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朱雀记

_46 猫腻(当代)
“佛祖打救于我,我便要打救这世间。”
梅岭老僧万般恭敬说道。
“打救?便是生攫佛性,令诸天罗汉受万世之苦?”
梅岭老僧微笑道:“天上已无净土,我便要这人间成净土。”
这两人不用说,自然明白天上发生的事情,佛祖不见了的事情。
“若要人间为净土,便须人守护。”梅岭老僧的面容从银杏树的树洞里现了出来,看着悲天悯人:“我欲守护此间,便要成佛。”
梅岭老僧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容庄严慈悲莫名:“天上无佛,我便成佛!”
……
……
易天行倒吸一口凉气,失神叹息道:“真是不疯魔,不成佛啊!”
但他隐隐还有一层恐惧,因为斌苦大师曾经说过,这梅岭老僧曾经是印光大师的师傅,而印光大师……
“这吸噬佛性的法子,是您何时悟得的?”
“印光当年尊我为师,其实此子佛法精湛,堪为我师。”梅岭老僧追思过往:“数百年间,我在梅岭之上,看着须弥山的众位被纷纷打落凡尘,心忧净土,心忧人间,心中有大忧患不能解脱。光绪年间,印光上梅岭,我请教于他,他道出四字。”
“敛佛见佛!”
“错啦!”易天行焦急喊道:“是念佛见佛!”
梅岭老僧阴笑道:“五百年前,我入云台之时,门师说过念佛见佛,我修了三百多年,却无所得,只看着须弥山诸罗汉宛若流星一般往人间坠落,只待印光与我互证,我才明白门师当年说的是什么意思。”
“敛佛见佛!”
易天行的心此时已经凉了半截,印光大师当年圆寂之时,曾经说过八个字:“念佛见佛,决定生西!”
……
……
看来印光大师,就是先前梅岭老僧说过的,以吞噬佛性法门诱惑他的良友,而这位印光大师在教中传说中,就是易天行最害怕的那个人。
——能令天地六动的大势至菩萨!
第五部焚城第十五章老子也能成佛
更新时间:2007-5-13:21:00本章字数:7922
(新书明日正式上传,敬请期待)
一轮明月照在梅岭道观中的千年银杏树上,树叶如佛掌,温柔轻拂尘世间的气息,树梢如利剑,肃然直刺黑夜中的苍穹。
银杏树上对话的二人沉默了许久,易天行缓缓抬起头来,他决定尝试一下,面容坚毅:“印光乃大势至,须弥山与西天净土之争,你我并不清楚,但他身为阿弥陀佛身旁胁侍,既然诱你吞噬须弥山诸天罗汉的佛性,一定另有想法,马生大师何不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诱惑是什么?”梅岭老僧的声音从树洞里缓缓地飘了出来,带着几丝宁静的气息,“我们所作的每一个选择,其实只是你我内心的欲望种子,诱惑只是旁人浇上的一掬水罢了。”
不待易天行反驳,他又接着说道:“我未至通明彻悟之境,总有些放不下抛不低之事,所以残留在这银杏树上,吸噬诸天佛性,妄图成佛,以佑世间……而你,也有放不下之事,所以才会来到梅岭。菩萨心中有菩萨的种子,你我有你我的种子,我们自行浇灌便好,何须理他人之事,何须怨在他人?”
“执念很害人的。”易天行一直笃信着这一点,他望着树洞皱眉道:“你要保佑世间,就必须有意想中的敌人,那你的敌人是谁?”
梅岭老僧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应道:“我祈苍生得所愿,我愿世间复平和。”
易天行微微合什道:“愿力佳美,行之无方,佛祖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又如何能做到?人类是欲望支配的存在,而且我也不认为这种支配有什么不好。”他皱眉问道:“你要佛指舍利作甚?”
梅岭老僧沉静的声音响起:“罗汉念力坚毅,我夺他们佛性,灭其识记,未竞全功,所以需要佛指舍利助我一力。”
“如果被你全部吞噬消化了,你就能成佛?!”易天行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有些寒冷,痛斥道。
梅岭老僧似乎在述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敛佛见佛,自然如此。”
……
……
易天行沉默许久,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尽是虚无缥渺之念,你要打救世人,用的法子却是在害人,这又是如何说法?”
“苦了少许人,大众享安宁。”
“错!且不说你肉身成佛后能否与西天净土达成均势,单说……”易天行静静道:“用非正确手段达到可能正确目的,始终会有所偏差。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打救世人……那些被贬下凡尘的诸天罗汉难道不是众生之一?”
