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误入歧途(武侠探案)

_10 佚名(当代)
  “……”
  48
  48、第四十八章:线索 ...
  韩岐还没有想到要如何去找段天誉,段天誉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天他依旧要早早的去六扇门,白骞掏钱给他雇了马车,每日清晨马夫就在门口等着,江岚给他做了早饭,有些欲言又止,韩岐就问道:“你想说什么?”
  江岚为难道:“大人,我昨夜所说……”
  韩岐放下了汤碗,说道:“我知道你在为难什么,无妨,我不去找他也一定会来找我的。”
  说罢,他起身往外走,江岚跟在他后头,两人路过客房的时候听里头静悄悄的,韩岐知道唐青然还未醒来,他不到太阳高升是起不来的。
  韩岐刚要打开院门,江岚就先急道:“大人,你别卖关子了,到底为什么段叔要先来找你?”
  韩岐一看江岚满脸急色,说道:“此事说来也巧,我那日去六王爷府上,他说当年照顾王妃的人中有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容貌清丽,甚至比王妃还要好看些,那时候王妃嫁入王府整日郁郁寡欢,都是那个女子陪在身边,这才勉强有了些笑意,所以王爷派人秘密送王妃出去的时候也让她跟着了。”
  江岚不明所以,“然后呢?”
  韩岐轻笑,“那个女子名叫红酥,眼角底下有一颗泪痣。”
  江岚苦着脸,心里暗道大人这是说了等于没说。
  韩岐刚打开门就见段天誉站在马车前,衣角随风而动,好似已经站了很久,看见他出来,点头示意了一下。
  江岚这时候猛然忆起,倒抽一口冷气,低声说道:“苏红娟?!!”
  韩岐不语,往马车跟前走去,江岚合上了门,回了屋,她想起在江北的时候第一眼看见苏红娟的样子,她的确是美丽的,虽然已经到了中年,但却风韵犹在,但让她记忆最深的却是她眼角底下的那颗泪痣,总觉得徒添了几分妖媚。
  再加上段叔能够那么注意那牌子,那六王爷家的红酥除了苏红娟还能有谁!
  段天誉见韩岐走进,笑嘻嘻的说道:“我等韩大人很久啦。”
  韩岐便说道:“上去说?”
  段天誉摇摇头,他道:“我来这里等你也就是怕小岚和青然醒得早,他们一粘着你我就什么都不好说了。”
  说完还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韩岐。
  只是叫他失望的是韩岐的面色根本没有任何变化,就连眼睫毛都没有多动一下,段天誉挫败,“韩大人我昨日去你书房取剑,发现了一样东西。”
  韩岐问道:“什么?”
  段天誉原以为江岚已经告诉他了,但见韩岐这模样好似还不知道,便说道:“是个石头牌子,大人可记得。”
  韩岐这才点点头,说道:“那是我要查的一个案子,因为没有线索,所以搁下了。”
  段天誉说道:“青然一定给你说了吧,我来这里的目的。”
  韩岐道:“他说你要帮他查一个人的身份。”
  段天誉苦笑道:“实不相瞒,你们在江北府的时候青然觉得红娟有些问题,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不对。这次青然从天山过来,我便和他同来蜀中,我想红娟从长安一直跟着方祺他们定有蹊跷,说不定门主知道些什么。”
  韩岐忽然道:“等等,你说苏红娟一直跟着方祺他们有蹊跷?”
  段天誉点头,复又疑惑道:“有问题?”
  韩岐心想那日唐青然见了苏红娟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见了方祺之后脸色变得很快,他问道:“你从蜀中调去江北是为了方祺?”
  段天誉这才恍然,原来青然并未将此时告知韩岐,他暗道自己失言,又说道:“韩大人,这……是门内之事……”
  韩岐点头,“无妨,你继续说。”
  段天誉便道:“我想来门中找点线索,哪知却在接天涯下遭遇伏击,红娟的事情便也暂时搁下来了。”
  韩岐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石牌子和苏老板有关系?”
  段天誉苦笑着点点头,“我听人说红娟是江北人,便夜夜去府衙查找二十年前的卷宗,终于找了个合适的身份来到他们身边,我曾经说的那一番家世的说辞自觉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她看出了端倪,许是不知道我的目的,便不说出口。”
  他说完又道:“我曾经在她的房里见过那个石牌子,虽是无意间瞧见的,但见那东西质地稀少便多看了几眼,昨日一见我忽然想起,韩大人,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告诉段某那个石牌的案子。”
  韩岐自然是相信他说的话,况且段天誉所言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线索,他简略的说道:“那个石牌是昔日六王府上的东西,六王爷当日托我寻找二十年前失踪的六王妃。”
  段天誉浑身一震,不可置信道:“红娟……她……她莫不是……”
  韩岐本没有多想,这时候见段天誉如此惊慌的表情才知他想错了,淡笑道:“段叔不用担心,若是没错的话苏红娟便是二十年前六王府中伺候王妃的丫头,红酥。”
  韩岐乘着马车远去,段天誉呆呆的站了一会儿,他想,若他方才没有听错,那韩大人刚才叫了他一声段叔吧。
  ……
  六扇门中这些日子并无大事,白骞整天睡的昏昏沉沉,韩岐偶尔还能从他脖颈见看见些不该看见的东西,迟冷、杨河、钱穆、孙普四人自然也是知道的,言谈间不胜唏嘘,韩岐翻看了一会儿卷宗,摆弄了下窗台上的几盆兰花,拿起笔墨练起字来。
  有人说下棋可以凝神静心,于韩岐而言,却是写字,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习惯,只是只要他提起笔来,慢慢临摹,他就会变得心无杂念。
  这时候忽然有人敲了敲门,韩岐放下笔,说道:“进来。”
  迟冷进来的时候就见韩岐站在桌前看着他,似乎有点生气?
  他说道:“大人,那日你说张鹤和纪云的死恐怕和天山派有关系对么?”
  韩岐点头。
  迟冷又说道:“我托人打听了一下,南山派有人说掌门纪云死的时候身边放着一朵雪荷花。”
  韩岐心中一沉,问道:“具体是什么模样?”
  迟冷说道:“是一朵颜色略紫的花,就放在纪云的身侧,后来被人拿走了。”
  韩岐说道:“颜色略紫,果然是天山雪莲,你先下去青岩派打听打听是否也有此花出现,若是如此,那下一个遭毒手的可能就是崆峒派掌门徐瑾怀、落剑山庄庄主莫言了。”
  迟冷领命而去,韩岐也无心再临摹诗句,他收拾了下回了家,刚进门就听唐青然在教江岚练剑,见他来了唐青然果断的撂下手中的树枝子,屁颠屁颠的跟来了。
  江岚在心里问候了唐青然无数遍,然后拿起剑朝着早就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段天誉砍去。
  韩岐见唐青然进了书房,他就将门掩上了,唐青然立刻就受宠若惊了,他在这里住了些日子了自然知道这里寻常只有江岚和一个下人一个厨娘在,韩岐的书房门通常是不会关的。
  他折扇轻挥,凑到韩岐跟前,说道:“阿岐,大白天的……不好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韩岐懒得看他那模样,直截了当的说道:“青然,有一个案子可能和苏红娟有关系。”
  唐青然一听刷的一声收了折扇,坐在了韩岐的对面,问道:“苏红娟?”
  韩岐就将早上段天誉说的那些事情说了一遍,又问道:“若是方便,你将方祺的事情告诉事情我吧。”
  唐青然沉默了下,韩岐就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空洞又茫然,片刻之后唐青然开口了,他说:“六岁之前,我一直都住在青玄门内,我有记忆的时候便总是一个人,住在一个很大的殿里,他们说我娘亲在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爹,六岁之前我很少见他。听说他总是很忙,偶尔来匆匆看我一眼便又走了,很长时间陪着我的都只有段叔。”
  唐青然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他笑:“这些废话就不说了,六岁那年我偷偷跑进我爹的房间,我很好奇为什么他很少来看我,为什么不和我住在一起,我进去的时候卧房里头没有人,但是房间里头却有一个很大的屏风。”
  顿了顿,他又说道:“那是一幅让幼年的我非常震撼的屏风,很长,上面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像,只是那画上都只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那画的样子仿佛镌刻在了我的头脑中一样,太逼真了,画中的那人或坐或立,或笑或怒,我一幅幅的看过去,连时间都忘记了,一直到爹爹回来,将我抱了出去,才发现原来天已经黑了,至此之后只要有空闲我便偷偷去爹的卧房里看画,后来他也不管我了,我有时候问他,那是谁呀,为什么长得那么好看,他却总是不说话,那眼神却温柔的让我神往。”
  唐青然说完,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你已经猜到了吧,画上的男人就是方祺。”
  49
  49、 第四十九章:曾经 ...
