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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汉朝

_53 月望东山(当代)
  
  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暗示李陵。
  
  那时,匈奴安排的宴席座位,挨着汉使的是李陵,挨着李陵的是卫律。座位是个好座位,极品卫律却是个老滑头。在躲过那个老滑头,的确还得伤一翻脑筋。
  
  不过,立政已经想到了一招。立政趁举杯敬酒时,向李陵屡屡示意。接着,他又故意弄掉佩刀上的环,趁捡环时捏了一下李陵的脚。傻瓜都知道什么意思了。
  
  但是,李陵无动于衷,似乎并不理会。立政真是着急死了。在着急中,宴席结束了。
  
  然而,机会又来了。同样又是宴席,不过招待汉使的,不是单于,而是李陵和卫律俩人。匈奴单于不在场,问题就好办多了。
  
  作为待招一方,李陵和卫律不是以私人身份,而是匈奴领导身份出场的。所以他们俩人特意穿上胡服,俩人头上都顶着发结,看上去,犹如头上长了一颗大石榴。
  
  主客双方,都曾是自己人,所以大家都放开地喝酒。等喝得痛快淋漓之际,立政趁着酒意对李陵大声说道:“汉已大赦,中国安乐,主上富于春秋,霍子孟、上官少叔用事。”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汉朝宣布大赦,霍光和上官桀都举双手,表示您李陵同志回国呢。
  
  李陵再也不能装傻了。
  
  但是,李陵还是沉默不应。他摸着头上的发结,良久,才说了一句话:“吾已胡服矣。”
  
  我已经穿上胡服了,我已不再是汉人了。心流血,汉知否?心还痛,汉知否?物是人非,汉又知否?李陵脸情戚戚然。我仿佛看见,他的内心仍然流敞着一股刻骨的痛。无语,或许是最好的掩饰。
  
  立政看出了李陵内心的挣扎和痛苦。过了一会儿,卫律起身更衣,立政紧紧地抓着李陵的手,说道:“真的,少卿你受苦了。你可不知道,我此趟来,是霍子孟和上官少叔派人专程慰问你的。”
  
  李陵问道:“霍与上官还好吧?”
  
  立政:“还好还好,他们叫我向您传达,少卿回国,不必忧地富贵。”
  
  李陵内心仿佛有一股暖流流过。多少次,他在梦中仿佛听见,归来吧,归来吧,浪迹天涯的游子。然而,梦里醒来总是一场空,唯有流泪枕边湿。苍天啊,有生之年,我总算听到了天外之音的呼唤。
  
  浓浓酒意,般般往事,就要化成脸上的粗泪。李陵强硬地控制着自己。这时,他小声地对立政说道:“我回去很容易,但是我还是担心再次被侮辱。到时又怎么办呢?”
  
  李陵话语刚落,这时极品卫律走进来了。他听见了李陵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认为,起身更衣,这不过是卫律使的小伎俩。主政能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说汉朝大赦的话,他就知道,他们此次不是来谈什么公事的,肯定是来唤李陵回国的。于是乎,他故意抽身而退,让他们将话说明,再迅速调头杀个回马枪。
  
  卫律认为,他很有必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只见他说道:“李少卿是贤者,不必独居一国。当年人家范蠡不就是他要学习的榜样吗?优游天下,不为别的,只为内心自由和尊严而活着。所以呀,你们不必搬出什么故乡来引诱他。”
  
  卫律说完,拍拍屁股,走人了。
  
  立政看着卫律消失的背影,转头问李陵:“难道那个极品说的,正是你心里想的?”
  
  李陵摇摇头,说道:“丈夫不能再辱。”
  
  话说到此,够了。说白了,李陵还是不愿回国。
  
  我认为,丈夫不能再辱,这不过是李陵的托辞。在立政等人面前,他并没有说完不想回国的理由。后来,李陵还给苏武回了一封信。在那篇著名的《答苏武书》里,李陵说出了真话,盘出了不回国的两大原因。
  
  李陵投降,罪小祸大。汉朝诛我老母妻儿,于我恩情义绝,归去何益?此为其一;子卿功高盖世,壮年出使,白发回国。只能得一典属国位,二百万钱。少卿守节之人,奖励如此低微,李陵还会有什么好处呢?此为其二。
  
  世间英雄千万种,千万种英雄,他们寄身于世,都在努力做一件事。那就是,建功立业。纵观李陵家族,从李广到李陵,祖孙三代,无不渴望冲杀战场,建立武功。然而,李广奋战一生,终不能达到封侯之终格目标。
  
  对李广来说,享受侯爵是小事,荣誉则是大事。李陵以为,祖父李广争不到的,他可以得到。所以,他手握五千步兵,仍然勇征匈奴。不为别的,他身上还流敞着李广的英雄的血,他必须为荣誉而战。只可惜,他也失败了。
  
  现在,霍光召李陵回去。在李陵看来,回去容易得很,问题是,他回去还有机会建功立业,封侯扬名吗?苏武苦熬十九年,终不得侯位,李陵的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很显然,李陵已经看到,命运已将他和祖父李广的填梦想彻底粉碎。是一个可怕的绝望的现实。在残酷现实面前,归去与否,还有什么意义?
  
  男儿生以不成名,死则葬蛮夷中,谁复能屈身稽颡,还向北阙,使刀笔之吏,弄其文墨邪?愿足下勿复望陵! 嗟乎!子卿!夫复何言!相去万里,人绝路殊。生为别世之人,死为异域之鬼,长与足下生死辞矣!
  
