来的,醒
转之后可不能怪我。”他从小就胸怀大志,要在扬州大开妓院,
更要到丽春院来大摆花酒,叫全妓院妓女相陪,此刻情景虽
与昔日雄图颇有不符,却也是非同小可的壮举。
当下将双儿、阿琪、洪夫人、方怡、沐剑屏一一抱了入
内,最后连假太后也抱了进去,八个女子并列床上。忽然想
到:“朋友妻,不可欺。二嫂,你是我嫂子,咱们英雄好汉,
可得讲义气。”将阿琪又抱到厅上,放在椅中坐好,只见她目
光中颇有嘉许之意。
韦小宝见她容颜娇好,喘气甚急,胸脯起伏不已,忽觉
后悔:“我跟大喇嘛和蒙古王子拜把子,又不是情投意合,只
不过是想个计策,骗得他们不来杀我。甚么大哥、二哥,都
是随口瞎说的。这阿琪姑娘如此美貌,叫她二嫂,太过可惜,
不如也做了我老婆罢。说书的说《三笑姻缘九美图》,唐伯虎
有九个老婆。我就把阿琪算在其内,也不过是八美,还差了
一美。呸,呸,呸!老婊子又老又凶,怎么也能算一美?”
与唐伯虎相比,少他一美,还可将就,连少两美,实在
太也差劲,当下又抱起阿琪,走向室内。走了几步,忽想:
“关云长千里送皇嫂,可没将刘大嫂变成关二嫂。韦小宝七步
送二嫂,总不能太不讲义气,少两美就少两美罢,还怕将来
凑不齐?”于是立即转身,又将阿琪放在椅中。
阿琪不知他心中反复交战,见他将自己抱着走来走去,不
知捣甚么鬼,只微感诧异。
韦小宝走进内室,说道:“方姑娘、小郡主、洪夫人,你
们三个是自己到丽春院来做婊子的。双儿、曾姑娘,你们两
个是自愿跟我到丽春院来的。这是甚么地方,你们来时虽不
知道,不过小妞儿们既然来到这种地方,不陪我是不行的。阿
珂,你是我老婆,到这里来嫖我妈妈,也就是嫖你的婆婆,你
老公要嫖还你了。”伸手将假太后远远推在床角,抖开大被,
将余下六个女子盖住,踢下鞋子,大叫一声,从被子底下钻
了进去。
胡天胡地,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桌上蜡烛点到尽头,房
中黑漆一团。
又过良久,韦小宝低声哼起“十八摸”小调:“一百零七
摸,摸到姊姊妹妹七只手……一百零八摸,摸到姊姊妹妹八
只脚……”正在七手八脚之际,忽听得一个娇柔的声音低声
道:“不……不要……郑……郑公子……是你么?”正是阿珂
的声音。她饮迷春酒最早,昏睡良久,药性渐退,慢慢醒转。
韦小宝大怒,心想:“你做梦也梦到郑公子,只道是他爬上了
你床,好快活么?”压低了声音,说道:“是我。”
阿珂道:“不,不!你不要……”挣扎了几下。
忽听得郑克在厅中叫道:“阿珂,阿珂,你在哪里?”喀
喇声,呛啷啷一片响亮,撞翻了一张椅子,桌上杯碟掉到地
下。阿珂听到他在厅上,那么抱住自己的自然不是他了,一
惊之下,又清醒了几分,颤声道:“你……你是谁?怎么……
我……我……”韦小宝笑道:“是你的亲老公,你也听不出?”
阿珂这一惊非同小可,使力挣扎,想脱出他怀抱,却全身酸
软无力,惊叫:“郑公子,郑公子!”
