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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_1

_93 不信天上掉馅饼(当代)
“哪个?”
办公室里传来米克良沉闷的声音,看来米书记一直憋着气呢,现在也不曾消散一点。
“米书记,我是刘伟鸿。”
刘伟鸿的平静地答道。办公室内一阵短暂的沉默,约莫过了几秒钟,才再次响起米克良的声音:“进来!”
刘伟鸿和熊光荣对视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刚一进门,就差点被呛着。乍一看去,房间里烟雾缭绕,宛如刚刚经历了一场火灾。可见米克良几乎是在不停地抽烟。饶是刘伟鸿和熊光荣都是吸烟之人,也颇有点吃不消,伸手在面前连连挥舞,将烟雾驱赶到一边去。定神细看,却只见米克良坐在办公桌后,一张肥脸死死板着,双眼怒火如炽,狠狠向门口盯了过来。
一接触到这目光,熊光荣心里便“咯噔”一下。虽然他对米克良十分恼恨,在区里也是直呼其名,不时斥之为“混蛋”真站到了米克良的面前,心下依旧不免忐忑。毕竟是在米克良的积威之下,多年以来,形成的这种“敬畏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消除的。
刘伟鸿却是仿如未觉,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走了过去,在米克良办公桌前不远处停下脚步,淡然说道:“米书记,你好!”
“米书记,你好……”
熊光荣也赶紧跟着说了一句。
米克良既不回答,亦不点头,脸上神情丝毫也不见松动,继续狠狠地盯着他俩,脸色黑得犹如要滴下水来。
至于给两人让座,那是更加想也不要想了。
米克良今天叫他俩过来,就是打算好好之斥他们一顿的,还想有座头?
熊光荣额头上便微微渗出了冷汗,略略低下头去。
刘伟鸿却是泰然自若,迎着米克良冷冰冰的目光,平视过去,既不生气,也不躲避。就好像面前压根就没有米克良这个人,米副书记就是空气。
办公室内的气氛,像是骤然凝固了一般,变得有几分诡异。
就这么对峙着。
“砰”米克良猛然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杯子、文件、笔架什么的,都跳了起来。
随着这一声,熊光荣的身子也略略抖了一下。
“刘伟鸿,熊光荣,你们好大的胆子!”
米克良猛地站起身来,怒吼道,脖子上青筋狠狠爆绽,两只眼睛瞪得牛蛋一般,模样像是要吃人似的。难为他那么粗肥的脖子,青筋竟也能绽得出来,不知充了多少血。
熊光荣身子又是一抖,脑袋更加低垂了两分,不和米克良对视。
刘伟鸿依旧平静地望着他,因为愤怒而有点变形的脸,嘴角轻轻一牵,竟然浮起一丝笑容,带着隐隐的讥讽之意。
刘伟鸿这个神态,更是将米克良刺激得火冒三丈,怒发如狂。
“你还笑?你……你简直翻天了!”
米克良又是“砰砰”两声,重重拍了两下桌子,整个手掌都变得红彤彤的。刘伟鸿估计,米书记这手掌,可能要痛上好几天了。
这么想着,刘二哥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在他看来,米克良就是在耍活宝!
以为拍桌子,嗓门大就能吓得住刘二哥?
简直笑死人了!
从小到大,尤其是上中学之后,不知有多少老师校长在刘伟鸿面前气得拍桌子,最终的结果,是校长老师的手掌疼痛无比,刘二哥逍遥自在,寒毛都没少一根。
这样的招术,实在太“落后”了,最多就是小儿科的水平。
“你……你……”
米克良伸手指着刘伟鸿,简直气得不知该怎么办了。
不灵啊!
米书记使了多年的手段,忽然就不灵了。当此之时,米克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新招,只能这么指着刘伟鸿,大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了这个模样,原本有些胆战心惊的熊光荣,忽然觉得十分可笑。
米克良这一刻,百分之百就是个活宝!
刘伟鸿迄今为止,一句话没说,就这么望着米克良,气势汹汹的米书记就焉了,被治得没有一点脾气,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眼见得米克良就要一口气缓不过来的样子,刘伟鸿终于悠悠地开口了,带着一丝微笑,非常平和地说道:“米书记,你今天请我们过来,是要商谈工作的吧?如果是商谈工作,那就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慢慢说,好好商量,大家求同存异。要是只想耍威风发脾气,那么我们就听着,您继续!”