  公元前74年,李陵卒于匈奴。孤冢野外,尘埃落定。苍茫深处,劲风吹动,世人也再不识,英雄弯弓射杀处。悲夫,李陵!!
    第五十二章 勇敢者的游戏
  
  
  一、汉朝四人帮
  
  我们知道,刘彻当年托孤辅政的人有五个,他们分别是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田千秋。然而,刘彻才走一年,金日磾也跟在他屁股后走人了。于是,辅政的大佬们,就只剩下四个。
  
  千万别误会了,霍光等四人不是汉朝四人帮。如果这样说,至少中伤两个人。一个是霍光,另外一个是田千秋。在辅政的四人当中,霍光是动口的,基本是由他一人说了算的;上官桀举手的,霍光的意见代表他的意见,基本上都举手表示通过。桑弘羊是动手的,搞活汉朝经济,离不开他。田千秋则是拍手的,做事说话,基本没他的份。他的本职工作就是老老实实听话,老老实实拍手鼓掌。整个人儿,摆明就是一个政治看客。
  
  我们都觉得田千秋可怜。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有什么可怜呢?斗胆提了个意见,就被升了官。升了官也无所谓,竟然还一路升,升到不能再升的丞相位。这是一个多么不适应的官位啊。
  
  不适应,那是因为田千秋自认为能力和职位不匹配。但是他又不能挪位,于是硬撑着。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人家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俺当一天丞相当然也可以鼓一天的掌,还有工资领,多安逸的工作呢。
  
  田千秋这不是作戏,他是真的满足。所以,自我满足的田千秋,没有想过去为难别人,别人也不想欺负他。于是乎,他就成了汉朝的典范——不结党,不营私,纯粹一个无用的好人。
  
  田千秋如此一般,霍光也没想去为难他。所以田千秋非但有危机感,竟然坐丞相位的屁股还是稳稳的,没见任何人来踢他屁股和砸他的场。
  
  至于霍光,他也不必结党了。很简单,他足够强大了。强大的人,总是有粘附体的。经常粘附霍光的,当然是上官桀。
  
  上官桀和霍光的关系,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非同寻常。首先,在工作上,他们是友好同志,黄金搭挡。其次,在生活中,他们是婚亲,互通有无。
  
  霍光不是神人,当然不能天天工作。和正常人一样,他也有假期。每当霍光休假的时候,上官桀总是代霍光行使权力。等到霍光休假回来,再将权力移交霍光。俩人如此合作,我们当然可以称他们为友好同志,黄金搭档。
  
  当然,上官桀不是白替霍光跑腿的。他和霍光保持默契,只为做一件事,攀上霍光这棵大树。正所谓大棵底下好乘凉,为了抱紧霍光那棵大树,上官桀决定强强联合,向霍光提出了联婚。
  
  上官桀生有一子,名唤上官安。上官桀向霍光提出联婚,就是要让他儿子上官安,取霍光长女为妻。一点悬念都没有,霍光同意联亲了。不久,上官安就和霍光的长女生下一女。一晃五年过去了,这时上官桀又向霍光提了一个要求。
  
  此要求,很是露骨。按上官桀的意思是,想让他的孙女,也就是霍光的外孙女嫁给刘弗陵。
  
  那年,刘弗陵才十一岁。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放到今天,牛气的话也就是小学刚刚毕业。换成我这等智力晚熟之徒,不过是小学四年级学生。这么一个小朋友,上官桀猴急要将外孙女硬塞给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我们不用明说了,霍光当然也不能明说。然而,霍光却做出一个果断的决定,坚决不同意。他的理由是,俩孩子还小。
  
  霍光做出这个决定时,他心里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
    上官桀在霍光那里吃了一顿闭门羹,心里郁闷异常。没人知道,他多年以来一直苦心经营什么。当愿望如逢春之花,胜利就要在望时,霍光一句不同意,仿若一阵倒春寒,让他寒意由脚由生。
  
  难道霍光看出什么端倪来了?上官桀一想到这,心里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似的,突然揪紧了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计划,他怎么能看出来。退一万步来讲,霍光看出啥门道来了,难道叫我上官桀放弃所有,前功尽弃?
  
  回答是,绝对不可能。
  
  在通往未来的未知路上,只有单行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棋走到这一步,再难再苦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于是,仿佛被霍光一掌打进冰窟里的上官桀,马上想到了一个人。
  
  上官桀想到的人,名不响声不大,但很管用。这个人,人称丁外人,河间国人。
  
  古今以来,所有行大阴谋者,从来不主动出面。横在所谓做大事者与外界联系的,主要有两种人,一种是代理商,一种是马仔。上官桀江湖名声太响,不能动作太大。他的儿子上官安代他出面,找到了丁外人。
  
  丁外人不是什么人的马仔,却是个地道的代理商。谁的代理商?鄂邑公主的。鄂邑公主是谁?皇帝刘弗陵的姐姐,因她嫁给盖侯王充,故也称盖长公主。丁外人和鄂邑公主是什么关系?情人。
  
  上官安办事很是干脆,他开门见山地对丁外人说道:“如果你能让盖长公主把我女儿弄成皇后,俺上官全家倾力帮你封侯。”
  
  所谓代理商,从来都是替人办事,收取中介费的。丁外人行走江湖多年,第一次听说替人办事,自己赚的是大头,这是多么划算的一笔交易啊。于是乎,丁外人想都不想,就将活儿接下了。
  
  很快的,上官桀接到丁外人回话,说盖长公主极愿望成全刘家小朋友和上官家小朋友的好事,你就在家等着好消息吧。
  
  果然不久,宫里下来一道诏书,封上官安五岁女儿当了十一岁的小皇帝刘弗陵的婕妤。婕妤,是汉朝皇帝小老婆群中的第一级,它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
  