郑克跌跌撞撞的冲进房来,房中没半点光亮,砰的一
声,额头在门框上一撞,叫道:“阿珂,你在哪里?”阿珂道:
“我在这里!放开手!小鬼,你干……干甚么?”郑克道:
“甚么?”他不知阿珂最后这两句话是对韦小宝说的。
韦小宝意气风发,如何肯放?阿珂央求道:“好师弟,求
求你,快放开我。”韦小宝道:“我说过不放,就是不放!大
丈夫一言既出,死马难追。”
郑克又惊又怒,喝道:“韦小宝,你在哪里?”韦小宝
得意洋洋的道:“我在床上,抱着我老婆。我在洞房花烛,你
来干甚么?要闹新房么?”郑克大怒,骂道:“闹你妈的新
房!”韦小宝笑道:“你要闹我妈的新房,今天可不成,因为
她没客人,除非你自己去做新郎。”
郑克怒道:“胡说八道。”循声扑向床上,来掀韦小宝,
黑暗中抓到一人的手臂,问道:“阿珂,是你的手么?”阿珂
道:“不是。”
郑克只道这手臂既然不是阿珂的,那么定然是韦小宝
的,当下狠狠用力一扯,不料所扯的却是假太后毛东珠。她
饮了迷春酒后昏昏沉沉,但觉得有人扯她手臂,左手反过去
拍一掌,正好击在郑克塽顶门。她功力已去了十之八九,这
一掌无甚力道。郑克却大吃一惊,一交坐倒,脑袋在床脚
上一撞,又晕了过去。阿珂惊呼:“郑公子,你怎么了?”却
不听见答应。韦小宝道:“他来闹新房,钻到床底下去了。”阿
珂哭道:“不是的。快放开我!”韦小宝道:“别动,别动!”阿
珂手肘一挺,撞在他喉头。韦小宝吃痛,向后一仰。阿珂脱
却束缚,忙要下床,身子一转,压在毛东珠胸口。毛东珠吃
痛,一声大叫,伸手牢牢抱住了她。阿珂在黑暗之中也不知
抱住自己的是谁,极度惊恐之下,更是没丝毫力道,忽觉右
足又给人压住了,只吓得全身冷汗直冒:“床上有这许多男
人!”
韦小宝在黑暗中找不到阿珂,说道:“阿珂,快出声,你
在哪里?”阿珂心道:“你就杀了我头,我也不作声。”韦小宝
道:“好,你不说,我一呀摸,二呀摸,一个个的摸将过来,
总要摸到你为止。”忽然唱起小调来:“一呀摸,二呀摸,摸
到一个美人儿。美人脸蛋像瓜子,莫非你是老婊子?”口唱小
调,双手乱摸。
忽听得院子外人声喧哗,有人传呼号令,大队兵马将几
家妓院一起围住了,跟着脚步声响,有人走进丽春院来。韦
小宝知道来人若不是自己部下,便是扬州的官员,心中一喜,
正要从被窝里钻出来,不料来人走动好快,火光亮处,已到
了甘露厅中,只听得玄贞道人叫道:“韦大人,你在那里吗?”
语音甚是焦急。韦小宝脱口答道:“我在这里!”
天地会群雄发觉不见了韦小宝,生怕他遇险,出来找寻,
知他是带了亲兵向鸣玉坊这一带而来,一查便查到丽春院中
有人打架。进得院子,见几名亲兵死在地下,众人大吃一惊,
直听到他亲口答应,这才放心。
韦小宝耳听得众人大声招呼,都向这边涌来,忙站起来
放下帐子,至于两只脚踏在谁的身上,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帐子刚放下,玄贞等已来到房间,各人手持火把,一眼
见到郑克晕倒在床前,都感诧异。又有人叫:“韦大人,韦
大人!”韦小宝叫道:“我在这里,你们不可揭开帐子。”
众人听到他声音,都欢呼起来。各人你瞧瞧我,我瞧瞧
你,脸上都含笑容,均想:“大家担足了心事,你却在这里风
流快活。”
韦小宝借着火光,穿好衣衫,找到帽子戴上,从床上爬
了下来,穿上鞋子,说道:“我用计擒住了好几名钦犯,都在
床上,大伙儿这场功劳不小。”
众人大为奇怪,素知他行事神出鬼没,其时也不便多问。
韦小宝吩咐将郑克绑起,用轿子将阿琪送去行辕,随
即将帐子角牢牢塞入被底,传进十余名亲兵,下令将大床抬
回钦差行辕。亲兵队长道:“回大人:门口太小,抬不出去。”
韦小宝骂道:“笨东西,不会拆了墙壁吗?”那队长立时领悟,
连声称是,吆喝传令。众亲兵一齐动手,将丽春院墙壁拆开
