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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

_48 猫腻(当代)
那和尚一举步,一抬足,然后缓缓放下足尖,这便完成了凡人所以为的一步。
只是……落步时,原本在鄱阳湖南面的那位僧人,脚尖便已踏到了鄱阳湖万倾碧波的正中央!
看不出这僧人如何动作,也没见他破风而飞,他只是轻轻踏了一步……这一步便跨过了半片鄱阳湖!
这等神通,岂是人间能有?
秦梓儿面色一凛……
此时的她若唤出仙诀,或者也能在刹那间横越鄱阳湖。但绝对不可能像那个僧人一般轻松自如,不施外法,抬步举步,便已过湖。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神通,而应该是某种境界。
极高的境界。
……
……
看着僧人的方向,应该是去追易天行的,秦梓儿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她不知想了些什么,美丽的脸庞上浮出一丝坚毅之色,接着双手自缚,食指尖微微一触,幻出道家紫薇诀护住自己全身,身影缓缓消失在空中。
这些动作看似极慢,其实只是一刻之间便全部完成。
待她的身体重新浮现在鄱阳湖正中心的水雾中时,那位梅岭下来的僧人恰恰只是微微抬膝,准备走下一步。
僧人忽然看见面前多出来一个生的极清丽的女子,微微一笑,刚刚抬离水面的脚掌,便这样悬空着。
秦梓儿敛气宁神,行了一礼,恭敬道:“晚辈参见大师。”
那僧人生的面相寻常,僧袍自也寻常,浑身上下毫无古怪气息透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就是一寻常人。
他微微侧头,微笑问道:“你识得……我?”
秦梓儿还以动人微笑道:“大师不是梅岭上的马生大师吗?”
僧人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秦梓儿是想帮易天行拖上一拖这人的速度,她笑着说道:“晚辈秦梓儿奉家父秦临川之命,前来拜访大师。”
此时夜深露未重,就算夜访,时辰也太不对头,自然是明目张胆的谎话,但她心想马生既然在人间修行,总要给上三天少许颜面才是。
那僧人微微一笑,对着秦梓儿合什一礼:“女菩萨认错人了,我乃马生之友,却非马生。”
僧人的态度很和蔼,秦梓儿微感诧异,硬是瞧不出对方的境界高低来。
“我要去追个人,女菩萨请便。”
僧人说完这句话,一直微微抬起的右脚便往水面上踏去,脚掌甫离水面,水上便是一阵纹动,由点至圆,渐渐铺展开来。
只觉一阵清风拂面,秦梓儿眉尖一蹙,知道对方便要过湖了。
不知从何处来的情绪,让她做了一个极为胆大的决定。
淡淡道息从她的身上疾速散了出来,如同湖上的水雾一般,密密匝匝地向那个寻常僧人的身上缚去。
……
……
“阿弥陀佛。”
僧人轻宣佛号,却似毫不受阻似的,化身为风,自秦梓儿身体旁掠过。
一声轻响,他的脚尖落了下来,将将踩在鄱阳湖岸旁的青石板上。
如果有目力如电之人,一定能发现湖中心上发生了什么,只见一道雾气刹那间散开,露出里面满脸震惊的秦梓儿来。
在先前那一刻,僧人微笑着落步之时,秦梓儿已经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自己的无上道诀竟然对那僧人一点作用也没有!
霎时间,湖上狂风大作,秦梓儿的清颜被这湖风吹的一阵刺痛,双眼睁不开,忽然觉六识出了问题,湖中心的水似乎沸腾了起来,不停冒着气泡,震着自己的脚面,而风中也挟着一股无上的威力,从四面八方压迫着她的肌肤。
压力一消,面前一空,那位僧人已经从她的眼前消失。
她愕然回首,只来得及看见那僧人惊鸿一瞥的僧衣背影。
嗡的一声闷响,秦梓儿内心灵台处一阵悸动,麻痒动撼摇震……任她无上通明之心,也控制不住这些百味杂阵的震动,似乎有一金杵在她心内正不停地敲打着。
此为六动,世界六动,人心六动。
秦梓儿一声清鸣,整个人的身体飘到了湖中心的半空中,淡青色的衣裳在夜风中拂动着。
如果她不用本身修为抵抗,或许无害,但她用道诀生抗,便触发了六动神通。
湖水大震,在她的脚尖下很奇异地拱起,就像是一波清水泓成的水丘。
水丘之中,红点白腹的美丽鱼儿轻轻游动,十分安乐,似乎感觉不到什么。
秦梓儿闭目抵抗着水丘的吸力和身周的压力,不知抵抗了多久,终于渐渐不支。
……
……
哗……落水之声起,秦梓儿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往水下沉去,长长的睫毛合着,似乎十分安详。
“阿弥陀佛。”
