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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汉朝

_89 月望东山(当代)
  
  这时,邓骘紧张了。
  
  没有理由不紧张。他跟过窦宪,见过窦宪是怎么狂扁蛮夷的。在窦宪之前,马家外戚马防,杀人也是不眨眼的。可是他呢,这是人生的第一次战役,带的还是汉朝精锐,还没站稳脚跟,就什么都被打乱了。
  
  正当邓騭心惊胆战时,邓太后给他送来了一个猛人。这人就是刚被从西域迎回来的梁慬。梁慬才进敦煌郡,就接到命令,赶赴前线参战。梁慬来得很及时,他到了张掖(甘肃省张掖市),跟羌人军团干了一架。斩杀和俘获七八千人,剩下的全逃了。
  
  这时,羌人有三百多位酋长前来投降。梁慬很厚道,把他们都打发回去了。说,只要好好过日子,你们就会很安全。羌人是安全了,可邓骘很压抑。冬天,各郡军队集合完毕,羌人也各就各位,双方约好时期,找个地方狠狠地干了一架。
  
  会战地点,选择在平襄(甘肃省通渭县),对弈双方都是数万人。邓骘可能没想到,就在他准备报仇雪恨时,犯了一个基本的常识错误。
  
  军队没问题,时间地点也都没问题,他最大的的失误,就是用错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任尚。 前面都说了,任尚是个邪门的人。这个曾经跟过邓训,又跟过窦宪的见过大场面的将领,脾气很大,军事才能却不是一般的差。
  
  这次,邓骘精锐都交给了他,能否挣回先前被打的面子,就全指望他了。可任尚跟羌人混战了一场,带了数万人冲上去,又退回来,一数人数,就少了八千余。
  
  不用说,那八千余全成了羌的刀下鬼。于是,羌人的胆气越壮了,他们声势大振,超出了邓骘的想象。盼星星,盼月亮,盼上战场,盼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时光倒流,邓骘愿撞一千次墙,也绝不会上这晦气的战场。
  
  可是来都来了,打又打不过人家,想退又没有借口,怎么办?一想到这,邓骘头都大了。
  
  邓骘更头大的,还在后面。这时,前线的罩不住了,后方的也撑不住了,如果再拖下去,可能会出大乱子了。
  
  这诺大的后方,撑不住的地方,指的是后勤。战争拼的是经济,而经济的具体表现,就在于战场上的后勤工作。在那个时候,没有高速路,没有飞机,没有火车,大量的战争物资要运往前线,需要的后勤人员,绝不少于前线。
  
  上个纪世末,有人将朝鲜战场上的中美两国后勤,做了一个比较。美国军队,一个前线士兵,就有十三个后勤兵在为他服务;中国呢,一个后勤兵,必须为前线上百人士兵服务。面对如此巨大的战争差距,我们还能打退美国大兵,简直是奇迹啊。
  
  邓骘可能曾经相信过奇迹,但是他绝不相信,奇迹不可能在他和任尚身上出现了。回头看看,前线输了战争,西北各郡人心惶惶,物价大涨。百姓吃不起饭,死人接连不断,后勤粮食也一时无法送到前线。
  
  这时,一封急电改变了邓骘的困境,让他犹如黑暗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三、囚徒困境
  
  有时候,人生就像是爬楼,有人哄你上了高楼,则在底下把梯子抽掉走人,让你在上面干跳脚。然而邓骘被困于高楼,怨不得别人,是他自己架着梯子上来的,羌人却防不胜防的要烧他梯子,要怪只能怪时运不济。
  
  邓骘还没有彻底绝望。正在他犯愁的时候,他看见有人抱着梯子,正在朝他的方向赶来了。人是邓太后派来的,但梯子是别人送的。送邓骘下台阶梯子的人,名唤庞参,时为工程部一主管,河南人。
  
  须不知,庞参这一回也挺不容易。他因为被指控犯罪坐牢,刚刚才出监狱。蹲牢的时候,庞参人在牢房里呆着,可心则没闲着,他眼观八方,四听四方,消息灵通得很。他通过儿子,把他一封奏书,送到了洛阳城。
  
  庞参以非专业人士,替邓骘提出了专业撤退的安全路线。他的奏书是这样写的:西凉兵荒马乱,兵灾天灾一道起哄,粮道难继,与其在那里跟羌人拼命,不如先撤一步,让征西校尉任尚屯守凉州。停止征税,停止征兵,给农民种田养地的时间。这样,不出几年,只要汉军元气恢复,羌人元气大伤,即可迅速出击,消灭羌人。
  
  先不管这建议有没有漏洞,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对邓骘有利。
  
  把危险留给别人,把安全留给自己,邓太后严重同意庞参意见。惊喜之下,叫人唤来庞参,人家则告诉她,庞参想来都来不了啦,因为正被关在监狱里。
  
  一股莫名的忧伤,掠过邓太后的发际。她马上下了一道诏,把囚徒庞参提拔为谒者,命令他马上起程,赶往前线督导三军。有了庞参奏书作为理论论据,紧接着,邓太后又下一道诏,命令邓骘回京。
  