  公元前83年,春天,三月二十五日。刘弗陵封上官婕妤为皇后。再过一年,刘弗陵又将岳父上官安,封为桑乐侯。
  
  上官桀知道,刘弗陵所下诏书,封皇后也好,封侯也好,全都是经过霍光头点的。霍光为什么能点头?很简单,他妥协了,是盖长公主逼他妥协的。所以,上官桀还欠盖长公主一个人情,全家人必须向人家表示感谢。当然,上官桀父子不是务虚,当初答应要给丁外人弄个侯爵,现在还没落实。
  
  欠钱还钱,欠债还债。上官桀全家出动,轮翻游说霍光,说丁外人怎么怎么的,能不能封他一个侯爵?然而,霍光雷打不动,说来说去,只有三个字:不同意。
  
  我认为,霍光此举,不是要跟上官桀抬扛到底,要怪只能怪上官官当初给人家出的筹码太高了。
  
  自汉朝开国以来,如果想被封侯爵,得有两个硬条件:一是武功;二是手腕和运气;三是皇戚。要想建立武功,就得上战场,有敢问脑袋路在何方之勇。事实上,舍命冲锋还不够,还必须有成果,不然脑袋赔了也是白赔了。李广就是典例,纵横沙场几十年,拼到最后一场空。最后,只能带上没有封侯的遗憾,愤然离世。
  
  当然了,没上过战场,没留下武功,有人也照样封侯。君不见,当初公孙弘大器晚成,登顶丞相之位。汉武大帝刘彻见其身份卑微,封他侯爵。从此,公孙弘开了当上丞相就能被封侯的风气。正因为此,田千秋捡了一个大便宜,当上丞相后也被封了侯。然而,总结公孙弘和田千秋俩人,我们可以发现,要想封侯,你没有公孙弘的手腕,必须有田千秋的运气。
  
  当然,如果你是皇戚,问题也就简单了。皇戚被封侯,那是汉朝的光荣传统了。当年,周亚夫拿出刘邦当年封侯规矩,死拦孝景帝刘启,说皇帝不应该封王太后家亲戚。可最后又怎么样?不该封的还不是封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周亚夫长的什么脑袋嘛。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霍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问题是,规矩要改,也不能太过离谱。丁外人要被封侯,就像今天的我们要评职称,多少也得有些像样的条件吧。那么,丁外人任什么条件被封侯呢?他有武功吗?没有。他是丞相吗?不是。他是皇戚吗?废话。
  
  汉朝三大封侯标准,丁外人一样没有。难道,就凭他是盖长公主的地下情人,就封他侯爵。此事传出去,不要说汉朝人,估计连匈奴人都要笑掉牙齿。
  
  现在,我们可以替霍光下一下结论了:丁外人要想封侯,简直就是胡扯。
    现在,无论是上官桀父子,还是丁外人,或是盖长公主,也都发现,当初上官安许诺给丁外人封侯,的确是胡扯过头了。
  
  那怎么办?
  
  很好办。既然丁外人封侯是胡扯的,那么升官总是可以的吧?于是,上官桀又到霍光,提了一个条件:可不可以给丁外人腾出一个光禄大夫的官位?
  
  在汉朝,大夫为皇帝近臣,分为三个等次。分别是中大夫,太中大夫,谏大夫。没有固定员数,也没有固定职务。但皇帝有需要,必须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汉武时期,刘彻改中大夫为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
  
  对上官桀来说,帮丁外人只捞了一个替皇帝跑腿的工作,似乎有点对不住人家。但是,千万别小瞧了光禄大夫这职务。当年,霍光也是从光禄大夫一路干上来的。
  
  所以,在汉朝,只要当了光禄大夫,就等于一只腿踏进部长级高官行列。将来只要丁外人两只脚踏进众卿队伍,离丞相也就不远了。当上了丞相,封侯不也是挺自然的事吗?
  
  这招这叫,迂回战术,长远之技。妙,实在妙啊。
  
  事实上,情况一点也不妙。霍光问上官桀,想让丁外人当光禄大夫是吧。我现在可以明白地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算起来,上官桀这是第三次求霍光办事了,却一件都没办成。是的,面子丢得实在大了。上官桀满腔的怒火,仿佛只要一根稻草点燃,即可喷涌而出。
  
  想当年,上官桀位列九卿,霍光还不过是个奉车都尉兼光禄大夫,俩人成俯仰之势。如今,上官桀是左将军,上官安当车骑将军,皇后还是自家亲女儿。举汉朝天下,上官家族可谓权倾天下。尽管如此,竟还只能看着霍光给颜色,简直是逼人太甚。
  
  给你脸,不要脸。那么,就只好翻脸了。
  
  上官桀认为,上官家族的生存空间和升值空间,受到了霍光的严重压抑。要想往前,必须将霍光扳倒。然而,上官桀又清理地看到,仅靠上官家族,根本就动不了霍光那块巨石。所谓路有不平,众人铲。这时,上官桀想到了一个人。
  
  上官桀想到的人,是桑弘羊。事实上,辅政以来,桑弘羊没少出过力。马克思说,经济基础决定于上层建筑。所谓经济基础,就是发展生产力,发展生产力。这些年来,桑弘羊为了搞活汉朝经济,还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经济研究会。这就是历史著名的盐铁会议,后来形文《盐铁论》。
  
