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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汉朝

_58 月望东山(当代)
  
  事实上,在韩延寿之前,中央曾派过一位猛人到颍川郡任太守。此人一到任上就狂灌猛药,把当地流氓地痞全搞怕了。于是,治安一时好转。没想到,那猛人前脚一走,其他当地灌下猛药的后遗症就发作,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曾经颍川郡下过猛药的太守,就是赵广汉。赵广汉,字子都,涿郡蠡吾(今河北省博野西南)人。在汉朝,有许多政治牛人,一无背景,二无贵人,仍然能在官场歌猛进,不可阻挡,赵广汉就是经典代表人之一。
  
  赵广汉初出道时,不过郡里一小吏,凭着自家本领,一路往上飙,当上了京辅都尉。后来,他又响应霍光号召,废刘贺迎宣帝,被封为关内侯。再接着,就被中央定为重点培养对象,提拔到颍川郡当太守。
  
  很快的,赵广汉就发现,这个颍川郡太守,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首先,颍川大姓豪强个个都很牛,他们为非作歹,颍川治安,全被这帮人破坏了。更可怕的还有,他们之间互相通婚,可谓根深蒂固,想动哪个,都是伤脑筋的事儿。其次,颍川官吏多与盗匪同流合污,互相有无。政府有啥行动,基本还没出门,别人早逃之夭夭了。
  
  所以,在颍川郡那帮豪强看来,颍川郡犹如百毒攻身的僵人,谁碰谁死,不死也拉个了残废。事实证明,他们这话说得太乐观了。
  
  马上的,颍川地方豪强就见识了赵广汉的厉害。首先,赵广汉把历任颍川郡太守治服不了的两大豪强首恶抓了,然后拉出去示众,砍了。紧接着,赵广汉发出布告,提倡举报,可戴罪立功。
  
  多年以来,颍川郡大小流氓,见过牛的太守,但是没见过比他们更牛的太守。所以,赵广汉杀掉两大恶鬼,吓得其他小鬼不敢出来活动。然而,小鬼们闻听可戴罪立功,纷纷匿名向赵广汉举报。
  
  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只可惜,颍川郡这帮大小流氓都是没文化的。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已经中计了。
  
  所谓匿名举报,只不过是赵广汉使了引蛇出洞法。蛇一出洞,必乱棍打死。然而赵广汉却告诉你,打蛇算什么高明,让蛇互相撕咬,自行残杀,那才叫一个牛。
  
  那么,赵广汉是怎么让颍川那帮大小流氓互相打起来的?首先,他故意向被举报人泄露举报人,充分激发他们的仇恨激情,互相拆台;其次,赵充汉布置举报处官员两大任务。一是在举报信末尾,故意署上宗族子弟名;二是假托宗族内部子弟,举报宗族恶事。
  
  以上两招,第一式就是煸风点火,让各大流氓帮派互相火拼,打个你死我活;第二式,就是瓦解地方豪强婚姻联盟,让他们互不信任,自己人打自己人。于是,两招既出,不出数月,颍川郡盗匪犹如秋风中的落叶,被狂扫一空。曾经流氓纵横的颍川郡江湖,只剩下一个老大。
  
  那个人,就是赵广汉。
  
  在赵广汉的一生当中,猛治颍川郡豪强,不过是其中一场好戏。赵广汉因为治理颍川郡有功,不久就被调往中央,当了京兆尹。当了京兆尹的赵广汉就更猛了,一下子演出他人生的另外两场好戏。一场就是霍光死后,时任京兆赵广汉亲自带领一帮官吏兄弟,跑到霍光儿子霍禹家狂砸乱砍。
  
  另外一场是,赵广汉被人上告,派人嫌疑对象杀了。没想到,又有人把这事往告到中央的丞相处。当时,丞相正是魏相。魏相派人去调查赵广汉,没想到赵广汉却派人到魏相家里搞卧底。接着,赵广汉以为搞到了魏相好料,就派人去威胁魏相说,请立即停止调查,不然就爆你的好料。
  
  赵广汉真是打到对手了。魏相是谁,他可不是吓大的。当年,魏相都不用自己动手,田千秋的儿子都主动跑路,害得魏相派人追得好苦。这么一个猛人,还怕你个赵广汉不行?于是,魏相非但不被赵广汉吓倒,反而命令属下,务必,一定,必须,严肃,认真地把赵广汉犯罪事件追查到底。
  
  魏相一出手,赵广汉只好也来狠的。他亲自带领一帮吏卒,闯入魏相宅门。魏相不在家,他把魏相夫人及十几个奴婢,全拖到院子里罚跪,逼他们承认魏相杀婢女。
  
  魏相一听说赵广汉带人砸他的家门,气得肺都要炸了。他马上跑到皇帝刘病已那里告状,刘病已派人去调查赵广汉。结果发现,赵广汉说的魏相杀婢女一事,是假的。刘病已一听到这个结果,仿佛嘴巴里飞入了一只苍蝇,恶心得想吐。然后大手一挥,赵广汉就被拉去腰斩了。
  
  只能说,本来前途闪亮赵广汉突然坠落,那是咎由自取,关韩延寿什么事呢。如果说关他什么事,只有一事,那就是韩延寿怎么治理赵广汉,在颍川郡下猛药后留下的后遗病。
   赵广汉治理颍川郡之前,地方豪强横行霸道,全不把政府放眼里,那叫跟政府过不去。赵广汉略施计谋,不管是流氓帮派,还是豪强宗族,都没有精力跟政府对抗,他们能做的,就是将互相拆台进行到底。
  
  或许在赵广汉看来,豪强之间互相拆台和火拼,那不算什么后遗症。可是韩延寿一来,就发现那是个天大的问题。因为长期的互相拆台,颍川郡人形成了一种以告密为荣,以不告密害人为耻的恶劣风俗。于是乎,互相攻讦之风一开,人互不信任,社会秩序几乎崩溃;还家庭失和,伦理道德直线败落。长此以往,以孝治国之理念,那岂不是一纸空话?
  
  头痛,这实在叫人头痛啊。
  
  如果赵广汉还活着,韩延寿还真想拍案大骂:哎哟,你把颍川郡流氓搞怕了,然后大腿一抬就升官去了。你走得倒轻松,却留下这一幅满狼藉之烂摊子,叫我怎么收拾?
  
  不管怎么收拾,还得要收拾。骂归骂,骂完还要接着干活。韩延寿认为,赵广汉以前那招,就叫治标不治本。他现做要做,就要把颍川郡的歪风邪气,彻底消灭。颍川郡人心不古,互相攻击,这是病根。要想挖掉这个病根,除了一招,似乎别无他法。
  
  嗯,就这样办了。韩延寿一想到这,心里不禁释然起来。
  
  古来治世,一般有三招:一是以法治世,二是以德治世,三是法德杂揉。无论是以法,以德,或是德法结合,都是技术手段。所以又有人说,政治与道德无关,只与技术有关。如果认同这个观点,赵广汉就是地地道道的技术派。在他的管理学理念中,不但继承了法治理论,还揉入了阴谋治世论。
  
  赵广汉此派治世技术,我们可以称它为阴险管理学理念。此翻理论,并非一无是处。它有一得一失,得的是,政治的威力,把流氓整怕了;失去的是,流氓只是怕政府,却没有服。
  
  那么,怎么才能让颍川郡的流氓们心服口服?
  