了三堵。十余人拿了六七条轿杠,横在大床之底,将大床平
平稳稳的抬了出去。
其时天已大明,大床在扬州大街上招摇过市。众亲兵提
了“肃静”、“回避”的硬牌,鸣锣喝道,前呼后拥。扬州百
姓见了,无不啧啧称奇。
大床来到何园,门口仍是太小。这时亲兵队长学乖了,不
等钦差大人吩咐,立时下令拆墙,将大床抬入花厅,放在厅
心。韦小宝传下将令,床中擒有钦犯,非同小可,命数十名
将领督率兵卒,弓上弦,刀出鞘,在花厅四周团团围住,又
命徐天川等人到屋外把守,以防瘦头陀等前来劫夺。
花厅四周守御之人虽众,厅中却只有一张大床,剩下他
孤身一人。韦小宝心想:“刚才在丽春院中,如此良机,七个
美女却似乎抱不到一半,而且黑暗之中,也不知抱过了谁,还
有谁没抱。咱们从头来过,还是打从一呀摸开始。”口中低哼:
“一呀摸,二呀摸,摸到妹妹……”拉开帐子,扑上床去。
突觉辫子一紧,喉头一痛,被人拉住辫子,提了起来,那
人左手扠在他颈中,正是洪夫人。隔了这些时候,迷春药酒
力早过,洪夫人、毛东珠、方怡、沐剑屏四女都已醒转。双
儿和曾柔身上被封的穴道也已渐渐解开。只是大床在扬州街
上抬过,床周兵多将广,床中七女谁也不敢动弹,不敢出声。
此刻韦小宝又想享温柔艳福,一上床就被洪夫人抓住。
洪夫人脸色似笑非笑,低声喝道:“小鬼,你好大胆,连
我也敢戏耍!”韦小宝吓得魂飞天外,陪笑道:“夫人,我……
我不是戏耍,这个……那个……”洪夫人道:“你唱的是甚么
小调?”韦小宝笑道:“这是妓院里胡乱听来的,当不得真。”
洪夫人低声道:“你要死还是要活?”韦小宝笑道:“属下白龙
使,恭祝夫人和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夫人号令,属下
遵奉不误。”
洪夫人见他说这几句话时嬉皮笑脸,殊少恭谨之意,啐
了一口,说道:“你先撤了厅周的兵将。”韦小宝道:“好,那
还不容易?你放开手,我去发号施令。”洪夫人道:“你在这
里传令好了。”韦小宝无奈,只得大声叫道:“厅外当差的总
督、巡抚、兵部尚书、户部尚书们大家听着,所有的兵将通
统退开,不许在这里停留。”
洪夫人一扯他辫子,喝道:“甚么兵部尚书、户部尚书,
胡说八道。”说着又是用力一扯。韦小宝大叫:“哎唷,痛死
啦!”
外面统兵官听得他说甚么总督、尚书,已然大为起疑,待
听他大声呼痛,登时便有数十人手执刀枪,奔进厅来,齐问:
“钦差大人,有甚么事?”韦小宝叫道:“没……没甚么!哎唷,
我的妈啊!”众将官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洪夫人心下气恼,提起手来,拍的一声,重重打了韦小
宝一个耳光。韦小宝又叫:“我的妈啊,别打儿子!”洪夫人
虽不知他叫人为娘,就是骂人婊子,但见他如此惫懒,提掌
又待再打,突然肩后“天宗”和“神堂”两穴上一阵酸麻,右
臂软软垂下。
洪夫人一惊,回头看是谁点了她穴道,见背后跟自己挨
得最近的是方怡,冷笑道:“方姑娘,你武功不错哪!”左手
疾向方怡眼中点去。方怡叫道:“不是我!”侧头让开。洪夫
人待要再攻,忽然身后两只手伸过来抱住了她左臂,正是沐
剑屏。她叫道:“夫人,不是我师姊点你的!”她见到点洪夫
人穴道的乃是双儿。
毛东珠提起手来,打了沐剑屏一掌,幸好她已无内力,沐
剑屏并未受伤。毛东珠第二掌又即打来,方怡伸手格开。
阿珂见四个女子打成一团,翻身便要下床,右脚刚从被
中伸出,“啊”的一声,立即缩回。韦小宝拉住她左脚,说道:
“别走!”阿珂用力一挣,叫道:“放开我!”韦小宝笑道:“你
倒猜猜看,我肯不肯放?”阿珂急了,转身便是一拳。韦小宝
一让,砰的一声,打中在曾柔左颊。曾柔叫道:“你怎么打我?”