  唐青然支着下巴看韩岐凝眉思索的模样,四月的微风穿过窗棂,带着一股舒舒服服的香气,难得的安静。
  若是几个月以前他绝对不可能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见不着的时候日思夜想,见着的时候又总是想看着他,唐青然觉得自己魔怔了,他从前是个薄凉的人,灯红酒绿推杯换盏,在青玄还未给浮华宫填补人员的时候,他喜欢收漂亮的孩子,日日酒醉,夜夜笙歌,那个时候他想,反正自己也是活不长的人,不妨给自己找点乐子。
  后来青玄来信说他研究了天山诀的疗伤功夫,似乎能够化解寒冥掌法的毒,那是时候他并不是对活下去燃起了什么希望,只是觉得有些好奇,是什么人会从那个老不死的眼皮底下盗走东西,于是他便亲自去找失窃的秘籍,许是天意,就这样让他遇到了韩岐。
  而现在,他的天山诀刚刚到了第二层,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多了,他忽然觉得也许真的能与眼前的这个人过……一辈子。
  韩岐在分析唐青然说的话,如果说苏红娟就是二十年前的红酥的话,那么她为何非要跟着方祺父子俩从长安一直到了江北,她要保护的王妃去了哪里?若方祺是青玄的……心上人,那为何他又会有一个儿子?
  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其中似乎一点关联都没有,甫一抬头就见唐青然定定的看着自己,桃花眼里满是笑意,韩岐自然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只是这人本就眼尾上挑,这一笑,更加耀眼起来,韩岐虽然见过唐青然各种各样的笑,只是他觉得今天这笑容却最是惑人。
  他们隔着一张桌子,唐青然刚想开口打趣,就见韩岐忽然笑起来,然后俯身过来,在他眉眼处吻了一下。
  唐青然就觉得全身都战栗了一下,眼角处那温软的触感还未散去,然后笑意更浓,手臂绕过韩岐的后颈,还未凑上去,就听江岚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午饭了。
  韩岐脸上早就恢复成原本风轻云淡的模样,他直起身子,顺了顺袍子,说道:“先出去吃饭吧。”
  唐青然学着他的样子也顺了顺袍子,拿起桌上折扇,使劲扇了扇,然后带着“笑意”出门了。
  江岚觉得今天的这顿饭是她吃的最困难的一次,段天誉断了右手,虽说他左手使剑,但吃饭还是惯用右手,于是江岚便义无反顾的成了他的右手,给他夹菜盛汤,虽说这样的举动有些过于亲密,但是江岚却是有苦说不出,她自然不能让大人来做这些事情,而唐青然呢?看韩岐碗里满满的菜就知道他若是能伺候段天誉,那她养的鸡都会飞上天了。
  当然,撇去这些不谈,她总觉得唐青然今天的笑容……渗的慌,她纳闷了,心想自己今天没有得罪这个祖宗啊,怎么就吃个饭也不让她安生。
  段天誉倒是见唐青然忙着给韩岐夹菜的模样,闷笑不语,心中却觉得踏实的很,若说青然小时候就和他最亲近,那个时候正是门主换任交接的时期,上一任门主神秘消失,所有的重担全部压在了青然他爹身上,有时候接连好几日都不能休息,自然对青然关怀少了些,他知道门主并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甚至用了那么极端的方法送他出去。
  他看着唐青然长至六岁,看着他被送出门外,托人打听他在天山上的情况,一直到青然十二岁那年,武林众人血染天山,他才慌张的想要去找青然,可是整个天山,他看见的也不过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心灰意冷之际,就见两个少年从断壁残垣从走出,他一眼就看到了青然,和他嘴角边那抹让人心悸的笑容。
  很长一段时间里青然眼睛中都是无悲无喜,鲜少有什么表情,段天誉不懂他在想什么,那个十二岁的孩子却将心埋得太深。
  那个时候门主已经继任十年,手中大权在握,时间也多了起来,便为青然在中原腹地建起了一座浮华宫,为他秘密培养人员,满足他一切的要求,甚至从蜀中送许多美人过去。
  ……
  后来他见到的唐青然便是一身红装,艳丽又冰冷,虽然他的唇角总是带着笑,但是那笑容却从来不在眼睛里,而如今,他想,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吃过饭,江岚刚刚收拾了桌子,韩岐就对段天誉道:“段叔,我想去趟江北。”
  段天誉转头看唐青然,就见他点头,心知他已经将事情全部说给了韩岐,说道;“清明那日我让江岚找人送信给红娟,今日刚刚收到回信,说他们已经到了蜀中地界,大约还有一日左右就能到了。”
  韩岐仿佛也不惊讶,只是随口问道:“他们?”
  段天誉道:“还有方祺和一梵,红娟暂时关了青碧楼,他们也无处可去,说是要同来在蜀中游玩一趟。”
  唐青然乐了,“这岂不是都来全了。”
  段天誉就说:“若是红娟真是六王爷府上的丫鬟,那么他跟着方祺干什么?更何况方祺是门主要我看着的人,最关键的是,青然,你说过红娟好似处处避着你?”
  一说起这个,韩岐想起那日在江北府衙的事情,他说道:“那日我和青然刚去府衙,恰巧紫烟遇害,我和青然刚一进门就见那苏红娟在门外,你可记得?”他问唐青然。
  唐青然点头,他自然记得,“还是你提醒我的。”
  韩岐接着说:“我提醒你是因为苏红娟在看见你的一瞬间很是惊讶,那模样太明显了。”
  唐青然这下就不明白了,虽然他也觉得苏红娟有问题,但还不至于让她表现的那么明显吧,虽说苏红娟姿色不错,但他还是比较喜欢青涩些的小姑娘的。
  况且,青碧楼他还真没去过。
  他有些不解的看着韩岐。
  韩岐道:“等她来了问问。”
  “……”
  唐青然就默默转头对段天誉道:“段叔叔,你给我说说方祺的事情吧,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
  段天誉为难了一笑,唐青然就和和气气的拍拍他的肩膀,劝道:“只要你不说那老不死的就不会知道,况且你给我说了我就答应你留下苏红娟的命,你看怎样。”
  段天誉嘴唇一抖,内心默默地问候了一遍唐青然的祖宗十八代,嘴上却只能说道:“我知道的不多,再说他也不可能给我说啊。”
  唐青然摇摇头,说道:“段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都知道整个门内你是他最信任的人,虽说你知道的不多,但是对阿岐有用就行。”
  段天誉一抬头,就见韩岐对他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他说:“段叔,说吧。”
  唐青然一脸狗腿样的在旁点头。
  段天誉捶胸顿足的想,若是门主知道了自己的儿子竟是个“妻奴”那定是要心痛死的,他说道:“上任门主还在的时候,那个时候你爹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想尽办法逃出了接天涯,留下了个字条说是要浪迹天涯去,门主气的叫我们几个去找他回来,我和你爹差不多岁数,便想其实少年出门去闯荡并没有什么不好,现在才知道若是你爹就那么走了,那朝廷定是不罢休的。”
  唐青然愕然,问道:“段叔,你知道青玄门是给朝廷做事的?”
  段天誉苦笑,“此事稍微再说。”
  他顿了顿又说:“你爹好本事,躲躲藏藏了一年多才被门主给捉了回来,门主回来之后便一直心事重重,原本他和我关系是极好的,但回来后却也什么都不对我说了,后来便被上任门主压去闭关,这一去就是一年,刚出来,就被要求和你娘结婚,你娘她……也是门中的人,长的很美,你和她有七分像的。”
  唐青然心中涩然,他对自己的娘亲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听段天誉又说道:“你爹爹将此事拖了半年,什么法子都想过来了,甚至被仍在罚戒堂打的奄奄一息,后来终于不敌和你娘成亲了。”
  他摇摇头,苦笑道:“我当时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执着,也不明白门主为何非要让他娶亲,后来你刚出生,门主就神秘失踪了,那个时候你爹刚接手青玄门,门内势力错综复杂,他整日整日合不住眼,他不疼你,也是有苦衷的。”
  唐青然低头一晒,却什么话也没说。
  段天誉知道他心里所想,继续道:“你六岁那年……”他说着表情古怪了一下,“死过一次你记得么?”
