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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汉朝

_92 月望东山(当代)
  
  这是一群来路不明的人。他们总共有一百来号人,都是刘保时代当政之者,不过现在全部下岗了。他们之所以恨上李固,是因为他们被李固一一弹劾,全赶出公务员职免,闲置在家了。
  
  刘保时代,其实就是梁氏崛起的时代。由此推理,这帮来路不明的人,其实就是梁家推荐乱推拔的人。李固打他们的脸,就是要拆梁冀的台,只要他们这边一呼,梁冀那边一应,李固在劫难逃了。
  
  主意打定,一百多号人联合上书,弹劾李固。他们给李固挂了如此罪名:在先帝刘炳崩时,路人闻知莫不伤悲,独李固另类,他不但不悲伤,脸上还打着脂粉,搔首弄姿,简直就是人妖。再,李固高空一切,对的事都是自己做的,坏的事都是君王干的。这种人,留着干啥,马上诛杀。
  
  奏书一送进宫,梁冀就动了。他去见了梁皇后,说,可恨李固,非立案查他不可了。
  
  前面有社会舆论,后台有他姓梁的打气,梁冀没有理由不认为,李固死定了。
  
  梁冀错了。他没想到,李固竟然还有一个强大的,替他撑腰。而这个人,就是眼前的梁太后。
  
  梁冀和梁太后,不是一个档次的。前者是高级打工者,后者是当家的。当家的梁太后认为,汉朝天下,仅靠梁家一起支撑,肯定是玩不转的,必须依靠三公。所以李固等众公卿的建议,凡是合理意见,她基本上都要听的。
  
  梁太后看了奏书半天,又看看老哥梁冀,什么话也没多说,就打发老哥走了。她的意见,不言自明:必须保护李固。
  
  真可谓,知梁冀者,非梁太后者。梁冀动一下屁股,梁太后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了。或许冥冥之中,她已经感觉到了,乱天下者,不是她这个梁太后,而是梁家这个败类老哥。
  
  这就是命。梁太后有之梁冀,就好像当初窦太后有邓骘。邓骘消灭了匈奴,梁冀消灭了谁?答案很吓人,他要消灭的,是一切他看不顺眼的人,包括皇帝在内。
  
  公元146年,刘缵九岁。有一次上朝,这家伙看着嚣张的梁冀,对旁人说道:梁冀真是一个跋扈将军。
  
  童言无忌,说得很真实,但是童言也很害人哪。梁冀听了这话,恨得牙齿都咯咯响了。
  
  天下人都认为,刘缵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怎么就忘了,如果当初不是我梁冀扶你登基,坐在上面的,早就是刘蒜了。你一个小屁孩,现在高高在上,就可以当将骂我,将来要长大了,那还不把梁家满门抄斩了?
  
  突然的,梁冀背后涌起一阵袭人的寒意。就在那一刹那,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门上只闪了一下,就牢牢定住了。梁冀想事不会拐弯抹角,他的想法就是——斩草除根,谋杀刘缵。
  
  他说到,也做到了。
  
  六月一日,一切布置妥当,梁冀动手了。他命人把毒药放在汤饼里,让皇帝的侍从端过去。刘缵不知情,吃了下去,很快的,毒药就发作了。刘缵很聪明,他一下子想明白了,命令侍从赶快去把李固喊来。
  
  李固闻听皇帝食物中毒,人仓皇跑来,一下子扑到刘缵面前,忙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刘缵还活着,脑袋还能转,他说道:“我刚吃过汤饼,肚子闷燥,肯定是中毒了,赶快给我水喝。”
  
  此时,梁冀就在身边。他阴深深地站出来,阻止李固道:“不能给他水喝,如果喝水,可能会呕吐,那样会要人命。”
  
  梁冀话刚说完,刘缵已经撑不住了,脖子一歪,死了。
  
  李固伏地痛哭。出宫后,立即上书弹劾御医救护不力。梁冀一看,当即就慌了。本来很周全的阴谋,如果李固一再搅拌,天下骚动,诡计可能就会被揭露。
  
  就在那一刻,梁冀又闪出一个念头——李固必须死!
  
  必须!
   李固就像悬在梁冀头上的一把剑。然而,梁冀要动李固,那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要知道,李固目前是士大夫集团老大,梁太后又护着他,真一件伤脑筋的事。
  
  就在梁冀头疼之时,高手李固又出掌了。在李固看来,刘缵猝死,他是怎么死的,都不是很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他必须抢在梁冀面前,把皇帝人选想好。上次他一人分别向梁太后和梁冀上书,没有奏效,这次他学精了,而是拉了几个大腕联合上书。
  
  除太尉李固外,还有司徒胡广,司空赵戒。人多力量大,这次他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样给梁冀说道:三年之间,就崩了三位皇帝,是天之不幸。我们知道梁太后和梁将军,都想找一位恰当的人选。但是我们可以愚昧的告诉梁将军,您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忘了一件大事。
  
  这大事就是,从远古以来,直到近代君王登基的制度里,都有一条说得很清楚,每一次提名皇帝人选,都要征求众公卿意见。
  
  这话果然很猛,看得梁冀眼皮真跳。李固仿佛就要告诉他,他话说在前面了,别想像上次那样,就你和梁太后俩人就把皇帝人选敲定了。梁冀真的很头大。但他已没有办法,就像脖子上被人家套了一条细绳,必须跟着走。
  