“舍身而见佛,这是侍奉佛祖的罗汉们应行的事情。”
易天行面色越来越平静:“说过想法不一样,世间不是一个空虚的概念,他是由众生组合而成,一草一木,一鸟一兽,一人一仙,菩萨罗汉,世间不是一个集体意识,是一个个具体的存在。众生平等,罗汉也是其间一属。”
他盯着银杏树洞冷冷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人不救,何以救众生?纵使万亿人求一罗汉死,他不愿死,他便不能死。”
“佛祖舍身饲鹰,罗汉何惜此身。”梅岭老僧冷笑道:“若换作我,定当欢喜承担。”
易天行静静看着那个树洞,看着树洞口那张苍老枯瘦却万分执着的老僧脸颊,沉默半晌后说道:“你要成佛,我要寻佛,大家南辕北辙,我对你的做法有所理解,却决不接受。”
“佛祖已经不在了。”梅岭老僧叹息道,话语里的信息传达却是无比坚定。
易天行皱皱眉,他没理由不相信这位大神通之人的感觉。
如果佛祖真的再也找不到了,那自己该怎么办?……或者……真的再塑一个佛祖?
梅岭老僧数百年前是吸血鬼,却已然感悟到了众生平等之念,入山门之后,数百年来身体力行,着实是一位有大佛缘,有根骨的佛子。
纵使易天行此行前来灭他,也自有些敬佩之念。
只是……
一个血族和尚立地成佛?
……
……
夜风袭来,从不惧冷的易天行打了个寒噤,由心底深处升起的恶寒占据了全身。
他不是认为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过背祖离德,也不是认为血族就是天生秽恶之物,不能继承佛统,只是他的手中金棒骤然一震,让他灵台闪过一念——这对话继续下去,自己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战意,竟慢慢地弱了下去。
他全神防备,却依然被梅岭老僧的精神力量渐渐侵噬着!
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位德行仁厚的罗汉佛性,如今还被树洞中的这位生生禁锢吞噬受苦,又一想对方既然已经动手,那定是说服不了,易天行咬咬牙,双眼金瞳一闪,喝道:“人人皆是佛!成佛之路万千条,你却选了歧路!”
银杏树洞里的梅岭老僧吃吃笑道:“成佛之路何止千万,我走我的,你走你的,若两条路交织一处,就看那青灰黑砖覆在谁身!”
随着这声喝,一股磅礴无比的精神力量从那株千年银杏树上猛然释放出来!
……
……
“行者系心身内虚空,所谓口鼻咽喉眼胸腹等,既知色为众恼,空为无患,是故心乐虚空。若心在色,摄令在空,心转柔软。令身内虚空渐渐广大,自见色身如藕根孔。习之转利,见身尽空,无得有色。外色亦尔,内外虚空同为一空。是时心缘虚空,无量无力,便离色想,安隐快乐;如鸟在瓶,瓶破得出,翱翔虚空,无所触碍。是名初无色定……”
两年前,在归元寺后园天袈裟大阵发动的时候,曾经幻出无数苦处。
当时老祖宗口传经文,易天行微笑得悟,以此得遮蔽五识,逃了厉害。
今日要来梅岭,惧梅岭老僧精神攻击厉害,易天行早有所备。
轻轻将金棍横在膝上,他左手轻散尾三指,右手单掌合什于前,眼观鼻,鼻观心,经文轻诵,淡淡然守住灵台。
老僧庞大的精神力量,如同暴雨一般,似有圆融之形,似有厉杀之意,喷涌向于银杏树外安坐的易天行。
易天行安坐于树丫之上,金棍横于前,宛如入定,将自己的神识全数收入灵台,便像一叶扁舟似的,在狂风暴雨的海浪上一上一下,似乎随时随地都将覆灭。
但他不动,身不动心亦不动,就如微烛受风,虽黯淡却无熄灭之兆。
他在支持,在等待。
……
……
山下骤然燃起一片凄艳的红光,莫杀动手了,易天行却毫无所知,他更加不知道,约伯亲王临死之前,将随身携带的佛指舍利抛向了高空之上。
便是一弹指,易天行微感神识压力一松,身周顿感轻快,他皱眉向上望去,便见打山脚下一道黄铜光芒的事物往沉沉的夜空上疾射而去!
他虽然不知这铜指中装着的是佛指舍利,但灵台隐有感应,眉尖一皱,尖啸一声,身形便破空而起,要去抓那枚往夜空飞去的佛指。
佛指是众人抢夺的焦点。
易天行沿着银杏树疾速上掠,眼前的景色变形往地下疾堕,弹指间,他的身形已经飘过梅岭老僧居住的树洞。
眼前飘过一张满是皱纹,枯瘦,寂寞,慈悲,坚毅,诸般情绪交杂的脸。
梅岭老僧的脸。
……
……
梅岭老僧枯唇微启,有经文缓缓颂出。
梅岭老僧一合什,双眼目波柔润,望着易天行轻声道:“一禅一月,一动一定一如来。”他右掌食指轻轻指天,直对那轮明月,一手微微向里,食指轻轻指向自己。
经文一出,易天行忽感身形一顿,铺洒下来的月光似乎蕴含着某种法力,竟密密粘住了自己的去势!他眼前下堕的景色骤然一停,自己就这么飘在了树洞前方,再难往天上飞去。
他闷哼一声,天火自脚底无色无形喷涌而出,嗤嗤出响,以强大的冲力对抗着梅岭老僧精神的束缚力!