  客观地说,没有桑弘羊的主导,就没有汉朝经济的迅速恢复。然而,作为辅政四大常委之一,作为汉朝功勋人物之一,桑弘羊却活得很压抑。没人想到,和上官桀一样,他也是被霍光压得死死,一动不动。
  
  事情是这样的,桑弘羊认为,自己替国家挣了不少钱,国家多少有些回报吧。所以,桑弘羊就对霍光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说自己亲弟工作不好,能不能给他换个好工作。所谓好工作,就是要霍光给他腾出一个官位了。桑弘羊认为,这应该是小事一桩。没想到,他话一出,霍光想都没多想,就将他拒绝了。
  
  这下子,桑弘羊也被霍光搞得很没面子。贡献再大,还挂名辅政,那又有什么用?整了半天,内部根本就没有民主,全都是由霍光一人说了算。这是什么道理嘛,活是大家一起干的,话怎么就你一人说了算呢。
  
  然而,道理说不通,话却也不能说出口。桑弘羊仿佛被打掉牙,只好烂到肚子里,他闷了一肚子的气。没想到,就在桑弘羊郁闷不得泄时,上官桀找到他门上来了。
  
  俩人一见面,互诉衷肠。最后,俩人得出两个结论。数天之下,霍光不是只跟上官桀一个人过不去,也不是跟桑弘羊过不去,他简直就是目空一切,跟所有看不顺眼的人都过不去了。这是其一。仅靠上官桀和桑弘羊俩个辅政常委,一样不能扳倒霍光。要将他从台上掀下来,必须多找几个帮手。这是其二。
  
  那么,找谁去呢?
  
  事实上,找谁谁,上官桀心里已有有底。伟大的中国人,很早以前就发明了一条千颠不破的政治原理:敌人的敌人,永远是我们的好朋友。根据这一阶级斗争理论,上官桀和桑弘羊一起找到了两个重要人物。
  
  一个就是刘弗陵的姐姐盖长公主,一个是刘弗陵的哥哥燕王刘旦。霍光不给丁外人找工作,等于打了盖长公主一只脸。这只脸不是白打的,盖长公主一直寻找着机会大打出手。霍光坏了刘旦造反的大计,等于毁了刘旦当皇帝的光辉前程,这个仇恨是要报的。
  
  于是,由上官桀迅速牵头,上官桀,桑弘羊,盖长公主,刘旦秘密聚集,开会讨论,共商对付霍光大计。现在终于明白了吧。以上四人联盟,就是传说中的汉朝四人帮。
  
  一场好戏,即将开场。
   二、上官桀!!
  
  所谓汉朝四人帮会议,开得异常成功。四人意见,高度统一,四人情绪,空前激动。其中最为兴奋的,当数燕王刘旦。
  
  过去,刘旦想造反流产,原因有二:一是造反队伍,缺乏造反之才,二是汉朝中央,无人支持。造反失败的这些年来,没人知道他忍受着怎样的痛苦。此中痛中,犹如身上流脓,心里流血,却无处疗伤。如今,上官桀一声呼唤,仿佛春风佛脸,药敷伤口,心中愉悦,怎样一语说尽啊。
  
  四人会议,主旨是搞掉霍光。搞掉霍光,刘弗陵作为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孩子,自然也跟着倒掉。那么,反霍光的结果,就是推出新的皇帝。谁来接任这新皇帝呢?当然非刘旦莫属。
  
  这正是刘旦最为兴奋之处。所以,会议结束后,他给上官桀,盖长公主,以及桑弘羊送金赠银,以作酬谢。作为回报,上官桀亲自策划,准备行动。
  
  于是,上官桀等三人以燕王刘旦名义,准备向刘弗陵上书。所谓上书,就是告状。告状内容,主要有以下两条:霍光出行检阅,完全是天子仪式,这是罪一;霍光任人唯亲,这是罪二。主要表现于,苏武被扣匈奴近二十年,好不容易回国,却只得一典属国职位。而另一人,要名无名,要功无功,却被任命为搜粟都尉。此人,名唤杨敞,此前曾是霍光的秘书。
  
  状词写好,上官桀按住不发。很简单,此时上访,霍光把关,告也是白告,还会露出马脚。所以,上官桀耐心地等,等霍光休假。
  
  还是老规矩,霍光休假,权力自动移交上官桀,任何事由他说了算。不久,霍光休假,上官桀认为,他的机会来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首先,有人呈交状词,上官桀看都不看,直奔刘弗陵处。他以为,只要小朋友刘弗陵一声喝令,他和桑弘羊立马跳上,将霍光拿下,然后大功告成。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出乎上官桀的地方,竟然是刘弗陵。原因是,他低估了这个才十岁出头的小朋友。小朋友看到状词后,看了一遍,就笑了。然后将案子压子,不语不发。
  
  奇怪,实在太奇怪了。刘弗陵为什么不哼声?上官桀心如热锅上的蚂蚁,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乎,在他焦急地等待中,消息马上传到了霍光耳里。
  
  第二天,霍光迅速回朝。
  
  然而,回朝的霍光,没有直奔刘弗陵处。他像一只惊怕的老鸟,战战兢兢地停在画室,等待皇帝召见。此时,金銮殿上,刘弗陵准备早朝。上官桀来了,桑弘羊也来了。
  
  刘弗陵问上官桀,霍大帅人呢?不是通知了要来开会吗?
  