不知为何,那僧人去而复返,满面慈祥望着湖中心缓缓沉入水中的女子,右手轻轻一招。
无由的力量悄无声息探入水中,湿漉漉的秦梓儿被捞了起来,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着,缓缓送到了湖岸旁。
僧人不再看她一眼,复又抬步举步,一步便是半湖,一步便是数山,佛步点点,往省城方向踏去。
———————————————————————
背着和尚逃命的易天行自然不知道秦梓儿帮自己拖了敌人一段时间,如果早知道秦梓儿隐在鄱阳湖畔,他一定会告试秦梓儿千万千万不要做什么。
就算秦梓儿是道门不世出的天才,是踏上仙路的奇女子,是人间的半仙。
但她试图对抗的,是佛座身边胁侍,无上之威的大势至菩萨。
没有人能与这位菩萨的神通正面相抗,猴儿或许能。
……
……
天边泛起鱼肚白,易天行背着叶相僧已经跑到了省城边上,他的视力极好,远远可以看见省城高楼的轮廓,知道约摸还有一会儿功夫就到,不由怪叫一声,喜出望外。
他的脚步虽然没有办法再提高速度,但整个人的心情不一样了,背着人跑也不再觉得累了。
他回省城很多次,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次一样高兴。
师傅在省城,菩萨在俺肩……坏菩萨在追俺……
唉呀呀,这人生实在是太刺激了些。
易天行背着叶相僧,腾不出手来抹自己感动的眼泪珠子,哇哇乱叫着往省城狂奔。
奈何只奔了一二三步,易天行忽然咒骂了一声,绝望地望着前路,停住了脚步。
叶相僧伏在他的身上,手里攥着书包的带子,幽幽叹息道:“还是没他快。”
易天行眼睛里闪过一丝狞色,咒骂道:“没见过这菩萨,怎么死追人?都不嫌烦的?”
他眼睛珠子骨碌碌一转,忽然看见身周山色比较熟悉,急忙奔了过去,朝着某处乱石堆里便钻了进去。
……
……
大势至菩萨化作的僧人,这个时候正在省城外围的某处山头等着。
太阳渐渐从地平线下头挣了出来,金红的晨光照拂在他的脸上,寻常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童子果然一如千年前那般……”
他微微笑着,自言自语道。
易天行的气息忽然间不见了。
消失的地方在省城外围一个山谷里。
他抬步,便欲往那山谷里去,忽然间,他缓缓转过身来,对着省城那方合什行了一礼。
“大圣今日起的早。”
老猴戾气十足的声音在大势至菩萨的头顶炸开:“你追俺徒儿,俺家不早点起床,你这个作长辈的就要欺负后辈了!”
大势至菩萨微微一笑应道:“我此次下凡又不是寻童子晦气。”
“不理不理。”老猴的声音开始耍起赖来,很明显的,他这时候出不来,只好拖一拖,“我说菩萨,咱们也是五百年没见了,你好不容易下次凡,怎的不来省城找俺家玩耍玩耍?恁没心思啊。”
大势至菩萨笑道:“你这老东西,被佛祖前后关了一千年,还是没点儿佛样儿。我来人间为何,你应该知道才是。”
老猴仍是那四个字。
“不理不理!”
“你家和须弥山的破事和俺家没关系……休得欺负俺徒弟!”老猴破口骂道:“你们这些贼和尚,都不是什么好鸟,佛祖是个混俅!你供的那佛更是个破烂玩意!”
大势至菩萨面上显出一丝不自在神情,迅而却是回复平静,微微一笑,便往山下走去。
老猴以无上神通在他头顶逼出的话语,仍然在不依不饶地骂着,大势至菩萨全装作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将污言秽语尽当作了虔诚敬佛之语。
“别走啊你!”
“你再走,俺就骂你妈了!”
“你当俺家不知道你妈是谁?尼摩太子!你要敢动俺徒儿一根汗毛,俺家日后定要砸烂净土!”
……
……
省城归元寺,后园茅舍。
老猴骂累了,揪开酒瓶子,灌了一口蒙塔榭,咂巴咂巴薄薄嘴皮子痛骂道:“看老子出不去,居然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欺负俺徒儿!”
大势至菩萨自然是不会进省城的。
老猴却又出不去。
世道变了,一代英雄人物,如今也只能在这数丈见方的小茅舍里过过嘴瘾,着实悲哀。
他走到茅舍门口,挽挽毛臂上的袈裟,吼道:“妈的人呢?”
归元寺的徒子徒孙们听着老祖宗今天居然不避人言,堂堂正正地骂起人来了,知道肯定出了大事儿,吓得一个个屁滚尿流地跑进了后园,跪在地上听老祖宗发号施令。
有的和尚正在刷牙,满嘴白沫子,有的和尚正在洗脸,脸上湿答答的,有的刚醒,眼屎还挂在眼角,众僧都被老祖宗一声吼赶到园里,都来不及收拾,看着狼狈不堪。
“苦脸和尚去了没有?”老祖宗的声音在后园里嗡嗡响起。
斌苦的二徒儿俯地道:“禀老祖宗,住持昨夜已经去了,只是不知道护法和师兄打哪条道回来,所以不知能不能接着。”
“要你们准备的粪便准备好了没有?”