  就这样,他只好召集中央高官大会,汉朝三公,各部部长,以及侯爵等人都来了。议题只有一个,由刘缵空出的皇帝位,到底谁来坐较为合适。
  
  有四个人马上站起来,齐声说道:皇帝非清河王来当不可。
  
  清河王,就是此前被梁冀淘汰的刘蒜。而异口同声支持刘蒜的四人,除了汉朝三公外,还多了一个重量级的部长。这个人,就是太常杜乔。刘蒜阴魂不散,李固果然来势不小哪。
  
  梁冀纵有千般功力,他似乎也有点招架不住的味道了。在这四人当中,司徒和司空两个人不可畏,最让他揪心的是李固和杜乔,这俩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脾气比牛还倔,只要认准的理儿,准一条路走到黑。
  
  杜乔,字叔荣,河内林虑(今河南林州)人也。年轻时,他曾经到杨震府上工作,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就是杨震的政治信徒,誓与邪恶外戚斗到底。
  
  就在去年,永昌郡郡长刘君世,用黄金铸造一条彩色大蛇,准备当大礼送给梁冀。这事被人知道,上奏弹劾,结果这事闹得很大,被梁太后知道了。梁太后下令,没收金蛇充公,交由司农国库保管。
  
  金蛇尽管被没收,但梁冀心里一直念念不忘,派人去跟大司农说,能不能借出来看看。但是,大司农却直接拒绝说道,想看吗?告诉你,门儿都没。
  
  当时的大司农,就是现任的太常杜乔。他就敢跟梁冀抬扛,眼睛眨都不眨,气得梁冀跳脚,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这帮认理不要命的公卿大腕,要联合对付梁冀这么一个邪教教主,他是力不从心的。
  
  怎么办,就这样屈服于他们了吗?就在梁冀心力憔粹的时候,有人从背后给他助了一掌,几乎让他高兴得要飞起来了。
  
  我们知道,东汉政治有四大门派,分别是皇族,士大夫,外戚,宦官。现在,当李固率领的士大夫空前团结,与皇族一道向外戚发难的时候,却忘了另外一个门派,这就是长期躲在深宫里,影响力却无处不在的宦官。
  
  此时,深宫宦官老大,就是曾经被人认为是跟李固一伙的曹腾。曹腾跟梁冀本来不是一伙的,然而冥冥之中却有一条线,紧紧地将他们拴在了一起。这条线,当然是看得见的,它的名字,就叫利益。
  
  情况是这样的,由李固一帮推荐的刘蒜,很不喜欢曹腾,对宦官们都不正眼看,明显就是瞧不起人。这样问题就很明显了,刘蒜不喜欢梁冀,也不喜欢宦官,换句话来说,在他的政治理念里,只知有皇族和士大夫,却不知有外戚和宦官。你不把我们当自己人,我们像会狗一样被你踢出去?
  
  于是,就在第一天散会后,曹腾夜里悄悄去见了梁冀。他这样告诉姓梁的,清河王刘蒜贤明严正,如果他当了皇帝,你想逃都没地去了。如果想逃过此难,办法只有一个,即拥护蠡吾侯刘志,只有他能保你富贵长久。
  
  就好像一叶扁舟飘荡于茫茫大海之中,突然看见了远方的投射过来的航照灯,梁冀看到了曹腾,这个苍茫的夜里,他将不再迷失,只会顺利到达阴谋成功的彼岸。
   第二天,继续开会。
  
  昨天,梁冀被李固等一帮众公卿几路夹攻,满腔怒火又无处发泄,只好虎头蛇尾散会了。今天不一样了,他有曹腾暗助,如虎添冀,一进会场就面露狰狞,杀气腾腾,志在必得。所以他一开口,就强硬表态,大有谁跟我做对,我就收拾谁的模样。
  
  众公卿被梁冀的怒气震住了,他们面面相觑,无话可说。好半天,终于有两条变色龙站出来说话了。他们说:“大将军说了算,我们听吩咐就是了。”
  
  这两个官场混混,就是司徒胡广和司空赵戒。李固和杜乔一看,不得了,梁冀一吼,全一边倒了,就剩下他们俩了。梁冀得意地冷笑了。他看看李固,又看看杜乔。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官场硬汉,到底要跟他玩到什么时候。
  
  这时,太尉李固和大司农杜乔说话了。他们还是那句话——新任皇帝,非刘蒜非属,立即迎立刘蒜。
  
  梁冀就差没喷火了。只见他大手一挥,大声吼道:“散会!”然后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了。
  
  会散了,但李固仍不死心。他又马上给梁冀写了一道书,写了什么,梁冀没心看完,他一看到李固还跟他纠缠说要迎立刘蒜,都想拿刀砍人了。
  
  六月四日,决定输赢的时刻到来了。这一天,梁冀再去见了梁太后。跟上次一样,俩兄妹关起门来说了悄悄话,紧接着,大事就被他们俩拍板了:新皇帝人选,不是刘蒜,而是刘志。
  
  为什么选择刘志,前面曹腾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梁冀只不过是把别人的话,再转述给梁太后。梁太后一听,啥意见都没有,立即下诏,把李固免职。
  
  梁太后很喜欢李固,但她更爱自己和梁家。如果要立刘蒜,之前早就应该立了,现在再立,刘蒜不会感恩于梁家,只会说是李固等人逼迫梁家,才让步的。这样的话,梁家未来的日子就没得混了,人头满地,满门抄斩。跟邓家及阎家一样,只能以血梁的风采告别汉朝。
  
  不是李固走人,就是梁家灭口,面对这样的选择,梁太后还有选择吗?
  