  韩岐原本端着茶杯的手一紧,复又放松了下来。
  再看唐青然似乎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他那原本总是笑嘻嘻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种很复杂的表情,他说道:“我只……受伤……记得是他动手,醒来时见得就是师父了。”
  大约是太震惊,他说话竟还有些前不搭后,段天誉摇头,他说:“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心想豁出命去也要给你讨个理来,都说虎毒不食子,他虽然不疼你,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我拿着剑,一路冲到了总堂,他竟在殿里等我,不躲不闪,生生受了我一剑,那个时候我才从震怒中醒来,他才将一切告诉了我。”
  唐青然问道:“是……什么?”
  50
  50、第五十章:无题 ...
  唐青然问道:“是……什么?”
  段天誉道:“他告诉我他爹不让他离去是因为朝廷的缘故,若是他出去了朝廷是不会让他活着的,而他接了青玄门,虽然没了自由,性命却还在,所以想让他与你娘成亲,你爹也是在成为门主的那一天才知道这些事情的,你娘生你的时候没了,他那时候便想,要送你出去,让你不要重蹈覆辙,要你自由。”
  唐青然有些不信,又有些茫然,在他的记忆中,六岁那年,他如往常一样练完基本功夫,在院中水池中钓鱼,就是那个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极痛,那种感觉忽然极热忽然极冷,生生的拉扯着自己的五脏六腑,他倒下的时候就见那蒙面人左边眉中有一颗黑痣,那是他的爹爹。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幸的,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的娘是谁,因为爹爹的不疼爱,门内中也极少有人会对他多看一眼,他想或许长大了,他功夫好了,爹爹就能对他多看几眼,却不想,他心中美好的梦想在六岁那年彻底的碎了。
  他总觉得自己这一生是活够了,被爹爹打伤,疼他的师父也死了,还拖着一副破落的身子,直到后来那个男人开始不断的对他好起来,他都未曾想过好去报仇或者要活下去,似乎他觉得那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却没想到,原来竟是这样的。
  韩岐见他脸上表情数变,知道他定是想起了从前,便伸手过去,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直到那淡淡的温度传来,唐青然才回过神来,他只是乱了一刻,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他笑道:“段叔你可别东拉西扯的搅和我,方祺的事情还没说呢。”
  段天誉浅浅叹了口气,自说自话道:“门主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多愚蠢,好在我素来和你关系极好,伤了他更是能够掩人耳目,你那个时候已经没了呼吸,他说只要寒冥掌若是打的巧,便能让人陷入假死,但却也伤的极重。我知道之后便很快埋了你,夜里又偷偷的挖出来,将你送到了天山。”
  韩岐问道:“为何要送去天山?”
  段天誉道:“上任门主和鱼玄机前辈关系极好,门主当时已经秘密联系上了他,这个计划便是他们拟定的。我将你抱出,便是他护着你的心脉,回了天山。天山的内力是至阴的,门主那一掌打伤了你断了你的经脉,鱼前辈就给你重塑了一遍,你原来的功夫早就费了,至阴的内力正好可以克制住寒冥掌的寒毒。后来鱼前辈将天山诀抄写了一份送给了门主,门主研究了好多年,才创造出了一个养伤的功夫,他细细誊写在天山诀的后面,放在柜中,却不想……会被人盗走。”
  他又道:“你刚送走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他外出游历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一个男人,名叫方静之,和他师妹一起,是长白山一派的人,他说他离开之前允诺要他等他三年,但是请却远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他刚回来就被逼闭关练武,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要成婚,折腾了半年多,上任门主离奇失踪,他便要接手门主之职,这一晃又是好几年,刚开始朝廷咬得紧,后来清闲了又要去思量你的事情,好不容易一切都安稳了下来,那个人已经……离开帝都了。”
  “十几年过去了,你爹的位子也坐稳了,朝廷也放心了,我便出去寻找方静之,一点一点的找线索,直到三年前才找到江北,却不想他已经有了孩子,我将此事告知了你爹,他……他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只是让我在他身边护着,说是方静之武功不弱,但却没什么心眼……后来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唐青然听完什么都没有,独自一人出门了,段天誉深深叹了一口气,对韩岐说道:“门主一直不让我说这些事情,哪怕知道青然怨恨着他也不说,今天我才将这个如骾在喉的刺拔了出来。”他又说道,“韩大人,青然他对你……我看的清楚,你……”
  他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挠了挠头发,韩岐笑道:“我知道。”
  这一下午都没有再见唐青然,晚上的时候就见他醉醺醺的回来了,嘴里依旧是根本不着调的小曲儿,满身的酒味脂粉香,他摇摇晃晃的走到自己门口,又打了个转儿往韩岐的门口走去。
  门打开的时候韩岐正拿着那枚石牌出神,他道:“回来了?”
  唐青然就继续摇晃进来,合上门,大着舌头,凑到韩岐面前细细看了会儿,忽然咧嘴一笑,说道:“美……美人儿,你再陪我……喝几杯……如何?小爷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岐一脚踹了出去,韩岐道:“滚,酒醒了再进来。”
  唐青然就地滚了几圈,坐在冰凉的地上迷茫的看着两个灯的房子,忽然打了个激灵,这才一骨碌爬起来,腆着脸又进了门,韩岐却唤来江岚,说道:“去打些热水回来。”
  又对唐青然道:“洗干净!”
  唐青然就点头哈腰的走了,韩岐拿着那枚石牌心里莫名的有些焦躁,过了一刻左右唐青然回来了,他头发湿漉漉的披着,穿着他那件白袍子,酒味还在,脂粉味却没了,韩岐满意了,指指凳子,“坐。”
  唐青然就乖乖的坐下,头发还滴答滴答的滴着水,韩岐起身拿出一个干净的棉布给他擦头发,唐青然还有些晕晕乎乎,他舒服的哼哼的两声,觉得异常的满足,晚归的时候家里亮着灯,虽然眼前的这个人给看不给摸,但是他却知足了,这样温暖的感觉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他说:“阿岐,浮华宫里头很冷,我与你一同住可好?”
  韩岐知道他是醉了说浑话也不在意,随意应了声,说道:“原来连我也觉得神秘的浮华宫,不过是个声色场所。”复又笑道,“还是专门为一个人建的,你爹爹可真是疼你。”
  唐青然就不说话了,规规矩矩的坐着,韩岐给他一点点的擦头发,那乌发垂下来也到了后腰,要干起来还挺费时间,唐青然听他不说话,扭头握住他的手说道:“阿岐,你别吃味啊,那都是过去了。俗话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阿呸,是……是……”
  他说了半天也说不准个词,放开了韩岐的手,神色黯然的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阿岐,我是要与你一辈子的人。”
  他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形容的词语,但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让他略带落拓的嗓音说出来,韩岐就觉得心猛然间被揪住了似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涩得慌。
  当然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一辈子这个诺言,不说还好,若是说出来了,就仿佛是一个诅咒,咒你一辈子都休想实现。
  韩岐就换了个话题,他问:“青然,段叔说你中了寒冥掌,落下了病,那夜你全身冰冷就是因为病发了么”
  唐青然垂着的头轻轻点了一下, 避重就轻的说道:“我拿回了天山诀就可以治好了,你别担心。”
  韩岐放下了手中的棉布,坐在他对面冷笑了一声,“唐青然,你当我是傻子?你现在恐怕五脏六腑都被寒毒侵蚀了吧,你直说吧,还能活几年了,好让我心里也有个数。”
  韩岐这话说着自己先觉得心里堵得慌,简直是恨不得先抽自己两个嘴巴,心想那日去江家的路上为什么偏生要停下来听他唠叨,非要和他走一段,以至于随后的日子里身后都跟着个死皮赖脸的东西,可也就是这个人他能不愿万里的来看你,能为你的一句话东奔西走……
  然,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嬉皮笑脸,似乎什么事情都不甚在意的人,忽然告诉你其实他只有几年好活了,那之前那些不管是随口的还是郑重的誓言都是狗屁。
  韩岐的眼睛眯了眯,他说:“你明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唐青然原本垂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仿佛那酒也醒了几分,他说:“阿岐,你也听段叔说了,老头子研究了好些年才将治疗的法子弄出来,多少是有些用处的,我先前去天山冰洞里头闭关的时候练到了第二层,已经感觉身子比以前更好些了,等我练到了第九层,别说这伤好了,没准还能练出个武林第一人来,你别担心……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 所有存稿告罄 各种郁闷
  51
  51、 第五十一章:客人 ...