“昨夜就备好了。”
“如果有人要杀那叶相和尚,你们怎么做?”
众僧大义凛然道:“我们把刀子横自己脖子上,告诉那人,如果要杀大师兄,我们就陪大师兄一起死。”
“刀呢?”老祖宗骂道。
归元寺里哪有这多刀,众僧纷纷从怀里,从裤子里取出各式水果刀,菜刀,西瓜刀……林林总总,式样各异,好在众僧还算“得道之人”,像杀猪刀,牛刀这种沾着血腥的物事是没有的。
“记着了,横脖子的时候小心点,别真的捅下去。”老祖宗对着满地跪着的僧人们骂道:“捅下去要死人的,俺家现在又不能去找阎王爷讨交情!”
“好,出发!”
老祖宗发下第一命令,众僧领命而去。
后园里回复安静,良久后,茅舍里传出老猴嘿嘿的阴笑。
“大势至啊,你当年就喜欢干净,又喜欢装慈悲……哼!俺家虽然出不去,你也别想想干啥就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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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水湖畔,小书店里。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学,娘儿母子俩人都不用上学,所以正在床上赖着做美梦。
忽然间,蕾蕾睁开了眼睛,黑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同一时间,正抱着她胳膊流口水的小易朱也揉揉眼睛醒了过来。
小易朱大大的黑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怒意:“妈,真正的麻烦来了!”
邹蕾蕾傻呼呼的嗯了一声,接着便是一声惊呼:“你抱我去哪儿?”
……
……
小易朱把蕾蕾妈的腿抱着,像个小西瓜一样,咯噔咯噔就往书店外面跑,他如今不过六七岁模样,一小胖墩儿,抱着邹蕾蕾却是轻松的很,看着十分好笑。
“这是去哪儿啊?”邹蕾蕾惊叫道:“我还穿着睡衣!”
小易朱来不及回答她,把她扛着就跑,与易天行一样,也是善跑的主儿,不过片刻功夫,一道灰龙便钻进了归元寺的后园。
“师公,妈交给你,我先去了。”
小易朱把一脸糊涂的邹蕾蕾搁在茅舍前头的石阶上,又从邹蕾蕾手上取下金戒指,用天火一炼,迅即掌握了控制权。
锃的一声脆响,金戒迅即化为一根细细的金棒。
小易朱扭着胖胖的小屁股跨腿坐上金棒,细声细气喊道:“金棒,飞!”
……
……
金棒尚未起飞,小易朱的屁股已然一麻,他随手摸到自己胖胖的屁股上时,金棒已经化为一道金流,飞到了省城的高空之上。
手指摸着那根粗砺硌手的猴毛,小易朱鄙夷道:“小气师公,这点儿东西能管啥用?”
……
……
大咧咧的邹蕾蕾摸摸脑袋,忽然想起今天还没有梳头,那此时的头发一定是乱蓬蓬的不像话,赶紧往茅舍里走。
“师傅,你这儿有没有镜子?”
第五部焚城第二十章大逃杀(上)
更新时间:2007-5-93:20:00本章字数:7453
(m/p?Bl_id=114559,新书要推荐票……)
进得茅舍,映入邹蕾蕾眼帘的,是一个穿着阿玛尼西装,满身儒雅之气的清瞿老者。
老者温和一笑,轻声道:“蕾蕾你来啦?为师此处并无梳妆之明镜。”
此话何其雅也,此人何其雅也。
邹蕾蕾挠挠头上的乱发,睡眼腥松,无力地垂下脑袋,咕哝道:“师傅,不用每次我进来,你都要变成教授的样子,很累的。”
老者严肃认真说道:“非也非也,为师一向如此。”他轻捋长须,飘然若仙,悠悠道:“通古今之变,度千载之劫,年岁大了,居移体,养移气,本来面目便成了如此儒雅,与七十二般变化无关。”
……
……
这一家子牛人都有些怪癖,怪癖体现在老祖宗方面便是:每次邹蕾蕾进归元寺后茅舍,老猴总会穿上最好的衣裳,幻成最德高望重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老同志见儿媳妇时常有的毛病。
蕾蕾打了个呵欠,捂着自己的嘴含糊不清道:“师傅,好象出大事儿了,你还有心情玩这些啊?”
“猴先生”嘻嘻笑道:“你这丫头不也无所谓嘛。”
“不无所谓能怎么办?”邹蕾蕾放下手来,脸上浮现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天天打架,我又帮不上忙,如果老在家里泪流满面,又没什么用处,反而要害更多人来担心我照顾我。”
猴先生正色道:“邹丫头这话在情在理。”斟酌少许又道:“……若他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
“嗯?”
老猴想扮年高德劭的长者,总觉得有些别扭,说出来宽慰的话也恁不吉利,恁没水准。
……
……
邹蕾蕾瞪大了眼睛,忽然用极轻微的声音,极快速的语速咒骂道:“敢死?他死了我就改嫁!”