  六月七日。梁太后命梁冀持节,把蠡吾侯刘志迎接入宫。当天,刘志登基称帝,年仅十五岁。因为刘志还是未成年,所以梁太后继续临朝听政,什么都由她说了算。
  
  李固走人了,梁冀却还不开心,因为杜乔还在中央里盘着。第二年,即147年,在杜乔的努力下,在梁太后的直接关照下,杜乔一路很顺畅地换了两个工作。先是从太常平调来光禄勋,不久又跃升为汉朝三公之一的太尉。
  
  李固走后,接任他职务的是原来的司徒胡广,没想到官场老油条也没混多久,就被赶走了,这个位就腾出来给了杜乔。众公卿一看,心里都有了底气。李固在,他们依靠李固,现在杜乔上来了,事实上就成了士大夫集团的老大,大家想在朝上不被梁冀和宦官欺负,就指望他了。
  
  七月,刘志开了个表彰大会。会议开得很大,却没杜乔等人的份。因为刘志这个表彰大会,主要是给曾经支持他登基上台的功勋颁奖。在获奖名单中,梁冀排第一,增加一万三千户采邑;其次是梁冀小弟梁不疑等人,都分别被封侯;接着就是著名的变色龙胡广和赵戒,他们也被封为侯爵。
  
  真可谓,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他们的快乐,是建立在李固的痛苦基础之上的,更是扎在了杜乔的心上。于是,杜乔上了一道奏,痛诉事实,告诉刘志刚上台,应该注意形象,多提拔些贤良之士,不能只对左右及梁家亲近,那样会很伤天下贤士之心哪。
  
  奏书送上去,却像石沉大海,连个微波都没泛起。杜乔好像明点了什么,皇宫里的水,深得很呢。
   水深说明鱼很大,杜乔喜欢。他就知道,跟梁冀较量的这天,迟早会来,晚来不如早来,等着瞧吧。
  
  八月十八日。日子不错,二八连发,就在这天,洛阳城内,刘志迎来了他人生一个很重要的日子——人家结婚了。没有悬念,刘志迎娶的是梁家的女儿,是梁冀和梁太后共同的妹妹。
  
  现在终于知道了吧,梁太后为什么听梁冀一话,就义不容辞地要罢掉李固,这主要就是,之前她想把妹妹嫁给刘志,而刘志又能给梁家提供安全的享受环境,趋利避害,纵有百个李固也难以抵挡这个诱惑啊。
  
  刘志迎娶这天,就已经下诏,要封梁家女儿为皇后。这相当罕见,还没过门,皇后已经是板上钉钉。但是梁冀似乎并不满足,他托人告诉刘志,为了体现皇帝的诚意,请皇上在这天务必到梁家迎亲。
  
  自刘邦立国以来,从来都是女人自动送上门,有哪个皇帝亲自出门迎接的呢?没有,绝对没有。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杜乔说的。他查了皇家档案,很肯定地对梁冀的人说,汉朝没有这个先例,恕皇帝不能出宫远迎。
  
  这下子刘志想出门,真是门都没有了。当皇帝当到这个份上,也够呛的。不过杜乔说出来了,他纵有十张脸皮,也不敢跟祖宗撕破脸去干这么没出息的事了。然而那边梁冀一听皇帝不来了,还是杜乔一手策划的,恨得咬牙在秋风里打转。
  
  想想,梁冀这已经是第二次跟杜乔过招了吧。还会有第三次吗?这个话如果让杜乔回答,他的答案可能是:生者不息,较量不止,玩到哪,算到哪,区区三次又算什么呢。
  
  说得靠谱。不久,梁冀来拜访杜乔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梁冀对杜乔说:我这里有件事,想拜托你。
  
  杜乔眼皮都不抬,心里不禁冷笑,梁冀不是混得挺开的吗,也有亲自求人的时候?这时,只见梁冀打开天窗说亮话地说道:我这里有个人叫汜宫,想请你推荐他为尚书,如何?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杜乔笑了,他是心里偷笑,脸上却装做很严肃的拒绝了。他的理由很充分,梁冀介绍的这个人,曾因贪污被罢官,让他去当这个推荐人,简直就是污辱他的人品。
  
  梁冀一听,啥也没说,走人了。事不过三,俩人感情彻底破裂了。
  
  九月二十一日,洛阳地震。地球可能也没想到,在东朝,他一颤抖,中央就有高官遭殃。这是刘秀登基以来,就定下的规矩,因地震被赶走的,就是被他当摆设的士大夫高官。这一次,地震竟然发生在首都洛阳,身为太尉的杜乔,就被梁冀盯上了。
  
  没有悬念,杜乔被罢免,走人。
  
  此时此刻,让杜乔一走了之,那不是梁冀的风格。他生来就喜欢玩狠的,他能够灭一个的,往往要捎上几个,能弄掉几个的,就想一锅端了走之。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一锅端了,将他所有硬敌,都一扫而光。
  
  杜乔,李固,还有再加一个——刘蒜。
  
  刘蒜不除,刘志不安,他更不安。总感觉这是个定时炸弹,弄不好哪天会轰飞一帮人。没办法,在这政治江湖里,小心使得万年船,那不是梁冀的风格,他的喜好就是一劳永逸。
  
  劳动光荣,梁冀无怨无悔。像他这种聪明人,经过这些年江湖沉浮,他可谓是硕果累累,十里飘香。谋篇,布局,脑袋一摇,大笔一挥,一个完美的阴谋即刻出宠。
  
  先是有宦官跑去刘志那里告密,说您当初登基时,杜乔和李固很反对,他们认为,最有能力当皇帝的是刘蒜,而不是您刘志。刘志一听,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了。
  