  韩延寿的理念是,以德服人。以德服人,以此治世,似乎很虚。然而韩延寿要以大量的事实证明,他说以德服人这话,不是拿出来吹虚张势,而是决定要玩出一翻实际效果。事实上,韩延寿做到了。但是,他做得很苦很苦。
  工作永远是繁锁的,思路却是很清晰的。接下来,韩延寿从以下入手,狠抓了几件事:首先,到基层考察,了解民情,做群众思想总动员。其次,他摆了一场大宴,把基层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老都请来,然后一一敬酒,一一请教,就政府的工作指导方针和他们进行了热烈的讨论。用现在的话来说,等于开了一场政治协商会议。喝了酒,开完会,接着就是针对当地民情,制定相关法规,颁布施行。
  
  于是,在韩延寿的努力下,在颍川长老的大力支持下,不久,颍川郡民风大改,互相斗气,抡凳开骂的恶俗大力改观。韩延寿因为治郡有功,另调他处——东郡。
  
  道德治郡,韩延寿在颍川算是尝到甜头了。于是,他一到东郡,再接再厉,开办学校,按照古礼举行乡射,检阅民兵,宏扬礼教文化。
  
  搞完民治,接着整顿吏风。在汉朝,想当公务员,就要时刻准备勒紧肚皮,做牛做马。因为他们往往是,干得比牛还多,领的比民工还少。这个问题,刘病已是知道的。所以后来刘病已下了一道诏令,给全国公务员长工资,一下子就多涨了原来工资的一半。
  
  刘病已之所以要给汉朝公务员涨工资,不看别的,看看颍川郡的情况就知道了。在赵广汉治颍川郡前,那里的白道,根本上都被黑道搞定了。为什么被搞定,不是官吏挡不住诱惑,而是中央发的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养家糊口。
  
  想要活命,又要做好工资,哪有那么好的事。所以,刘病已说,干得多,领得少,你想不让官吏贪污受贿,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工资必须涨。涨工资,等于高薪养廉,提高政府工作效率。那样,官吏好,中央好,皇帝好,不挺好的一件事吗?
  
  说到这里,有人可能猜想,韩延想是不是想给东郡涨工资了。很遗憾的是,韩延寿到东郡当太守时,离刘病已下诏给全国公务员涨工资的日子,还远着呢。而韩延寿也没有能力,在颍川郡搞试点,给地当官吏当工资。那么,他怎么整治吏风呢?
  
  韩延寿的吏治方向就是:太守带头以身作则,全郡公务员一齐勒紧肚皮,以道德建设为中心,养成自觉为人民服务的精神。
  
  只讲道德,不管工资,行吗?韩延寿要告诉我们,不但行,而且很行。在他领导下,当地官吏都养成自觉遵守纪律的习惯。个别不吃他那套的,犯了错误,韩延寿首先开骂的就是自己。说自己没有把榜样做好,没管好下属,所以别人才去犯错误。
  
  道德是技术,如果技术超高,就变成艺术。有一次,有一县尉做了错事,韩延寿当众开骂自己,说自己肯定有对不起下属的地方,不然怎么又有人做错人了。韩延那话传出后,县尉听了,羞愧万千。最后,脸皮实在搁不下去,自杀了。幸运的是,他又被救活了。
  
  韩延寿听说此事,感动得痛哭流涕,派医生上门替县尉看病,又携带堆厚礼亲自上门看望。搞得那县尉,感动得不好意思再自杀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在颍川郡的官场和民间都传开了。从此,颍川郡互相抬讧的案件,直线下降,公务员的工作积极性,直线上升,政绩全国第一,为天下最。
  
  汉朝出了个刘病已,东郡出了个韩延寿。好官啊。我想,这应该是东郡人民对韩延寿的高级评价。
  
  韩延寿在东郡呆了三年,他没有白忙活,这次因为他表现出色,刘病已经他换了一份好工作——北长安市长(左冯翊)。当然,东郡的公务员也没有白干活,在韩延寿调离东郡前,刘病已下诏,给全国基层公务员涨一半工资。
  
  这次,当韩延寿回到北长安市,发现刘病已给他找的工作,的确是好工作。北长安这个地方,治安挺好,官吏干活也挺卖力。韩延寿发现,这里根本就不用他操心,没他什么事。
  
  在汉朝,官员调动,也是有考查期限的。韩延寿这个北长安市长,考查期限是一年。那一年,韩延寿几乎不去哪里,啥事也没做,竟然顺利转正了。然而,转正后的韩延寿,仍然无所事事,整天赖在市里不动。这时,有人有意见了。
  
  有意见的人,是韩延寿的秘书长。他多次对韩延寿说,你来北长安市都一年多了,从来没下乡考察过,是不是也太那个了。如果你天天赖在市长,到时候任期满了,中央派人来考察政绩,你拿什么打发人家?
  
  但是,韩延寿千篇一律地回秘书长一句话:各县吏的工作,都挺到位的,根本都不用我出面。如果我硬要下乡,那不成了扰民了吗?
  
  于是,韩延寿以此话,每次都把下属顶回去。然而,这次秘书长有备而来了。当他提出让韩延寿下乡考察的请求,再被拒绝后,只见他接着说道:“事实上,不是乡下没您事,就看您会不会找事。春天来了,你何不下乡巡视,鼓励百姓多种桑养蚕。”
  
  这次,轮到韩延寿哑了。一年多了,好像不出去干点什么,好像脸皮也挂不住了。于是,他只好下乡考察春种情况。没想到,他不出门则罢,一出就整了一件大事。正是这件大事,韩延寿让整个北长安市,都为之震惊了。
  
  事情是这样的:韩延寿巡查到高陵县(今陕西省高陵县),突然被拦下要告状。告状的人,是两兄弟,他们因为争夺田产,互不相让,想让市长给他们裁决一下。然而,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辞把,才话说完,韩延寿一脸悲伤地看着俩人,啥都不说。
  
  过了许多,悲伤的韩延寿,才说了一句很伤感的话:我以为我来北长安市,是来做榜样给你们学习的。没想到,我那德治榜样在这里没起到实际效用,所以才有今天这种兄弟为争夺田产打起官司这种臭事。这事对高陵县长官和长老,是一件莫大的讽刺,对来我说,更是一件蒙耻的事。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我什么都不想说了,先让我回去闭门思过吧。
  
  韩延寿说完,转头就走,回到县政府宾馆,闭门不出。接着,县长就听到消息,市长病了,一卧不能不起床。
  
  这下问题闹大了,高陵县里一片混乱。上到县长,下到管教化的乡村长老,全都急坏了。急了也没用。最后,高陵县长及他的秘书长,甚至乡村长老,全都主动跑进监狱,承认有罪,等侯市长大人定罪。此事一传出,高陵县民间一片哗然。
  