  这下子看明白了吧,邓太后派庞参出去,就是以替补球员换邓骘主力下场的。
  
  有时想想,人生有一好老爹,都不如有一个漂亮能干的妹妹好使。窦宪如此,邓骘更是如此。邓骘在前线被打得就差没哭天叫娘了,可回到洛阳,却受到了非常态的接待。
  
  洛阳城外,没有小学生列队欢迎,没有中国特色的扭秧歌,也没有气球满天飞的热闹场面。在那里,只有满朝严肃认真等待的文武高官,甚至亲王,公主,全都出来迎接了。
  
  更让邓骘想不到的是,邓太后不但给他准备了热水澡,新衣服,还送给他一顶漂亮的新帽子。这帽子的名字,就叫大将军。
  
  人生如此,何憾之有。杀敌不容易,我活着回来就容易吗?在那一刻,邓骘被羌人追杀的耻辱全都烟消云散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家族,以战败之功,竟然还能顺风顺水的爬到权力的顶峰。只能说,老天真是太疯狂了。
  
  可汉朝人没想到,更疯狂的事还在后头。邓骘回京的第二年,即公元109年,春天三月。汉朝发生了史无仅有的大饥饿,犹如风暴席卷天下,首都洛阳城也被殃及到了。
  
  有着三百来年历史的光荣而骄傲的汉朝,此时却上演了一幕人间残剧。因为没饭吃,大家都互相换人煮着吃。首都人相食,自刘邦立国以来,这是头一回。
  
  此情此景,终于让我们再次相信了一句古老的话——老天欲灭谁,先让谁疯狂。
  
  面对着接连而来的天灾人祸,汉朝上下,包括邓太后在内,全都手足无措。汉朝三公及部长们,集体跑到宫门前请罪。邓太后挥一挥衣袖,很伤感地说道,如果你们有罪,我也有过,大家都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
  
  邓太后反省的结果,就是不能乱花钱了。于是,她下诏废除宫廷很多不必要的花销,节假日什么游园活动,宫廷乐队等等,全都撤了。省一点是一点,生活水平降低了也没关系,关键是只要国家还在,权力还在,就不怕明天没饭吃。
  
  邓太后在反省,老哥邓骘也在反省。说实在,他头上戴着这个大将军的光环,心里实在虚得很。他现在指望的,就是驻守前线的任尚能够撑住,替他把面子挣回来。
  
  很不幸的是,任尚非但没有替邓骘挣回面子,反而将他的面子全都赔光了。任尚死命苦撑,还是顶不住羌人车轮式的进攻,火速向中央请求撤退。
  
  听到这个消息时,邓骘抑郁得都想撞墙了。
  
  想想看,庞参给他画的蓝图多好呀。只要任尚能守住前线,让运粮的民夫都回家种地,有了庄稼就有了粮食,有了粮食,咱就有得吃的了,无论多大的战争咱都不怕。现在可好了,任尚守不住,民夫们也种不了庄稼,土地全被荒废了。
  
  邓骘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多好的理念,都不如一个靠谱的执行官。他碰上任尚这等下三烂货色,是汉朝之不幸,还是他之幸呢?他心里真的糊涂了。
  
  不久,汉朝中央批准任尚撤退,命令他驻守旧京都长安。这是汉朝的底线,如果连长安都守不住,汉朝集体都得喝西北风去了。汉朝何去何从,未来何去何从?睁眼闭眼,都是羌人之乱,大将军邓骘的心全乱了。
   庞参,字仲达。这不是一个神奇的人,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复合型人才。
  
  出来混,机会固然重要,贵人更不可少。当年,庞参初出道,在郡里做事时,天下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后来,顶头上司河南郡太守跟他聊了一翻,认为他是天下奇才,即拜他为左校令。
  
  左校令,隶属工程部。工程部分有左校令,右校令,各负责主管一个劳工营。
  
  前面说过,因为工作上的事,庞参被指控犯法,被打进监狱去了。事实上,庞参能被邓太后从监狱里提拔出来,不仅是因为他替邓骘设计了一套安全撤退方案。另外一个贵人,在其背后在背后助力推了一掌,对他来说,同样重要。
  
  无独有偶,当庞参叫儿子替他给邓太后上书时,一封推荐庞参的奏书,也送到了邓太后手里。
  
  推荐庞参的人,是御史中丞樊准。樊准和庞参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私交?没人知道。如果没有私交,怎么俩人的奏书,这么巧的同时送到邓太后那里呢?
  
  排除偶然可能,只能说这是庞参和樊准联手策划的好戏。
  
  然而现在对邓骘来说,庞参政治经历多么传奇,对他都无关重要。他最想的是,有一个优秀的能够独挡一面的消防队员,替他解决燃眉之急。毫不疑问,能够让他摆脱眼前困境的,非庞参莫属。
  
  没有邓骘的失败,就不会有庞参的今天。邓骘的事,就是庞参的事。就在这时,庞参给邓骘送来了一套方案,并且详细的简述了他的思路。
  
  庞参这样告诉邓骘:过去,我曾经建议中央放弃西域,西州士大夫还要笑我。事实证明,我说的是对的。如果我们过去不贪那些不毛之地,怎么会惹火烧身,弄到今天天下不安呢?现在,凉州边郡已破败不堪,民不聊生。而长安三辅之地,地广人稀,可以把边郡居民强制迁到三辅,这样可让百姓休而息之,可谓是善之大善啊。
  
  邓骘好像听明白了,今天下汉朝兵乏民困,与其坐被羌人困于凉州边郡,不如一放了之。就好像当初放弃西域一样,道理是一个样的。
  
  邓骘想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是,仅仅为了求得安逸,而放弃凉州,似乎说得不过去。必须找一个坚实的借口,将汉朝众卿的嘴堵住。不然,他们就会像泼妇一样,跑到宫里来骂大街。
  