夜空中传来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似乎两道极霸道的力量正在撕扯着。
易天行的天火冲力,与梅岭老僧的禅定精神力此时正好平衡,于是他正飘在那个树洞的正前方的夜空中,可以清清楚楚看见老僧的模样。
老旧的袈裟,满脸的皱纹,与老祖宗在后园里的打扮有些相似,但两个人的气息却完全不同,老祖宗身上是一股睥天睨地的嚣张劲儿,梅岭老僧身上却是一股圆融纯正的佛家气息。
梅岭老僧一动禅念,月光如水,便困住了易天行。
……
……
须弥山罗汉们的佛性还没有被这个血族和尚消化,那他去抢佛指舍利一定是和此事有关。
易天行想到那些罗汉们的悲惨命运,狠心下来,把牙一咬,暴喝一声,手中金棍倏然变长变粗,他右手一翻,举棒竖打,直直向那个树洞里的梅岭老僧头上劈去!
金棍一举,明月失色,天地间的力量似乎都被凝聚到了棍尖处。
“一条直气,海内无双。”
梅岭老僧双目湛湛有光,直视着迎面而来的金棍,口念贯休大师诗句,赞叹不已。他右手轻轻一翻,一只肉掌轻轻覆在自己的面前。
肉掌一推,便有若佛掌迎面而来!
易天行只觉一道罡风疾吹面门,竟吹的自己生生作痛,怪叫一声,头上脚下地便沿着银杏树摔了下去!
……
……
摔了数十米,他腰身一拧,金棍在他的手中沿着他的腰转了一圈,金光闪闪,狠狠地斩进了银杏树中!
嗤啦一声极光滑极清脆的响声。
无比粗大的银杏树从中而断!
好可怕的金刀!
易天行脚尖一点,身子疾速飘向后方……然后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本来正在喀喀倒塌的银杏树,已经倒成了一个极大的倾角,在易天行的眼里已经压断了下方数株生长的比较高的树木……但易天行一眨眼,却发现自己眼前赫然还是那株千年银杏。
笔直耸立着,直冲云宵!
看着这株巍然不动的银杏树,易天行傻了眼,又想到刚才梅岭老僧的佛掌,赶紧摸摸自己的脸,发现一无异常。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啊。
——————————————————
佛掌如刀是假的,银杏树是假的,那树洞自然也是假的,那老僧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都是假的,那他住在哪里?
易天行沉下心来,双瞳中金光一闪,下意识里指尖两粒天火燃起,往自己柔软的眼瞳抹去。
眼瞳微温,眼皮再睁后,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一样了。
那株千年银杏虽然还是青青枝叶,但每一片叶子,每一道枝丫,每一块树片的边缘都透着某种说不出颜色的光泽来。
这是梅岭老僧的精神力空然幻出的银杏树……好可怕的精神力量。
却来不及考虑太多。
夜空上方那道铜黄色的光迹正缓缓的下降。
易天行负金棍于身后,面色一寒,脚掌下喷出气流,震起满地树叶,而他的人也在这满天飞舞的树叶中疾射而上。
一切外象可作伪,梅岭老僧的身体作不得伪。
又至树洞,又见老僧慈悲容颜色,老僧又是平平淡淡一掌伸了过来。
仍然是一股沛然莫御的劲风直袭易天行。
易天行暗诵心经,以行者文定心神,全当这劲风是假,尖叫一声,举棍竖打……
“砰!”的一声闷响。
先前梅岭老僧那掌是假的,这一掌却是……真的。
易天行面门被狠狠击中,只觉鼻子一酸,唇角一痛,便欲流下泪来。
这架打的太可怜了。
但他在归元寺后园向老祖宗学的打架本事也不是白学的,他的身子还摇摇坠坠地向后方飘去,手中的金棍已然是棍尖一翻,在夜空之中,骤然变长,极巧妙无比地刺入树洞之中!
噗哧一声。
金芒一刺即收。
梅岭老僧胸口血花一绽。
他轻轻用手指沾了沾自己胸口的鲜血,缓缓伸到自己唇边,迟疑少许,然后舔了舔,再抬起头来时,脸上慈悲更盛。
易天行全不看他,闷头闷脑重又冲了过来,整个人在夜空中像只大鸟般滑了一个优美无比的曲线,金棍猛地变长变粗,变成一只底端细,顶端粗的怪棒子,恶狠狠地向梅岭老僧敲了过去!
梅岭老僧见着扑面而来的巨型大棒,眉头微皱,即便是五百年修行的他,也不敢用肉身来接这千古名凶器。
他原本湛湛有光的眼中,忽然间蒙上了一层血红之色。
老僧嘴唇一张,喷出一字:“咄!”
他整个人微微抖了起来,似乎这一个字便耗去了他太多的精神力。
下一刻,易天行身处局中,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字的威力。
他以天生神力击出的巨棒,在夜空中猛地顿了下来,似乎击入了某处粘稠之极的泥沼之中,面前明明是空气,这棒尖却是如何也挥动不下!