  只不过因为一桩民间土地财产纠纷,竟然让市长自我问责,县长自己投狱,真可谓是天下奇闻啊。事实,更奇的还在后面。互相状告对方的兄弟家属,闻听市长替他们家的事急病了,也关起门来,在家里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他们批评的结果是,状告对方的兄弟俩,应该向市长认罪,不应该为这点小事,伤了彼此和气,又坏了教化的风气。
  
  最后,争夺财产想打官司的兄弟,全都剃了光头,裸露背肉,登门求市长惩罚。韩延寿一听兄弟俩官司不打了,高兴得病也好了。他走出门来迎接客人,并设宴招待。然后,趁机开了一个道德教育报告会,劝告全高陵县,甚至全北长市长,都应该向那兄弟俩学习。学习他们知错改错,以争夺财产为耻,以谦让和睦为荣的道德精神。
  
  那时候,没有广播,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但是,韩延寿的思想道德报告,却传遍了北长安市的二十四个县。从此,接受过他教育洗礼的人,有状也不好意思告了;北长安市教化之风,日益优化。而韩延寿的芳名,被东南西北风,吹遍天下,吹过了两千年的岁月沧桑,感动了诸多汉朝人。
  
  但是有一个人,却是例外的。
   三、忌妒是一种病
  
  公元前59年,春天,三月十六日,汉朝丞相魏相薨。夏天,四月十九日,御史大夫丙吉,被刘病已拜为丞相。秋天,七月二十六日,丙吉腾出来的御史大夫位,刘病已则留给了一位正在腾腾而起的政治明星——萧望之。
  
  萧望之,字长倩,东海兰陵(今山东苍山兰陵镇)人,后迁居杜陵(今陕西西安东南),世代以务农为业,到了萧望之这代,突然冒出他这个好学的人。于是,他先在县里学习,再到长安太常深造,拜名人夏侯胜为师,不久,学术名声在长安日益隆起。
  
  然而,关于萧望之家世,古之就有争议。主要有两种版本,一种认为,萧望之是萧何七世孙;又一种认为,萧望之和萧何根本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说萧望之是萧何七世孙,那是萧望之后裔牵强附会,故意炒作。认同萧何之后说的,证据有二,一是《南齐书》高帝纪、二是《梁书》武帝纪,上面写得很明白;否定萧何之后说的,是唐朝训诂大师颜师古。
  
  颜师古认为,萧望之距离萧何距离并不遥远,按理说家谱还不至于搞乱。可是班固却在《汉书•萧望之传》里说,萧望之家世以田为业,这又怎么解释?如果非得解释,只能说那是萧望之后牵强附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认为,颜师古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南齐书》作者,名唤萧子显,其著《南齐书》里的高帝,就是萧道成;萧道成是萧子显的爷爷,孙子说爷爷是萧何之后,点点笔,贴贴金,似乎也挺正常的。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乱猜去吧。对萧望之来说,家世如何,似乎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何在人生泥泞路上,开出一条康庄大道。然而,萧望之初入仕途,却被一个人压得死死,半点都动弹不得。
  
  当时打压萧望之的,是大将军霍光。霍光之所以要压萧望之,是因为萧望之这个人太器张,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还是政府秘书长的丙吉,给霍光推荐了一拨人才,其中包括萧望之。霍光按丙吉推荐名单,人人召见。没想到,就在召见过程中,萧望之却给霍光留下一个极差的印象。
  
  当是时,霍光刚刚整死上官桀等四人帮,为防止不测事件,凡是来见霍光的,必须先要搜身,然后两个由两个贴身卫士,左右跟随。那个萧望之,听说竟然有此规矩,一下子来了脾气。于是,他对霍光门卫说,如果你偏要搜身,那我就不见霍将军了。
  
  萧望之说完,准备从偏门走人。门卫却把他拦住,说既然来了,就得搜身,管你见不见霍大将军。于是,一个要搜,一个不让搜,两边人就在霍府门前吵了起来。吵起马上传到霍光那里,霍光一听,告诉门卫,不用搜了,就让他进来吧。
  
  萧望之带着胜利的笑容,雄纠纠气昂昂地进门,见到了霍光。然后,他又居高临下,不可一世地教育霍光,你是辅政的,要应该学周公懂得礼贤下士。萧望之说完,霍光什么也不说,就让他回去等侍通知。
  
  等待的结果是,丙吉推荐的人物当中,除了萧望之,别的通通被提拔当官去了。三年后,当年跟他一起接受霍光面视的,有人已经升到给事中。萧望之呢,他也总算谋到一份工作了。
  
  你猜他做的啥工作?竟然是看门的。
  
  萧望之混成这么惨,源于两个字,太傲。年轻人,你想傲,人家就要挫你锐气,挫到你英雄气短,挫到你哭天抢地,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人。果然不久,萧望之因弟弟坐法犯事被牵连,被人家免去了看门资格,回到故乡,当了郡里一打杂跑腿的吏卒。
  
  惨淡人生,就此困扰着萧望之,直到他遇到了一个人。
   身处低谷,向之光明,萧望之时刻仰望星空,等待阳光普照。不久,他望见了一个人搬家,从地上搬到了地下。那个人,就是霍光。霍光死后,刘病已解放了,魏相舒服了,萧望之却也解气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不会很久,萧望之将结束他漫长的苦闷生涯。
  
  自救者,天救之。很快的,萧望之给刘病已上书,请求召见。萧望之想刘病已召见他干嘛?谈天气。谈什么天气?反常天气。
  
  古人谈天,都是有学问的。曾记否,当初刘贺进城当皇帝,天不怕地不怕,竟然还不把霍光放在眼里。于是乎,霍光把田延年喊来,准备搞掉刘贺。没想到有一天,刘贺出行,半路被夏侯胜拦住劝道,天气反常,天下将有谋逆事件,请皇上小心注意。
  
  那时,刘贺纯当夏侯胜扯淡,两话不说,将他投到狱中。此事传出,霍光心惊胆跳,以为阴谋败露。后来派人一查,原来夏侯胜的谋逆论,是从古书的阴阳失调理论中推理而出的。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萧望之拜夏侯胜为师后,将之精华还吸进腹,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萧望之的自荐书,很顺利地被传到刘病已那里,刘病已看了,问了左右一句:“这个萧望之,是不是东海之萧望之?”
  