一片极荒诞的沉默加上老猴忸捏不安的抱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蕾蕾终于忍不住问了,眼眶微红,泄露了自己平日里遮掩的极好的担心,“成天这么凶险,这日子没法过了。”
“没什么。”老猴摆摆手,豪气干云,“来了一碟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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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菜来了,客官请慢用。”易天行背着叶相僧一边在黑黝黝的地道里钻着,一边咒骂道:“那个不知轻重的破师傅肯定会这么说,他也不想想,一个大菩萨下凡,他能当小菜看,可我看着就像红烧狮子头,荦腥的狠,块头又大,怎么咽得下去?”
叶相僧俯在他身上呵呵笑着,间或一侧头,躲开迎面而来的地道中突起的石块。
这地道在省城周边贺家湾旁,正是当年易天行夜探六处的那个晚上挖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晃两年过去了,这地道仍然没有封上。
进地道没多久,便进入六处那个庞大的可怕的视听结界的范围。
易天行侧耳听着,却不敢放神识去探,听了良久,没有发现什么动静,轻轻吁了一口气,将叶相僧放了下来。
黑黑的地道里,叶相僧看不见易天行脸上的担忧,易天行却能很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苍白。
“看样子昨儿夜里费了你太少力,这时候指望你的中指头戮人……”易天行苦着脸,“……基本没戏。”
叶相僧喘了两口浊气,看了看四周黑暗的地道,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地道壁上岩浆流下的痕迹,呵呵一笑道:“原来是师兄以前就留下的后手。”
易天行倒蛮想承认是自己以前就准备的避难之所,但他脸皮虽厚却也有限度,红脸解释道:“是……以前去偷东西挖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被封死……嗯,可能是小周周死的太快了,没交待下来?……或者是秦琪儿那丫头故意给俺留条路去六处玩?”
他挠挠脑袋。这地道有些深,进地道之后,易天行第一时间毁了入口,二人早已尽力敛去自己的气息,加上地面的天空中又有六处的大结界罩着,希望能够遮蔽住自己二人的行踪,让大势至菩萨找的辛苦一些——他不敢奢望能就此躲过大势至菩萨的追杀。
叶相僧听他如此说,眉头一皱,忽然问道:“地道的那头就是省城六处的大楼?”
“是啊。”易天行也是眉头一皱道:“呆会儿如果大势至发现了我们,那咱们就到六处后面的那个山谷去,那里面应该有些力量。”
叶相僧坚定地摇摇头,双掌合什道:“答应我,呆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去六处找秦琪儿她们帮忙。”他双眼微垂,清声道:“我们就在这地道等着吧。”
“为什么?”易天行睁着双眼疑惑问道。
叶相僧微微一笑,一股自然的慈悲浮上面庞:“那些虽然也是修行人,但在菩萨眼中……我们何必祸害这些世人呢?”
易天行在黑暗中想了想。叶相僧隐隐看见他点了点头,不由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
……
“接下来怎么办?菩萨在天上,我们出不去了。”叶相僧微笑问道,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生死。
易天行耸耸肩:“大势至来省城,师傅肯定知道,看他能想些什么阴损法子吧。”他忽然目光一冷,续道:“再说了,斌苦和尚一直没有出来,我担心什么?”
黑暗的地道四周,全是当初易天行用天火融过的岩浆,密闭的极好,没有渗进多少水来,所以并不显得潮湿,反而有些让人神清气爽的干燥,呆着并不是很难受。但长时间在黑暗中的等候,一股未知的恐惧和紧张,逐渐在黑黑的地道里弥漫开来,易天行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了。
在幽闭的空间中,人们感觉的时间总是被拉长了。
或许只是过了几分钟,但易天行感觉好象已经在这个地道里躲了好几天。
叶相僧正盘膝疗伤,易天行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安静地在旁等候着。
安静,地道里一片安静。
……
……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紧张与黑暗相混,产生一种莫名的压力。
“初见你时,你三十多岁,喜欢穿白衣,扮潇洒……如今你常穿粗布袈裟,颜面却是愈加红润清秀,浑不似须眉男子,倒往正太方面发展了。”
易天行为了摆脱这股莫名的压力,轻声对叶相僧说道。
叶相僧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易天行亦是微微一笑,其实他明白这是为什么——菩萨本来就是头戴五髻宝冠的童子,叶相僧越接近醒过来的那天,自然肉身也就越会往菩萨宝像相似处靠,那张脸自然也会愈加鲜嫩。
他忽然皱皱眉,觉得此时和叶相僧蹲在地道里回忆往事,怎么也有种不祥的感觉,于是住了嘴。
不知多久之后。
“洞口再好,也挡不住鬼子进庄。”
易天行微微皱眉,用一双金瞳盯着地道里缓缓爬行的小甲虫,发现小甲虫忽然间肢足一蹬,在岩石上装起死来……他下意识里念了一句地道战里的台词。
叶相僧轻轻叹了一口气,双眼透过地道里的黑暗,望着地面的方向,喃喃道:“高,实在是高。”
仍然是地道战里的台词,二人却笑不起来。
二人同时感到地道的岩面微微颤抖起来,起始只是微小的颤抖,僵死的小甲虫还能在上面跳探戈,但迅即抖动的幅度大了起来,小甲虫知道装死也躲不过去,只好一翻身子,将自己硬硬的背甲露在了外面,开始一颠一颠地往角落里爬去。
地面抖的愈发厉害,融岩凝成的地道壁竟也簌簌渐动,渐碎。
碎石片落在易天行与叶相僧的头脸上,二人在黑暗中互视一眼,看出对方眼中的不安。
大地在动,在摇,在震,在扭曲。
咯吱声响,幽长的地道忽然间变成了极软的虫子,被一股由天而降的巨力生生扭曲,不停震动着,易天行将叶相僧拉到身后,脚下一震,头撞上了地道壁,定睛一看,地道已然……成了麻花!