  上官桀答,他人已经来了,正在等侯室里。但听说燕王刘旦告他,不敢进殿。
  
  刘弗陵果断说道,叫霍大帅进殿。
  
  一会儿,霍光进殿。很是意外,霍光上殿,没有大声吼叫,也没有痛哭流涕喊冤。而是一到殿上,马上脱下官帽,长跪地上请求刘弗陵治罪。
  
  刘弗陵叹了一声,说道:霍大帅,起身吧。你没有罪过,治你什么罪。
  
  刘弗陵一语既出,左右惊骇。霍光不敢相信地看着刘弗陵,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刘弗陵又说道:霍大帅,别紧张。请把官帽戴起来吧。那告你的状词,明显是托儿写的假词,根本就没有你什么事。
  
  霍光又一惊,问道:假的?陛下怎么知道状词是假的?
  
  刘弗陵得意地笑了。接着说道:你在长安东门检阅军队,不过是近几天的事。征调各军指挥官,还没有超过十天。燕国距离长安,隔着千山万水,他不是顺风耳,更不是千里眼,怎么会知道呢?所以我断定,告你状的,肯定是假的。还有,以燕王刘旦名义告你的人,还说你调动军队是准备造反。事实上,霍大将军要想造反,还需要什么指挥官吗?
  
  所有人,包括上官桀在内,都被刘弗陵英明果断地推理骇住了。哎哟哟,人小鬼大,那个谁谁谁把人家当傻瓜看,人家才把你当白痴看呢。
  
  顿时,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了上官桀的头上。阴谋被识破,霍光较真起来,刨根问底,他还能藏住狐狸的尾巴吗?
  
  接下来,刘弗陵表现更让上官桀惧入肝脏。刘弗陵坚定地说道,一定要抓住那个告假状的人。
  
  上官桀一听,本能地跳出来,对刘弗陵说道:那不过是小事一桩,陛下不必火急攻心。慢慢来,还是先歇会吧。
  
  刘弗陵一听,摇头拒绝了上官桀。他说道:天都快要被捅破了,还是小事。废话少说,立即行动,逮捕告状的托儿。果然,刘弗陵一说完,就下令追捕。
  
  霍光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霍光永远记得,少年天子刘弗陵果断出手,拯救他于泥潭之中,那是公元前80年的秋天。那年,刘弗陵才十五周岁。刘弗陵所作所为,让霍光终于看到了,什么叫后生可畏。
  
  然而,上官桀搞掉霍光的阴谋被刘弗陵粉碎后,他背部仿佛挨了一剑,时时都痛在心头。更可怕的还有,刘弗陵竟然还放出狠话,说如果有人想再诬蔑霍大将军,我就让他连坐,全家死光光。
  
  上官桀一听,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泼下,从头凉到脚。难道,就这样让霍光永远骑在他们头上拉屎?如果就此罢休的话,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找块豆腐直接撞死算了。
  
  很快的,苦闷异常的上官桀再次喊来同志们,又秘密召开了一次四人帮会议。会议成果很大,四人帮总结出了,当前国内的主要矛盾,还是阶级矛盾。所谓阶级斗争,就是四人帮和极权主义者霍光的矛盾。要搞掉阶级敌人霍光,除了暴力革命,别无他法。
  
  最后,他们制定了一套暴力夺取政权方案。大约如下:由盖长公主设宴,邀请霍光赴宴。然后,在宴会上一次性解决,伏杀霍光。再然后,罢黜刘弗陵,迎接刘旦即位。
  
  多妙的阴谋啊。刘旦兴奋得就差没飞起来了。于是,刘旦当即向上官桀许诺,一旦夺取政权成功,他第一个就是给上官桀封王。
  
  上官桀一听,就乐了。
  
  别被上官桀的笑,蒙蔽了双眼。刘旦以为,在他通往帝王之路上,上官桀俯首甘为孺子牛,真可谓可歌可泣,缘份啊。事实上,刘旦中计了。
  
  有些人活着,注定为忽悠别人而活生;有些人活着,注定被人忽悠而死。在上官桀看来,他是前者,后者是刘旦。因为,上官桀的阴谋,真正的意思是这样的:利用盖长公主,先干掉霍光,废除刘弗陵;然后引诱刘旦进长安城,再将他干掉。最后,真正坐上皇帝位的,才是上官桀。
  
  这才是真正奇妙的千古阴谋啊。
  
  我认为,从纯技术角度分析,上官桀不愧为老江湖。摆设此招,技术含量的确很高。然而,数千古风流人物,赢得天下的,不仅靠技术手段,还必须具备某种神秘的东西。
  
  那神秘的玩艺,就叫天命。
  
  千古以来,似乎天命都是皇帝拿来忽悠天下的。说什么他天生的命,就是做皇帝的,娇魔鬼怪想挡都挡不住。要不然天下多是英雄人物,偏偏是他做了皇帝呢。
  
  皇帝天命论,的确很让人费解。我是唯物主义论者,在我看来,天命固不可迷信,但对于它,我们必须保持一种敬畏的态度。
  
  从另外一个角度讲,天命也可以叫他运气。而上官桀缺的,恰恰就是一个好运气。就在他踌躇满志,准备放手一搏时,老天给他送来了一个坏运气。这个坏运气,就是四人帮准备搞掉霍光的阴谋泄露了。
  
  此中过程,实在富有戏剧性。事情大约如下:盖长公主开完会后,那嘴长得不严,不知怎么的,阴谋就被传出去了。获取四人帮即将造反消息的人,是盖长公主某舍人的老爹。老人家一点也不含糊,马上就跑去报告大司农杨敞。
  
  杨敞,就是那个给霍光当过秘书,霍光迅速给他升官后,之前曾被上官桀当作任人唯亲之罪告了上去。告密的老人家认为,杨敞是霍光一手提起来的,他应该替霍光排忧解难。然而,谁也没料到,杨敞是个胆小鬼。当他接到密报后,竟然没有传达,反而声称有病,搬家他处养病。
  