  左右回答,的确是东海之萧望之。
  
  事实上,萧望之学术名声,刘病已早有耳闻;萧望之在霍府耍个性,被大将军霍光打压多年,刘病已也是知道的。而萧望之投自荐书,要亲自给皇帝陈述天气反常变化,其用心良苦之计,刘病已也是理解的。怎么会不理解呢?一腔学问,满腹牢骚,无处释放,现在霍光走了,萧望之也该出来透透气了。
  
  于是,深切理解萧望之的刘病已,特别交待左右。不久,刘病已的特使主动登门,拜访萧望之。讲天气是假,讲政治之真。萧望之一点也不含糊,他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地地讲了一堂政治征侯理论。
  
  萧望之是这样说的:天气反常,是小人魔鬼想出来捣乱了。那有什么办法预防吗?有。怎么防?很好办,只要皇帝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选贤任贤,按时考核,有功提拔。理顺政事,树立正气,小人想胡所非为,门都没有。
  
  事实上,萧望之这翻话,见不出啥高明之处。多年前,如果刘贺愿洗耳恭听,夏侯胜要说的,和今天萧望之说的,肯定是一个版本。所谓好钢要用在刀刃,好话马屁,更是要瞧人看时。夏侯胜很不幸,碰上刘贺那种混蛋货色,萧望之却挺走运,遇上了刘病已这种想做翻大事业的皇帝。
  
  皇帝特使走后,不久萧望之就等来好消息,刘病已决定任命他为谒者。谒者,别称使者,官职不大,却很受用。事实证明,谒者工作特别适合萧望之,刘病已凡事必来咨询萧望之,每每都有收获。凡是从萧望之嘴里吐出的话,几乎都被刘病已付之实践。
  
  萧望之建议提得好,说得准,升官也升得快。一年之内,连换三个工作岗位。由谒者升谏大夫,不久,再升为丞相司直。事实上,萧望之前面给刘病已讲的政治征侯论,预兆小人要横行霸道,其实就是警告刘病已要小心霍氏家族。于是,等到霍氏家族被踩死光光,萧望之人气骤升 ,成了刘病已身边的红人。
  
  刘病已是很爱才的,他认为萧望之是块大材,将来当个国家丞相都不成问题。但是,要当丞相,还是要排资论辈的。在萧望之前面,还排着两个人,一个是魏相,一个是丙吉。然而刘病已又想,与其让萧望消极排队,不如派他到地方煅炼,积攒政治资本。
  
  很快的,刘病已给萧望之调到地方,当平原太守。然而,对刘病已的安排,萧望之很是郁闷。他之所以郁闷,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在长安干得好好的,不知刘病已哪根筋不对了,竟要把他踢到地方。
  
  萧望之曾经是个乡巴佬,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乡下的,不是京城贵族,而是像萧望之这样的乡下人。他长年混迹乡下,犹如鲤鱼撞网,总想溜到辽阔的大江大河。只有大江大河,才能体现出他人生的最高价值。
  
  于是,自觉委屈的萧望之总想着调回长安。不久,他给刘病已上了一封书,吐了一肚子的苦水。当然,要吐苦水也得讲究技术。萧望之是这样说的:治理天下,重地方轻中央,把重要人才都调到地方治理政事,那是倒末倒置的做法。汉朝人才都跑地方去,中央无人,皇帝有旦有过错,就没人敢说。没人敢说,决策就会有问题。决策有问题,地方就受影响。所以呢,皇帝身边,最好留个能说敢说的人,这样才会少犯错误。少犯错误,政治才会清明,地方问题,那就是小菜一碟了。
  
  说了半天,萧望之就是想让刘病已,把他调回长安,以至于保证刘病已能听到受用的话。刘病已一看萧望之的上书,就笑了,是苦笑。刘病已想了想,算了,既然萧望之觉得呆地方委屈了,就先让他回来吧。
  
  很快的,萧望之就被调回长安,刘病已任命他为少府。但是不久,刘病已又给他换了一个岗位——左冯翊。没想到,接着刘病已又郁闷了。因为,萧望之又给他发牢骚了。
   左冯翊,汉代三辅之一,所谓三辅,即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长安很大,汉朝把它割成三块,派任地方官分别管理,左冯翊管北长安,又称北长安市长,其管辖范围,相当一个郡,地位却高于地方郡属。
  
  在刘病已看来,让萧望之去当北长安市长,那是抬举他,不是要踩他。少府,又称宫廷后勤部长,岗位似乎很风光,却很没前途。说得不好听,呆在那位子上久了,可能就成一片大绿叶,只能去衬托别人的大红花。所以,刘病已认为,是驴是马,要拉出去溜溜才行,你萧望之长期泡在皇帝身边,怎么行呢。
  
  习惯发牢骚的萧望之,似乎总读不懂刘病已的心思。事实呢,萧望之不是不懂,而是怕。他怕什么?他怕的是地方麻烦事多,下有刁民,平行有同僚可比性,皇帝又在上面盯得紧紧的,压力大,不好混呀。少府可不一样,汉朝皇室就这么一个后勤部长,没啥可比性,压力小;工作嘛,每天屁股一坐,指挥一帮跑腿的人,出了天大的事故,也不会有人捅到宫外去,多爽呢。
  
  于是,担三怕四畏前恐后的萧望之,马上给刘病已递了条子,准备请长期病假。
  
  所谓病假,那是官场套话。说得不好听,就是消极怠工。萧望之为啥要怠工?刘病已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萧望之想多了。看来,必须给他鼓鼓气了。于是,刘病已把萧望之的条子压下,立马派人去探望萧望之。果然不久,萧望之整装束发,就上班去了。
  
  萧望之态度之所以转变如此之快,是刘病已派人给萧望之传了一句重要的话。那话的意思大约是:叫你当北长安市长,不是看你出错找你麻烦,而是让你挂职煅炼,搞点政绩,以备将来提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听不明白,那就请自动打抱回家吧。萧望一听此话,犹如枯木逢春,满腹牢骚,随风飘逝。他那颗脆弱而敏感的心,仿佛吃了神定丸,气顺神爽,舒服极了。
  
  事实证明,刘病已说话还是算话的。萧望之干了三年的北长安市长,丞相魏相死,挪位,御史大夫丙吉补丞相的缺,刘丙已让萧望之补丙吉的缺。萧望之的缺,刘病已留给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出现在萧望之前面的韩延寿。
  
  公元前57年,冬季,十二月一日,日食。
  
  对韩延寿来说,这真是个不祥的日子。就在这天,萧望之酝酿良久,准备打击韩延寿。事实上,韩延寿与萧望之远大深仇,近无大恨,他之所以要被萧望之修理,不为别的,只怪韩延寿自己太优秀,被萧望之妒忌了。
  
  妒忌是一种病,一种可怕病。韩延寿在左冯翊位上呆了两年,似乎也不怎么辛苦,却干出一翻轰轰烈烈的事业。那就是,整个北长安市二十四个县,官吏民间,无人不服韩延寿。人人以学习韩延寿德行为荣,以告状打官司惹麻烦为耻。此情此景,那是萧望之在左冯翊位时,想都不敢想的。
  
  萧望之是怎么当上御史大夫的?刘病已这人头脑一直很清醒,无论他多么欣赏谁,都必须给他展示点真功夫,搞出真成绩来。只有政绩这道考试关,必须过了,才有可能往上升。除此之外,只靠别的,那都是白搭。萧望之很有才学,也有治世之才,但他很不自信。所以他很怕考试,怕地方麻烦事让他应付不过来。还好,刘病已以左冯翊来考他,顺利过关,升到上御史大夫。
  
  萧望之才当上御史大夫两年,他屁股还没坐热,他的路还很长。然而,韩延寿那颗政治明星却在眼前,冉冉升起,刺得他两眼发黑,呼吸困顿,胸闷气短。要知道,北长安市民对韩延寿的充分爱戴,就是对萧望之的极度打击。韩延寿省心少力,就干得比自己好,按刘病已那种以政绩封官的理念来推断,韩延寿将来超越自己,爬到头上去,指日可待也。
  