  征伐无术,但要找借点这点技术,邓骘还是可以的。因为摆在大家面前的,就有一个很好的借口。这就是,南匈奴叛变了。
  
  南匈奴叛变,这对汉朝来说,无亚于超级地震。要知道,自西汉美女昭君出塞以来,南匈奴跟汉朝的关系,可是亲如手足的。后来王莽当了皇帝后,降低了他们待遇才造反的。刘秀立国以后,南匈奴又投奔大哥来了,双方和好如初。
  
  想想,东汉这些年来,替南匈奴做的也不少了。汉朝对他们给吃的送穿的就不说了,更重要的是还免费保护他们,免于北匈奴骚扰。为此,窦宪还不辞辛苦,将南匈奴的死敌几乎消灭。
  
  现在好了,照顾你好了,大哥有难了,小弟就翻脸不认人了。
  
  或许,邓骘对这事想不通。事实上,之前早就有人看到这一天的到来了。当年,窦宪要征伐北匈奴时,袁安就极力反对。他认为,北匈奴和南匈奴,俩兄弟互相打来打去,对汉朝有利,一旦消灭北匈奴,南匈奴消除威胁,就会迅速崛起,对汉朝构成威胁。
  
  现在想来,姜还是老的辣,袁安说得那是一个准呀。什么大汉南匈,友谊长青,简直就是屁话。国家政治,只有道德没有利益的外交,苍白如纸;有利益有道德的交往,就会坚如铁石。
  
  而现在,大汉犹如迟暮老人,被南匈奴弃之而去,符合历史事物的发展规律。
  
  说起来,如果把背叛之名,全归于南匈奴,可能还有点冤枉人家单于先生了。汉朝应该将首反之罪,推给一个汉人。那个汉人,是一个名副其实,恶心千古的大汉奸,名字就叫韩琮。
  
  西汉时,汉朝曾出了个叫中行说的大汉奸,到了东汉,又冒出了个韩琮,两个人加起来,可谓是汉朝的绝世奸人。如果要论功力,中行说可能还要稍逊于眼前这个姓韩的。中行说当汉奸时,是被生活所逼,而韩琮则是主动投怀送抱,煸风点火。
  
  韩琮早年混迹于南匈奴人圈子里,羌人造反时,他随南匈奴单于到洛阳城朝见皇帝,回去后,就去游说南匈奴单于造反。他这样告诉南匈奴单于:据他观察,认为汉朝这回不是得重感冒,而是患了重癌,熬不了多久了。这正是我们翻身做大哥的时候了,赶紧动手吧。
  
  就这样,南匈奴单于相信了韩琮的鬼话,就发兵了。而邓骘有理由相信,天下纷扰,汉朝中央避重就轻,放弃凉州,防守长安,重点剿灭南匈奴,这是当前国防之大任务。他的决策,通过应该是没问题的。
  
  应该是没问题的,邓骘很有把握,庞参也很有信心。
   四、后发制人
  
  开会了。
  
  先点名,汉朝三公,来了;各部长,也都来了。很好,没人缺席,可以说话了。主持会议的是邓骘,议题只有一个,凉州该不该放弃。
  
  邓骘先谈个人主张,他说:“羌人祸乱,凉州破败;南匈奴造反,北方岌岌可危。这两个地方,同志们都看到了,就好像两件美丽的衣服,全被他们搞烂了。我的意思是这样,与其坐等两件衣服烂掉,不如放弃一件,去补另外一个,这样至少还有一件是完好的。”
  
  这话大家都听明白了,放弃凉州,攻打南匈奴,至少还有把握,如果被两边都搞得手忙脚乱,啥都没得。
  
  邓骘说完,就开始表态,没有人持反对意见。相反,大家调子一致,全票通过。坐议开得如此成功,邓骘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搞得他心里都不由的洋洋得意起来。
  
  没意见,就散会了。然而,谁也没想到,会议才散完几天,有一个犹如神灵附体,猛然跳起来吼道:我反悔了,坚决不同意放弃凉州,凉州这事,必须重新开会讨论。
  
  就像一个深水炸弹,炸得皇宫都摇摇欲耸坠,连邓骘都晕头晕脑的。你以为这是儿戏吗,大家都举手通过了,凭什么还要反对?喊反对是小事,问题是要我邓骘下不上台,却是大事中的大事。
  
  心急火燎的邓骘派人去查,到底是谁反对。一打听,他就傻眼了。反对他作战方案的,竟然是太尉张禹。
  
  张禹,字子文,西汉河内轵(今河南济源东)人。前面讲过,刘肇在世时,曾提拔过两个听话的太傅。一个是邓彪,一个就是眼前的张禹。邓彪听的是窦皇后的话,被满朝文武认为是废物,白混了。张禹听的是邓太后的话,当太傅的时候,地位高过汉朝三公,显赫至极。
  
  让邓骘晕乎的是,张禹跟邓家关系不错,忠实可靠,这次怎么在他背后点火要烧他的呢?
  