  十一月,发生了一件很悬疑的政治事件。事情大约是这样的:先是有一个叫刘文的清河人,结识另外一无聊人士,突然宣称:清河王当统领天下。
  
  有脑袋的人都知道,说这事的人,情况有两种:可能是阴谋,可能是喝高了出来找点乐的。然而事情证明,这俩人不是喝多了找乐子的,而是为阴谋出来兴风作浪的。
  
  清河王,就是刘蒜。他们就是想拖刘蒜下水,道理很明显,如果他们真心想拥护刘蒜,走的肯定是地下党活动。可现在八字还没一划,他们就跳出来宣称了,明显就是嫁祸于人嘛。
  
  他们很精,可刘蒜不傻。然而不傻的刘蒜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叫刘文的清河人士,突然闯到政府机构里,把他的封国宰相给绑架了,还威胁说,必须支持刘蒜当皇帝,如果事情由你来当三公。这个封国宰相一看,就明白这就是一出戏,于是破口大骂刘文,才骂几句,对方就把他拖出去砍了。
  
  这时,汉朝中央下命令了,逮捕刘文等无聊人士。接着,有关方面的人士也出动了,一致弹劾刘蒜。这时,刘志适时出面了,贬刘蒜为尉氏侯,放逐桂阳(今湖南省郴州市)。不久,刘蒜绝望地自杀了。
  
  一直以来,刘蒜就是梁冀反对派手里死抓不放的一张王牌。现在,王牌没了,反对派李固和杜乔们,还有得牌打吗?
  
  我认为,刘文之流,不过是梁冀的替死鬼。这时,梁冀终于沉不住气,主动浮出水面了。他向梁太后弹劾杜乔和李固,说他们勾结刘文等无聊人士,企图废刘志,迎刘蒜,现在必须把他们抓起来,狠狠地办了。
  果然很狠,一锅端,一劳永逸,高啊。
  
  梁太后听完,只说了一句话:杜乔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他忠直刚正,我不许你办他。
  
  梁冀听梁太后这话,可谓喜半参半啊。妹子不许哥办杜乔,那李固呢,他没说不能办,那潜台词就是说可以办了?果然,梁冀派人将李固抓来关进监狱,梁太后也没说什么。放一个,关一个,梁冀还不算亏本。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梁冀脚生寒意,直窜心窝里头。
  
  主要还是因为李固。昔日公卿老大李固被抓,洛阳骚动。先是李固一帮学生,集体到皇宫门前请愿,惊动了梁太后。梁太后马上下令梁冀放人,放人还是小事,当李固出狱这天,他彻底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李固出狱后,首都洛阳大街小巷,全都沉浸于欢呼的海洋中。大人,小孩,老人,妇女,互相传告,欢欣鼓掌,就仿佛是天下降下一神仙,要救他们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来似的。
  
  名声太盛,人气太旺,李固这斯,甚比十个刘蒜可怕。面对着这失控的局面,这是梁冀总结出的一句话。
  
  梁冀突然的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都仿佛听到了内心灵魂的颤抖。很快的,他又明白怎么做了。怎么做?很简单——一不做,两不休,把李固做了。
  
  于是,梁冀再度翻案,跟梁太后说李固勾结刘文造反嫌疑很大。就这样,李固再度入狱。这次,李固逃不掉了。梁冀命令别人编撰李固造反奏书,准备诛杀,李固闻听熬不过去了,于狱中自杀了。
  
  三个解决了两个,还有一个。接着,梁冀两不休,三再做,派人通知杜乔。说:如果你自己了断,妻儿老小还得有救。
  
  曾记否,当年虞诩受到迫害的时候,有人也曾威胁要他了断,他牛气哄哄的拒绝了。跟虞诩一样,杜乔闻听此话,也断然拒绝了。他是这样认为的,梁太后既然能放过他一次,自然就能帮他第二次。有梁太后在此罩着,他没有理由答应梁冀。
  
  杜乔错了。就在杜乔拒绝梁冀的第二天,梁冀的骑兵团上门拜访来了。啥话都没说,直接拖入了杜乔。杜乔傻了,难道梁太后真的不帮他了?杜乔到死都不知道,梁冀很阴,他是先把人拖住了,再报告梁太后,说杜乔被处死于狱中了。
  
  李固和杜乔,他们就像汉朝政治的巨人,一脚踩着光明,一脚踩着黑暗,扛起黑暗的闸门,想把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们像水一样放出去。但是,他们的肩膀还是太脆弱,黑暗的闸门还是那么沉重,将他们活生生的压垮了。
  
  在那黑暗的世界里,我仿佛看见,疯狗梁冀,向天放笑,准备创造属于自己的黑暗时代。
   第九十一章 幻灭
  
  一、邪门夫妻
  
  梁冀已经病入膏肓。他的贪婪和狠毒之病仿佛是天生具有的,根深蒂固,无药可救。
  
  公元150年,正月二日。梁太后突然下诏,宣布退出政,把权力交还皇帝刘志。看似突发事件,实则是梁太后患病,玩不转了。一个月后,二月二十二日,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就此告别汉朝权力江湖。
  