  所谓愿赌服输,你不踩别人,就要被别人踩。在通往权力的金字塔上,难道我萧望之要充当人肉楼梯,供韩延寿爬上去不行?如果这样,这实在太让人心寒了。既然竞争避免不了,只有两种选择,一是使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二是使用非常手段,掐死对方,解除威胁。
  
  萧望之决定选择了后者。因为他发现,他自己掐架使阴之本领,比治理地方之政治手腕,用得更凶悍拿手。
  首先是,有人告韩延年的黑状,说韩延年在东郡当太守时,花钱如流水,挥霍足有上千万钱。嗯,这是一块大石头,如果立案掀底,就算不把韩延年整死,也要把他砸个半身不遂。于是,御史大夫萧望之马上向丙吉报告。
  
  然而,你猜丙吉怎么说的?丙吉听了状子,轻叹一声,摇摇头,对萧望之说道:“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别追究他了。”
  
  丙吉真是个好人。 可是好人也得做彻底,御史大夫说要追查,丞相却说不要查,那总得给个理由吧。丙吉的理由是:“现在恰上遇上皇上天下大赦,查了也没意思,所以还是算了吧。”
  
  萧望之胸口仿佛被人打了一击重拳,郁闷得快喘不出气来了。看来,要整倒韩延年这个潜在政敌,想拉上丙吉这个和事佬踩两脚,那是不可能的了。既然丙吉不肯出手,那就只有自己出手了。于是,萧望之折身回府,找来自己的人,叫道:你们马上去查东郡,看看韩延年到底留下多少烂帐。
  
  东郡曾经是韩延年的地盘,萧望之要动韩延年,消息肯定是藏不住的。于是,马上有人奔到韩延年处,告诉他说御史大夫要掀他老底了,你赶快想个法子吧。
  
  韩延年一听这消息,先是一愣一诧,随后明白怎么做了。好呀,你说我在东郡挥霍官钱,屁股不净,那么你萧望之任左冯翊时,就一尘不染了?于是,韩延年也立即找来自己人,叫道:“马上给我查,看看萧望之到底在左冯翊位上挥霍了多少钱。”
  
  韩延年属下办事效率甚高,马上就有人把结果告诉他:“萧望之任左冯翊期间,放官钱百万,证人已经找到。”
  
  韩延年笑了。接着,韩延年上奏,弹劾萧望之。所谓以动制动,萧望之闻听韩延年告他,马上行动,也给皇帝刘病已了上了一道奏书。相比之下,萧望之的话比较狠,他是这样写的:“我做为御史大夫,事前有人告状,我有权力立案侦察,这是公事公办。没想到韩延年听说,我要查他老底,竟然来要挟我,太不厚道了!”
  
  事实上,萧望之知道他一说出这话,刘病已肯定对韩延年的印象大打折扣。曾经,京光尹赵广汉不也能人一个,政绩显著,可就是为人不厚道。那时有人告他黑状,魏相立案侦查,赵广汉竟然带人打砸魏府,还放出风声要魏相全家不好过,闹得满城风雨,极不像话。现在,韩延年又来赵广汉那招,实在阴人太甚。
  
  果然,刘病已一看到萧望之的奏书,气得拍桌大骂韩延年不像话。然后,他就派出拨人,一拨去查韩延年,一拨去查萧望之。不久,结果出来了:韩延年在东郡大放千万官钱属实,萧望之所谓挥霍百万官钱,纯属捏造,证人也是假的。
  
  为了不让韩延年觉得冤枉,刘病已叫人把韩延年在东郡罪条一一列来:考试骑射的日子,排场奢华,超过法令规定钱数,这是罪一;动用库存黄铜,铸造刀剑,这是罪二;公款雇佣工人,供自己差使,这是罪三;挥霍公款三百万钱以上,改装自己乘车的防箭设备,这是罪四。
  
  顺便总结一下:原来,韩延年所谓政绩,都是靠烧公款烧出来的;萧望之的政绩,却是用两只手整治出来的。
  
  韩延年的罪条一公布,萧望之猴急地又上一道奏书。没想到,韩延年就被萧望之最后一道奏书,被踩趴地上,永远都起不来了。萧望之的奏书是这样写的:“以前有人告韩延年,我公事公办,立案办理。那时,有人却说我图谋不轨,坑害韩延年。现在韩延年罪条确立,他原先诬告我的事,必须给我一个公道的说法。”
  
  刘病已看了一道奏书,马上转到丞相丙吉处。丙吉一看,就知道怎么做了。接着,丙吉召集从卿会议,会议一致认为,韩延年罪证凿凿,还诬上级领导,狡猾不道,斩。又接着,丙吉把会议讨论结果报告刘病已,刘病已同意斩杀韩延年。
  
  古今以来,从来都是只见成者笑,败者哭。韩延年被推出开斩那天,长安数千吏民泪流满面,奔走呼号,一路相送。众多老少,皆持碗酒敬韩延年,韩延年来者不拒,一碗接一碗,碗化泪,泪化悲声,一行行,一声声,凄凄惨惨戚戚。
  
  那天,韩延年饮酒足有石余。在汉代,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算下来,一石等于一百二十市斤。最后,喝饱饮足的韩延年,高声对送行吏民呼道:“ 诸位辛苦了,喝完大家敬酒,韩延年死而无憾!”
  
  说完,一缕鲜血飞上了城头。 我仿佛看见,有人站在高高的长安城上,无力眺望远方。苍茫的天空下,只见牛羊成群,不见牧人归来。 牧人,魂已归天。
   第五十六章 风继续吹
  
  一、骄傲使人落后
  
  整死了韩延年,萧望之心头犹御一块大石,舒服死了。看来,搞政治斗争,萧望之的技术是过硬的;刘病已对萧望之宠爱,是很靠得住的。斗争技术加一身政治宠爱,试问天下同僚,谁敢跟我萧望之争道?没人敢回答萧望之这个难题。
  
  如果有人反问,举目天下,牛人何其多,试问萧望之,您是不是都敢谁斗?我想,萧望之可以信心满满地回答:只要我看不顺眼的,都敢跟他斗。
  
  事实证明,萧望之的话不是吹的,然而吹牛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那么,谁是萧望之看不顺眼的人呢?这个人,就是丞相丙吉。政治斗争具有排他性,萧望之将丙吉从假想政敌,升格为现实对手,原因有二:丙吉很老了,皇帝却还依赖他,萧望之心里很不爽,这是其一;经过数年苦心表现和经营,萧望之自认为,他已经得到刘病已的深度信赖,具备和丙吉单打独斗的资格,这是其二。
  
  萧望之看丙吉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想踩韩延年的时候,想丙吉帮他一把,没想到人家不领情,更不想凑那个热闹。更让萧望之郁闷的还有,有次上朝开会的时候,刘病已突然向丞相和御史大夫,咨询北方战事,丙吉好像早准备好了似的,对答如流。萧望之呢,了不解情况,又不敢多说两句,吱吱唔唔地忽悠半天。
  
  萧望之本来以为,丙吉太老了,应该退了,让他接班。没想到老家伙脑袋竟然比他这个御史大夫还灵光。如果一直被丙吉比下去了,刘病已还得一直依赖他,那他萧望之奔丞相位,得等到什么时候啊。等了就也算了,突然来了个谁,横插一杠,那不全白费了功夫吗?
  