  邓骘想不通,但张禹心里明白得很。当初窦宪碰上邓彪,那是他的幸运,今天邓骘碰上他张禹,只能说是邓骘的不幸。
  
  很简单,邓彪想做废物,并且做成了,但张禹除了要做好人外,还想做一个国之栋梁。
  
  张禹不是喊着玩玩的,很快的,他就召集中央四府来开会。跟上次一样,会议开得相当成功,调子高度统一。统一什么调子呢,就是彻底推翻上次会议决定,跟邓骘唱对台戏。
  
  眼前此景,看似很不正常。我则认为,这一切都很正常。
  
  汉朝三公和诸部公卿,这些天下读书人的高级代表,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读书做官,不是为了当皇家墙上的装饰品,而是争取做一个有尊严的高官。但是,当皇权要剥夺他们的话语权时,心里都是忍着气。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爆发,那是因为没有人牵头,现在张禹要当这个头,他们当然是热烈响应的。
  
  高层会议开完后,大家仿佛出了一口气,心里都乐开了。开心留给自己,郁闷则丢给了邓骘,他们派人通知姓邓的,我们决定不放弃凉州了。
  
  到目前为止,这是邓骘政治生涯中,最沉重的打击。抑郁啊,他戴个大将军帽子,只想找个台阶下,竟然被众卿忽悠了,要把他往火坑里推。
  
  众卿可是潇洒了,可面对着诸多兵灾,他还要继续头大。邓骘真想骂娘了。但是一想,骂娘有个屁用,还是来点实用的,抓几个典型来报复。以泄心头之恨。
  
  但是,当邓骘派人去调查张禹等人为什么突然反悔,高调反对他的军事计划时,竟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这秘密就是,在整个事件中,张禹是主角,但不是始作俑者。而始作俑者,却是一个还没进化成大人物的小人物,他就躲在太尉府中。他的名字,就叫虞诩。
  
  虞诩?什么来历,货正不?看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邓骘一阵的发呆。
   虞诩,字升卿,陈国武平(今河南省淮阳县)人。十二岁通《尚书》,可谓天资聪明,然而命很苦,父母早死,与祖母相依为命。祖母死后,出去闯荡江湖,一下子就闯进了太尉府,被拜为郎中。
  
  其实邓骘也别怪人家后发制人,给他难看。虞诩只是个郎中,根本没有机会参加第一次会议。他是待人家开会后,才知道邓骘要放弃凉州,于是马上就去找了太尉张禹。
  
  虞诩这样告诉张禹,邓骘的话你千万别听,如果依了他,谁都没得得利,国家反而可能被推得万劫不复的深渊。理由有三条:当初,隗嚣据凉州时,先帝刘秀倾全国之力,好不容易搞定他,将凉州纳入版图,现在为了节省钱财物力而放弃它,明显是败家行为。这是其一。
  
  如果舍弃凉州,移民长安三辅一带,那么凉州就成了塞外,而长安三辅一带就成了边郡。这样的话,汉朝没有军事的缓冲区,不要说皇帝坟墓没有保障,天下之势,难以续久。这是其二。
  
  古人常言,关西出将,关东出相。凉州一带,自西汉起,就是出武将之地,如果放弃,等于是把一块制造武才之地拱手相让,那就太可惜了。还有,放弃它,凉州人就会成为弃儿。强制他们安土重迁,必生异志,假如这地方,再冒出一个隗嚣式的人物,后果就严重了。这是其三。
  
  综上所述:凉州之病,就好像人皮肤上的恶疮,如不及时治疗,必然殃及全身。所以,邓骘将凉州当破衣服处理,简直就是胡扯。
  
  张禹听得一愣一愣的,冷气从背后冒起,一阵又一阵。真是不幸哪,这么严重的问题,汉朝上下竟然没一个高官看出。幸亏虞诩来得及时,不然就完了。
  
  就这样,张禹听了虞诩的话后,立即召集开会,把他的话给大家转述,才由了以上张禹反悔的一幕。然而,邓骘恨张禹,更恨虞诩。这个仇,是必须要报的。
  
  至于怎么收拾,邓骘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修理政敌有很多种,比如陷害,暗杀,这是惯用伎俩。但是,这也是低级技术,如果用这招来对付虞诩,容易引人怀疑,被人抓住把柄而得不偿失。最高明的办法,应该是设计一个陷阱,然后把他推进去,让他生不如死。
  
  说到陷阱,邓骘马上想到了一块好地。这地方,就是朝歌(河南省淇县)。只要是有土的地方,都有土特产。朝歌这地方,盛产一样东西,非但不受欢迎,还特让人头痛。这玩艺,就是强盗。
  
  因为强盗多,汉朝催生了很多打黑高手。西汉时,就曾出过赵广汉,张敞等人,可东汉立国以来,只知有强盗,不知有打黑高手。正因为如此,朝歌之地,正压不住邪,结果是邪气越来越重,简直成了犯罪者的天堂。
  
  邓骘认为,朝歌一连数年混乱不止,州政府和郡地府都没法搞定。把虞诩丢进朝歌,等于把他扔进魔窟,他不被那些无法无天的强盗搞死,也要被累得半死。
  
  借用他人之手,除掉心头之患,不可谓不高啊。想到这里,邓骘都情不自禁的得意了。一种报复的快感,由心里腾腾起飞,洗刷他那焦灼不已的心灵。
   第八十八章 暗夜之光
  
  一、虞诩进化简史
  
  不久,邓骘成功的把虞诩赶出了洛阳城,扔到了朝歌,任命虞诩为朝歌县长。邓骘以为,朝歌地方那么烂,不要说强盗们要折磨他,只要姓虞的稍微出错,自己马上提脚踩他,保证一脚踩到底。
  
  邓骘高兴得太早了。我想,他高兴得太早,肯定是忘记了一句话,那就是,真金是不怕火炼的。恰恰是,虞诩就是这么一块料,火主动送上门来时,不但不怕,还异常的兴奋。
  
  虞诩要离开洛阳城,去朝歌上班时,朋友亲戚,无心不为他担心。送他上路时,人人脸上都挂着忧郁的颜色,不知如何安慰。最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地说他道:“你怎么这么衰呢,被送去了朝歌。”
  