  四月二十五日,苏红娟三人到了衡都府。
  韩岐这日并没有去六扇门,这段时间并无其他事情发生,张鹤和纪云的事情也未见其报关,韩岐便暂且将此事,当然并不是他不查,而是那天山雪莲的事情他无法向唐青然开口。
  况且,若真是天山派人所作,那这就是江湖恩怨,六扇门大可不必干涉。
  只要真相大白,江湖就乱不起来。
  恶有恶报罢了,人总要为自己的所做负责。
  苏红娟一下马车就见等在门口的江岚,江岚同她原本是极亲近的,但是此刻心里头也有些坎儿,言谈间也稍微有些生疏了,当然苏红娟将这些都归结为近两个月没见的缘故,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关注的重点。
  方祺和方一梵下车稍迟一些,方一梵伸手将方祺扶了下来,顺便整了整他的衣服和头发,江岚离的挺远,就见他们在说些什么,方一梵那万年不变的脸上出现了些笑容,方祺更是笑得开心。
  如果不说,绝对不会有人认为他们是父子。
  苏红娟心急,没有等方祺父子两,匆匆催着江岚进门,一进去看见的就是院子里头站着的青衫男子,那人头发依旧乱糟糟的,笑容还是傻兮兮的,只是那袖管……有一只空荡荡的甩着。
  苏红娟几步走向前去,骂道:“这就是你说的受伤不重?”
  韩岐和唐青然也在院中等着,听着这话,对视一眼,心中颇有些感触,若不是当日及时救治,段天誉哪里还会有命,江岚说过,他给苏红娟的信中却说自己伤势不重,切勿担心。
  虽说段天誉看起来是个马虎人,但心还是细腻的。
  方祺和方一梵随后进了院子,方祺见了段天誉模样惊呼一声,抢上前来,却在他跟前站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眼圈红红的,似乎马上就能哭出来似地,方一梵拍拍他的肩膀,叹气,“人不是还在么?”
  段天誉就咧着一口白牙对他们三人笑,“对啊,人不是还在么。”
  苏红娟眼眶一红,举手就往段天誉头上打去,段天誉立在原地不动,就见苏红娟原本朝自己招呼过来的巴掌在他脑门跟前停住,转而扑过来搂住了他,骂道:“他/妈的人要是不在了老娘也要去阴曹地府拉回来!!”
  段天誉诚惶诚恐的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楼主她,心想他看上的这个女人除了泼辣些,还真没有其他不好地方。
  他的一辈子已经过去了快一半了,后半生若能和她日子,不管是波澜壮阔还是平淡繁琐他都甘之如饴。
  方祺见他们搂在一起,脸色微红退到了一边,韩岐就带着和方一梵进了正厅,方祺走在韩岐身侧,问道:“阿岐,这些日子还好吧?”
  韩岐笑着点头,反问道:“你叫我阿岐,难道我也要叫你阿祺么?”
  方祺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复又说道:“你可以叫我静之。我师父总是这么叫我。”他说着忽然垂下了眼睛,随又抬起,依旧笑嘻嘻的。
  方一梵见他如此,就屈指在他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方祺立刻怒视他,“没大没小!”
  唐青然跟着江岚去了灶房煮开水,他现在完全是一副主人的模样,好在这个主人还算勤快,至少会帮着端茶倒水,剪花修草,江岚这才勉强觉得他能够配得上自己的大人。
  他们两人端着茶盏子进来的时候苏红娟和段天誉也已经就坐了,苏红娟一见唐青然端着茶壶,叫道:“哟!唐公子居然亲自给我们端茶倒水,真是好大的面子!这一趟可来的值了。”
  方祺就问道:“阿岐你家没有下人么?这院子也挺大的,怎么都没人呢?”说罢还一脸同情的看着江岚。
  江岚连忙辩解,“大人喜欢清净,再说了卧房书房都是大人自己收拾的,客房嘛……”她看了看唐青然和段天誉,“那自然更不用说,我只需要打扫正厅和院子就好,闲来还能喂喂鸡逗逗狗呢。”
  方祺睁着大眼睛满是羡慕的看着方一梵,“我们也要在蜀中买个大房子,这里多好啊。”
  方一梵干脆道:“好。”
  唐青然看着他们,眉头越皱越紧,他先前还挺羡慕他们的,只是这个时候却觉得他们相处的样子……
  总觉得哪里有古怪,又想到这个人是自己父亲爱了半辈子的人,心里越发的不舒服起来。
  中午的时候唐青然做主请他们三人在衡都最大的酒楼好好吃了一顿,下午带着他们在衡都转了一圈,期间他算是明白了段天誉所言方祺这个人“没什么心眼”是什么意思,酒楼吃饭遇到讨饭的,会给一大锭银子,遇见卖唱的小姑娘,非要捧场听完才走,看见糖葫芦眼睛都错不开了,更别说路边街摊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他忽然觉得这个人不是三十八,只是八岁而已。
  他就这么悄悄的告诉韩岐,韩岐点头笑道:“可是这样纯净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唐青然的笑意忽然就没了,他问道:“已经错过了二十年的两个人,还有可能在一起么?”
  韩岐似乎也被他问住了,良久才说:“谁知道呢,若是感情还在,任何困难都是克服的了的,若是感情没了,时时刻刻在一起也会两看相厌。”
  唐青然似乎很不满意他说的话,只是叹了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言罢他忽然握住了韩岐的手,用力的紧了紧,宽大的袖子成了一个很好的遮掩物,他们两人走在最后看苏红娟和段天誉突飞猛进的培养着感情,看方祺满足的吃着糖葫芦,方一梵依旧是万年不变的表情,但那眼神却独独对一个人温柔。
  几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韩岐家的客房本来也不多,大家也只能挤挤,方祺和方一梵一间,段天誉和唐青然一间,江岚和苏红娟一间。
  刚刚入夜,江岚就遵着韩岐的命令将苏红娟带到了书房,苏红娟推开门的时候江岚很识趣的退下去了,书房的中间是一个圆桌,上面摆了两杯茶,还冒着热气。
  苏红娟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就连眼底的那枚泪痣都飞扬了起来,平添了一份蛊惑。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的长裙,外边罩着白色的纱衣,走起路来婷婷袅袅,头发梳了一个斜髻,发尾从右侧肩膀处垂下,划过精致的锁骨,模样比在江北的时候更加的俏丽,丝毫看不出她的年龄。
  苏红娟打趣道:“韩大人,这个时候约我出来恐怕不好吧。”
  韩岐站起身来,面上带笑,他说:“苏老板说笑了。”又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苏红娟暗道这人古板没趣,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她知道韩岐叫她来定是有事,她想大概是关于段天誉的事情,却不想,下一刻,韩岐将手中握着的东西推到了她的面前。
  他说:“苏老板,你见过它么?”
  苏红娟慌乱的站了起来,脸色大变,几乎可以说是扭曲起来,韩岐盯着她看,就见她眼睛里是些许回忆还有恐惧,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她问:“你怎么有这个东西的。”
  韩岐见她反应过激,心已经沉了几分,他说:“苏老板,我们坐下谈,我保证不会危及你的性命。”
  苏红娟却不相信,她转身就想离去,却见段天誉站在门口,她几乎是带着恨意的看韩岐,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在我觉得可以幸福的时候拿这么个东西出来。”
  见她情绪不对,段天誉抢进房内,按住她的手,说道:“红娟,你冷静些,将事情说开了就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护着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轻柔,苏红娟靠在他的怀里,带着哭腔,她说:“是我的错,我背叛了他,我护主不利,我会没命的。”
  她低低呜咽起来,段天誉轻轻抚着他的背,一下一下,这时候就见方祺等人全部来到了书房门口,韩岐心想大约是苏红娟反应过于强烈,大家都听见了响动。
  唐青然跨进门来,他自然是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韩岐之前也同他和段天誉说过,他倒是没想过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方祺和方一梵也进了屋,他们本就和苏红娟亲如一家,此时见段天誉搂着她,也知道是出了事,方一梵转头看韩岐,问道:“韩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方祺也问道:“阿岐,红娟为什么哭了?”