  萧望之越想越焦急,一焦急就做错了事。于是乎,就成为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事情是这样的,萧望之给刘病已上了一道奏,奏书是这样写的:现在这个天下呀,百姓乏困,盗贼不止,都是两千石高官不称职才造成的。今年三公不称职,搞得天上的星星月亮太阳,都不是很明亮,罪在臣等人啊。
  
  萧望之的奏书,言短意长,话中有话,不得不值得人家玩味三思啊。果然,刘病已翻来覆去地读,越读越火大。怎么会不让刘病已火大呢?天下是刘家的,丙吉是代理总管,天下如何,责在谁身上,这话应该让丙吉来说才合适呀。御史大夫,别称副丞相,以丞相口气说出以上一句,那不是把丙吉不放眼里,凉一边去了吗?
  
  骄傲,骄傲,都是骄傲惹的祸。刘病已一想到这,心里不禁地叫道,如此骄傲自满之徒,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真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了呢。嗯,必须叫人去诘问萧望之,讨个说法,问为凭什么说那么大口气的话。
  
  老实说,萧望之的确是狂过了头。 须不知,除了丙吉之外,萧望之跟谁掐架,刘病已都尽可能帮萧望之。如果萧望要斗丙吉,刘病已不仅不帮萧望之,还会帮丙吉抡起大棒,狂揍三百棍。刘病已之所以偏爱和信赖丙吉,那是因为丙吉有一点,是萧望之永远比不上的。那就是,丙吉对刘病已,有着无可代替的养育救命之恩。
  
  曾记否,当初刘病已才出娘胎,就被投入监狱。刘彻不知哪听了妖言,说监狱有天子气,派人到各大监狱将巫蛊案的所有案犯,通通杀光。 当是时,丙吉身为监狱长,挺身而出,死活不让刘彻特使进监狱杀人,于是刘病已才躲过一劫。接着,刘病已三翻两次患病,差点没命。也正是靠着丙吉自掏腰包,无私赞助,让人照顾好刘病已,直到把他送到史家为止。
  
  更重要的是,丙吉好事做尽,却死活不出去广告一句。于是,刘病已根本就不知道有这码事。多年以后,当刘病已当皇帝了,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上了一道书,说皇帝当年呆在监狱的时候,照顾有功,希望皇帝还她个人情,封他老公个小官当当。
  
  刘病已对那道书搞不清真假,只好派人去宫里查。宫里有人说,她有没有照顾过皇帝,丙吉最为清楚,因为当初是丙吉赞助抚养皇帝的。于是刘病已又派人去问丙吉,丙吉一看那个女人,吼了一声,就让人把她拿下了。丙吉认出,这个女人当年照顾皇帝非但无功,还差点让皇帝病死。
  
  刘病已通过那个偶然事件,才知道丙吉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啊。丙吉的功劳,甚至比替他娶妻的张贺还要大。所谓,大爱无言,刘病已认为,丙吉对他的这份恩情,怎么报答都不能了却。唯有默默记在心里,相依相赖。没想到,那个萧望之竟然都不了解行情,胆敢冒犯丙吉, 那简直就是讨打来的。
  
  刘病已派去诘问萧望之的,有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人,就是前胆小鬼丞相杨敞之子杨恽。三人代表皇上找萧望之谈话,很快的,他们就向刘病已报告:御史大夫实在太牛了,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他跟我们说话时,竟然把帽子脱了,放在一边就跟我们对答起来了。
  
  刘病已一听,仿佛嘴里飞入一只苍蝇,一股从未有过的呕吐感冲击着他的心胸。
   如果不出意外,萧望之的好日子,可能要告一个段落了。果然不久,有人就将萧望之告了,告到了刘病已那里。
  
  从背后捅萧望之的人,来自丞相府。准确地说,是丞相丙吉的人,此人名唤繁延寿 ,时任丞相司直。丙吉是好人,好人不一定就不踩人,狗逼急了都会咬人,惹丞相急了,叫人捅你两刀,再踩你两脚,那也是很正常不过的事。
  
  丞相府状告萧望之,罪名很实在,主要有两条:第一,萧望之踞傲不改,没把皇帝的人放在眼里,更不把丞相当回事。说话做事,没大没小,简直没了谱;第二,萧望之贪污公款,至少有二百五十万以上。最后,请求皇帝无把萧望之关起来,严惩了再说。
  
  刘病已看着丞相府这道奏书,半天不说话。良久,他叫人把一个人叫了进来。
  
  叫进来的人,是光禄勋杨恽。刘病已把一道拟好的策诏,交给杨恽,然后说道:“你走一趟,把萧望之的御史印拿回来。”
  
  杨恽了策诏,两话不出,走出宫门。接着,长安大街马上传出一个消息,御史大夫萧望之被撤了。确切的消息是,萧望之的确是被撤了,但是没有被关起来,而是给他换了一份闲职。
  
  为什么萧望之只被撤职,却没被关起来。对这个问题,丞相府很是疑惑。事实上,这个问题在刘病已下的策诏里,就说得很清楚了。刘病已的诏书里,是这样对萧望之说的:有人说你太过骄傲,对丞相无礼,名声不好,不自行反省,甚至还变本加厉。按理呢,本来想给你重点处分的,但是还是不忍心伤害你。这样吧,你把御史印交给杨恽给我带回来,同时,杨恽会交给你一个太子太傅印。你呢,也不用进宫来谢我了,直接去上班吧。记得好好把太子教好,别有太多想法。好了,就这样了。
  
  刘病已以上一句席话,似乎漏了一条,那就是萧望之贪污受贿的事,怎么就不见提了呢。很简单,刘病已不想拿萧望之开刀,只让他吃个教训,长点记性。如此而已。
  
  刘病已的决定,丙吉是明了的,所以丞相府没人再去纠缠,要对萧望之怎么的;萧望之呢,他也知道怎么做了。大白天睁着眼睛走路,要说摔倒了,不怪别人,只怪自己那眼睛都是往高处看,没认真看路。于是,萧望之不去刘病已那里喊叫,也不去丙吉那里吵闹,而是闷声的换条路上班去了。
  
  于是,御史大夫就甩了一个肥缺。这个肥缺留给谁呢?刘病已心里已经有底了,既然是肥缺,就得留给一个实力般配的人。这个人,就叫黄霸。事实证明,黄霸是个牛人,一个颇具实力的牛人。
   二、黄霸的故事
  
  事实上,刘病已对黄霸和萧望之的工作安排,不过是在内部做了一下调整。这个内部,不是高官内部,而是师门内部,黄霸和萧望之,都同出一师门,他们的老师,就是汉朝学术牛人夏侯胜。
  