  这一年,刘志十九岁。
  
  熟悉汉朝政治斗争规矩的都知道,某姓太后一走,标志着他们的末日即将到来。马皇后,窦太后,邓太后,无不如此。然而梁冀,却不会为此而操心焦虑。很简单,走了梁太后,还有梁皇后,梁家的日子还长着呢。
  
  汉朝的公卿,真是生不逢时,碰上梁冀这种货色,想要出人头地,估计没有两辈子是不行的。他们就像是一堆人肉红地毯,任梁冀踩踏,一路奔向权力的金字塔。
  
  夏天,四月,梁太后安葬。
  
  刚办完死人的事,刘志紧接着又办活人的事,没有区别的是,两事都是梁家的。刘志决定给大将军梁冀增加一万户采邑,到此,连同以前封的,已经累积三万户侯。同时,封梁冀正妻孙寿为襄阳君,地位比照长公主。
  
  在权力场,多流行家族合作制,梁冀在这个规矩下,又拓展了一条新业务——即夫妻权力店。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孙寿搭配梁冀,真可谓是天造地设,空前绝后,黄金搭档。看过《西游记》的都知道,牛魔王再牛,也是怕老婆的。梁冀一样,他在外面呼风唤雨,回到家还得规规矩矩的给老婆敬礼。
  
  这主要是,孙寿身上有一样东西,犹如毒品深深地迷住了梁冀,让他身在其中,不可自拔。这个玩艺,一点也不奇怪,就是坏女人所特有的妩媚和妖气。
  
  凡是成功人士,都有自己独特的天才之处。孙寿的天才之处,不仅表现在他的拜金物质上,更让人惊叹的是,她走在汉朝时尚前沿,为汉朝的美女经济,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贡献有两个:发明了不少时尚打扮,什么“愁眉”,“啼妆”,“堕马髻”,“折腰步”等等,应有尽有,百花齐放,纷纭夺目。这是其一。另外一个贡献,就是花钱大胆,充分地拉动了梁家的经济内需。
  
  梁冀为满足孙寿享受的欲望,在洛阳大街两侧,兴建豪宅。除此之外,他们还修建了私人公园,极尽奢华。在他们的园林里,天上飞的,陆上跑的,水里游的,奇禽怪兽,无奇不有,身在其中,就仿佛置身于人间天堂。有闲的时候,他们就会坐着人力拉车,一路游赏,歌星乐队,美酒佳人,一路随伴。
  
  享受是要花钱的,对梁冀来说,钱这玩艺不是赚来的,而是敲来的。为了敲钱,他派人到处打听和登记有钱人,然后把名单送到他这里,他自然会有办法敲诈他们。
  
  梁冀的办法不多,也挺简单,随便找个借口,说你犯罪,就关进监狱拷打,打完以后就问你要不要出去,如果你说要,那他就会告诉你,想出去就叫家人送钱来赎人。
  
  梁冀打听到,有一个叫士孙奋的富豪很有钱,于是派人给对方送去了一匹马,就开口借钱。梁冀借的当然不是小钱,而是狮子大开口说要五千万钱。
  
  士孙奋当然知道,梁冀盯上你了,那肯定是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只有花钱消灾了。可士孙奋是个吝啬鬼,汉朝版高老头。他告诉梁冀,他没钱,只能借三千万钱。梁冀一听,就跳了起来,娘的,你身家上亿,不敲你的完,已经够意思了,还好意思跟我还价?
  
  梁冀骂完了娘,就派人去抓士孙奋的老娘了,说她当年在梁家当奴婢时,偷了梁家多少钱财逃走了。接着,梁冀把士孙奋全家抓到牢里,诛杀。最后,成功没收士孙家族财产,总共值一亿七千万钱。
  
  我是流氓,我怕谁。汉朝最大的官,却是最大的黑社会,经典梁冀,举世无双哪。
  
  梁冀的确已经疯狂到了极致。但是他并不知道,有无数双眼,正在默默地偷视着他。这些神秘的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块硬砖,就等着时机一到,某人一喊,就集体冲上去给梁冀拍砖了。
  
  公元151年,正月一日。这天,刘志在殿上主持朝会。这时,梁冀进来了,只见他雄纠纠气昂昂地挺胸走路,一幅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模样。然而,梁冀还没站定,有人就大吼一声,他叫滚出去。
  
  吼人的这个牛人,是尚书张陵。还没等梁冀回过神,张陵又令虎贲武士,把梁冀按住,解除了他身上的佩剑。
  
  梁冀傻了。打他出道以来,混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他整人家的份,难不成夜路走多了,今天要栽了不行?
  
  的确没错,梁冀是要栽了。尚书张陵要吼他,不是只是教训他,而是真的想干掉他。因为,梁冀只顾嚣张,却忘了上朝的规矩。在汉朝,官员上朝,都要解剑,穿上木鞋,小步慢跑。梁冀今天来,佩着剑,还昂着头,目中无人,那还得了。
  
  梁冀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弥天大错,当即跪下,向尚书张陵道歉。然而,张陵却拒绝接受,只见他大笔一挥,就上奏弹劾梁冀,要求皇帝批准法办。
   一失足成千古恨,可能有人认为,梁冀这次多数要完了。就连梁冀本人,也没料到今天会发生这么大的事,能不能熬过今天,有确悬。不过都不要着急,刘志马上即将要把答案揭晓了。
  
  结果是——梁冀活得好好的,一根汗毛都没伤着。
  
  刘志还是放过了梁冀。为了慰劳张陵等人的辛苦,他只象征性的罚梁冀一年奉禄。士孙奋先生的一亿五千万都被他没收了,不要说罚他一年,就算刘志以后都不给他发工资,他照样活似赛神仙。从这个角度说,梁冀一根毫毛都没伤着。
  