阿珂道:“对……对不起……哎唷!”却是给方怡一掌打中了。
霎时之间,床上乱成一团,七个女子乱打乱扭。
韦小宝大喜,心道:“这叫做天下大乱,群雄……不,群
雌混战!”正要混水摸鱼,突然间喀喇喇一声响,大床倒塌下
来。八人你压住我手,我压住你腿。七个女子齐声尖叫。
众将官见到这等情景,无不目瞪口呆。
韦小宝哈哈大笑,想从人堆中爬出来,只是一条左腿不
知给谁扭住了,叫:“大家放开手!众将官,把我大小老婆们
一齐抓了起来!”众将官站成一个圈子,却不敢动手。
韦小宝指着毛东珠道:“这老婊子乃是钦犯,千万不可让
她逃走了。”众将官都感奇怪:“怎么这些女子都是你的大小
老婆,其中一个是钦犯,两个却又扮作了亲兵?”当下有人以
刀枪指住毛东珠,另外有人拉她起来,喀喀两声,给她戴上
了手铐。
韦小宝指着洪夫人道:“这位夫人,是我的上司,不过咱
们也给她戴上副手铐罢。”众将更奇,也给洪夫人上了手铐。
洪夫人空有一身武艺,却给双儿点了两处穴道,半身酸麻,难
以反抗。
这时双儿和曾柔才从人堆里爬了出来,想起昨晚的经历,
又是脸红,又是好笑。
韦小宝指着方怡道:“她是我大小老婆!”指着沐剑屏道:
“她是小小老婆,大小老婆要上了手铐,小小老婆不必。”众
将给方怡上了手铐。钦差大人的奇言怪语,层出不穷,众将
听得多了,这时也已不以为异了。
这时坐在地下的只剩下了阿珂一人,只见她头发散乱,衣
衫不整,穿的是男子打扮,却是明艳绝伦,双手紧紧抓住长
袍的下摆,遮住裸露的双腿,低下了头,双颊晕红。
众兵将均想:“钦差大人这几个大小老婆,以这个老婆最
美。”只听韦小宝道:“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元配夫人,待我扶
她起来。”走上两步,说道:“娘子请起!”伸手去扶。
忽听得拍的一响,声音清脆,钦差大人脸上已重重吃了
一记耳光。阿珂垂头哭道:“你就是会欺侮我,你杀了我好啦。
我……我……我死也不嫁给你。”
众将官面面相觑,无不愕然。钦差大人当众被殴,众将
官保护不力,人人有亏职守。只是殴辱钦差的乃是他的元配
夫人,上前阻止固是不行,吆喝几声似乎也不合体统,一时
不知如何是好。
韦小宝抚着被打的半边面颊,笑道:“我怎舍得杀你?娘
子不用生气,下官立时杀了郑公子便是。”大声问道:“丽春
院里抓来的那男子在哪里?”一名佐领道:“回都统:这小子
上了足镣手铐,好好的看守着。”韦小宝道:“很好。他如想
逃走,先斩了他左腿,然后再斩他右腿……”阿珂吓得急叫:
“别……别……斩他脚……他……他不会逃走的。”韦小宝道:
“你如逃走,我就斩郑公子的双手。”向方怡、沐剑屏等扫了
一眼,道:“我这些大小老婆、小小老婆倘若逃走了,就割郑
公子的耳朵鼻子。”
阿珂急道:“你……你……这些女人,跟郑公子有甚么相
干?为甚么要怪在他头上?”韦小宝道:“自然相干。我这些
女人个个花容月貌,郑公子是色鬼,一见之下,定然会不怀
好意。”阿珂心想:“那还是拉不上干系啊。”但这人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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