  虞诩一听,脸上一笑,说道:“有困难,不逃避,这是我应该做的。就像剑一样,不斩真铁,怎么知道它的锋利呢。你们都等着看吧,这趟去朝歌,正是我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死都到临头了,还挂念着功业,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强。冥冥之中,虞诩仿佛要告诉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是不畏任何困难,任何打压,任何挫折的。这种人,就叫强人。
  
  虞诩到了朝歌,不急上班,而是先去拜访了河内郡太守。跟洛阳城的朋友一样,太守先生也很担心的跟他说:“你这等人才,应该呆在洛阳城坐办公室,忙时替国家出谋划策,闲时可闭目养神,现在被分到这鬼地方,我实在替您担心呀。”
  
  虞诩很自信地回道:“甭担心,我自己都不怕,你替我担什么心?”
  
  太守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凭什么这么自信?”
  
  虞诩答道:“我自信,是因为我早看出朝歌那群强盗,根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整不出什么大事来的,我完全可以搞得定他们。”
  
  太守再问:“你还没跟他们交手,从哪里判断出他们搞不定你?”
  
  虞诩笑道:“很简单,朝歌位于古韩国与魏国交界处,背靠太行山,面对黄河,距离敖仓不过百里之遥。这些强盗没有距守敖仓和成皋,说明他们有头无脑,连造个反都太不用心了。”
  
  敖仓,自秦王朝以来,这里就是天下第一粮仓;成皋,即今天的河南省荥阳县西北汜水镇,紧挨敖仓,是兵家必争之地。熟悉西汉历史的人都知道,当初汉高祖刘邦跟项羽争夺天下时,这两个地方成了他们的必争之地。
  
  虞诩分析得一点都没错。造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碰上刘邦和项羽这样的造反王。只可惜,朝歌强盗们不是什么江湖高手,连专业户都算不上,根本不堪一击。
  
  虞诩拜见了郡守领导,打完了招呼,就正式上班了。他到朝歌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政府官员开会,说道:“你们回去,大胆给我推荐些人才,凡是杀过人的,放过火的,抢过劫的,偷过东西的,打过架的,没了工作的,通通都给我招来。”
  
  你见过招工的吧?当然见过。但是见过像虞诩这样招工的吧?估计史无仅有。所以,县政府官员无不晕了,真不知这新上任的领导,烧的这是哪出火。
  
  事实上,虞诩的想法很简单,对付邪门的人,还需要点邪门功夫。像朝歌这帮强盗,州政府和郡政府为什么长期搞不定他们,是因为他们手握暴力武器,天不怕地不怕。所以,要对付他们,还必须找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
  
  虞诩的意图,下属们没看明白,但叫他们完成这种任务,简直是太小儿科了。要知道,朝歌什么都不缺,就不缺杀人放火的。只要出门一抓,一抓一大把。不久,下属们把推荐名单一一送来,经过虞诩淘汰筛选,只留下一百余个。
  
  接下来,虞诩的目标,就是将这一百余人,组成敢死队,训练成杀人不眨眼的特种部队。当然,虞诩不是派他们跟人家真枪实刀的干架,而是让他们练好基本功,从卧底做起。
  
  虞诩这招,是对汉朝老前辈打黑高手赵广汉事业的继承,更是创新。当年,赵广汉打黑,就是在背后煸风点火,让强盗们互相揭发黑吃黑,最后才一网打尽。这次,虞诩却是借黑打黑,将打黑进行到底。
  
  经过虞诩一翻培训,敢死队终于可以上岗了。虞诩给他们布置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化装成强盗,潜伏到强盗当中,引诱他们杀人放火。一有行动,马上通风报信,然后政府就派官兵蹲点,一举剿灭。
  
  香港电影就是这么演的,这招叫啥,就叫无间道。对头,虞诩玩的就是无间道。就这样,一而二,二而三。经过数次抓捕行动,虞诩斩杀强盗数百,其余的强盗却闻风而逃,朝歌县社会秩序迅速得到了恢复。
  
  虞诩出风头了,可邓骘却从此萎靡不振了。想想真是悲剧,同样是外戚,人家窦宪玩残一个接一个,北匈奴,羌人,鲜卑,南匈奴,谁不怕他。可他呢?羌人他玩不过,南匈奴不怕他,甚至连张禹之流,都敢带头跟他唱反调了。
  
  更可怕的是,连虞诩这本来是小角色的人物,也把他治了。
  
  既然玩完了,玩不过人家,那就别玩了。于是,邓骘给妹妹邓太后上书,说我智力有限,玩不过他们,不陪他们玩了,请你允许我回家种地吧。
  
  当然,邓骘是要面子的,种田也是不可能的。让他直接说出以上那话,绝对是可能的。他只是找了个借口,委婉地表达了他的想法。他的借口就是,老妈去世了,要回家守丧三年。趁着这个机会,请辞大将军职务。
  
  总之,玩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邓骘想躲,邓太后则不同意。他告诉邓骘说,丧你要守,但你守完丧礼,必须还得回来上班。但是,这次邓骘不是想做秀,而是真的不想干的。他死命不同意再当那个倒霉的大将军了。
  