  韩岐顿时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大,正不知道如何解释,就听苏红娟说道:“韩大人,你可否告诉我,为何你要调查这件事。”
  韩岐便道:“我那日偶尔见得到了这样两个东西。”他起身,将墙上挂着的利剑取了下来,递给了苏红娟,她接过剑,径直看向剑柄的方向,就见那里刻着一个小小的三,她轻声道:“是三号的东西。”
  她抬起又问韩岐道:“他人呢?”
  韩岐摇头,“这是他的遗物。”
  他顿了顿,又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苏红娟直起身来,她说道:“是他让你查的?”
  韩岐点头,他知道苏红娟已经明白了。
  苏红娟轻笑,她道:“他真是个深情的人呐,可惜苏姐姐的心从来都不在他身上……”
  方祺听的迷茫,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茶盏把玩起来,段天誉依旧站在苏红娟的身后,脸上的表情坚毅,唐青然便想,若是苏红娟真的妨碍到了他们,他真的能下得了手么……
  作者有话要说:好忙……
  52
  52、第五十二章:王妃 ...
  苏红娟环视了屋内众人,除了江岚几乎全部到了,但很快江岚就提着茶壶过来了,唐青然心想江岚这丫头还真当他们开茶话会呢,果然,就见韩岐略带责备的目光朝江岚看去,江岚给众人倒上水后就乖乖的站在韩岐身边,顺便还可怜兮兮的看了韩岐一眼,表示自己也想听听。
  唐青然忽然觉得其实这个丫头某种程度上也挺……可爱的。
  苏红娟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说:“罢了,都说纸包不住火,我这火都被包了二十年了,也够了。”
  她先是想了想,很快就说道:“我小时候被家人卖到了长安当丫头,许是我命好,被卖到了六爷府上,他们待我都是极好的,见我年纪小便让我干点轻活,后来更是亲自去伺候六爷,见到六皇妃的那年我才十五岁,刚开始我很是不服气,我觉得她还没有我好看,为什么爷就喜欢上她了呢,后来才发现,她和我们不一样,和任何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都不一样,她充满英气,说话直白,喜怒哀乐尽数表现在脸上,只是这只是面对我的时候才胡有的表情,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喜欢六爷,却嫁给了他。”
  她缓了缓又说道:“六爷非常爱她,几乎到了宠溺的地步,但是她在六爷面前很少展露欢颜,我很矛盾,一方面她和我极好,另一方面六爷是我的主子,也是我的恩人。她明明比我只大了一岁,却总是说我不明白她的心思。不懂她的苦处。只是他们成婚还未到半年,有一天六爷忽然找了二十多个精卫,加上我,秘密的将王妃护送了出去,刚开始我和她不知道是为何,都是心惊胆战的,但是第二天一切都明朗了,所有人都在谈论六爷谋逆未遂被软禁在皇宫的事情,我不明白,六爷不是那样的人,他从来没有那样的野心,他追去的不过是寻常人那样的日子,但却转瞬就成了罪人。”
  韩岐倒是同意她说的这句话,那日他见六王爷,浑身没有一丝戾气,温温和和的。
  苏红娟继续道:“我们一路到了蜀中,这里有六爷秘密买下的房子,我们就住在那里,六爷给了我们每个人一个石头牌子,害怕路上出事,便于日后找寻。”
  她指指桌上的那块,说道:“就是这个,我们一人一个,我们在蜀中住了一个多月,六爷却一直没有消息,但是皇妃却一天天的消瘦起来,甚至整日整日的不说话,直到有一天她偷偷告诉我,说她有身孕了。我本觉得这是个好事,皇妃却说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江岚惊呼,“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苏红娟淡淡一笑,她说道:“是啊,我也不明白,那时候我也是这么问的,她却说她爱的本就是别人……”
  苏红娟摇摇头,她说:“那个时候的我也天真的很,听了她的一番说辞,竟真的同情起她来,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现在想起来,真觉得自己太蠢了。但即使这样我还是极力的劝阻她留下孩子,大约真是被我说动了,她便安心的养起胎来,可是……很快,大约只过了半个月,因为大家对她根本没有防备,她竟然以有事情要吩咐召集了所有的人,然后她在茶水里下了毒。”
  ……
  ……
  “下毒?”这下惊讶的就不知江岚一个人了,就连方祺的注意力也从茶杯上转移了过来。
  “是。”苏红娟道,“我的碗里没有毒,但是其他人的有,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才知道皇妃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六爷精心选出来的人就算再怎么不济也不会被普通的药物给放到,后来她才告诉我,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况且是在大家都对她丝毫没有防备时才下的手。”
  她又指指那把刻着三号的剑,说道:“那个时候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我就见其中一个夺门而出,我想他大约是没有喝水,这个时候就见皇妃从腰间抽出一个把软剑,她速度极快,那人大约也没想过她会武,便失了先机,他们在院中缠斗许久,我吓得双腿发软,脑中空空,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满眼全是死人,过了一会儿我就见皇妃满身是血的回来了,她说,那人逃了,后来我们埋了他们,发现不见的是三号,但是却不知道姓名,皇妃烧了房子,立刻带我离开了。”
  苏红娟闭了闭眼睛,似乎极为疲惫,过了许久才又说道:“她不杀我,许是还有些轻易,又或许是带着我比较方便点,毕竟她的孩子还在。”
  她说道这里停住了,看着韩岐问道:“韩大人,六皇子……不,如今的六王爷是想怎样呢?找回王妃么?”
  韩岐说道:“不,他只是想要一个确切的消息而已。”
  苏红娟点头,“我懂,他知道的,王妃并不喜欢她,若是王妃活着定是不会去找他的。”
  韩岐道:“你这么说,那她一定已经不在了。”
  苏红娟忽然转头看着方祺,她问方祺道:“你知道王妃是谁么?”
  “啊?”方祺迷茫的看了她一眼,“我怎么会知道?”
  苏红娟脸色苍白,她的手互相交握着,表情有些忐忑,韩岐和唐青然对视一眼,均觉得她接下来的话才是关键,苏红娟其实不想说,如果可能的话她真的希望能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去。
  方祺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安,他仓皇无措的看着方一梵,后者嘴唇紧抿起,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幽暗,面若冰霜,似乎能将整个书房的气氛冻僵了似地。
  苏红娟幽幽的说道:“她的名字叫苏忆锦。”
  “咣当!”
  方祺手中的瓷杯掉在了地上,他坐在圆凳上挺直了脊梁,面色忽然苍白起来,大眼里头满是不信,复又变得狂喜,变得后悔,变得遗憾,最后的最后成为了一种深深的绝望。他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苏红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一梵见状,连忙将他扯进了怀里,他低声道:“爹爹,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似乎整个时候他引以为傲的镇定自若彻底瓦解,剩余的只是无措,方祺不说话只是摇头,方一梵就将他紧紧的搂住,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才能替他分担一些痛苦。
  唐青然不明所以的看韩岐,韩岐也是一脸不明白,事情好像有些……超出预想。
  方祺的情况依旧不好,他甚至开始瑟瑟发起抖来,方一梵大怒,抬起头来,喝道:“苏红娟!你给我说清楚!!我爹他怎么了,苏忆锦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大约是气疯了,眼圈都是红的,模样甚是可怕,苏红娟吓坏了,段天誉拦在她面前,斥道:“一梵,红娟就算有百般不对也是你半个母亲,你小时候是她拉扯大的!!”
  韩岐忽然表情古怪了起来,他转头,就见唐青然也是一副同样的表情,两人顿时面面相觑起来,都说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对视起来,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人生不过几十年,却因为一场阴差阳错……抑或是一场并不复杂的阴谋而擦肩,错的到底是谁?