巨棒的棒头离那个树洞只有半米远了。
这半米却像是天涯海角一般遥远,易天行双眼微红,将全身修为提到了顶点,却也无法往前一寸。
“啊!”易天行一声暴吼,双肩的衣服被挣的碎裂成丝!巨棒的棒头终于往前挪了一些。
梅岭老僧忽然抬头望了他一眼,这眼中蕴含着太多的东西,易天行哪敢看他的双眼,纵使自己有上清雷诀,只怕也会被精神力喷死。
他赶紧低头,脚下喷着天火,借力把金棒棒头往树洞里塞去!
之所以用塞字,是因为金棒此时变得过于巨大,棒头与那银杏树的树身差不多粗细了,就像是一只庞大的金色树木一样。
金色树木与银杏树在夜空下作着要命的搏斗。
……
……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天行的背部渐渐有些力乏了,慢慢地抖了起来。
树洞中,梅岭老僧盘坐的姿式也渐渐显得有些无力。
那根粗大的金棒与直耸入天的银杏树间,仍然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
“***陈叔平!”
感觉到头顶上,那枚黄铜装着的佛指舍利正往银杏树这方面坠了下来,若佛指舍利落在梅岭老僧手上,他若在片刻间参透,那一直被他禁锢着的须弥山罗汉们就玩完了……想到此节,易天行大感害怕,在心底里咒骂着那个天庭的胆小帮手。
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梅岭老僧微微笑了一笑。
……
……
便在此时,一道极凄厉的破风声无由想起,银杏树下道观里一个黑影以人间不可能看到的速度,疾冲而上,浑身上挟着蛮横无比的强大气息!
那黑影须臾间便冲到了金棒棒头与银杏树洞间狭小的缝隙中,厉嗷声中,双手结了无数复杂的仙诀,一排恐怖至极的白牙平空而生,向着梅岭老僧枯瘦的身体横咬而下!
正是装作一个熟睡道僮的陈叔平,他选择此时出手,梅岭老僧的精神力全部用在对抗金箍棒的神性中,根本没办法防备。
糟糕……易天行双肩微抖,十分吃力,心里却是凉了半截,虽然不明白梅岭老僧此时还能作什么,但既然对方早就知道陈叔平埋伏在侧,一定会留下后手。
只是不知道这后手是什么。
阴险的陈叔平选择这个似乎是最恰当的时机偷袭,其实,却应该是最不好的时机。
令易天行震惊的是,梅岭老僧与自己交手根本没留后手,他只是在……留力!
在金棒天威之下,他还能留力,太可怕了!
梅岭老僧抬头看了扑过来的陈叔平一眼,眼中寒意渐盛。
……
……
纯正的佛光从树洞里缭然升起,柔光一片,却隐含至高威力。
陈叔平的喉头忽然响起一阵极怪异的响声,像是吞口水,又像是烧烤摊子上被炸着的剥皮鱼。
梅岭老僧猛喝道:“金身不坏!”
苦修了五百年的血族肉身,以佛法加持过的残破身躯,在树洞里骤然镀上了一层金光,看上去煌然莫名。
陈叔平的仙诀已发,白齿如刀,狠狠地咬进梅岭老僧的身体。
树洞中,那两排锋利的犬牙,被梅岭老僧的金身震的片片碎裂!陈叔平的身体滞在半空之中,“啊!”一声极恚怒的惨嚎,唇角鲜血喷涌而出。
梅岭老僧的身体也被咬破了很深的血洞,却没有断体之虞,他冷冷看着身前的陈叔平,一掌轻描淡写地拍在他的胸口上。
噗的一声闷响。
半空之中,陈叔平的身体被震的像子弹一样疾速向后弹去,嘴角的血花喷的满天都是!
以陈叔平强悍的实力,就算与梅岭老僧正面相搏,也不至于输的如此之惨,偏生这小子爱好阴诡一道,结果偷袭者惨被反偷袭,败的是唏哩哗啦,好不痛快。
易天行心凉了半截,心想这个帮手真他妈蠢到了极点,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却不敢放松,他闷哼一声,棒头使命压下,右手一招,一道能融世间一切物的天火苗终于向树洞里喷了出去。
树洞中佛息不散,仍然缭绕不止。
梅岭老僧闭目,双掌合什,唇中念念有辞:“咄!”