  最后,邓太后只好批准邓骘提前退休。为了安慰老哥,特别保留了相关待遇,朝廷有重要会议的时候,还得委屈他,喊他来凑人数和热闹。到此,邓骘的政治生涯,基本到头了。
  
  与之相反,虞诩旗开得胜,勇往直前,正大踏步地高歌猛进。
   但是,西羌祸乱还在继续。
  
  面对西羌乱势,大将军邓骘没招,太尉张禹也没招,邓骘走后,张禹也被邓太后赶下台了。接着,邓骘的幕后参谋庞参,打了几次胜仗,却因为有一次没按时会兵,被关到监狱里去了。最后,一直在前线为汉朝当消防队员的梁慬,竟然也被指控犯法,下狱听候审查。
  
  如果你仔细数一下人,会发现还有人被有被赶走。这个人,就是打了很多次败仗,却稳如泰山般的任尚。数天之大,就剩他一个灭火队员了,如果再不找人,汉朝可能要悲剧了。
  
  老实说,任尚是很烂,但也不是烂到一次都糊不上墙的。之前羌人差点攻进洛阳城,幸亏他在背后发力,将羌人赶跑了。现在,天下到处都是火灾,再将任尚赶跑,就没人干活了,所以邓太后只能将就将就了。
  
  就在这时,虞诩跟将就将就的任尚搭上线了。他给任尚上了一道书,这样分析道:汉朝有守军二十万,却疲于奔命,被羌人拖累得不行,为什么?关键就是羌人全都是骑兵,我们全都是步兵。步兵追骑兵,就好像一个在陆上跑,一个在天上飞,能追得上吗。同理,如果是羌人追我们,他们是在天上飞,我们在陆上跑,那是一打一个准。
  
  所以,这是一场实力和信息不对称的战争,要想剿灭他们,必须扭转眼前劣势。
  
  依我看,我们人多不一定就是优势,相反还是个累赘。要扭情战争形势,我有一计,您可以看着办。那就是可以遣送民兵回乡,但有一条件,就是二十民兵,只要凑出钱来买一匹马,他们即可离开战争。相信他们没有人喜欢当飞毛腿,绝对能凑出钱来的。这样,我们很快的能凑到一些马,组织成骑兵部队。有骑兵在手,他们能飞,我们也能飞,谁怕谁呀。
  
  虞诩这封奏书,犹如黑夜里的星光,照亮了任尚前进的道路。兴奋之下,他马上把给中央打报告,转述虞诩的方案。
  
  报告是送到邓太后那里的,她一看,靠谱,批了。不久,任尚鸟枪换炮,终于拥有了自己骑兵部队。他作战也异常兴奋了,跟羌人交了几回手,赢了。
  
  好消息不断传回洛阳,邓太后好像也悟出了点门道。她认为,汉朝不是没猛人,只是中央还缺少发现猛人的眼睛。这个虞诩就很不错,只要认真培养,绝对是一个扛起大任的将帅之才。
  
  于是,邓太后下诏给虞诩换工作。她派人告诉虞诩,朝歌是个小地方,你呆在那里太委屈你的才华了。你接到命令起,马上到新地方上任。
  
  所谓新地方,就是武都郡,职务是郡长。只一夜之间,就从县长窜到到郡长,很牛了。官是升了,但责任很不轻。武都郡,即今天的甘肃省成县,那可是羌人放火厉害地方之一,邓太后派他去那里,摆明就是将他往火坑里推。
  
  虞诩却很感觉这种被推的感觉。因为他是金子,真金不怕火炼。汉朝的将帅,都是在战火中炼出来的,他渴望这样被锤炼打造的快感。但是,没人知道,当虞诩正要上路时,有人正在埋头苦干,给他挖好了坑。
   二、平乱
  
  提前给虞诩挖坑的,是羌人。这帮人听说他要到武都郡赴任,兴奋得像过大年发红包。不过,他们之所以激动,不是因为兴奋找到了对手,而是恨。
  
  怎么会不恨呢?如果不是虞诩,任尚可能现在还在被他们追着打,怎能轮到任尚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收割他们。所以,此仇不报非君子,何况他们还不是什么仁义满嘴挂的君子。
  
  羌人这次是动真格的,他们就想置虞诩于死地而后快。而且都下定决心,不能出错,一次搞定。为此,他们出动了数千人,在陈仓(陕西省宝鸡市东陈仓)崤谷埋伏。
  
  这真是一块杀人的好地方。当年韩信杀出汉中时,曾暗渡陈仓,走的就是这条道。好了,网已经撒下,就等着肥鱼来了。
  
  对羌人来说,虞诩的确是一条肥鱼。但是他们忘了,这不是一条死脑袋的鱼。他能剿灭朝歌强盗,他能替任尚出计,杀出一条生路,就能替自己创造一条康庄大道。
  
  都说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没有门槛,那就是强人。不用疑问,虞诩就是这样的强人。强人是怎么造成的?往往具备几种动物的凶猛性格,那就是虎一样的威势,豹子一样的速度,老鹰一样的眼力,狐狸一样的狡猾。
  
  这么一种强人,你跟他玩?那就来吧,虞诩奉陪到底。
  
  羌人以为自己搞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虞诩出发之前,他已经闻到了风声。于是,他先给外发出一条消息,现在还不及出发,等援军到了我们再走也不迟。
  
  羌人以为虞诩怕了,认为干等误工,不如先去干别的事。于是乎他们分散兵力,到各郡抢劫过冬粮食了。
  
  须不知,他们已经上当了。
  
  虞诩闻听羌人撤军,立即出发。为了赶路,他拿出了拼命的力气,没日没夜的跑。在那种没有高速路的山路里,他竟然一天赶了一百余里。在赶路的过程中,虞诩也设了一张网。他命令士兵做饭时,每天加做一倍的灶台。第一天一个,第二天就两个,第三天就四个,由此类推。
  
  熟悉孙子兵法的都知道,虞诩这样做,已经犯规了。当年,孙膑行军时,每天都在减灶,而且只允许赶三十里路。这样做,就是为了保持体力,因应突变。
  
  于是,有人很不解地问虞诩,你教我们做的,怎么跟兵法都不一样。为什么?
  