瞧这话说的,瞧说这话的神气,简直就是要将米书记“往死里整”气死人不偿命。
第268章失陪了!
“刘伟鸿,你们对抗县委县政府的文件,拒不执行,难道还有理了?”
米克良又憋了好一阵,才喘了口气,怒声喝问,不过气势上,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凶狠”眼神也有点闪烁,不是那样直勾勾地瞪着刘伟鸿了。
刘伟鸿嘴角又是一牵,不屑的笑容再次浮现而出,对米克良的质问,毫不理睬。
刘二等说得明白,要是商谈工作,那就坐下来好好谈。倘若米书记只是想要耍威风发脾气,刘书记可没有义务奉陪。你要发火尽管发,想要刘书记回答你的问话,那是白日做梦。
让你去唱独角戏!
又是这该死的笑容!
一股吐血的冲动再次涌上米克良的咽喉。
气死人了!
照说上级领导大发雷霆,下级干部无不是战战兢兢,惊骇欲绝。今儿个到刘伟鸿这里,全变了样。刘伟鸿压根就没将米书记当回事。当人家并不在意你的“威风”之时,这个威风就很难耍得出来。难道米克良还真能像街头混混一样,冲上去跟刘伟鸿干架?
那也要米克良有这种能耐才行。
换一个干部,肯定不敢像刘伟鸿这样硬气。你今天将米克良的面皮剥尽了,事后米克良必定找你算账。再怎么说,米克良是县委副书记,刘伟鸿是他的下属。米克良要是以“不尊重上级”为由,提出将刘伟鸿调任闲职,也不是不可能办到的。
问题在于,刘伟鸿不是普通干部,至少在明面上,他就是县委书记朱建国的亲信,而且是朱建国唯一从地区农业局带过来的心腹干部。米克良想要将他撤职查办,首先就要过朱建国那一关。
朱建国虽然初来乍到,却也是部队出身,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当然,除了实实在在的处分,还要顾忌个影响问题。无论如何,刘伟鸿身为下属,这样藐视上级领导的权威,乃是犯了大忌。传扬出去,影响着实不好。一顶“飞扬跋扈”的大帽子,那是跑不掉的了。
这一点上,米克良倒是比刘伟鸿占优势。他年过五旬,不想着再升官的话,就并不在乎什么影响。林庆米氏的强横之名,又不是从今天开始的。
刘伟鸿以前也听说过,基层干部的所谓“斗争技巧”就是“贴身肉搏”很多时候都不按规矩出牌,什么手段都敢用。据说以前有一位副县长,与米克良尿不到一个壶里,两个人总是闹别扭,米克良便发动他的族人亲戚,不住去骚扰人家的家属,今天在路上拦住人家的小孩,明天写个威胁信,后天又往副县长办公室丢大粪。如此下三滥手段,层出不穷。那位副县长实在不堪其扰,终于自己请辞,灰溜溜的走了。至于下面区乡和县直单位的干部,和米克良不对路的,也被他用类似的方法整走了好几位。其中一两人,竟然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挨了打,尽管打得不重,只是皮肉之伤,却颜面扫地。而且心里头也着实害怕这种流氓手段,最终都是自己乖乖走人。
洪水猛兽,避之则吉!
不过很不巧的是,这样的手段,刘二哥偏偏也不怕。
谁跟他耍流氓,那还差点火候。
京师的流氓,刘二哥都见识过不少,那是真正的纨绔子弟,有天后台的。照样被刘二哥揍得头破血流,满地找牙。这林庆地面的流氓手段,真要使将出来,刘二哥正好想要见识见识。
陈伟南也好,许唯众也好,都是同一个结局——玩不死你!
“熊光荣,你怎么回事?你是老干部了,也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你不知道县委文件是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的吗?”