“走!”
易天行低着头,半跪在地道中,右手拉着叶相僧便要往六处大楼的方向去。
叶相僧摇摇头,轻轻伸出中指,戮在易天行的腰上。
一股极精纯的力量从这根指头上,猛然灌入到易天行的体内,易天行身子一麻,忽然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那根佛指上的佛息在自己的身体里每一处占据着,轻拂着,让自己软绵绵懒洋洋地,不想做任何动作。
轰隆隆的声音中,叶相僧轻轻拍拍他的肩头,淡淡道:“他杀了我,你继续做。”
这说的自然是普贤菩萨交待下来的事情。
说完这句,叶相僧举中指于天,只觉一阵力量从他的指尖喷出,坚硬的石壁骤然间一软,渐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开,快要露出头顶的天空来。
易天行双目皆赤,眉梢急抖……“啊!”的一声狂叫!他终于能动了!
不知为何,叶相僧佛指里的力量似乎对他没有太大的用处。
易天行冷冷地一把攥过叶相僧的僧袍,像只老鼠一样,悄无声息,贴地而行,在急剧震荡着的黑暗地道中,向着六处的方向遁去。
身后的地道在坍塌着,巨石落下,声势惊人,追赶着地道里的二人。
易天行留有余力,冷冷地打了一下叶相僧的光头,怒道:“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在故事没有结尾的时候,你甭想殉道,真***俗!”
———————————————————————
六处的侦探仪从今天晨间就开始报警,探测器响个不停,十分凄厉,众多职员各有职属,安静而有序地守在各自的岗位上。
秦琪儿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古怪的情况。
省城周围忽然出现了几个十分可怕的力量波动,甚至有一个已经远远超过了仪器所能负荷的上限。
“比传说中九江的那人还要强很多啊。”
她有些失神地喃喃念着。
轰隆声音大作,六处大楼背后的山峰顶上暴出一蓬烟尘,接着从那处的岩石开始向下坍塌,渐渐塌成一道线条,蜿蜒而下,直直进入了六处的视听结界范围。
坍塌很奇妙,因为从峰顶而下的线条深入山体,露出里面山岩的断片来,却很奇妙地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对整座山峰的构造没有什么影响。
大地坍塌的线条前端,已经伸进了六处视听结界控制的范围。
六处突击组已经准备好了武器,身形飘飘,沿线条渐退渐视。
烟尘大作,线条的顶端又是一阵暴裂之声响起,水泥地面被一股力量生生震开道大豁口,两个人影手拉着手,碰的一声被震出了地面,狼狈不堪地在空中翻了无数圈,然后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地面一震。
突击组队员手持各类大火力兵器,咔嚓之声大作,便要发动攻击。
“停!”
秦琪儿眼尖,一眼便瞧出来被像石头一样震出来的两人是谁,脚尖一点,便飘了过去——只见易天行惨惨地四肢伸开躺在地上,而叶相僧脸色苍白地坐在他的肚子上。
得亏如此,有易天行这柔软金刚身做肉垫,不然叶相僧怕会被大势至菩萨的地动一势给生生震死。
秦琪儿看见这两位熟人可怜模样,眼珠子一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结界功率调到最高。”
突击队员手持兵器守在一旁,另有人领命而去。
……
……
易天行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天上的朝云蓝天,看着六处的视听结界渐渐由虚而实,显出了极强大的遮蔽能力,略松了口气,把还坐在自己肚子上发呆的叶相僧一把推开,一个“鲤鱼打滚”翻身而起,对秦琪儿说道:“赶紧让你的人都躲起来。”
“嗯?”秦琪儿一摆马尾辫,眼中闪过一丝恚怒。
“去!”易天行瞪着眼睛吼道,他一直把这丫头当妹妹,说话格外不客气。
让一群人间修行人和菩萨打仗,这种靠炮灰活下去的事情,易天行做不出来。
正说话间,易天行感觉到什么,抬头微微咪眼往天上看去,什么也看不见,只见碧空。
秦琪儿依他的话发了命令,站在他的身旁,将叶相僧拉了起来,也随他往天上望去:“那人很强?”