  当然,这个旁观者清自然不包括江岚,她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就见韩岐和唐青然两人在如此严肃的气氛下“眉目传情。”顿觉得不公平起来,伸手戳了戳唐青然打断了他射向自家大人那“灼热”的目光。
  唐青然转头看她,就见江岚那大眼睛里强烈的求知欲/望,他抬起下巴指了指韩岐,意思是去问你家大人吧,江岚立刻苦了脸,若是寻常时候她问什么都成,可以牵连到案子,她可不敢随便的问,虽然大人不会生气,但那绝对是一问三不答,再加上那严肃的表情,她立刻就想自挂东南枝。
  见她那苦瓜脸,唐青然就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还是等着正主儿自己说吧。
  苏红娟对上段天誉质问的眼神,有些胆怯道:“我不知道为何静之反应这么大,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她是真的慌乱了,她说道:“我只知道一梵是六王妃的孩子,其他的我就都不知道了,真的……”
  韩岐和唐青然已经想到了,惊讶的就是是段天誉和江岚了,就连方一梵也安安静静不说话,他早就想到了,方祺那不正常的反应,还有这么多年他闭口不谈他的母亲,点点滴滴在这一瞬间忽然涌上脑海,一切明了了。
  他不是方祺的孩子,他甚至和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这究竟改难过还是该庆幸。
  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这就说明他心中那萌芽的不正常的感情能有一个正常的渠道来发泄,来获取。
  然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他们还能有什么羁绊呢?
  作者有话要说:咩~ 飘过~
  53
  53、第五十三章:无常 【第四案终】 ...
  书房的气氛诡异的胶着着,唐青然却忽然打破沉默,他问苏红娟道:“你从前见过我么?”
  苏红娟摇头,“不曾。”
  唐青然又问她道:“那么你初见我的时候为何那么惊讶?”
  苏红娟似乎不明白他说的话,过了一会儿才想到,她问:“你说是在江北府县衙的时候?”
  未等唐青然回答,她又说道,“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你和我见过的一个女子太像了,太像了……”
  忽然她愣住,片刻之后她说:“你姓唐啊,对了,你姓唐啊,难怪了……难怪了……”
  她问:“你家住在接天涯上么?”
  唐青然忽然变了脸,但他却点头了。
  苏红娟便道:“那她就是你的娘亲了,一定是你娘亲了,我没有见过你,但是我见过她的。”
  “我的娘亲?”唐青然觉得这个答案太过于匪夷所思,就连段天誉都是一副脑子里拌了浆糊的表情。
  明明说的是六王妃,怎么顷刻间就扯到了门主夫人。
  唐青然问道:“你认识她?”
  苏红娟此刻已经没有什么顾虑了,索性一口气说了个明白,她道:“当年六王妃烧了蜀中的房子,带着我去了离衡都不远处的一个山中,我不知道那山叫什么,一路上只管跟着她浑浑噩噩的走,我们在山下花了很多引子雇了个本地的猎户,带我们上山,他带我们走了一段,在一座山峰下停了下来,我见那里立着一个很大的石头,上面有字,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到了的那个地方叫做接天涯。”
  接天涯——那是青玄门的所在地。
  唐青然眼睛微微眯起,往日有些懒散的表情忽然从他脸上褪去,他忽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地,紧紧的盯着苏红娟。
  苏红娟打了个寒战,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她心一横说道:“六皇妃带着我上了山,到了山顶我才发现那里竟有个非常大的别庄,只是四周的墙太高,戒备的太森严,就连门口都没有标示,我就听皇妃对门口站着的两个戴面具的人说,她要找一个叫做唐铭远的人。那两人起先并没有什么动作,后来就见皇妃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牌子,那两人便立刻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接我们,并好好将我们安顿在了别庄里头。我们在那里住了七八个月,却没有见过那个叫唐铭远的人。”
  “刚开始六王妃很是开心,天天盼着等着,可是越到后来越绝望,甚至连我也明白了,那个人根本就不想见她,我和她住在一个叫做碧海阁的地方,虽然他们并没有限制我们的自由,但是皇妃从来不乱走,她不让我叫她皇妃,只让我叫她姐姐,我那时候本就无依无靠了,她对我也并不是不好,渐渐的我就真的当她是我的亲姐姐一般,皇妃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那人甚至给她找了月婆,饭菜补品都是最好的,只是他却一直没有露面,直到有一天我们无意间走到一个叫做念嬅阁的地方,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已经成亲了,他妻子的画像就在念嬅阁里头挂着,是个很美的人,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样,她唇边含笑,就那么俯视着我们。六皇妃站在画像前头又是哭又是笑,到了晚上,她不听我的劝阻一定要见唐铭远,也就是那晚,她失魂落魄的回来,收拾了行李,带着我离开了那里,一路上并没有人拦截我们,唐铭远甚至让人带我们下山。”
  这个时候方祺推开抱着他的方一梵,他好像忽然回过了神,急问道:“红娟,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说他娶亲了?那是什么时候?”
  他问的太快,问题太多,苏红娟愣了下,回忆道:“我说,我和皇妃走到一个叫做念嬅阁的地方才知道那人已经成亲了……”
  方祺听了木着脸,什么话都不说,或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唐青然忽然明白了,他插嘴道:“你们见的是念嬅阁的一幅画像?”
  苏红娟点头道:“是的,我们看了那幅画像,便有人来告诉我那是他们的门主夫人。闺名念嬅。”
  唐青然笑了,他说:“你们看到的既然是画像,那就说明我的娘亲那时已经去了。”其实自从他懂事以来,见到的也不过是自己娘亲的画像罢了。
  方祺的目光就落在了唐青然的脸上,茫然的、无助的,看的唐青然心里一疼,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方一梵冷冰冰的看着自己,挡在了方祺的面前,方祺就那么愣愣的转回了视线,他对苏红娟说:“你继续说呀。”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悲戚,苏红娟也哽咽了,她说道:“皇妃和我下山之后雇了马车慢慢的往长安走去,她的情绪很不好,一路上颠颠簸簸,到了长安之后那孩子就早产了,皇妃对我说,让我别担心,她说她的师兄在长安,我们住在那里没人知道的。但是第二天她却用六爷给的钱在长安给我买了一个小房子,她自己去找了她师兄,过了三天,就有人来找我,那人说,皇妃自缢了……”
  苏红娟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那哭声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内疚抑或只是单纯的发泄,混杂了太多太多,声嘶力竭。
  方祺忽然说:“对的,我记得很清楚,那日是五月十二,失踪了一年多的忆锦忽然敲开了我的门,她说,师兄,我怀上了铭远的孩子,是他强迫我的,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逃出来。”
  苏红娟忽然止住了哭声,又是惊讶又是不可置信,她说:“皇妃说孩子是唐铭远的,这怎么可能?一梵是她和六爷的孩子啊,这个错不了的。”
  方祺忽然笑了,那是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说:“我不信,但不得不信,忆锦和我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她是我的师妹,我需要我处处护着的人,她说唐铭远已经成婚了,已经忘了我了,他已经是大权在握,美人在怀,可是……为什么……她……骗我……”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其实根本没有为什么,谁都明白,爱就是最大的理由。
  方祺顿了顿,他说:“她抱着孩子来了,她说那个孩子叫苏沐,她在我家住了三天,三天之后,她上吊了。她留下了一封信,说是有一个姑娘是一直照顾她的,就住在附近,要我照顾她,我便使人通知了红娟,后来更是请她来照顾孩子,她去了之后我便给孩子改了名,我私心不想让孩子跟着她姓,我想那是他的孩子,我要给他好好养大……”
  事情好似已经全部明了了,但是唐青然忽然问方祺道:“那么你为何要忽然离开长安?”
  这下就连苏红娟也不明白了,她说道:“是啊我一直不明白,我们离开长安去了很多地方,但都超不过一年,后来我便提议去江北,那是我的家乡,方祺同意了,所以……”
  方祺说道:“因为那个时候他说要我等他三年,可是三年还未到,等来的却是我的师妹和他的……孩子,我怎么还能住下去,怎么……能。”
  苏红娟忽然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的捂住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唐青然这个时候却笑了,他问苏红娟道:“你知道为何苏忆锦那也从我爹的房间里出来便和你下山了?”
  苏红娟摇头,她说:“我不明白,但是皇妃说她并未见到那人。”
  唐青然道:“那就对了,她见到的不是唐铭远而是另外一个人。”
  “谁?”