眼见得刘伟鸿完全刀枪不入,米克良无可奈何之下,忽然转移方向,冲着熊光荣发起飙来。
刘伟鸿是二愣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未必熊光荣也敢那么硬气?刘伟鸿是朱建国带过来的人,熊光荣可不是朱书记的亲信。
熊光荣果然不敢和刘伟鸿一样硬顶,闻言忙即说道:“米书记,是这样的,我们觉得,夹山区的气候条件,不适合大面积的种植苹果。而且,目前我们正在推广棉花种植,效果很不错,所以,我们觉得……”
“你们觉得?你们觉得就是法律是吧?就比县委的文件还厉害?”
米克良毫不客气地打断熊光荣的话,恶狠狠地盯着他,怒喝道:“你们夹山区委区公所,是一级党组织一级政府,你们不知道下级必须服从上级?不知道令行禁止?”
“米书记,我早就说了,如果是谈工作,那就坐下来好好谈。如果你只想耍威风,那对不起,我们不说话,你尽管耍你的威风!”
不待熊光荣答话,刘伟鸿也是毫不客气地插了进来。
米克良气得叫喊起来:“我现在没跟你说话!”
刘伟鸿冷冷说道:“我是夹山区区委书记,有关夹山区的一切工作,都必须和我商量。这也是组织原则,请米书记自重!”
熊光荣马上说道:“我一切服从刘书记指挥!”
这句话,熊光荣脱口而出,倒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眼见得米克良状若疯魔,熊光荣自知难以抵挡,便自动自觉和刘伟鸿采取了“统一战线”也不是说熊光荣就那么害怕米克良,主要还是个老上下级关系在作怪,熊光荣一时没办法把自己放在和米克良对等的位置上去。
刘伟鸿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米书记这种人,要想让刘二哥去敬畏他,实在是千难万难。
米克良又差点当场石化。
刘伟鸿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冷淡地说道:“米书记,我们到你办公室已经十分钟了,如果你再不商谈工作,那我们就要走了。等米书记什么时候想要谈工作了,咱们再来!”
“你们走!”
米克良想都不想,就大吼了一声。
刘伟鸿嘴角又掠过一丝讥笑,二话不说,转身就是。这一回,熊光荣倒是配合默契,没有丝毫犹豫,马上就转过身,跟在刘伟鸿后面,向门口走去!
米克良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的背影,呼哧呼哧喘粗气,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眼里如欲喷出火来。恨不得这就冲上前去,将这两个家伙碎尸万段。
临出门的时候,刘伟鸿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一下笑声很轻微,却清晰可闻,很明显地夹杂着强烈的轻蔑之意。
“当榔”一声,米克良将茶杯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熊光荣身子又是轻轻一抖,脚下略略有点犹疑。他很清楚,这一走出去,就等于和米克良结下了死仇。当然,米克良最恨的,肯定是刘伟鸿。但刘伟鸿光棍一条,在林庆县是单身赴任,又是朱建国的亲信,或许米克良一时之间,拿刘伟鸿无可奈何,说不定就会转而对付他熊光荣。他眼下是在夹山,米克良再强横,也不能去夹山和他为难,但他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夹山不出门,这林庆县城,总还得来的。尤其要紧的是,张妙娥如今可是在县委办上班,就在米克良的眼皮子下面,米克良这混蛋,会不会去找张妙娥的麻烦?
一想到老婆,熊光荣便有些气短。
张妙娥可是他的心头肉。
但熊光荣的犹疑,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男子汉的血性顷刻间占了上风,脚步随即加快了。
至于刘书记,不要说脚下犹疑,连脸色都没半点变化,米克良的怒火,在他耳中,屁都不算,不惊起丝毫波澜,脚步沉稳得很。
缓步来到楼梯口,熊光荣终于停住了脚步,脸上浮现起一丝担忧的神情,压低声音问道:“刘书记,现在怎么办?”
刘伟鸿微微一笑,十分平淡地说道:“这要看米克良什么时候恢复理智了。他要是继续这么犯傻,咱们还是那句话,不理他。反正这事也是他急,我们不急。”
熊光荣想想也是,尤其是听刘伟鸿说米克良“犯傻”不由有些好笑。
细细论来,可不就是这样吗?
米克良气势汹汹地叫他们到县里来,满以为会将他俩吓住,不料事到临头,竟然是这么个结果。白白将自己气了个半死,刘伟鸿理都不理他。
米克良在林庆县横行一世,怕是从未吃过这样的瘪!