  梁冀是躲过了一劫,这次他不但长了记忆,还增长了不少政治智慧。他认为,自他当大将军以来,汉朝众公卿一直都在跟他明争暗斗着。此次尚书张陵跳出来,踩了他一脚,捅了他一刀,这绝对不是偶然的。凭他个人的实力,绝对没有这个胆量,在他的背后,肯定有一个强大的人物支持他。
  
  这到底是谁呢?如果是刘志要整他,早就顺势把他砍了,如果排除刘志的话,汉朝还有比梁家更牛气的势力吗?梁冀想来想去,最后突然想明白了一个事——支持尚书张陵的人,可能就在梁家内部。
  
  换句话来说,梁家出内奸啦。
  
  众所周知,在梁氏大家族中,梁冀是老大,梁不疑就是老二了。梁冀派人去摸张陵的底,结果摸出了一条可怕线索,尚书张陵当年当孝廉的推荐人,竟然就是他的小弟梁不疑。而一直以来,张陵都跟梁不疑来往,俩人打得火热得很,而梁不疑跟众公卿的关系也挺别的不错。
  
  顿然之间,梁冀像喉里卡了一根猪骨头,难受得就想撞墙了。
  
  梁冀当然没那以轻易撞墙。他知道,只有活着,更好的活着,对是打击报复对手最有力的还击。不久,他对梁不疑动手了。他把这个小弟从河南尹职位,调到了光禄勋,然后就任命儿子梁胤接梁不疑的班。
  
  梁冀可能都没料到,他一扶儿子梁胤上任河南尹,洛阳上下,一片哗然。
  
  梁胤这龟儿子,年当十六,相貌丑陋。丑不是他的错,但出来吓人就是错上加错了。他穿上官服去上班,美丽宏观的洛阳城,都因他而失去了光彩。他太影响市容,汉朝的公务员也不敢明说,个个只会在心里不停地骂,骂得最大的就是这四个字——不堪入目。
  
  汉朝公卿们不喜欢梁胤,但洛阳大街的百姓,特喜欢这家伙。原因不在别的,主要是这家伙很逗,成了他们茶余饭后一大笑料。在这年头,本来大家都活得不易了,对梁冀富得流油的状况,可是妒忌得眼睛都要冒火。现在梁冀生出这么一个小丑似的宝贝儿子,突然都觉得,上天没有全瞎眼,总算替他们稍微出了一点气。
  
  此时,梁不疑心里却是别翻滋味。梁冀调查得没错,张陵是他推荐出来做官的,但他也没想到张陵会干出那么大的事来。现在老哥梁冀怀疑他跟公卿勾结,任命申辩都是徒劳的。他认为,兄弟内斗这等丑闻,传出去是一件不好玩的事,不如辞官,一走了之。
  
  梁不疑果然辞官了,但他马上就发现,官虽没了,他一走却不能了之。
  
  因为,梁冀就像防家贼似的,还在防着他。为此,派人长期在他家门外蹲点监视,凡是跟他来往密切的,管他是多大的官,都要想方设法打碴干掉。
  
  权力使人疯狂,就像毒品使吸毒仔疯狂一样,梁冀已经疯狂到了极致。
  二、是谁逼疯了死神
  
  公元151年,夏天,四月三日。
  
  这天,距离梁冀被张陵弹劾已经有三个来月了。梁冀也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痛,皇帝刘志,似乎也淡忘此事。就在这天,他突然来了兴趣,秘密出游,溜出了皇宫,到别人家里做客。
  
  刘志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这当皇帝的一回到皇宫,奏书就飞到面前了。事实上,刘志出游不是他的保密工作做不好,而是他到梁胤家里玩的时候,没有挑好日子,遇到了个鬼天气。
  
  的确是鬼天气。出门的时候,天空还是好好的,到了梁家喝酒,突然刮起大风,大树被连根拔想,房屋集体被掀顶,大白天的就仿佛置身于黑夜,无不让人心寒胆战,郁闷至极。
  
  有人就是拿这个事,给刘志上书来的。奏书的开头是这样写的:上天是不会说人话的,只会用灾变来显示他的愤怒,借此谴责天子。自古以来,皇帝要出宫,都是有合理的要求的。比如,去郊外或者到皇庙祭祀,就是正当要求。
  
  这奏书的潜台词是,你当皇帝的不应该到梁家去做客。看看,这一去你自己玩得不高兴,连老天爷也看不顺眼了。如果再进一步揣测,那意思就是说,梁家很邪门,当皇帝的最好少跟他们家套近乎。
  
  很明显,这是一道反梁冀的战书。果然,最好落尾处,赫然署了一个大名——杨秉。杨秉很陌生,但他的老爹诸位并不陌生。当年举一已之力,反抗外戚干政的关西孔夫子杨震,就是杨秉的父亲。
  
  刘志看完奏书,没有转交梁冀,也没有公开,而是当作没收到压下去了。
  
  很软弱很窝囊,汉朝公卿暗地里都会对刘志下这样的评价。甚至可以这么说,连梁冀本人可能都认为,刘志是个好欺负的主,他就像缸里的金鱼,只有欣赏的价值,除此之外一无用处。
  