  韩岐忽然说道:“是方祺吧。”
  唐青然点点头,就见方祺骇然的抬起头来,“我?”
  唐青然道:“是,她看见的是方祺,满满半个房间的屏风上,画满了方祺,那是我爹画的,栩栩如生,在他的卧房里,眉眼、表情……”
  方祺愣住了,他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当然更吃惊的还是方一梵和苏红娟,苏红娟几乎连站都不能,她不敢相信,她认为是亲姐姐的人,竟然荒废了别人的一辈子,她看着方祺,满脸祈求,她说:“静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从来不提,我以为你知道的,我要是早些知道,我会告诉你的,真的……你别怨我……”
  方祺摇头,他说:“即使是误会,他这么多年来也未曾找过我。”
  这时候就听段天誉道:“这么多年,门主一直都在找你。”
  苏红娟忽然抬头看他,“原来你是那个人的人?”
  这么多年来,她其实一直不知道那个人其实就是青玄门的门主,唐铭远。
  段天誉却对方祺说道:“是,那个人,唐铭远,他是青玄门的门主。他被上任门主抓回来之后,第一年,被关进后山闭关,刚出来就因为拒婚被打的奄奄一息,第二年他接手了青玄门才知道原来那是个朝廷在江湖的秘密据点,他逃不开了,他连着好今日没有合过眼,繁杂的事务,不断的训练,门内的各种纷争,他甚至连看孩子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但他……却一笔一划的在那个长长的屏风上画满了你的样子。后来他便一门心思的扑在青然身上,他说,他自己没了自由,不能让孩子跟他一样,他说寒冥掌法若是使的出神入化,虽然可以让人经脉全断,但心脉却还能护着,那样就可以避过所有人的眼睛,将孩子送出去,因为这个缘故他练了四年,日日夜夜,四年后他送走了青然,位子也坐稳了,他才派我去找你的下落,我从长安一点点找寻你的踪迹,一直到了江北,却发现你有了孩子……他知道后整整五天没有出过房门,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坐在地上和你的画像说话,他手里端着一杯茶,说的眉飞色舞,哪里还有半点寻常雷厉风行的模样,我以为……他疯了。”
  段天誉,这个铁血铮铮的汉子,断了胳膊的时候他若无其事的忍受了好几天的剧痛,这个时候却哽咽了,他说:“五天后,他对我说,要调我去江北,要我护着你们……他说你,是个没有心眼的人,说你喜欢吃甜的东西,说你……睡觉的时候总会踢掉被子,说你……”
  段天誉的声音低沉,在这个安静的午夜,一点点的击打着方祺的心,他的脸上不再是往日天真的模样,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他颓然的靠在方一梵的身上,眼泪滑落,他自己都感觉不到,只是觉得心里悲凉万分。
  二十年……
  沧海桑田。
  第四案·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很久没更了,于是给大家一个福利 啊哈哈哈…
  54
  54、第五十四章:前章 ...
  五月初三的武林大会,几人商议了之后定在五月初一启程,这段时间以来,方祺等人一直住在他家,若说韩岐和唐青然两人感情培养非常顺利,过的很是惬意,那么方祺就正好相反。
  唐青然被方祺看的不自在,他悄声对韩岐说道:“我长的跟我爹爹差远了,他看我作甚。”
  韩岐没好气的撇他一眼,“爱屋及乌,让他多看几眼你也不会有损失。”
  唐青然委委屈屈道:“阿岐你就让外人随随便便盯着自己的夫君看,我就知道你喜欢方祺。”
  说完乘着韩岐恶寒的空当,偷偷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方祺于是红着脸转过头去了,唐青然摸着下巴琢磨着这招还挺好用,日后方祺多看他几眼也好,他就有机会多亲亲。
  结果转头就见韩岐冷冷看了自己一眼,唐青然毫不在意,他知道韩岐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他靠在韩岐身上,拿着那镶着金边的衫子摇呀摇的。
  段天誉嘿嘿笑了两声,撩开帘子看了下,道:“青然,已经能够看到村落了,景阳不远了。”
  唐青然懒洋洋的“恩”了一声,宫主架子立显,段天誉可不在乎,他乐颠颠掏出几个小点心给苏红娟递过去,柔声道:“红娟吃点这个吧~”
  唐青然瞧着那点心甚是眼熟,细细一想,可不就是前个月钱钺送的那盒子精装的点心么,他心想这人还真会借花献佛,不过这样也好,他可是个小心眼的人,那盒点心早点吃了好。
  韩岐任由唐青然靠在他的身上,肩膀微微有些酸痛,他也不说,只是看着唐青然翘着腿,横卧着,占据了大半个榻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但又觉得很是平静。
  唐青然歪着歪着就迷糊起来,这些天来似乎感觉又有些体力不支起来,他觉得奇怪,按理说不久前才在天山练成了残子决的二层功夫,就算以往是半年发病一次,那这下也可以拖到一年了,怎么现在感觉反倒是越发的近了起来,只是这话他不敢说给韩歧听,他自己也没有把握韩歧是否知道自己身体出现了种种变差的征兆,他自觉疑惑但是却无处问询,只盼的这次武林大会结束,爹和是师兄的事情都能告一段落,他才能够安心的去寻找治病的法子,而且,若是见到了唐铭远,那也定会有所帮助。
  他心里始终记着那天夜里,韩歧问他‘你明明知道自己活不久,为什么还来招惹我。’
  他知道这些话说起来狠,但阿岐心中一定难受的很,毕竟他那日说话的时候那似乎从心底发出的怒气,还有那微不可查的哽咽。
  韩歧从来不是个喜欢感情外露的男人,在他所知道的情况下韩歧唯一一次落泪便是青格勒死的那次,很多时候他心情不好都是板着一张脸,而那次,他却出奇的愤怒了,唐青然心中其实除了心疼还有一些庆幸,庆幸自己能够让阿岐的情绪有所起伏,他其实一直都没有信心,他以前总觉得阿岐是心中有人,所以对他淡薄,但是后来却越发的觉得其实阿岐根本没有爱过青格勒,他对青格勒的感情不过是内疚混合着心疼,久而久之他自认为那就是爱情。
  所以,他不能让阿岐从自己身边离开,所以他要活下去。
  韩歧看着他入睡,轻轻的抚了下他的脸,他只觉得唐青然最近食欲有些不振,而且十分容易累,他昨日也曾经找过段天誉问过,只是段天誉说平常这种病症都是半年一发,按理这么短的时间是不可能再次发病的,韩歧一算,离上次唐青然发病不过三个月有余,况且……他忧心忡忡的看了窗外一眼,唐青然曾经说自己是为了治病而去的天山,那么怎么可能会越治越倒回去了呢。
  他低头看着唐青然安然的睡言,就见他眼底那抹淡淡的青色,只是他睡得却极其安稳,嘴角边似乎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韩歧心想这人长得倒是无从挑剔了,那桃花眼扫过便能将姑娘们的心都掳去了,冠玉的面庞,却经常是十足风流的比表情,这么一个出挑的人却总爱黏在自己身边。
  韩歧叹了一了一口气,心想,这个人可别死了才好,否则自己怕是真要孤独终老了。
  马车咯吱咯吱的终于晃到了景阳城,景阳和衡都想必少了几分喧闹却多了些古朴,车子穿过宽石板路,一路朝着北郊的落剑山庄而去。
  段天誉看着睡熟的唐青然,心中有些拿不准便问韩歧,“韩大人,要叫青然起来么?”虽说他是长辈,但是韩歧一贯严肃的作风却让他叫不出什么亲密的称呼来,苏红娟瞧着唐青然的脸色,纳闷道:“我怎么瞧着这小子气色有些不好。”——她不是什么浮华宫的人也和青玄门没有瓜葛,自然是没有什么尊敬的语气,况且若要论起辈分来她可比这两个小鬼大了一倍。
  只是……她却无法叫韩歧小鬼,想想就觉得……
  段天誉这时候偷偷拉了苏红娟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忐忑不安的看着韩歧,原本她并不怎么畏惧韩歧,其实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只是从那件旧事被揭开之后她总觉得这个男人虽然心肠极好,但浑身散发这一种不好接触的感觉,她寻常更是能避就避,让段天誉好生费解。
  韩歧摇摇头,轻声道:“段叔,你当我看不出来么,青然这病,似是又发了。”
  段天誉便不再说话,苏红娟拉开窗帘看了看,已经上了山道,四周还有纵马而行的青年侠客,她想,多少人抱着出闯荡江湖见义勇为的梦想而来,然,这个世界却终究不是那么干净,这场武林大会看似是为了铲除为非作歹的青玄门,而事情的真相,又有谁知道呢。
  算算日子,明日便是初三了。
  她合上帘子,也合上了自己的一腔思绪,无论如何,只要身边的人都平安就好了。