  这实在太不像话了。老人家想想,气得真想骂娘。他等了半天,才知道杨敞跑了。没办法了,想骂都找不到人了。于是乎,老人家转身抬腿,找另外一个人告密去了。老人家新找的人,相当靠谱。此人名唤杜延年,时任谏大夫。
  
  公元前80年,九月一日。霍光宝剑出鞘,迅速逮捕上官桀父子,桑弘羊,盖长公主的老情人丁外人等人,诛杀宗族。盖长公主闻听阴谋败露,自杀。消息传到燕国,刘旦想发兵。燕国国相告诉他,举一人之力反天下,是自讨苦吃。现在动手,太迟了。于是,刘旦沮丧至极,自杀。
  
  汉朝四人帮,就此被粉碎。上官桀那光辉远大的皇帝梦,化成泡影,随他踏上了绝望的地狱之路。
  三、不安的田千秋
  
  上官桀死了,四人帮倒了,汉朝又恢复了平静。事实上,这仅仅是错觉。平静的河面下,仍然涌动了一股不安的流水。霍光认为,平静是假象,接下来,他还有好多事要做。
  
  霍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行功论赏,提拔了一批干部。在这批新崛起的名单中,有两个成了霍光主导汉朝大势的骨干人物。一个是杜延年,一个张安世。
  
  杜延年和张安世,他们父亲都当过御史大夫。杜延年的老爹是杜周,张安世的老爹,则是大名鼎鼎的,被喻为汉朝第一酷吏的张汤。
  
  霍光认为,杜延年有忠节,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救了自己一命。所以提为太仆,兼任右曹和给事中。给事中,不是独立官位,而是一种加官。霍光给杜延年弄了这一加官,可谓意味深长。
  
  所谓给事中,有别于侍中。侍中,就是专门在皇帝身帝服役,做的是端茶,倒水,点灯,拿痰盂,提尿壶低等工作。然而好处仍然多多,那就是长期跟皇帝混脸熟,容易被封官。
  
  给事中,则不能亲近皇帝,只能到皇宫内指定的地方处理公务。那么,杜延年要到皇宫内上班,就只能到皇宫秘书署。因为,右曹隶属皇宫秘书署。到此,终于明白了吧。霍光特此让杜延年兼任两职,就是赋于后者参加重要事务权力。
  
  张安世,不像老父张汤狡诈多端,其品行纯厚,自刘彻时代就任尚书令,兢兢业业,默默无闻,任劳任怨。在霍光看来,少说话,多做事,向来都是为官之道的优良品质,自己二十年如一日,就是这样混出头的。张安世类已,可以重用。于是乎,霍光升张安世为右将军兼光禄勋,当自己的副手。
  
  领导培养下属,等于给自己安上手脚。霍光认为,现在杜延年等人站稳了脚跟,该是他们替领导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两年后,即公元前78年,霍光新行动开始了。首先是,桑弘羊儿子桑迁逃亡在外,投靠了老爹从前的一个部属侯史吴。不久,桑迁被捕,诛杀。再不久,汉朝赦天下,侯史吴主动自首,说他不该窝藏桑迁。
  
  审判侯史吴案子的人,有两个人。一个是延尉王平,一个是少府徐仁。他们俩一致认为,桑迁不过是受他爹牵连,桑迁本人没参加造反,所以不算是重犯。而侯史吴不过是窝藏一个普通逃犯。按汉朝赦天下条例,侯史吴属于赦免范围,不治罪。
  
  案子审完,王平和徐仁准备放人。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有一只神秘的眼正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古今中外,政治斗争,无非两种:一是化简单为复杂,以便扩大打击面。二是将复杂为简单,以便减少打击面。此中两种势力,似乎从来难以妥协,不斗个天昏地暗,分出胜负决不罢休。
  
  或者王平和徐仁认为,桑迁一案,不应小事大做,点到为止。但是,霍光就不这么看了。霍光认为,大鬼四人帮倒了,可是大鬼阴魂未散,小鬼仍然乱窜。所以当前之急,必然打除大鬼势力,净化中央政治空气。
  
  霍光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扩大打击面,搞死一个算一个。然而从王平和徐仁审侯史吴一案来看,明显有悖于他的主张。按以上阶级斗争理论,凡是不认可本阶级立场的,都是阶级敌人。用这一理论来检查延尉和少府,他们明显属于阶级专政对象。
  
  既然这样,那就整吧。怪就只怪,以上两位没有认真深入研究领导政治主张和意思。果然不久,有人跳出来要弹劾王平和徐仁两位部长。
  
  弹劾以上两位的人,是待御史。他认为,桑迁熟读五经,深知春秋大义,知道老爹造反却不加劝阻,跟他自己谋反有什么区别。而侯史吴当过汉朝三百石低级官员,藏匿重犯,罪加一等。按汉朝赦令,叛乱犯不属于特赦范围。延尉王平和少府徐仁对侯史吴一案,避重就轻,简直等于包庇叛徒。
  
  侍御史弹劾词一出,有人就立即紧张起来了。紧张的人,是丞相田千秋。田千秋所以紧张,是因为人家弹劾的人中,有一个是他的女婿。那女婿,就叫徐仁。
  
  汉朝牛人东方朔曾经说过,大隐隐于朝。多年以来,田千秋过的是大隐的生活。他身居丞相高位,事事漠不关心,高高挂起。这等从政之道,我们称他为混功。田千秋混了这么多年,没有辜负时光,他早培养出高度的政治嗅闻。天上刮什么风,他基本断定能下什么雨。
  
  所以他认为,侍御史意指徐仁,实冲着他田千秋而来。此招政治伎俩,就叫砍树法。凡是砍树者,先去树叶,后拔主根。徐仁是枝,田千秋就是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用多说,侍御史胆敢弹劾上司田千秋的女婿,肯定有人撑腰。举看汉朝,有几人敢在丞相头上动粗,除了霍光还会有谁呢?
  