  错了,都错了。
  
  事实证明,举目天下,貌似最傻瓜的刘志,却是最给力的智者。很快的,他将证明给天下人看,他不是绵羊,而是善于捕猎的高手;他不是绵里藏针,而是笑里藏刀。在他看来,汉朝的一切,好像就在梁冀一人手里握着,事实上都被他拿捏在手里,包括梁冀。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可所有人都看走眼了。
  
  羊还没杀,可能是养羊的认为羊还不够肥;猎手等待良久,没有射杀猎物,不是动了仁慈之心,而是还没到最佳时机;同理,刘志还没有对梁冀动手,不是别的,而是认为这只羊还不够肥。所以,接下来他还要卖力加草,继续捧杀梁冀。
  
  杨秉上奏的一个月后,刘志召集部长级会议,说要尊崇梁冀。皇帝一开口,汉朝三公很是配合,上奏替梁冀邀功,开出了几个项目:梁冀当年迎驾皇帝有功,应该再增加一万三千户采邑,他儿子梁胤,也应该在封赏范围内。
  
  刘志两话没说,批了。
  
  接着,有人又上奏说:梁冀入朝时,皇帝应该批准他不细步慢跑,可以佩剑,可以不脱木屐,礼宾官可以只称他的官衔,不报姓名。封地应该比照开国元勋邓禹,赏赐金钱车马等财物,应该比照西汉大将军霍光。
  
  刘志两话没说,又批了。
  
  按理说,梁冀人生算是到顶了,应该知足了。然而刘志诏书下达后,他老人家一看,心理那个是相当的不爽。他不舒服的原因是,刘志做的还不够。
  
  是真的不够吗?
  
  西汉开国元勋萧何,当年享受的可是汉朝最高待遇,刘邦让他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却没有谒赞不名。梁冀享受谒赞不名,比萧何还高了一个档次了哦。还有,梁冀一切封爵及开销,都达到了人臣邓禹和霍光的标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还是让我来替梁冀回答这个问题吧。纵观汉朝外戚史,他的确还没达到顶峰,有一个仍然蹲在他的上面,这个人就是西汉末年的外戚王莽。当年,皇帝给王莽的待遇,除了梁冀上面拥有的,还加了非常重要的一条:加九锡。
  
  熟悉中国历史的都知道,对皇族来说,加九锡不是什么吉祥的东西。因为这就表示着皇族势力衰弱,别人要准备拆他们的台了。王莽就是这样干的,一步步地爬,最后爬到了皇帝顶上拉屎,改朝换代。
  
  狗日的梁冀,欲壑难填,无边无际,可怕啊可怕。
    公元159年,夏天,七月八日。对梁冀来说,世界上很重要的一个女人离他而去了,从此将改变他的命运。估计没人能料到,刚死去的这个女人,就是刘志的皇后,梁冀的妹妹梁皇后。
  
  对于这一天,刘志等的太长太久了。因为这个女人,他几乎失去了做男人的一切乐趣和尊严。梁皇后跟老哥梁冀一个德性,又因为无子,致使他性格出现了严重的扭曲。凡是跟刘志好上的女人,都被她一一打击,怀上刘志种的,她更是不放过,没有一个逃过她的毒手。
  
  宫外有梁冀,宫内有梁皇后,梁氏兄妹就像两座大山,压得那个刘志有怨难平,有气难出。现在其中一座倒了,他终于可以倒抽一口气了。
  
  突然之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跳上了梁冀的心中。今年,刘志才二十八岁,翅膀越来越硬,也将有新的皇后。有新的皇后,就会有新的外戚登场,他这个老派外戚,就得下台。如果把握不好,就会落得个非正常死亡下场。
  
  不!这绝对不是坐而待毙的时代。就算只有一口气,我也要伸出邪恶之手,死死地扼住死神的咽喉。
  
  梁冀果然又伸出了邪恶的手。他要扼住的死神,必先扼住东汉的权力。而要扼住权力,就必须架空皇帝刘志,而要对付梁爱这个乘龙快婿,必须拉笼宦官。于是,在他的活动下,皇宫之中到处都布满了党羽,加强对刘志监视,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肉胎凡眼。
  
  表面上看去,刘志是被梁冀劫持了。逢年过节,地方向中央进贡的物品财物,都须经过梁冀检查,才能向皇帝进献。这样的结果就是,交上来的好东西,都被梁冀截住留用了,刘志享受的只有次等的。除此之外,汉朝所有官职调动,都要经过梁冀批准,升迁或调职的官员,上任之前都要到他家里汇报工作,然后才敢到尚书那里听取指示。
  
  当然,也有官员不吃梁冀这一套的,不过代价很严重,不是被毒死就是被殴打至死,没有逃得掉的。在汉朝的天空下,梁冀是能够一手遮天了,但谁也没有料到,他越是扭曲,越是缺乏安全感。
  
  因为,他听说刘志要封新的皇后了。
  
  刘志看上的这个女人,名唤邓猛,时为贵人,是邓氏家族后裔。但是,在邓猛成功的背后,也有梁家的一份功劳。情况基本上是这样的:邓猛老爹早死,母亲宣就改嫁到了梁家,梁冀妻子孙寿见邓猛长得如花似玉,就把她送进宫中,不久就被刘志封为贵人。梁冀认为,邓猛既然随母到梁家了,应该叫她改姓梁,并且要准备认她为干女儿。
  
  然而,梁冀这个美丽的计划,却遭到了邓氏家族的强烈反对。
  
  梁冀要认邓猛,不言自明,但他只顾着乐,却忘了一个基本的底线。首先,从伦理关系来看,邓猛和梁冀是表兄妹关系,梁冀眼睛一闭,就把表妹当女儿来认,这不是胡搞吗?其次,梁冀将邓猛彻底去邓氏化,全盘梁氏化,那邓氏家族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占了便宜去?
  