“嗯。”
“斌苦大师在厅里等你。”
“你不早说。”
易天行喜出望外,他知道,那个老和尚看着木讷老实,其实……这件事情他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既然他来了六处,肯定早有准备。
想到此节,他拉着叶相僧像道烟一样往六处棺材一般的大楼里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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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苦大师早在大厅等候,见着二人,微一合什行礼:“辛苦护法了。”转向叶相僧,看着他的手掌,微微一笑,似乎知道了什么。
易天行本想兴师问罪,但想来这也不是时候,沉着脸道:“他在上面,我们怎么出去?”
斌苦大师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小瓶子来。
小瓶子是瓷质的,白色上有青花,看着颇为雅致,隐隐透着几分莫名气息。
拧开小瓶子,斌苦大师沉默着把瓶子送到叶相僧和易天行头顶,微微一倾,极小心地滴了两滴液体下来。
液体在空中缓缓坠下,落到二人的头顶上。
易天行只觉头顶一凉,迅即这股清凉占据了自己的全身,似乎那滴露水般的事物带着薄荷的香气和冰片的凉爽……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涂抹上了一层清凉,每一个毛孔都微微张开,贪婪地呼吸着。
叶相僧与他的感觉相似。
易天行沉默地感受着这滴露水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变化,知趣地没有发问,只是双拳紧握,肩头微震……楼中空气一阵激荡,隐隐被他身上的神通震出两道弯曲的曲线来。
“神仙用的兴奋剂。”
他握着拳头,感觉着自己体内充盈无比的真元,轻声说道。
斌苦大师莫名地摇摇头:“这露水可以掩去你们的气息。”
易天行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能遮去自己与叶相僧的气息,大势至菩萨又不能在人间现出宝像,那自己二人便有可能趁乱遁回省城,趴到师傅的大树下面乘凉。
只是……这乱怎么个乱法?
———————————————————————
贺家湾今天热闹了起来,先是六处全员出动戒严,接着便是被一条莫名其妙的命令都赶进了地下工事,再接着,便是几辆卡车和大面包车轰轰烈烈地开了进来。
本来是戒备森严的省城六处,今天忽然变成了不设防的存在,除了头顶上那面大结界。
门卫也没有了。
武警同志们也进了大楼了。
所以卡车和面包车直接冲开了铁门,乱嘈嘈地冲到了六处大楼的门厅前。
卡车上面的是些很奇妙的大和尚,大和尚们坐的是归元寺后勤处运货的卡车,右手上握着各式小刀,左手上提着各式小罐,罐中隐有恶臭之气传来,脸上现着坚毅向前之色,慨然赴道之情。
大面包车上坐的是些流氓,领头是一头红发的莫大小姐,身后是肖劲松一干手握机床刀,腰插勃郎宁的戾横大汉,嘴里骂骂咧咧不停,侍主之心表现的无比充分。
楼厅里的易天行与斌苦大师尴尬对视一眼。
乱局原来在这儿等着。
……
……
“快上车。”
易天行长着一头剪不掉的黑发,所以上了大面包,叶相僧是个光头,所以上了大卡车。
想当初易天行为了在城东沙场对付清静天长老,曾经玩过一招全城江湖儿女齐动员,保小易出城的游戏,没想到今日,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归元寺的僧人们与鹏飞工贸的兄弟们不知道今天的敌人是谁,所以个个显得特有信心。
只有深谙内情的那四个人满脸凝重。
这么多人,其实根本不是用来打架和阻拦的,只是用这些人命来和震一下对方的慈悲心。
“能骗过吗?那菩萨真有慈悲心吗?”
易天行在心里问着自己,那滴露水……他隐隐猜到是什么宝贝,却依然没什么信心,一个菩萨,便能令人间大动,自己这些人,应该不够他填牙缝的。
……
……
高天之上,不知何处传来数声巨响。
与巨响几乎同时传到省城六处山谷处的,还有一个僧衣飘飘的人影。
一股自天而降的威势,随着那个僧人压向地面。
卡车上归元寺的众僧感觉到了这股威势,齐齐颂佛不已,面包车上的诸位也感觉到了,却开始扯着喉咙往天上骂去。
但他们看不到那个僧人,那个能令天地六动的大势至菩萨。
大势至菩萨双眼清湛,在高天之上,飘然临空,缓缓向下方的人群望去。
他缓缓伸出一脚,脚尖在空气中某处轻轻点了一下。
嗤嗤之声从那一点缓缓响起,透明无力的空气似乎从那一点开始急剧地摇动,竟像实体一样被震地裂开……笼罩在六处上空那面视听大结界,已经保护了这个机关十几年了,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
柔光一现,结界骤现,迅而片片碎裂,消失在空中。
被视听结界遮盖着的众人袒露在了阳光之下,也袒露在了大势至菩萨的眼前。
“阿弥陀佛。”
菩萨轻宣佛号,一双清目缓缓在两辆车上扫过。
他微微皱眉,似乎没有发现叶相僧与易天行的气息让他也有些意外。
“开车开车!”