  真是死脑袋。虞诩一听,就笑了。不解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关于兵法,孙膑是怎么说的?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看懂孙膑这话的都明白了,我如果很行,就可向敌人说我不行,反之亦然。
  
  虞诩就给下属解释道,当年孙膑是为了引诱敌人上钩,才故意减灶的。可现在的情况是我弱敌强,为了迷惑对方,就只能加灶给他抛迷雾弹;一天跑上百里路,就是趁他们在犹豫之时多赶几段路,到时就算是被发现了,想追都追不上了。
  
  众人恍然大悟。兵法,教出的都是书呆子。真正读懂兵法的人,怎能被兵法所拘束呢?
   就这样,虞诩一路忽悠,羌人一路上当,终于到了武都郡。当虞诩进城时,羌人尾随跟到,他们数万人包抄上来了。此时,虞诩手里只握三千兵,而羌人有数万。前面说过,这帮人都是骑兵,要冲杀起来,威力是很吓人的。
  
  虞诩在城上看着城下的羌人,羌人也在城上看着城上的虞诩。这种咫尺天涯的感觉,实在很让人揪心。揪心的是羌人,虞诩此时淡定得很。他吩咐士兵,没有他的命令,不准乱射强弩。
  
  看到这里,有人可能明白了。在战场上,步兵是干不过骑兵的,但骑兵飞得再快,也没有一样东西快。这个玩艺,就是强弩。虞诩为何如此淡定,就是因为他手里握着毁灭骑兵的致命武器。当年,李陵率五千步兵,敢胆出征匈奴,凭的就是这种重型武器。今天,强弩在手,虞诩看到了胜利已经在向他招手。
  
  虞诩吩咐不用强弩,不等于不放箭。他告诉士兵,先放小箭,等羌人上钩了,集体扑上前时再用强弩。士兵照办,朝城下放箭。羌人一看,城上放的是什么箭,这小箭射程短,威力小,不要说射马,这种小箭射人都死不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扁你。忍受多时的羌时,终于出动了。他们全队纠集,准备攻城,给虞诩毁灭性的打击。
  
  然而,当他们冲得正欢时,就马上后悔了。此时,他们看到的不是之前的小箭,而是威力无比的强弩,就算长翅膀也逃不出去了。
  
  兵者,诡道也。虞诩实在太狡猾了,为了发挥强弩的功用,他之前就训练好了。即二十人集中一个射击网,在他的强弩攻击下,羌人纷纷倒下,满地找牙。等他们快要找到牙时,还没上马,这时又发现一个可怕的景象——虞诩带兵出城,杀向他们来了。
  
  不要说找牙,捡条命就不错了。羌人溃不成军,急行撤退。
  
  第二天,羌人又回来了。这次,他们学乖了,为了防止强弩攻击,他们选了一个安全地带,远远地打望着汉军。他们看到,汉军从东门出来,又从西门回去。来来回回,每次衣服都不一样。
  
  晕了,难道虞诩真的等来了援军了吗?这援军到底有多少人呀。
  
  羌人如果想知道答案,就让我替虞诩告诉你吧。汉军其实原来的那三千兵。虞诩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人。只是这些人进城后,换了衣服,马上又出来,在城下走秀,又回城去了。就这样,他们总共走了好多趟秀,羌人就以为是援军来了。
  
  死脑袋就不要出来混,出来混,就要狡猾点。这就是真实的虞诩,他已经彻底将羌人转晕了。羌人见状,知道没法玩了,准备撤回家抱孩子了。
  
  真正的肥鱼,才是羌人。肥鱼都上钩了,就别想撤了。就在羌人撤退路上,虞诩已经打好了埋伏。等他们靠近时,杀将出去,收获不少。羌军大败,死伤无数,元气大伤。
  
  经过这次较量,羌人终于领教到什么叫真正的江湖高手。从此,羌军主力无力再纠结大部队进攻虞诩。虞诩迅速恢复生产,三年后,粮价终于稳定下来。好人消灭了坏人,托虞诩的福,武都人民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虞诩就像暗夜里的一缕星光,照亮了自己的前程,也照亮了汉朝的黑夜。但是,他没有照亮任尚的灵魂世界。
  
  此时,当虞诩已经忙活完时,那边的任尚还在忙着。当然,他也不是瞎忙。做为护羌校尉,等于汉朝消防队长,哪里有火星,就得往哪里浇水。邓太后看他一人忙得挺累的,又喊上一个人,帮上一帮消防官兵去帮忙。
  
  你猜这是一群怎样的官兵?竟然是南匈奴兵。
  
  可能人有疑惑了,南匈奴不是造反了吗,怎么还在呀。的确没错,南匈奴是造反了,但是没有成功。南匈奴单于听信了韩琮,造反没多久,邓太后就马上派人去问候他全家了。
  
  邓太后派去的,就是梁慬。梁慬的功夫,大家都是看到的。他杀进了西域,又冲了出来,搞定了羌人数百个部落,在他的努力下,南匈奴单于被打怕了,只好投降了。很搞笑的是,南匈奴单于投降的时候,还将汉奸韩琮大骂了一顿。说,你告诉我汉人不行了,你看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么多凶猛的人,还说汉人没能人了。
  