他以精神力幻出的千年银杏树,无由而退,生生与易天行的金棒天火拉开了数十米的距离。
而易天行的识海也如遭重锤,一阵刺痛在大脑里来复回转着,他的身体在夜空中不停上下翻滚,显得痛苦不堪,他险些扔了金棍,去抱自己的脑袋。
不知道翻滚了多久,他终于在空气中稳住了身形,擦掉自己鼻孔里渗出的血水,衣袖骤然燃起……易天行咬着嘴唇,身子飘飘摇摇浮在夜空之中,双眼悍意十足,看着数十米外的银杏树,忽然间怪叫一声平伸金棍,棍尖骤然变长,就像是一道金色激光一般往树洞里砸去。
梅岭老僧轻轻一合什,双掌柔柔一触,树洞里充盈的佛息猛地涨开,就像是一个充气的气囊一样。
金棒棒头与佛息气囊一触,嗡的一声闷响,就像戳破了一个空气口袋。
噗的一声,梅岭老僧吐出一口血来,喷在他合什的双掌上。
然后他面露恭敬摊出右掌。
“啪”的一声轻响。
老僧的血掌缓缓接住由天而降的一枚物事。
那枚黄铜包着的佛指舍利在他的血掌之上闪着微微流动的佛光。
————————————————————————
黄铜渐渐化去,露出里面那截附着三根血线的乳白指骨来。
树洞里的充盈佛息,似乎都感应到了这截指骨的气息,争先抢后向指骨管中涌入,树洞里一片佛光缭然,跳跃不停。
梅岭老僧面色平静注视着自己掌中的指管,口中轻轻颂着经文。
骤然间,佛指舍利上的那三根血线竟渐渐淡了去!
梅岭老僧的气势为之一变,原本醇正柔和的气息依然纯正柔和,只是此时却仿佛有了天地之威,上压明月,下压大地,一股沉重之极的压力充斥着道观四周,梅岭上下!
……
……
被梅岭老僧无上威势所压不敢上前的易天行陈叔平二人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傻了。
易天行醒过神来,怒骂道:“狗!快给我上!”
陈叔平张大了嘴,嘴里还在流血涎,暴跳如雷道:“疯子才上!”
易天行的心凉了半截,先前大家还有点儿希望,这个时候,对方已经把佛指舍利拿到手了,而且看样子,对方对于如何使用佛指舍利早有计较,不过片刻间,便能感觉到佛祖残留在指骨里的无上法力。
对上这样一个梅岭老僧,或者说是梅岭血佛……自己还要上吗?
———————————————————
佛光从指骨里,从梅岭老僧身上,从银杏树洞中缓缓地流淌出来。
其色纯正,其意纯和,其形纯美,其光耀于夜空羞皎月,其质威压大地慑万物。
佛光融融,渐冲天穹,金黄色的光点渐渐凝聚成形,缓缓构成一个模糊的形状,那个形状像是不同的圆构成的,大圆套着小圆,看上去柔美无比。
易天行紧张地拄着金棍注视着夜幕中的异象,汗水渐渐地流了下来,打湿了金棍。
大圆小圆,生生不穷,渐渐分明,上面那圆似乎是一头颅,下面那圆是一身体。
佛光阵阵从那庞大无比,直抵天穹的宝像身上喷射而出,照耀着梅岭上下。
宝像渐现真容,慈眉善目,难以语言形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威势无比。
易天行在心底哀鸣一声,再听着佛光深处隐隐传来须弥山诸天罗汉化体前的颂经之声,他的心头一阵迷惘悲伤。
……
……
“佛祖!”
陈叔平张着嘴巴恐惧说道,血水沿着他的唇边流了下来,然后一扭屁股像道黑烟一般往东南方向逃去……
“人人都能成佛,***!老子也能!”
易天行眉角抖动了两下,猛一咬牙,金棍一砸地面,激起无数泥土,将棍往身后一摆,身形腾空而起,便向那万丈佛光深处的佛像里冲了进去!
第五部焚城第十六章焚心以火
更新时间:2007-5-47:14:00本章字数:6591
千年银杏树已经消失无踪,躲在树洞里几百年的梅岭老僧也消失无踪,在太平观这山头上,一大片林子都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座散着金黄毫光、光华灿烂、充斥天地间的一尊大佛。
金光大佛面容安详,双目轻合,发髻点点曲,高鼻圆耳柔颌。
大佛的头顶在夜空云中,坐于林木之间,无比高大,身周笼罩在金黄的佛光之中。
一股充斥天地间的悲天悯人气息从大佛里散了出来。
易天行微微咪眼,面上没有一丝表情,逆风而飞,向着大佛面前飞去。大佛散出的金色佛光耀在他的眉毛上,给他镀了一层淡淡金光,就像是在燃烧一般。
大佛气息纯正慈悲,力量却是冲天压地,无比强大。
易天行飞的离大佛每近一步,便感觉身周压力顿时大了无数倍……浑身上下像是被无比重的风压榨着,他的金刚之身似乎也有些承受不住这种威压。
他咬着牙,横棍于后,往佛光里闯,万千佛光内里,一定是梅岭老僧。
但他无由感到万分恐惧……他修的是佛法,平日读的是佛经,一应心神念识全在“佛”字之上,如今眼见得佛祖宝像,嗅着空间里的芝兰之气,感受着天地间的佛威,从他的心底深处浮出一丝恐惧来。
佛门子弟,看着佛祖真容了,如何不惧不敬?
易天行体内敬畏之心起,拜服之意起,灵台一迷,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关节似乎都欲缩在一处,恨不得朝着那个充斥天地间的大佛像俯首叩拜下去。
他猛地一咬嘴唇,双眼里挣出红色来,口中轻轻念着当年叶相僧在文殊院讲法堂里喝的偈子。
“凡所有相,毕是虚妄!”
举着金棍,便往佛光里闯!