  萧望之在乡下混着的时候,就拜夏侯胜为师傅了。黄霸则是很多年后,和夏侯胜一起蹲监狱,请夏侯胜收他为徒的。如果要排资论罪的话,黄霸应该叫萧望之师兄。
  
  所谓骄傲使人落后,虚心使人进步。萧望之当御史的时候,黄霸才当上太子太傅;萧望之被撤下,转当太子太傅时,黄霸就被刘病已调为御史大夫。这就等于师兄弟俩,互换了工作岗位。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刘病已这个资源分配的工作,做得很是到位啊。
  
  当初,萧望之从遥远的农村,跑到京城奋斗,几经挫折,才混成政治明星,的确很不容易。事实上,要说起黄霸,他也是一肚子曲折,一样几天几夜说不完。
  
  黄霸,字次公,淮阳阳夏(今河南太康人)。黄霸年轻的时候,就挺喜欢法律。他喜欢法律,是因为他想当官。说他想当官,还是轻的,准确地说,是黄霸特别痴迷当官。不用说痴迷,就算他想疯了也没用,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当官的门路。
  
  当官无门的黄霸 ,只好干等。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你可以当个小官,但你必须有一样东西。那个东西,当然就是钱。在汉朝,如果你有钱,可以捐钱进宫当个跑腿的郎官。在汉武大帝末期,因为长期对外征战,搞得他的钱总是入不敷出。后来,迫不得已卖官筹钱。
  
   黄霸听说捐钱可以当官,就兴趣冲冲地去捐了钱 ,补为侍郎谒者。很不幸的是,还没尝到甜头的黄霸,不久就被赶回家了。原因不出在他身上,而是因为兄弟犯罪受牵连被弹免了。
  
  人生,有时候就好像坐钻山车,长期在无限的洞里爬着,好不容易爬出黑洞,见到一缕光明,却被钻进了山洞。明天在哪里,前途在何方,没人给黄霸答案。
  
  这次,黄霸不想干等了,他主动出击,到处探听。终于有一天,他得到一个消息,如果捐谷粮,可以当个小官。于是,黄霸就去交了谷粮,果然当了北长安市一个两百石的小官。
  
  黄霸的这个小官,如果他愿意干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是小官。当时官场的潜规则是,交钱纳粮的,不得任高职。果然,领导给黄霸安排了一份闲职,专门为郡里收粮算钱。
  
  这个工作很滑稽,很无聊,没前途。然而,这个工作油水多多。诺大的北长安市,一年多少钱物要从黄霸手里过去,只要他伸伸手,弯弯腰,当个专啃国家油水的小老鼠还是可以的。
  
  秦朝李斯说,同样是老鼠,仓库里的老鼠和厕所里的老鼠就是不一样啊。仓库里的老鼠,可以高枕无忧的放开大吃大喝,厕所里的老鼠,见到个生人,都要惊恐万状,逃之夭夭。于是信奉老鼠哲学的李斯,一辈子都朝着硕老鼠方向前进,终于当成了秦朝丞相。
  
  没有证据证明,黄霸和李斯一样信奉老鼠哲学。然而黄霸和李斯的人生经历,有着诸多相似。首先,他们都是河南老乡;其次,李斯当初做过上蔡小吏,管过粮仓,黄霸今天的工作性质,跟他无多大出入;再次,李斯当上了秦朝丞相,黄霸后也当上汉朝丞相。
  
  唯有不同的是,李斯碰上一个混帐皇帝赢胡亥,不得好死;黄霸遇见一代传奇明君刘病已,终享天年。历史充分证明,牛人想活得好,不能只靠自己,也得靠命哟。
  
  身居小吏的黄霸,他心里装着一个怎样的梦,无人知道。对黄霸来说,李斯的故事,相信是知道的,然而当年李斯的升腾之路,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当年,李斯起点甚高,拜大师荀子门下,与韩非子同窗,经荀子推荐入秦国求官,终成大器。
  
  仰望高峰,黄霸没有捷径可走。但他却这样告诉自己,就这样走吧,路就在脚下。
  
  经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这是亚里士多德说的。经我一个起点,我就能开阔出一条康庄大道。在中国历史上,有数不清的牛人说过这样的话。在汉朝,说过这话的人,张敞算一个,黄霸也算一个。
  
  于是,黄霸老老实实地干活,诚诚实实的做人。因为工作特别出色,黄霸打破了官场潜规则,节节高升,名声也越来越大,一直升到了河南太守丞。
  
  然而,就黄霸一路顺风顺水的往前迈时,突然刮来一阵风。风力巨大,无人可挡,把黄霸连同另外一个牛人,一同掀了下来,一下子摔进了黑暗无光的牢底里去了。
   那是一阵龙卷风,刮起大风的人,是刘病已。事情是这样的,刘病已刚当皇帝的第二年,就下了一道诏书,要求部长级以上高官及博士等人,为汉武大帝刘彻定庙号和庙乐。于是,汉朝文武百官就集中起来开会讨论,一致同意通过刘病已的方案。没想到,就在这时,有人牛人站起来,大声吼道:我坚决反对!
  
  你猜高喊反对的人是谁?竟然是长信少府夏侯胜。纵观夏侯胜一生,有两大特点:博古通今,建立大夏侯学,学术建树颇多,此为一也;胆比天大,刚正不阿,不奉上,不欺下,九死不悔,此为二也。
  
  夏侯胜反对声音大,理由也是特别充足。他是这样说的:武帝尽管开拓天下,平定蛮夷有功,但是军队死亡甚多,国家经济险被拖垮,旱灾蝗灾,无力救灾,饥民相食。好好一个国家,被搞得气力全无,差点崩溃,直到现在,元气还无法恢复。所以,武帝功少罪大,他根本就没有资格享受庙号和庙乐。
  
  大家都以为,给武帝定庙号和庙乐,那是自然而然的事。今天来开这个会,也就是走形式。也就是坐下来说说话,聊聊天,喝喝茶,举举手,然后拍拍屁股,退朝。现在,长信宫少府夏侯胜竟然跑出来高调反对,还真是没事找抽,实在让人莫名其妙。
  
  夏侯胜有可能是脑袋出故障了,于是众人好心提醒夏侯胜,你别只喊反对,别忘了,这是皇帝下诏书布置下来的任务。夏侯胜却仍然气势高昂地叫道:我知道是皇帝下的任务,那又怎么样。反正我有啥话就说啥话,绝不奉承上面。就算皇帝怪罪下来,死了也不反悔。
  
  见过不怕死的,但是没人见过夏侯胜这样蔑视皇权的。不管夏侯胜是炒作,想博一世英名,还是脑袋出问题,既然他想死,那就成全他吧。于是,丞相御史俩人马上起草弹劾书,要众卿签名,联合弹劾夏侯胜。但是有一个人,却坚持不参与弹劾。
  
  那个人,就是丞相府秘书长(丞相长史)黄霸。
  
  黄霸为啥不肯签名?丞相府的人一听,一下子就糊涂了。不要说丞相府,其他各部部长也觉得黄霸不可理喻。是的,别人不理解黄霸,是因为别人是庸人。还是让黄霸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吧,他之所以力挺侯胜,原因有二:黄霸治世,向来以宽和为上,拒绝酷史作为,这是其一;夏侯胜孤独发声,道出黄霸良知欲望,有必要挺夏侯胜一回,这是其二。
  
  当时的丞相,名唤蔡义。下属不跟领导保持一致高度,的确让人郁闷。蔡义干脆一不做,两不休,连黄霸也列入弹劾名单。丞相府给夏侯胜定的罪名是:非议诏书,侮辱武帝,大逆不道。给黄霸是这样定罪的:知情不报,包庇纵容。
  
  丞相的弹劾书送上去,刘病已很快就做了批复。就这样,黄霸和夏侯胜双双入狱。黄霸以为,既然进了监狱,就等死吧。于是,他等呀等,等了好久,竟然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监狱不说杀,也不说不杀,就这样一直让他们俩在监狱里凉着。
  
  黄霸蹲了好久,突然觉得监狱好无聊。于是有一天,他就向狱友夏侯胜说道:“咱们闲着也没事干,要不这样,您能不能把研究《尚书》的心得和本领传授给我呀。”
  
  夏侯胜半闭着眼睛,摇摇头。黄霸接着问道:“为什么不肯教我?”
  