  田千秋一想到这,心中不禁恐惧,不禁悲凉。混了这么多年,自以为能混成自然死。没想到四人帮一死,霍光注意力竟然转移到自己身上,简直是要拉他姓田的去陪葬。
  
  顿然之间,田千秋仿佛感觉到,有一只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咽喉,窒息欲死。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屁股稳稳的田千秋,人生第一次感到恐慌了。
   顿然之间,田千秋仿佛感觉到,有一只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咽喉,窒息欲死。现在怎么办?曾经屁股稳稳的田千秋,人生第一次感到恐慌了。
  
  慌忙之中,田千秋觉得脑袋总是不够用。心中乱如麻,仿佛千万只蛇在里面爬着,弄得他毛骨悚然。然而,恐惧永远是力量的源泉之一。这时,田千秋总算找出了一招。
  
  他认为,要保住自己头上这颗人头,必须保住女婿徐仁和延尉王平。保住他们俩人,就必须要保住侯史吴。保住侯史吴,就得无条件替他辩护,咬定他无罪。如果要替侯史吴辩护,等于和霍光撕破脸皮,潇洒斗一回。
  
  一想到这,田千秋心中不由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壮。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软蛋,竟然还要在临死前硬汉一回,不容易啊。冥冥之中,这是命运的安排。在命运这趟单程列车上,他必须挺直身子,勇往直前。
  
  生存还是死亡,没力气回答这个问题了,干活吧。于是,田千秋立即行动,秘密召集了一个部长级扩大会议。汉朝所有部长级以上人员都到场,除此之外,还有汉朝的博士官。
  
  田千秋喊这一帮人来开会,主要是讨论侯史吴犯的罪,到底算不算叛乱罪。田千秋此举,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希望他的部属能够替他排忧解难,想出法子洗去侯史吴的叛乱罪名。罪名一洗,徐仁就得救了,他田千秋当然就有能继续有机会练混功。
  
  当然,田千秋也知道,他此举行为可谓是豪赌。不通知霍光,擅自召部长们开讨论会,后果那是很严重的。然而,严重也要拼。就这样,今天就看部长们的表现了。如果有人替他说话,那这个会还算没有白开,丞相这位还不算白混。
  
  很快的,结果出来了。这个结果就是,部长意见高度统一,会议十分失败。这个结果,大大超出田千秋的接受范围。所谓部长意见高度统一,就是一致痛骂侯史吴不是东西,早就应该判他死罪了。
  
  看来,田千秋脑袋不够用,部长们头上长的,还是够用的。关键时刻,田千秋想召集他们开会,目的就是想拉他们下水。想下水,很容易,不过要拉别人一起下水,还是拉倒吧。
  
  此情此景,田千秋真想在地下挖个洞,直接钻进去算了。
  
  事实上,今天这个结果,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怎么说呢,尽管一直在位上混,多少他还是个丞相。然而没有一人替他说一话,的确超乎想象。田千秋感觉他会输,没想到会输得这么惨,郁闷啊。
  
  所谓情理之中呢,就是形势逼人。秦朝赵高牛逼哄哄的时候,还当着赢胡亥的面,搞出一个前无古人的指鹿为马事件,竟然没几个敢跟他唱对台戏。如今,霍光和田千秋力量对决,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飞着,一个在水里淹着。大家全都替霍光说好话去了,一点也不意外。
  
  到了这个时候,田千秋只好摊牌认输了。于是,他只好叫人将部长们讨论的结果,写成报告,专程向霍光送去。
  
  果然,霍光一听说田千秋背着他放了一枪,一下子就火大了。给你脸,你不要脸,偏偏还吃了豹子胆,撑着干一场。既然你想死得快,那就成全你吧。
  
  于是,霍光立即派人逮捕延尉王平和少府徐仁。消息传出,满朝震动,谁也没想到,霍光动真格了。如果这样,下一个被扔到牢里的,非田千火不可了。
  
  一想到自己的老领导就要光荣退休了,部长们心里甚是难过。然而就在满朝坐待田千秋受难的消息时,突然,只见天空雷电啪啦一响,平地里就跳出一个人,将田千秋救下了。
    四、寻找傀儡
  
  公元前74年,霍光特别的孤独。孤独的原因在于,对手走了,不是对手的也走了,连他的朋友也跟着走了。这年夏天,四月十七日,刘弗陵崩于未央宫,年仅二十。
  
  刘弗陵英年早逝,对于生者霍光是一个极大打击。此时,估计死灵刘彻老人家在地下闻知此讯,更是痛得翻滚。什么世道,该走的都走光了,不该崩的却也崩了。
  
  霍光一时真是手足无措。首先是,刘弗陵腾出来的空位,由谁来坐;其次,属于他的这个时代,汉朝到底走向何方,他心里没底。不要说后面的问题,仅选任新皇帝,就让他头大了。刘弗陵走了也没关系,问题就在于,他连个儿子都没生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既然这样,就只能翻开血统谱,看看哪个最为合适。如果按血统论,那非刘胥非属了。刘胥是刘彻儿子群中,最具生命力的一个,目前只有他一个人还在世上瞎活着。
  
  霍光知道世上有一刘胥,但他什么都没说。很快的,他召开了一个部长级会议,跟众卿磋商物色新皇帝人选。没想到,在会上果然有人提议立刘胥为皇帝。这时候,霍光想闭嘴都不行了,他不得不表态。
  
  霍光的意见是,让刘胥当皇帝,肯定不妥。原因很简单,刘彻生前,就特不喜欢刘胥这厮。因为刘胥除了好玩好斗,基本无学无术。
  
  事实上,此翻意见,只是摆在桌面上的话。霍光不选刘胥,原因有二:首先,刘胥本不是什么好鸟,德才不兼备,及壮年登皇帝,那还得了。其次,刘胥和刘旦是同母兄弟,刘旦被霍光整死,难道刘胥上台会放过霍光?
  