但此事却又如同刘伟鸿说的那样,他们不急,急的是米克良。夹山区一天不种苹果树,米克良的面子就被剥下一层。时间拖得越长,米克良越有可能成为一个笑柄。
“不过,他……他要是向县里主要领导告状,那怎么办?”
熊光荣这话,说得比较隐晦。米克良本就是县里主要领导之一,所谓告状,就是担心他在常委会或者书记办公会议上出幺蛾子,提出给刘伟鸿和熊光荣处分。虽然朱建国肯定向着刘伟鸿,毕竟初来乍到,威望未著。万一米克良拉拢其他常委,甚至是拉拢邓仲和,坚持要处分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那也没关系,县里的领导,总也不会个个都像他那样胡搅蛮缠。总得依照事实来办事。”
刘伟鸿毫不在意,淡然说道,神情笃定异常。
第269章绝不让步
这一日,刘伟鸿和熊光荣都没有回区里去。
熊光荣自然要和张妙娥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刘二哥的“天伦之乐”还在浩阳,今天自然不方便过去天伦了,便习惯性地去朱建国家里坐了一会。
下午刘伟鸿在米克良办公室,公然顶撞米副书记的事情,早已经像风一样传开了,整个县委大院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部分机关干部的情绪,都是厕所里扔炸弹——振奋(震粪)不已!米克良在县委大院跋扈了多年,很多人都看他不惯。只是碍于人家的势力,敢怒不敢言罢了。如今终于出来一个强项人物,面对面将米克良顶得下不来台,自然要大大兴奋一把。
其实米副书记办公室内发生的真实情形,大家都不得而知,但这并不妨碍大伙将此事传得惟妙惟肖,仿佛刘伟鸿顶撞米克良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就是敞开着的,谁都看得一清二楚。
据说,竟有人为了此事专门请客,约了三五好友小酌一杯。席间,说起刘书记的“英雄了得”不免逸兴纷飞,纷纷竖起大拇指,赞一声“了不起”牛人啊!
不过朱建国的水平,自不是县委机关普通年轻干部可比的,双眉紧锁,深有忧色。
“伟鸿啊,这样子不好啊……”
说着,朱建国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朱建国也看不惯米克良的跋扈性格,五十大几的人了,还是这样一幅样子,哪里像个县委副书记了?但无论如何,刘伟鸿是下级,种植苹果树,又是县里发了文件的,这一回米克良占了理啊。
刘伟鸿稳稳地坐在那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然说道:“书记,这个事情,我早就向你汇报过的。我们林庆,不适合种苹果树。米克良就是乱搞。我们都是搞农业出身的,苹果树合不合适在江南种植难道还不清楚吗?这是典型的劳民伤财!”
朱建国的脸色就有点沉。
刘伟鸿这话,说得过于直白了,将朱建国也扫了进去。毕竟大规模种植苹果树,是县里发了文件的,经过了县委县政府的集体讨论,他朱建国点了头的。刘伟鸿这等于是在当面批评他,不讲原则。
换了任何一个下属,这样在县委书记面前说话,都是大犯忌讳。往轻里说会在领导心里种下一根刺,严重一点的话,说不定立时就会失宠。
但刘伟鸿不在意。
这其实就是世家子从政和普通人家子弟在仕途拼搏最大的不同之处。世家子没有那么多忌讳。一般的事情,扳不倒他们。刘伟鸿算是世家子之中比较低调的了,大面上的规矩守得很严。该给朱建国撑面子出力的时候,从不含糊。
这个和刘伟鸿的重生经历有关,毕竟他的心理年龄不在朱建国之下,可谓久历沧桑。人情世故,经历得很多。也和刘伟鸿在老刘家“非第一位继承人”的身份有关。与刘伟东相较而言,刘伟鸿的仕途之路,注定要坎坷得多,所付出的努力也必定要多得多。在他和刘伟东同时需要得到家族支持的时候,家族的资源会毫不犹豫地向刘伟东倾斜。
从这个层面来说,刘伟鸿又是从政世家子之中的“贫困生”饶是如此,刘伟鸿也不会在原则问题上,向米克良屈服甚至也不会向朱建国屈服。
老爷子曾经说过,一个不能坚持原则的人,注定难成大器。当然这句话不是专程对刘伟鸿说的,而是家庭聚会的时候对老刘家二代子弟和刘伟东说的,刘伟鸿凑巧听到了,便牢牢记在了心里。老爷子从政数十年,风雨半世纪,这样的人生体验,绝对不会有错。