——————————————————
明知道眼前的佛是假的,佛光是假的,明知道这都是外相……但易天行的眼却仍然被万道佛光耀的有些迷了,感受着身边佛息的浩荡之威,纯正之意,他不由有些迷惑。
莫非这真的是佛祖?
下意识里,他的速度缓了下来,整个人缓缓在佛光里飘浮着。
佛像极高大,易天行此时正在离地面数千米的高空中,双眼正对着佛像的眉间。
大佛极大,易天行的身体,就像一个小黑点一样悬空浮在大佛的双眉之间。
他看着这尊大佛慈悲的双眉,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宏大之觉,心头一阵迷惘,口中喃喃道:“佛祖啊……”
正当他的心神渐渐被佛光所摄之时,几千米下的地面上传来一个女子冷冰冰的声音。
“师傅!那是假的!”
……
……
“逐水而清!”易天行终于醒了过来,舍了一应佛法不用,用上清道诀护住心神,怪叫一声,手中金棒携着开天辟地的巨大力量,朝着……金光大佛的眉间砸了过去!
夜风忽然停了,佛光微敛,似乎都被这金棒夺去了光彩!
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飘浮在大佛双眉间的易天行骤然身子一顿,然后一身惨叫,整个人惨惨地被一道巨大的力量生生劈地向后急驰,他的身体在空中翻滚着,片刻间便被震离大佛几公里远!
他的五官被生生震出血来,火血如流萤,在夜空之中缓缓飘下。
轰的一声巨响,易天行的身体狠狠地砸进一个山崖之中,激起无数乱石新土!
嗤的一声,他猛然从山崖里飞了出来,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全部震碎了,露出裸露的上身,身上到处都是伤痕,鲜血缓缓流下来,片刻间将他的裤子烧光,露出里面的火烷布内裤。
他平举金棒,看着几公里外佛气冲天的金光大佛,双眼里满是骇异。
好可怕的力量!
似乎要解开他心中的疑惑,金光大佛的眉宇间渐渐有声音传了出来,正是梅岭老僧清清扬扬的声音。
“你舍佛法,而用道诀,但却未曾真地舍了佛。你心中有佛,却挥棍向佛,岂不是砸向自己的心。”
易天行的那惊天一棍,等于尽数砸在了自己心上!
他心中有佛,纵使用道诀,却只是使用法门的差异。他心中的佛不能舍去,面对着佛,等于面对着自己的心,他又能做什么?
……
……
夜空中的云朵缓缓从金光大佛的胸下飘过。
金光大佛右手掌微屈二指,易天行所处的梅岭山峰轰然一折,惨惨倒下。
易天行沉默着飞到夜空之上,隔着数公里远,遥遥看着那尊佛,那尊充斥天地间的巨佛。
佛光微作,光芒里渐有佛偈传来。
“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馀涅槃而灭度之。”
易天行依然沉默着,静静听着这段金刚经,梅岭老僧出身血族,念这段经文,实在是很合适。
金光大佛眉宇间渐渐显出一个小光点,微白,上面有淡淡红线,红线渐褪。
正是佛指舍利。
舍利四周佛息燎绕。
大佛身下,梅岭太平观里无数安静的厢房里,渐渐有了些动静。
那些一直沉睡的人们,忽然从厢房里走了出来,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眼睛甚至也是闭着的,一步一步,非常怪异地渐行渐走,往那金光大佛处走去。
他们的眉头忽然扭曲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某种痛楚,接着他们的身体开始缓缓拱动起来,似乎想要往天上飞去。
像是他们体内有什么事物想破开他们的身体逃出去。
—————————————————————
佛光里,须弥山罗汉们颂经的声音,缓缓传入易天行的识海里,那是告别,那是湮灭。
纵使将要消亡于佛光之中,罗汉们心内情绪仍然没有暴戾,有的只是微微怅然及对未知的惘然。
……
……
易天行看着远处的金光大佛,忽然嘴唇边上绽出一丝微笑,然后他将自己手中握着的金棍,像扔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金棍从天而堕,狠狠地砸进地面里,被埋入土中不见。
易天行对着那金光大佛悲天悯人的面容合什行了一礼,然后说了一句话。
“我心中有佛,你却是伪佛,真金不怕火炼,咱们来试一试。”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倏然消失在夜空之中,片刻之后,他的人已经来到了金光大佛的眉宇间,直直面对着那个正缓缓旋转着的白色佛指。
面前的佛威,让易天行无法动弹。
他轻轻颂起经来,颂的是坐禅三味经,他此时忽然明白了在小池塘边自己看到的那些梵文是什么意思。
经文乃佛经,他每念一句,便感觉面前的金光大佛更加高大,更加威严,更加慈悲,令自己根本生不起冒犯之意。
但他仍然缓缓念着,纵使自己的渺小的身体开始渐渐颤抖。
一段经文念完,他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煌煌巨大的佛。
然后……他扑了进去,无数赤热的,红媚的,耀着金白之色的天火从他的身体每个毛孔里喷了出来。
整个人就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团。
火团扑进了金光大佛的眉宇间。
……
……
天火能融世间一切物,却融不了佛性,若是真佛。
易天行心中有佛,此时用天火灼佛,便似灼心。
天火猛然绽放,把梅岭上空的夜穹耀得比白昼还要光明。
易天行只觉得心头一阵剧痛,从来没有感觉过的烧痛之感,骤然从他的心底深处传至他的四肢,那种清晰的,如同丝丝撕裂的痛楚,迅速占据了他的全身。
“啊!”的一声惨叫。
易天行在金光大佛的眉宇间翻滚着,燃烧着,痛苦着,厉叫着,他的五官已经痛的扭曲,他的指尖已经痛的抖了起来。
天火阵阵,烧在金光大佛的眉宇间,也烧在他的心间。
这种痛苦,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能感觉到。
他的双手伸在空中,时而平摊,时而紧握,显得痛苦至极,但他却不肯收回天火,他要烧!他要烧尽这世间的一切!