  夏侯胜微微睁眼,叹息着说道:“咱们都快要死的人了,你学了又有什么用?”
  
  黄霸亦微微笑,说道:“孔夫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先生不会不收我为徒吧。”
  
  这时,只见夏侯胜睁大眼睛,久久地注视着黄霸。在此之前,彼此只闻其名,少打交道。夏侯胜崇尚大道,蔑视一切权威,在这个世界上,他可能是最孤独的斗士。所以,他不明白黄霸为什么挺他一把,被牵连入狱。不过,现在他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小年轻,与他一样,有着敢于追求真理,捍卫道义而献身。
  
  突然之间,夏侯胜的心田涌出了一股温暖的泉水。他决定收黄霸为徒,授他《尚书》。
   三、汉朝第一郡太守
  
  黄霸在监狱呆了三年,学了两年的《尚书》。第三年,刘病已特赦,两位光荣出狱。俩人出狱后,刘病已首先给夏侯胜安排了一个工作。此个工作,特别适合夏侯胜那敢于放炮的个性,就叫谏大夫。黄霸的工作呢,刘病已一时还没想到,是不是先让他在家待业呢?
  
  待业怎么行呢。夏侯胜一看黄霸工作没着想,一下子就急了。
  
  都说,世上有两种关系是比较铁的,那就是,一起蹲过号子的,一起拜过把子的。黄霸与夏侯胜,三年铁窗相对,又互为师徒,关系可谓铁上加铁呀。于是乎,狱友兼老师的夏侯胜,决定找人打点,替黄霸谋个工作。
  
  在汉朝,国家选拔人才,基本靠推荐。等着推荐,不如主动是找人推荐。想找人,没点门路是不行的。夏侯胜混迹长安,也不是一天两天。要说他没门路,基本没人相信。果然,夏侯胜找了个熟人。这个熟人,时任北长安市长。夏侯胜这样告诉他,麻烦你写一封书到皇帝那里,帮我推荐一下黄霸,说他有德有才,就是没有工作。
  
  打通别人的关系后,夏侯胜提起裤腿,亲自跑宫里一趟。然后,当面向刘病已推荐黄霸。这时,刘病已终于松口了,终于肯给黄霸安排工作了。
  
  黄霸的新工作是什么呢?扬州刺史。
  
  在汉朝,中央派到地方的监察官,又称州刺史。这个工作制度,早在几十年前就创立了。创立此岗位的人,是汉武大帝。汉武大帝为了加强中央对地方的监控,除了三辅等七郡外,在全国设立包括扬州在内的十三部。每部设刺史一人分管几个郡国,刺史的主要职务是督察诸侯王、郡守和地方豪强,成为皇帝监视诸侯王动静的耳目。刺史于每年秋冬到所属郡国巡察,当时人称为行部,刺史通过行部以了解下情,岁终则赴京师奏事。
  
  夏侯胜真没白托人,更没亲自白跑一趟。从以上我们可得知,黄霸这个工作,定期跑上跑下,肯定很辛苦 ,但是很有前途。于是,很有干劲的黄霸,在很有前途的扬州刺史位上,狠命地干了三年。三年后,成功地被提拔为颍川郡太守。
  
  在黄霸当颍川郡太守之前,有两个来颍川干过革命,三年后都往上提了。不过,那俩人被提了以后,都被刘病已砍成了死鬼。那两个人,一个是赵广汉,一个是韩延寿。 我们前面已经讲过,赵广汉为了降服颍川豪强,采取互相揭发的手段,结果豪强是被打下去了,人心却被搞坏了。韩延寿来了以后,决定以德治郡,整顿民风,大大成功。
  
  古今多少人,想当官,其实就是想谋个位光宗耀祖,出门骑马,耀武扬威,至于怎么当好官,那都是次要的。黄霸这个人,打年轻就想当官,他的想理是,要当官,就得当个做实事的好官。所谓好官,不是想当就能当的,事实证明,想当好官,得先有个好天赋。
  
  很庆幸的是,黄霸天生具有当好官的天赋。所谓,新官三把火,刚来乍到的黄霸,准备在颍川烧什么火呢?这个问题,黄霸是这样看的:火嘛,肯定是要烧的,但不一定要自己去找火。
  
  黄霸的意思很明显,韩延寿以德为火,燃得不错,那就按他烧的,搬柴扔上去就是了。过去,韩延寿治郡的方针是教化,实在不行了,就装病卧床,直到对方被感化为止。
  
  天才黄霸,并不全学韩延寿。他的治郡策略基本如下:先教化,不行就罚,罚了不行就惩,实在不行了,那就动刀子杀了。
  
  这就叫,先软后硬,外宽内明。事实证明,黄霸这招是很灵通的。三年任期满,中央派人考核全国各地郡守,你猜黄霸得了第几?第一啊。
  
  于是,继赵广汉和韩延寿之后,政绩天下第一的黄霸,从颍川郡太守位上,被提为长安市市长(京兆尹)。之前,赵广汉和韩延年,前后从颍川太守升上去后,都出事了。这回,黄霸会怎么样,不会也被那两个死鬼拉去垫底吧。
  
  真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不久,黄霸果然出事了。
  
  很庆幸的是,黄霸出事,不是与人争胜斗气,所以不是死罪。他出的事,主要是在工作了。不知是水土不服,或是手忙脚乱,黄霸工作接连出错,一错就是两件。第一件:没有上报,擅自征发百姓去修长安市高速公路(驰道)。第二件;征兵送往北军,马少士多,不相匹配,误了军事调度大事。
  
  接着,黄霸就被人弹劾,然后就连续被降工资。长安市长的年工资是两千石,一直降到八百石。降了工资还不够,再接着,刘病已又下了一道诏书:保留八百石俸禄,发回颍川郡再多多煅炼。
  
  三年啊,好不容易在官场上爬上一节,又被打回原地,竟然还降了工资。到底是时运不济,还是这个天下第一郡太守能力,不够牢固?黄霸有些惶惑了。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这是一句很古老的遗言。黄霸要再一次证明,他那个天下第一郡太守名声,并非浪得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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