于阿姨本来很惬意地坐在旁边看电视。对于阿姨来说,现在的日子非常不错,吃得好住得好,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感觉不是一般的好。除了玉霞的终身大事,偶尔会让于阿姨操一下心,其余的,就没什么不满意的了。对刘伟鸿,于阿姨更是满意,基本上没将他当做外人。
自从这个年轻人分配到农校,老朱便福星高照,一路向上。于阿姨有点小迷信,总觉得刘伟鸿就是朱建国命中的“贵人。”
能给他带来好运气。如今两个子女都不在身边,刘伟鸿不时来家里坐坐,就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令人心安。当然,朱建国贵为县委书记,只要他不将客人往外赶,家里是不会少了客人的。但任谁也赶不上刘伟鸿的亲近。
客厅里忽然沉默下来,于阿姨就有点奇怪,往常,这两人可是有说不完的话,朱建国不时爽朗大笑,今儿这是怎么啦?于阿姨扭头一看,却见朱建国和刘伟鸿俱皆形容严肃,不由吃了一惊。
出什么事了?
于阿姨正纳闷,朱建国沉默稍顷,又开口了:“伟鸿,在县里工作,我们又是初来乍到,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要顾及到,不能任性啊。”
这句话,也不算是批评,更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规劝,颇见拳拳之心。自然,朱建国也有给自己“辩解”的意思,我不是不认同你的意见,但有时候也得考虑一下平衡。最要紧的是,朱建国自然而然的说了“我们。”
可见在他心中,也早就将刘伟鸿当作了自己人,没有丝毫见外之意。
刘伟鸿略略有些感动。两世为人,他是有一些很好的朋友,关系很铁。但像朱建国这样,在工作之中逐渐发展出来的“莫逆之交”也是弥足珍贵的。
不过友谊归友谊,公事归公事,刘伟鸿还是没打算放弃自己的原则,想了想,很诚恳地说道:“书记,如果是别的事情,我也就算了,不和米克良一般见识。他真要摆架子批评几句,也无所谓。毕竟他是上级嘛。但这一回,是真的没办法让步。我算过了,五万株苹果树幼苗,加上运费,要三十几万。这对于夹山的群众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明知道会打水漂,还要搭上两三年的时间和劳力,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松口的。这会被人戳脊梁骨骂死的。对党委和政府的威信,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书记,仅仅为了他米克良一个人的面子,要我们的群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让整个县委县政府为他背黑锅,合适吗?”
朱建国双眉再一次蹙紧,缓缓说道:“听说,这个‘光辉一号’果树,是经过改良的,专门为南方地区培育的新品种,合适我们南方省份种植。”
刘伟鸿说道:“书记,科学是严谨的,来不得半点虚假。那个黄海人田老板,他说这果树是经过改良的,有什么科学依据?是否经过农科院的专家鉴定?如果没有,我肯定不会相信的。种植苹果树必须雨水较少,日照充足。这是农业科学的基本常识。一个商人,说他能够改良果树,我认为没有依据。就算他要试验,也不可能让我们林庆的数千群众为他买单!”
一不小心,刘伟鸿嘴里又溜出了一个后世才会流行的词语,还好朱建国此刻没有心思来计较这个,“买单”的意思,居然也能懂得。
朱建国又沉默起来。
见气氛有点僵,于阿姨便连忙起身,拿过开水瓶,给他俩续满茶水,笑着打圆场:“老朱啊,伟鸿从来不在你面前说假话的,他的意见,你要仔细考虑啊。”
朱建国点点头,说道:“伟鸿,现在县里的文件已经发下去了,上坪和三华,都已经在行动,单单夹山区这样顶住,米克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那个人,你可能打交道不多,还不大熟悉他的脾气。那是个犟脾气,说不定就会在县委常委会上冒出来,拿这个说事。说你们夹山不尊重上级,拒不执行县委文件,也是个问题啊。”
刘伟鸿淡然说道:“不管他米书记的威风有多大,都不是他拿工作开玩笑的理由。这个事情,他就算愿意就此罢手,我还未必就同意。夹山区的群众不能受损失,上坪区和三华区的群众,也一样不应该受这种损失!他米克良没这个权力!”