  防火,防盗,防汉奸。我想,这应该是南匈奴单于总结的人生教训。
  
  南匈奴单于投降了,梁慬却不幸被抓去坐牢了。至于是什么原因,其实就是些小事,不说也罢。现在要说的是,邓太后派了个人去顶替梁慬度辽将军的职,彻底剿灭羌乱。
  
  这个人,就叫邓遵,邓太后的堂弟。为什么要提拔邓遵,我想不用猜都知道一二。邓骘等人都不行了,邓太后必须培养邓家后起之秀,不然什么功劳都留给虞诩和任尚这帮功臣了,她心里肯定是不安的。何况,这个时候派个邓家的出来收拾残局,稳赚不赔。所以,邓太后没有理由不培养自己的人。
  
  过程就不多讲了,两年后,即公元118年,邓遵和任尚共同努力,消灭了羌人残余势力。俩人剿匪手段,可谓不拍而合。任尚买通杀手,干掉羌人部落首领,邓遵在战场上杀得不过瘾,见任尚的暗杀手段利润惊人,也跟着学,派人去刺杀了别的羌人首领。
  
  等到平反羌乱后,邓遵和任尚一起回到洛阳城。邓太后特别优厚堂弟邓遵,封他为武阳侯,采邑三千户。但是,任尚却很不满,叫喊着说我战功比邓遵很大,凭什么我得的比他还少。
  
  任尚说这话是没错的。从头到尾,他都在前线忙活。快要收工的时候,邓遵才出来露面的。他干的不比牛少,凭什么领的比民工还少?
  
  只能说,任尚这等货色,烂人永远都是烂人,永远扶不上墙。我认为,他脑中不是缺了一根筋,而是一根半。半根就是军事才能太次,一根就是政治脑袋太水。当年,因为短了一根筋,丢了西域。现在,再加半根,连小命都保不住了。他想跟邓遵争功,反被人家控告,罪名是杀人以少报多,贪污受贿。邓太后派人去查,查出这小子竟然贪污千万钱以上。
  
  汉朝法律规定,春天不能行刑。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遥远吗?如果命好的,过了春天,可能会遇上特赦。但是,在这个北风那个吹的冬天里,任尚却永远看不到他春天到来了。
  
  公元118年,十二月,冬天。任尚被押出长安,斩首,财产没收充公。
   三、迟到的皇权
  
  公元121年,二月。后宫里传来了一个让皇帝刘祜喜忧交加的消息。喜的是,邓太后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忧的是这邓太后,会不会突然回光返照,又要多活数十年。
  
  刘祜算了一下,今年邓太后四十一岁了,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如果邓太后像西汉王政君老太太那样,活到七老八十的,邓太再出一个王莽似的人物,他这一辈子就是舞台上的木偶,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没有明天。皇权的明天在哪里?越是越关键时候,越是紧张。刘祜身心几乎都揪到了一起。
  
  二月十二日。后宫再度传来好消息,邓太后罩不住了,只剩一口气了,差不多要挂了。如果不出意外,熬不过今晚了,后宫也已经准备后事了。
  
  二月十三日,尘埃落定——邓太后崩了。
  
  这不叫盼星星,盼月亮,而叫千年等一回。刘祜紧崩的神经,终于松驰下来。他在内心里先是大笑了一场,接着情不自禁的痛哭了起来。
  
  他笑,笑自己活到了最后。无论多么强大的人,死了什么都带不走,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最大的胜利者。他哭,哭十五年的青春,全做了邓太后的嫁衣裳。十五年啊,在东汉这个短命皇帝辈出的王朝里,哪有几个十五年的光阴岁月陪着别人玩?
  
  报仇的时刻到了。
  
  三月二十八日,刘祜派人通知造纸王蔡伦,自己去廷尉那里报到。原因是什么,人家没说,但老蔡心里清楚得很。
  
  当年,窦太后当权时,他参与了一场阴谋,即陷害宋贵人。宋贵人,即刘祜的祖母。如果宋贵人不死,刘祜的父亲刘庆,就会从太子转为皇帝。接着,他也会顺利接班,哪会有后来的十五年做牛做马的耻辱历史。
  
  蔡伦知道后果很严重,也没把机会留给刽子手,自杀了。
  
  杀人的刀一旦抽出,就得沾够了血,才能回鞘。在刘祜看来,蔡伦只是小菜一盘,接下来,他要放开手眼,狠吃一顿大餐。而能够有资格被端上生死饭桌的,只有邓氏家族了。
  
  事实上,刘祜要痛下杀手,不知因为自己像孙猴子一样,被邓太后这座大山压在山底下十五年。而是这十五年来,他差点被邓太后废掉了。
  
  邓太后准备要废刘祜的原因,主要是刘祜不学好,邪恶无比,是个祸患。于是,为了准备新的接班人,邓家上下到处物色人选,他们找到了两个备用胎。一个是济北王刘寿的儿子刘懿,另外一个则是河间王刘开的儿子刘翼。
  
  两个备用胎,后一个机会很大。因为邓太后还特别吩咐,要刘翼当刘隆的继承人。刘隆,即被邓太后抱在怀里,当了八个月皇帝,却还没到三岁就夭折的可怜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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