若自己心中有佛,所以对着梅岭老僧幻出的金光大佛而毫无办法,那待他将佛指舍利炼化后,那些须弥山的罗汉们,那些被禁锢了很久的罗汉们,便会永远的消失了。
他烧!若自己心中有佛不能弃……那他便要将自己心中的佛也烧了去!
天火熊熊燃烧着,金光大佛微微摇晃,易天行是大佛眉宇间的小黑点,在痛苦地翻滚着。
……
……
“何必呢?”
感应着他的痛楚,梅岭老僧悲天悯人的容颜从金光大佛里渐渐透了出来,他注视着面前红线渐淡的佛指舍利,看着在夜空中痛苦焚心的易天行。
“你心中有佛,纵使焚着,也只可能先将自己焚成飞灰。”
易天行感觉着自己胸腹间痛楚的灼痛,眉毛痛地抖了起来,他厉声道:“我心中乃是真佛,你乃是伪佛!天火融金,且看谁先被化!”
他疾运三台七星斗法,召朱雀临于其上。
此时易朱在省城,他的道力不足以召他过来。
只听得嗤的一声,一个红色的火团从地面上疾冲而上,扑地穿过易天行的肉身,飘飘渺渺临于他的头顶,一头红发像火苗一样在夜空里飘浮着。
莫杀火灵,被易天行召了上来。
易天行动了真火。
他狂啸一声,忍住自己内心被焚的痛苦,指间道诀数幻,莫杀顿时身形一淡,回作火灵之体,悬在他的脑袋上方。
这师徒二人,便在瞬间变成了夜空里的两个火团。
易天行浮于金光大佛面前,忽然双目一睁,黑黑的双瞳平静异常,双臂如疾鸟投林般向后一展,整个人的身子便用两只脚尖踮着,而胸膛一挺,整个人反弓向着黑黑夜穹,便在霎那间,一道洪流如金如玉,有如火山爆发般从他的胸上喷薄而出,如同朝日跃过地平线的那瞬间般,美艳不可方物。
正默然飘浮于他之上的莫杀,也是面色骤然一道红艳,清声一啸,一道火流从她的唇中喷了出来。
两道天火骤然于金光大佛面前相遇,扑的一声闷响,火流相冲,迅即爆炸开来,炸的满天火流!
天火流直冲上天,直抵下地,充斥着梅岭上空的每一个角落,片刻间,便将那尊极高极大极尊极贵的金光大佛包了起来!
大佛屹然不动,淡金色的佛光微微抵着天火的融噬。
天火已经将大佛的每一片佛光都包在了里面,不停地燃烧着……梅岭老僧也不能再依佛光遮掩,容颜肃然,不停颂经相抗。
天火能融世间一切物,但烧了许久许久,只听得嗤的一声,终于有一片佛光被烧成了一道青烟。
一片约有指甲片大小的佛光。
……
……
金光大佛被烧,易天行的内心被焚,直觉痛楚到达自己的每一个神经末梢,他的脸色煞白,却有着火元疾喷之后留下的残余血点,看着十分恐怖。
他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忍受着无比的痛楚,深吸一口气道:“焚心以火,真***痛啊。”
倏的一声,他钻进佛光之中,此时的佛光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威势无法阻挡。
他要去抢那枚佛指!
但一进佛光便迷眼,四处均是金黄之色,分不清上下西东方向。
他闷哼一声,感应着莫杀的方向,疾疾退了出去。
天火仍然在灼融着金光大佛,也仍然在灼融着他的心。
已经有淡金色的怪异血液从易天行的唇边流了出来,不知道他还能忍受焚心之苦多久。
好在此时的梅岭老僧躲在万丈佛光之中,只顾着抵抗天火的烧融,也来不及炼化佛指。
双方似乎达成均势,但易天行能熬多久的苦?纵使他性子坚毅执拗,但焚心之苦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的,天火烧了半天,居然只烧掉了指甲大小一片佛光,若要将这金光大佛全融了去,岂不是得烧上几千年?
“**!”