斌苦大师坐在卡车的副驾驶座上惶急喊着,后勤处唯一会开车的那位僧人一挂挡,一踩油门,大卡车轰轰响着,往六处外开去。
大面包车也紧紧地跟在了后面。
卡车上的僧人们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赶紧拧开壶盖,把那些污秽之物往自己身上泼去,有几个心思灵动的家伙,也顺手把叶相僧全身淋了一道,然后塞给了他一把可以用来削铅笔的小刀。
“大师兄,搁脖子上。”
一位僧人轻声说道。
于是叶相僧学着诸位师弟,有些不明所以地把刀子搁在了脖子上,嗅着满身的恶臭,摆出赴死蹈难的模样。
……
……
大势至菩萨脚尖仍然点在虚空中的那一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地上正在发生的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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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苦的银须随着山风飘拂着,卡车已经驶入了回省城的山路,他的心里其实也很紧张——与菩萨为敌,这是他修了几十年佛法也从来没有设想过的场景。
菩萨必然是慈悲的,不慈悲怎么能修成菩提心,成就菩萨位?他所有的判断便是基于此,两辆车上有数十佛子,数十凡人,有露水临顶,想来菩萨也不可能自这些人中将叶相僧与易天行挑拣出来。
那么菩萨如果想杀叶相僧,便只有一条道路——将我等全数杀了。
斌苦大师往车窗外望去,天上仍然是一片碧蓝,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菩萨正在天上看着。
满脸的皱纹轻轻抖着,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如果菩萨为了杀叶相,真将自己这些人全杀了怎么办?
他既然来杀叶相,又为什么介意杀了自己这些人?
一个个问题像矛盾着的双方,不停地在他的心头盘旋着。
叶相僧此时正拿着小刀,满脸平静地站在卡车后厢里,身边全是归元寺的师弟们,粪水的恶臭随着山风飘了老远。
易天行正坐在面包车上,手指不停紧张搓动着那枚隐隐流动的金戒。
第五部焚城第二十一章大逃杀(中)
更新时间:2007-5-113:21:00本章字数:6746
易天行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脑子却在疾速运行着,他在判断高空之上,大势至菩萨接下来会怎么做——熟读佛经的他,自然知道大势至菩萨前世乃尼摩太子,喜洁净,喜辩理明识——看来老猴也是从这方面入手。
但是藏原之上,普贤菩萨满是血洞枯骨的肉身,直到此时,仍然让他的心中发寒,一个对菩萨也能下此毒手的人,要依赖他的慈悲逃命,确实是件极不可信赖的事情。
难道要这两车上的人全陪着自己和叶相僧送死?
易天行下意识地摇摇头,眼光往车顶上望去——“你会怎么把我们找出来?”
……
……
山路一震。
卡车与面包车同时被颠起了一米来高,然后再重重落地,激起一地灰尘,幸亏此段路并不太险,所以高速行进中的汽车没有翻下山去,而是在吱吱急响与轮胎的焦糊味中缓缓停了下来,只是这样一震,车子却也被震的有点七零八落之势,零件有些散了。
便在那一刹那。
卡车上的僧人虽然也是有境界的人,却依然阻不住这菩萨心念一动,摔倒在车厢里。
面包车上的众人更是摔的哎唷惨叫不停。
只有两个人勉强没有受伤。
叶相僧还是直直站在车厢上,易天行还是稳稳坐在椅子上。
二人隔着车窗互视一眼,看出对方眼中的微微震骇和决心。
他们二人头顶上滴了那滴水后,浑身的气息便被掩着了,两辆车中挤了几十个人,菩萨要从中找出二人来确实比较困难,但——菩萨可以有办法找出来这群人中最强的两个人。
原来菩萨的办法就是这么简单。
当老鹰低空掠过鸡场的时候,能在鹰威之下依然傲然站着的鸡,如果不是最厉害的鸡,那就一定是最傻的鸡。
在满车仆倒的人群中,叶相僧与易天行的身形显得是那样的突出,正是厉害鸡头也。
易天行微微低头,宁静着对身周的人吩咐道:“你们回省城,这里不用管了。”
众僧里的叶相僧张唇似欲说些什么。
易天行冷狠狠瞪了斌苦大师一言,斌苦面色上一丝不自在一闪而过,袈裟长袖一舞,众僧会意上前,各式真言手印往叶相僧的胸腹处按去,有的手捂着叶相僧的嘴,有的手抱着叶相僧的腰,有的手扛着叶相僧的腿,把他拖到了山路上。
恰此时,秦琪儿领着几个下属开了辆军车过来,众僧顺势便把叶相僧绑上了军车。
军车的电喇叭哒哒打着人类的耳朵,呼啸而去,想来无人敢拦。
……
……
易天行来不及说些什么,来不用和叶相僧交待什么,只是盯了他一眼,然后脚尖一蹬面包车的椅背,整个人的身体便撞破了后面的整块大玻璃,伴着片片碎破璃片,他的人已经飞到了半空之中,一根金晃晃的棍子握在手中。
高空之上,有一个约摸两人高低的光团,光团是柔柔金黄之色,隐在朝霞之中,凡人的目力极难看见。
易天行沉着脸,脚底一踩天火,便往那处光团飞了过去,金棍骤然变粗,当头一棒当下!