  方祺这时候也围了过来,他认真的看着唐青然的脸,似乎真想在那脸上看出几个洞来,方一梵木着一张脸在他身后,也不说话,只是神情比却比以往更加冰冷,韩歧记起不久前方一梵对方祺的温柔和关切,事到如今,似乎都有些恍惚了,这般禁忌的爱恋本不容与世俗,而他们,却比自己和青然更多了许多牵绊。
  他一巴掌拍在唐青然的脑袋上,“青然,我们快到了。”
  唐青然正在好梦,忽然被人一巴掌拍醒,心里大不高兴,但睁眼看到选在自己眼前的是韩歧那张怎么看怎么好看的脸,顿时一顿子的气就烟消云散了,心道阿岐必然是没有发现自己身体有差,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这么不‘怜香惜玉。’——虽说他不是玉也不香,但好歹能够勉强算得上是秀色可餐吧。
  他揉揉脸,含糊道:“我怎么睡着了。”
  韩歧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漫不经心道:“可能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吧。”
  唐青然便顺着往下说:“大约吧,总觉得有些累啊。回头要好好补几天。”说完又无赖般的凑近韩歧,低声说:“阿岐你可要好好补偿我,这几天被你累得够呛。”
  韩歧斜了他一眼,道:“若不是你每天晚上钻我被子,我犯得着跟你每晚切磋么。”切磋二字被他说得咬牙切齿,似是恨不得将这个厚脸皮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段天誉听着他们的对话,很明智的选择了无视,心想这两人明明彼此心里清楚的人,却还装个没事人似地插科打诨,有话就说才是男人的做法么。
  只是他哪里知道,心里头越发觉得郑重的东西边越发的不想失去,越让他们觉得不安的事情,那边越发的避过不谈。
  马车在落剑山庄门口停住,立刻就有前来招呼,韩歧将自己和唐青然的拜帖低山,那人看了面色一变,连忙将几人引了进去,放一进去,一声‘六扇门韩大人到’便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却不想,下一声‘浮华宫宫主到’更是让整个大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唐青然依旧是一袭红杉,他从来都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金边扇子轻摇,嘴角噙笑,缓步踱进大堂。
  众人只觉得那笑容三分张狂七分嘲讽,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浮华宫在江湖上一直都是亦正亦邪,但这次居然能够亲自见到浮华宫来人还当真是稀奇,而更为稀奇的是来的居然是浮华宫宫主。
  江湖中也有不少人认得唐青然,但都记得他是当年以一人之力独挑梅林32个山寨,于是人人都但他是少年侠客,却不想这人却销声匿迹了很久,知道前不久江家的出事才看到看到他的踪迹,然而此刻……
  他却是以浮华宫宫主的身份而来。
  震惊之情可想而知,更有如蒋若清、殷小惠者,原本走过来的步伐戛然止住,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想到的俱是那日孟宇以浮华宫之名害了两条人命之实。
  而,作为浮华宫宫主的唐青然却什么都没有说。
  若他当日早些揭穿孟宇的身份,那么孟宇就不会有机会害死两条人命。
  亦正亦邪的浮华宫宫主,出现在征讨青玄门的武林大会中,到底是什么意思,每个人心中都多了些猜忌。
  而更加让人费解的是,从江家开始,唐青然和韩歧的关系就很是亲密,却不想如今两人竟也是一同前来,莫不是朝廷……
  唐青然好笑的看着每个人脸上不同的表情,对韩歧轻声说道:“看样子是我连累你了啊。”
  韩歧不以为然,心道他们恐怕还不知道这里有两个青玄门的人吧,若是知道了,那想必吃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原本秘密商量的讨伐,就要这么光明正大的被听了去。
  段天誉自然也是如此,耳边听着关于‘罪大恶极’的青玄门的悄声私语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苏红娟扯住他的衣袖是以他不要太冲动,段天誉和苏红娟此番是以浮华宫左右使的身份而来。方祺和方一梵自然是以六扇门的身份来的,几人走至屋中,落剑山庄庄主杨百河亲自将几人引至桌前,韩歧略略扫,心中觉得好笑。
  这一桌上座的那人不就是许久不见的盟主林子哲么,而他身边那位纱笠长袍的不就是乌潜么,只是他遮住了脸,衣衫宽大,若不是熟识的人,一时间还真是男女莫辨。
  作者有话要说:……如无意外 隔日更或者三日一更
  保证~~~而且似乎已经快要完结了呢……如果我不再伸展开来的话。
  55
  55、第五十五章:前章(二) ...
  韩歧和唐青然就坐,方一梵和方祺自然的站在韩歧身后,苏红娟和段天誉站在唐青然身后,唐青然似笑非笑的挑起嘴角,对林子哲道:“盟主大人好福气,身边常有美人相伴,真是羡煞人也。”
  他这话说的挑衅意味十足,引得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林子哲是谁,是武林正道上最不能惹的人,也是当年最有争议的人。
  他独身一人来到盟主甄选场地,一身武艺让人辨不出来路,按理说这么一个人武林中人是不敢留的,只是他的出现太过凑巧,带给岌岌可危的正道武林一点希望,但是有人提议若林子哲有什么特殊的目的,那便合力将他诛杀,只是这些年来他一直是那样,看起来也的确尽心尽力,只是他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林子哲就像一个不不定时的炸药,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而现在各大门派相继死人,又是对付青玄门的紧要关头,压在林子哲身上的筹码又大了些。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失误。
  林子哲挑眉一下,两人目光想接,都看到了些兴味,他说:“没想到阁下竟然是浮华宫的宫主,林某真是小觑了阁下,不过,说起美人……”
  他眼神看向韩歧,赞道:“你也不差。”
  虽然比不上乌潜,他心里补上一句。
  乌潜蒙着脸,气的咬牙,心道若不是自己武功比不上林子哲,何必在这里受这种气。
  韩歧却比他淡定多了,只当耳边两个苍蝇嗡嗡叫,他此刻正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观察大厅情况。
  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巧对上了蒋若清看过来的目光,他同自己门派的诸人站在一起,俱是一袭青衣,分外整齐。
  殷小惠就在他身边不远,周围围着数名彩裙女子,是这个会场最大的亮点,华玉阁出美人,名不虚传,那炙热的目光十有八九是冲着那边叽叽喳喳的女子去的。
  忽然,韩歧敏锐的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紧紧的锁在自己身上,他侧眼一看,险些没咬掉舌头——白骞正闲靠在一个立柱旁,嘴里不停的动弹,看起来是在吃东西。
  他穿着一袭白袍子,身边站着个吊儿郎当的黑衣人,闲的抠耳朵,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猥琐。
  他看着满厅来往客套奉承的人,心里却异常的平静。
  武林同江湖,仿若毛之与皮。
  林子哲要将这个武林毁了,唐青然要帮着他。
  ……
  韩歧面色很严肃,唐青然时不时看看他在做什么,然后继续和周围人客套,心里却想韩歧那严肃五分是真的,五分可是假的,也不过是为了公事公办,装个样子罢了,不过这么想着心里有痒痒起来,这样的阿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林子哲呷了一口茶水,打趣:“唐大宫主,想到什么了?”
  唐青然神色坦然,传音道:“床。”
  林子哲自叹不如,赞道:“宫主竟然学会了这么一门高深的功夫。”
  唐青然道:“前不久去天山的时候偶尔得到了窍门。”
  林子哲转着手中的杯盏,不知道在想什么,段天誉和苏红娟站在唐青然身后低声交谈,方一梵和方祺两人似乎也在说着什么。
  韩歧坐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唱诺声音不断,转眼间偌大的厅堂里面就有百十来人,而院落中还不计在内。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