朱建国不由有些生气。
这个刘伟鸿,也太犟了,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嘛。以前再犟,那也是对别人。对他朱建国,刘伟鸿还从未如此过。难道他认为自己当了区委书记,翅膀硬了?
朱建国正要说话,于阿姨插上来,说道:“伟鸿啊,这段时间,你和玉霞通过电话吗?她在学校怎么样啊?”
于阿姨担心两人顶起牛来,便岔开了话题。
刘伟鸿和朱玉霞经常会通电话,于阿姨也是知道的。年轻人之间,便于沟通,倒也很是正常。
刘伟鸿便微笑答道:“挺好的,朱医生现在正在编书,不久之后,就能看到她的大作了。朱医生的性格,是比较适合做学问。”
于阿姨就叹了口气,说道:“不管她是做学问也好,做医生也好,我都无所谓。女孩子家家,有个饭碗也就行了。就是她那个个人问题,总是不解决,唉……”
谈及这个话题,刘伟鸿就不好接口了,只能嘿嘿地笑了几声。
不过如此一来,客厅里的气氛,却也缓和了不少。
第270章真正关心你的人
话不投机,刘伟鸿没有在朱建国家里多呆,很快就告辞出门,慢慢走向林庆宾馆。
天气已经炎热起来,时间也不是很晚,街道上很热闹,人来人往的。很多群众带了小孩子出来压马路,欢声笑语的。
随着改革开放的脚步逐渐延伸,全国各地都在起着喜人的变化。
徜徉在如织的人流之中,刘伟鸿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氛扑面而来。
记得上辈子在省农科院上班的时候,刘伟鸿光棍一条,就经常上街,漫无目的地溜达,观赏夜景,这种气氛,他很喜欢。不知不觉间,心情好了起来。
刘二哥轻轻哼着歌面,走进了林庆宾馆。
进到房间里面,刘伟鸿先冲了个凉,在床上躺下来,抬腕看了看手表,抓起床头的电话,给朱玉霞的宿舍里拨了过去。刘二哥有晚上看书的习惯,不过这会子,却不大看得进去。刚刚于阿姨提到了朱玉霞的终身大事,刘伟鸿就想着给她打个电话。再说黄桃花也去大宁一段时间了,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心理创伤是不是有所好转,也是刘伟鸿比较关心的。
这个苦命的女孩子,如果能从深渊中走出来,重新开始生活,那是刘伟鸿很乐意见到的结果。
此时给朱玉霞的宿舍打电话,根据刘伟鸿的经验,几乎是一打一个准,朱玉霞肯定在的。她没有什么户外的娱乐活动。
果然,电话没响几下,那边就接了起来,传来朱玉霞淡淡的声音:“你好。”
“朱医生,是我。”
刘伟鸿也是“标准化”回答。
“嗯。”
朱玉霞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自然是听不出多少情绪波动的,不过刘伟鸿还是觉得,朱玉霞的语气略略起了一点变化。
毕竟朱玉霞是个年轻女孩,再怎么沉默寡言,太缺少同龄人的沟通,也还是不妥当的。其实在刘伟鸿想来,真正的心理学大师,是必须要经常接触社会的,单单死啃书本子,怕是不行。当然了,朱玉霞以后若是不做挂牌营业的心理医生,而是继续呆在象牙塔内做学问,或许单凭啃书本,也能成为知名学者吧。刘二哥对心理学,总归不是真正的在行,说不定将自己宅在家里,正是成就“大师”的必经途径呢?
这个谁说得清楚。
“你是想问黄桃花的事情吧?”