  所以就这两点看,邓氏家族群起反对梁冀,在情在理。然而梁冀就不这么看了,什么情理嘛,全汉朝的人都知道他耍流氓是出了名的,跟流氓讲理,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还是那句老话,挡我者死。接下来,梁冀就对邓家族反对者,一一清算。
  
  邓猛的姐夫邴尊,时为议郎,反对声音最大。正是他说服了邓猛母亲,拒绝梁冀,才把这水搅浑的。对付这种敌人,梁冀很是上道,直接派刺客,就将对方伏杀了。
  
  第二个,就是刺杀邓猛母亲。我们已经无法知道,邓猛老妈贵姓,只知道她名字叫宣。女人家,不爱出门,梁冀的刺客只到找到门上来了。可梁冀竟然没想到,这次竟然失手了。
  
  宣家跟中常侍袁赦家紧挨,刺客不是直接跳上宣家屋顶,竟然跳上袁家房屋,准备跳到宣家去。这厮手艺不精,他跳上袁家屋顶后,准备跳到宣家时,被袁家警卫发现了。紧接着,锣鼓四起,有人赶紧去通知宣。
  
  宣获知情报,吓得魂都要飞了,当夜直接跑路,一路跑进了皇宫,告诉刘志说,有刺客要杀我。
  
  刘志听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这刺客肯定就是梁冀派来的。但是,他没有失去理性地跳起来大吵大闹。好一会儿,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去了一趟厕所。
  
  刘志不是真想上厕所,而是要避开梁冀的耳目。前面说过,梁冀在皇宫里,安插了很多特工,刘志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观察范围内。那时候没有摄像头,没有监听器,唯有厕所是他们监视的盲区。
  
  刘志就是要在梁冀耳目的盲区内,会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专门伺侯他的小黄门唐衡。他单独把唐衡叫到厕所来,直奔主题地就问道:“在皇宫侍卫中,跟梁家合不来的,还有谁?”
  
  唐衡答道:“有四人,他们分别是中常侍单超,小黄门史左官,中常侍徐璜,黄门令具瑗。”
  
  刘志接着说道:“你先把单超和左官给我召进来。”
  
  羊养肥了,该拉出去杀了;猎物进入围猎最佳射距了,现是扣动板机的时候了。不一会儿,两人就进来了。刘志说道:“梁将军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搞得天下怨气冲天,敢恨而不敢怒,我准备将梁家一窝端了,你们意下如何?”
  
  中常侍单超说道:“梁冀这厮,早该诛杀,只是我们力量太弱,陛下有何妙计?”
  
  刘志说:“我的想法,就是秘密行动。”
  
  单超说:“秘密行动当然不难,我就怕陛下犹豫不决,临时反悔,那就完了。”
  
  刘志果断地说道:“面对这等奸臣,我还犹豫什么?”
  
  刘志说完,又把徐璜和具瑗召进来。最后,刘志咬破单超手臂,歃血为盟。事毕,约定再也不能提起这事,必须等侍时机,再行下手。
  
  但是,刘志的绝密行动,还是引起了梁冀的猜疑。要知道,梁冀搞暗杀这等事,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第几回了。回回得手,唯有这次失手。一失手成千古恨,他现在还没有遗憾,反而相当纳闷。
  
  他纳闷的是,他刺杀的是刘志的岳母宣,宣也跑去告状了,刘志却没有任静动静。没有动作,这才是最可怕的。就像风暴前夕,那可怕的宁静一样。所以梁冀坚定地认为,这其中必定有诈。
  
  八月十日,宫里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准备进驻皇宫值班。这人叫张恽,是为中黄门。值班是假,真实的情况是,梁冀派他来刺探情报,进驻皇宫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消息传来,最先惊掉的是跟刘志同心的那五个宦官。他们紧急碰头,最后做出一个冒险决定——杀无赦。
  
  具瑗下令逮捕张恽,罪名很是富丽堂皇,说是张恽自来宫外,突然要进驻皇宫,图谋不轨。
  
  这时,刘志也行动了。他来到前殿,把尚书召来,宣布对梁冀作战的决定。尚书令命令所有下属,团结一致,守卫秘书署。接着,刘志又派具瑗征召虎贲警卫队,共一千余人,突击梁冀府宅,把他们全部包围。
  
  梁府刚被围住时,光禄勋就持节过来说话了,说是奉皇帝命令,要收缴梁冀大将军的印信,并且改封他为比景都乡侯。
  
  梁冀彻底呆住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在人生的猎场,他以为自个是万物主宰,到了最后才明白不过是刘志肥硕的猎物。
  
  戏走到这里,下面的结果,都猜出是什么结果了。梁家,以其梁冀妻子的孙家,无论男女老少,都被拖到洛阳城集体斩首了。除此之外,傍上梁冀大腿的两千石高官,也通通被诛杀。
  
  消息传出,洛阳城犹如拨云见日,一片欢腾。刘志没收梁冀财产,价值三十余亿,全充国库。为了庆祝胜利,下令全国赋,减收一半,梁冀所有的庄园,都分给穷人种田去了。
  
  八月十五日,刘志封邓猛为皇后。刘志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就像兽出了宠,鸟了归,心情奇佳无比。这是一个多么让人憧憬的日子。他有理由相信,明天,明天的明天,汉朝的太阳仍然灿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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