  如霍光所料,刘胥的确不是什么好鸟。须不知,一直以来,刘胥两只眼睛轮流值班,盯住刘弗陵不放。他之所以盯刘弗陵这么紧,是因为他发现了新情况。这个新情况是,刘弗陵年纪越来越大,却始终不见的女人们替他生出一子。
  
  如果刘弗陵生不出儿子,那他这个当哥哥,希望可是大大的。于是乎,刘胥天天祈求苍闭眼,少管闲事。同时,他还请来女巫,诅咒刘弗陵断子绝孙。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刘弗陵断了子,绝了孙,还崩了命。这下子,刘胥乐坏了。是的,天堂仿佛就在眼前,只欠一步,就可登堂入室了。
  
  然而,刘胥却不知道,他有当皇帝的机会,却没那个命。霍光犹如拦路虎,让他半步也不得前。更可怕的是,霍光已将目光锁定了一个新人选,要彻底断了刘胥的野心。
  
  霍光瞄上的人,名唤刘贺。你可以不知道刘贺,但你应该知道昌邑王刘髆,刘贺是刘髆费了不少力气生出来的。如果还不知道刘髆,那也没关系,你肯定知道另外一个与他关系密切的人。那个人,就是正邪两不立的李广利。
  
  曾记否,李广利当年出征匈奴,临走前强烈建议刘屈髦丞相,力扶刘髆登太子位。没想到的是,李广利在前线奋战犹酣之际,后面却传来坏消息。刘屈髦受巫蛊牵连,同时立太子的阴谋又泄露,被拉出去斩了。因此,李广利走投无路,最后投了匈奴。
  
  在那场恐怖事件中,刘彻放过了刘髆。尽管如此,太子之位,彻底与刘髆无缘了。后,刘髆卒,其子刘贺接班,当了昌邑王。
  
  然而,刘胥和刘贺俩人,从辈分上说,一个长辈,一个是晚辈。而我们知道,汉朝的继承皇帝的规矩是嫡长制。没有嫡,就应该立长。霍光要立刘贺,废刘胥,废长立幼,凭什么呀?
  
  的确,这是个头痛的问题。封建王朝,凡是上位者,必须正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天下不服。霍光如果不能从理论上解释废长立幼的合理性,冒然迎立刘贺,接下来就算刘胥不闹事,也不知道哪个人会跳出来惹事生端。
  
  事实上,要解决这事,也不是很难。所谓理论,全在嘴上,就算你会不会说。当然,这话不必霍光查经阅典,亲自张嘴。此时,有一宫延郎官主动给霍光上了一道书,引例论证了废长立幼的合理性。
  
  郎官主上书,那是胡扯。我认为,这不过是一场戏。霍光是导演,郎官不过是台上蹦的。那郎官引的周事,说了两例废长立幼的故事,最后还总结说,古人都能做的,我们当然能做。只要合适当君王的,怎么能管他是长是幼呢?
  
  郎官这道奏,霍光仔细看了,并做了批阅,然后转丞相。田千秋走后,汉朝新换了一位丞相。谁也没想到,这新丞相竟然是那个胆小怕事的杨敞。
  
  杨敞看了,又转众卿传阅。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废长立幼,迎立刘贺。很快的,上官皇后下诏书,派少府和中郎将等人,迎昌邑王刘贺进京,准备登基。
   刘贺,生于公元前92年,他当昌邑王的时候,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刘贺这辈子,说苦不苦,说不苦也挺苦的。他有娘生,却没爹养,打小就是一顽童。长大后,像现在的话来说,简直就是一问题少年。
  
  首先,他不爱读书,特还特玩,而且还玩得特别疯。哪里好玩,就扑哪里去,简直是玩一行爱一行。除此之外,还特好吃。一个人吃不过瘾,召人陪吃还不过瘾,甚至还跑到厨房见肉就啃,海喝不止,仿佛他前辈子就没吃饭过似的。
  
  其次,这厮还特无礼。作为贵族,两个六艺是必须精研的。第一个六艺,就是《诗》《书》《礼》《春秋》《乐》《易》六部典籍;另一个六艺就是礼、乐、射、御、书、数等六种基本技能。贵族以俩六艺要求子弟,无非就是是将他们培养成德才兼备的贵族接班人,如果命好,说不定还能混个皇帝侯选人。
  
  然而,从小缺乏管教的刘贺,简直就是一匹没装过笼头的野马。要才无才,要德无德,简直就是不像话。不像话也没关系,只要自己快乐就行。所以,刘贺丝毫没有愧疚感,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该怎么吃还是怎么吃。甚至有时候高兴,还要带一帮人野外飚马,丢命的事都不怕的。
  
  刘贺所作所为,有些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替他着急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王吉,一个叫龚遂。王吉是昌邑王国的中尉,龚遂是昌邑王国的郎中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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