出乎刘伟鸿的意料,这一回,朱玉霞居然主动开口了。往常都是静静地等待刘伟鸿开口,刘伟鸿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偶尔会在回答的过程中有所延伸。
刘二哥也给了个“嗯”字,淡淡的,不过嘴角却浮起一丝笑容,觉得这样子逗朱玉霞一下,也是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一贯以“嗯”字和人沟通的朱医生,听到这声不咸不淡的“嗯”心里作何感想。
不过刘二哥很快就失望了,朱玉霞压根就没对他的“不佳态度”有任何反应,径直说道:“她在学校安顿下来了,劳动服务公司,她在小卖部做售货员。刚到那会,怕得厉害,像个小兔子似的,受不得半点惊吓,总是偷偷流眼泪。”
刘伟鸿微感诧异。
黄桃花尽管是被迫在鸿业酒店卖笑,总也算是见过世面了,怎么到了宁清大学会怕得像个小兔子似的?估计还是自卑心理作怪。刘伟鸿将她的情况告知了朱玉霞,但黄桃花自己是不知道的。刘伟鸿答应为她保守秘密。
只是对朱玉霞无需保密。
一般的人,你就算花钱请朱玉霞跟你说几句话,都是千难万难,自然不会像其他女同志一样,四处去宣扬黄桃花的过去。何况她还是刘伟鸿为黄桃花“请”的心理医生,不将情况告诉她,怎么帮忙?
“那她现在好些了吗?”
刘伟鸿关心地问道。
“好些了。这些天我每天都跟她说话聊天,她现在比较信任我了,在我面前,比较放得开。”
朱玉霞仍然平平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兴奋之意。
刘伟鸿就笑道:“恭喜朱医生,开业大吉,有了第一位病人。”
朱玉霞不吭声,似乎对刘二哥这个幽默,全无反应。
刘二哥顿时有些无趣,讪讪地笑道:“朱医生,你第一次理论联系实际,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书上讲的办法,还有点效果。”
“噗!”
刘伟鸿笑出声来。
瞧这话说的,这也太老实了点!
朱玉霞自然知道他在笑什么,却也并不在意,只是静静地握着话筒,听刘伟鸿在那边纵声大笑。
刘伟鸿边笑边摇头,好一阵才慢慢止歇。若是换一个女孩,刘二哥这样做,无疑是十分失礼的,女孩子不跟他大发娇填才怪了。但朱玉霞肯定不会。刘伟鸿觉得,反倒是在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面前,自己是可以完全放松,无须任何戒备的。
有点挺哥们的感觉。
等刘二哥的笑声终于止歇了,朱玉霞才不徐不疾地说道:“过一段时间,等她慢慢适应了新环境,我想应该会好起来。但要根治她的心理创伤,最好的办法,恐怕还是她今后能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和她组建一个家庭。”
朱玉霞略略一顿,又加了一句:“女人虽弱,为母则强。”
刘伟鸿立即连连点头:“很对很对,很有道理。这个心理医生,有点像模像样了……不过,朱医生,你研究别人的心理,头头是道,轮到你自己的时候,就不怎么样了。我刚才在你家跟于阿姨聊天的时候,她很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啊。”
刘伟鸿这也是顺口转达于阿姨的“指示”但他也知道,这样做毫无效果。
果然,朱玉霞淡淡说道:“没必要。谁也没规定,女人一定要结婚的。”
刘伟鸿说道:“恐怕朱书记和于阿姨,不能接受你这个理论。
“没关系。现在着急,过几年就不着急了。”
那是,再过几年,都成老姑娘了,嫁不掉了,急也没用。
刘伟鸿在心里说道。
自然,哪怕他跟朱玉霞再“哥们”朱玉霞性子再淡,这种话也是绝对不能宣之于口的。不然刘二哥就是自找麻烦。
“书编得怎么样了?正式出版之后,记得给我留一套。”
“嗯,还得几个月吧。”
刘伟鸿笑道:“哎,记住啊,给我那套,得是送的,我不掏钱。另外,要有签名的,到时候我也好拿去给朋友们得瑟一下。”
签名售书,在后世很流行,眼下似乎还没有这个炒作方式。如果是别人,刘伟鸿或许会提一嘴,告诉她这个炒作办法,但朱玉霞还是免了。再说这书也不是她主编的,到时候最多就是列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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