纵使对着大菩萨,下起手来,他也是不会犹豫的,尤其是对方来追叶相僧,他一定要拦上一拦,只求斌苦能有法子快点儿带着叶相僧走……老猴的猥琐法子鬼知道有用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易天行下手极快……但还有人下手比他更快!
……
……
“阿姨不要跑,陪我捉迷藏。”
随着这突兀的一句童声话语,一团火影坐在一枝金棍之上,破空而去,恰恰擦着易天行的头皮,风声一激,把他唬了一跳。
易天行脚掌轻踩空气,在高空之上定住身形,定睛一看。
只见前方的天空中有一个小胖子正坐在一根金棒之上,正半裸着胖乎乎的身子,只在下身穿了条火烷布做的小内裤,疾飞而过。
那小胖子红唇大张,呀呀狂叫着,细皮嫩肉,白里透红的身上冒着金赤的天火,看着十分妖异,牛猛猛地往大势至菩萨幻出的光团里扑了进去!
易天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指头揉了揉,确认了小胖子的身份,吓得险些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哎哟,我的儿也……”
……
……
他不知道鸟儿子是怎么跑来了,居然还敢单挑菩萨,而且挑的还是如此凶猛,如此嚣张,抢了他“视死如归”的第一棒,全然将自己这个做爹的风采遮掩了下去。
……但,小易朱既然来了,易天行更没理由逃跑了。
高天之上,白云轻缭,云上有个光团,毫光融融,看不清里面情景。
只见着易朱裸着上身,颤着胸脯白肉,手扛金棍于后,哇哇狂叫着往光团里冲去。
每当他冲进去一次,光团里便是一震,云朵轻轻一飘。
而小易朱也就被惨惨地震了出来,震出几公里远去。
但这小胖子倒也狠硬,被震的凄惨,却是骑金棍迅疾飞回,又是毫无道理的一棒朝着光团里敲去!
待心惊胆战的易天行飞到高空之上时,易朱胖手里的金棍已经与大势至菩萨身周的光团硬生生对劈了数十下!
“砰!砰!砰!”之声大作,高空之上劲气荡漾,将那些厚厚的云层全数绞成了碎絮。
好在日头已上,朝霞渐成厚云,上层云朵被绞碎了,下面还有很厚的云,遮住了这天空上方的可怕战斗。不然下方省城四周山上来秋游的人们一定会被吓成痴呆。
“哎哟!”
易朱又一次冲进了光团里,不知道遭了什么攻击,痛呼一声,坐着金棍,捂着屁股便冲了出来,一向煞气横行的小孩子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伸手摸着自己的胖屁股,唤道:“惨了,毛掉了!”
易天行听着他叫,怒火冲心,血一下子全部涌到了脑子里面。
这种后果就是,他脑子开始发昏。
“咔咔”之声连续不断响起。
易天行的双手化作了幻影,在他的身前快速移动着。
他的身前还挂着小易朱的书包。
他的手速太快,所以看不清楚他做了些什么。只是当他的双手停了下来之后,他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铁刺猥。”
嗯,确实是铁刺猥,金棍已经变成金戒回到了他的手指上,他的双手各拿着一柄铁家伙,黑黑的,散着乌乌的金属光泽,枪膛口极粗,重量极大,看来……是重型武器?
这些全部是他偷来的家伙。
“啪啪啪啪……”
火力全开,枪膛口冒出了洵烂的火光,无数金属弹头像雨点一样往大势至菩萨的光团射去。
子弹入了光团,只激起几丝彩丝,微微涟漪。
易天行双脚踏在空中,面色冷静,极快的速度扔下手中的家伙,马上换了一架更大的家伙,压得他的肩头一沉,看来果然很“重”!
易朱也骑着金棍飞了回来,小手掌一巴掌拍了过去,一道白炽高温的天火,便向大势至菩萨光团烧了过去。
趁着天火掩护,易天行扛着的武器也开始发射了。
88式双管37毫米自行高射炮……的上半身!
没有履带,没有充弹装置,没有电火控系统……甚至没有坦克底盘。
连下体都没有,这东西能用吗?
易天行胸前抱着个“铁坨子,”一手扛着一根粗长的炮管,管头前端微粗,看着像野兽一样嚣张。
六处的改造很成功……虽然这个改装后的武器大概只能易天行能够使用。
炮管开始以初速千米每秒的可怕速度倾泻着弹药。
……
……
“砰砰砰砰!”
巨大的响声在高空震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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