易天行双目紧闭,纯是下意识里榨取着自己体内的每一片天火苗,往身前的金光大佛喷去,浑身抖着,忍受着自己心处那最大的痛苦。
——————————————————————
莫杀修佛杀人,心中无佛,对面前的金光大佛,却不像自己青年师傅那般敬畏。
她双眉间煞色一现。
她已经看不下去自己的师傅受苦。所以她斩断了自己与易天行的神识联系,一脸杀气地冲到了地面。
易天行第一时间感觉到,暗自叫苦——果然,金光大佛佛光大作,生生将易天行喷涌而出的天火逼开了些。
不知道莫杀想做什么。
……
……
“马生,你想守护这个人间,那我就毁了这个人间。”
莫杀望着极高极大的金光大佛,对着佛光里的梅岭老僧冷冷说道。
她左手一翻,太平道观里血花一现!一个像僵尸一样站着的道士被她生生抓破头颅而亡。
佛光微微摇动了一下。
梅岭马生几百年来全是这些人侍奉着,虽然修的是肉身成佛之道,但佛孰能无情?佛有大情,怜天下人……直到此时,梅岭老僧才体悟到了易天行说的那句话。
怜悯天下人,总是要从身边的人开始怜悯起。
老僧准备借佛指炼化须弥山罗汉佛性,然后灌入这些门徒的体中,生造一方罗汉……谁知道,莫杀如此冷血的,挥手便毁了一个!
不见金光大佛变化,莫杀赤裸的身体在道观里轻轻一飘,片刻间,又有数人死在她的手下!
“交出舍利。”
莫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秀气的手掌抚在一个道僮打扮的人头顶。
没有回答。
“啪”的一声,脑浆四迸。
梅岭道观之中,充斥着血腥恐怖的气息。
—————————————————————
飘浮在金光大佛身前的易天行呻吟了一声,一方面是因为心脏处的无比痛苦,一方面是不愿意莫杀行此戾事,天火在夜空里燃烧着,像是妖火一般,包裹着无比巨大的金光大佛。
大佛深处,忽然传出了一声叹息。
梅岭老僧满是皱纹的脸,从金光大佛里现了出来,满面悲容。
“小姑娘,你杀得了多少人?这人间又有多少人?”
忽然间老僧面色一肃,露金刚相,张嘴喝道:“佛怒!”
随这声喝,原本一直闭目宁静的金光大佛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中金刚威怒,湛湛有光!
易天行闷哼一声,内痛外压,再也支持不住,被佛威生生震地画了一道抛物线,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
莫杀也是痛哼一声,火灵之体骤然变淡,被无上佛威逼的遁入黑暗之中。
梅岭老僧的面容也起了变化,似乎骤然间苍老了许多,他尚未成佛,却用佛怒,此一言不知消耗了他多少精神力。有两道鲜血缓缓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他嘴唇边渐渐有所突起,似乎有某样尖尖的事物要钻出来。
他的袈裟也渐渐变成黑色。
他眼角的鲜血渐渐流了下来,一滴血,落入佛光………金光大佛骤然一变,佛眼怒极,佛身被迅疾染作了血红之色,与尚残存的天火一触,便嗤嗤响起。
一尊血佛,现于人间。
————————————————
“佛言:莫作是说!如来灭后,后五百岁,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
横贯天地,无比巨大的血佛轻轻张开双唇,道出一句经文。
随着这句经文,梅岭上下陡然大放光芒,将那尊血佛包在其间,一股威势压的易天行勉力单腿跪于地上,无法动弹!
易天行一声怒吼,手在泥中一抓,金棍复握于手,他奋起全身力,将金棍向那金佛面门掷去。
这一掷之力无比巨大,金棍去势疾逾子弹!
血佛缓缓举掌,掌缘血光佛光相交织,斑驳之迹,看着十分恐怖。
“轰!”
金棍与佛掌一触,天上乌云被迅疾吹散,露出惨淡的月儿来。
一道震荡波从天上传到地面,太平道观的房子被吹的瓦破墙倾,大树被连根拔起,露出树根,易天行半跪于地,承受着罡风怒吼。
“佛言: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即为消灭。”
血佛目光湛然,隐有怒意,目光照在梅岭之上,压的易天行无法动弹,浑身上下咯吱作响。
从梅岭上下传来一个极清极淡的声音。
“佛言:汝等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度众生。须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
这也是金刚经里的一句,意思很明白。
“您欲成佛,当知,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
梅岭上方的戾气一扫而光,淡淡明月复又皎然,夜云轻柔飘拂,那尊血佛也渐渐敛了血光,重复纯然之意。
易天行霍然转首,捂胸痛苦道:“你不是他对手,快退!”
在他的身后,梅岭下渐渐行来一人。
梅岭之上,菩萨宝像再现,菩萨左手一朵青莲花,花上置金刚般若经至宝,右手执金刚宝剑,剑芒虽锋却无戾气。
文殊菩萨宝像前,那年青僧人诚心诚意说:
“人人是佛,何必成佛?”
第五部焚城第十七章菩萨蛮
更新时间:2007-5-68:53:00本章字数:8412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