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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自由路

_3 曼德拉(南非)
与法官和地方行政长官不同,他们可以不经允许而直接到监狱进行访问,而议员则必须先提出申请,得到批准后才能到监狱来。苏兹曼女士虽然不一定是唯一的一位,但却是为数不多的对*感兴趣的议员之一。关于罗本岛有许多传说,因此,苏兹曼女士亲自来岛上开展调查。
因为这是苏兹曼女士第一次来岛上进行访问,所以,我首先让她放心行事。她非常自信,完全不在乎周围的环境,她建议我们立即开始谈正题。斯特恩将军和监狱长站在她身边,但是,我谈问题并没有转弯抹角。我告诉她,我们希望伙食和服装能得到改善,并要求伙食标准应该人人平等。我们希望提供必要的学习条件,我们没有获取信息的权利。例如,我们不能看报纸和其他更多的资料。我告诉她,狱警们野蛮粗暴,特别是范·任斯博。我说,他前臂上还刺着纳粹“卍”字标志。海伦的反应就像是一个律师。“好,曼德拉先生,”她说,“我们不要把话题扯得太远,因为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刺的。譬如说,是不是他父母给他刺的?”我向她保证,肯定不是他父母给他刺的。
正常情况下,我不会对某一位狱警提出不满意见。在监狱中,最好是围绕总的原则目标开展斗争,而不能与个别人进行纠缠。但是,不管一个狱警多么冷酷无情,他总得要执行监狱里的规定。不过,范·任斯博自己属于另一类情况。我们认为,如果他不在罗本岛,我们大家的情况将大不相同。
苏兹曼女士听得很认真,把我说的情况一一记录在了一个小笔记本上,并许诺把这些情况反映给司法部。然后,她察看了我们的牢房,并与其他人简单地进行了交谈。看到这样一位勇气十足的女士走进我们的牢房和在我们监禁区的院子里漫步,本身就是一种少有的、令人称奇的景象。她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心怀善意进入我们牢房的女议员。
在苏兹曼女士来访期间,范·任斯博显得十分紧张。凯西说,在苏兹曼女士与我们谈话的时候,范·任斯博就他过去的所作所为表示了道歉。但是,他的悔悟并没有坚持多久,因为第二天他就告诉我们,他将恢复对我们的所有指控。后来我们得知,苏兹曼女士把我们的情况上报到了议会,她访问后仅仅过了几周,“小提包”就被调离了罗本岛。
罗本岛:黑暗的岁月 69...(1)
我从来也不认为,斗争只是短期的或轻而易举的。在罗本岛被关押的头几年,对岛外的组织和狱中的我们这些人来说都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时期。利沃尼亚审判后,多数地下运动组织都被摧毁了。我们的组织结构被发现并遭到了彻底破坏,没有遭到逮捕的成员则提前敌人一步逃走了。实际上,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的高级领导人不是被关进了监狱就是遭到了流放。
利沃尼亚审判后的几年内,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派驻国外的机构,原来的任务只是募集资金、开展外交活动和安排军事训练,但现在就必须从总体上管理整个组织。这些驻外机构不仅要创建流亡组织,而且还有一个更艰巨的任务,那就是设法在南非重新建立地下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
政府变得更加强硬。警察拥有了更多的权力,他们的手段更加残忍,技术更加成熟。南非的国防军队正在准备进行扩编,经济上也比较稳固,白人的选举权问题也已经解决。南非政府在英国和美国有实力强大的盟友,这些盟友只满足于维持现状。
但是,其他地方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正在兴起。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到后期,武装斗争的烈火燃遍了整个*。在*(当时叫西南非),西南非洲人民组织首先进入了卡普里维地带;在莫桑比克和安哥拉,游击队组织正在成长和壮大;在津巴布韦(当时叫罗得西亚),反对少数白人统治的战斗正在向前推进。伊恩·史密斯白人政府得到了南非国防军队的支持,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把津巴布韦的战斗作为我们国内斗争的延伸。1967年,我们获悉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与津巴布韦非洲人民联合会(ZAPU)结成了联盟。当时,津巴布韦非洲人民联合会是由乔舒亚·恩考茂缔造的。
那一年,一伙在坦桑尼亚和赞比亚接受训练的战士渡过了赞比亚河进入了罗得西亚,试图返回他们的家园。第一伙民族长矛军战士被命名为鲁图利特遣部队,他们是武装斗争的先锋。8月份,当鲁图利特遣部队在津巴布韦非洲人民联合会部队的策应下向南运动时,他们被罗德西亚军队发现,在接下来的几周内,双方进行了激烈的战斗,并且双方都有伤亡。最后,我们的部队被在人数上占优势的罗得西亚部队打败了,有的被俘,其他人则退回了贝专纳兰。贝专纳兰独立后,成为现在的博茨瓦纳。到1968年年初,另一支较大的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特遣部队进入了罗得西亚,不但与罗得西亚军队作战,而且也与一直支持罗得西亚的南非警察部队作战。
当月,我们就听到了谣传,但是,直到参加打仗的战士同我们关押在一起后才知道了全部情况。尽管我们的军队并没有取得胜利,但是,我们仍然默默地庆祝,我们的民族长矛军指战员在他们自己现有的条件下牵制敌人,这本身就是斗争中的一个里程碑。“佳士提斯”(正义)·潘扎是鲁图利特遣部队的一位指挥员,后来,他也与我们关在了一起。他简单地向我们介绍了特遣部队的军事训练和政治教育以及他们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情况。作为一位前民族长矛军的总司令,我为我的战士感到特别骄傲。
在听到关于民族长矛军在国外作战的消息之前,我们也得到了关于鲁图利于1967年7月在家中去世的消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是在他的农场附近被火车撞死的,他的确经常到那里去散步。我被允许给他的遗孀写了慰问信。鲁图利的去世,在组织中留下了巨大的真空。鲁图利酋长是诺贝尔奖的获得者,是一位世界著名人士,黑人和白人都很尊重他,因此,没有人可以取代他。人选落到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的代理主席奥利佛·塔博身上,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发现,他是一个能够顶替鲁图利酋长的位置的人。像鲁图利一样,他善于表述而又不炫耀,有信心但又非常谦虚。在他的身上也体现了鲁图利的格言:“让你的勇气随着危险而提高。”
罗本岛:黑暗的岁月 69...(2)
我们在B区为酋长组织了一个小型的悼念仪式,供每个想表示追忆的人进行悼念。那是一个默默的、十分恭敬的悼念仪式,只有一件事令人不愉快。当非欧洲人团结运动组织的内维尔·亚历山大站起来讲话的时候,显然他并不是称赞酋长,而只是为酋长送葬。他对鲁图利酋长的去世,连表示起码的遗憾都没有,他甚至责备鲁图利是白人的帮凶,主要根据就是酋长接受了诺贝尔和平奖。
除了错误的思想,内维尔的讲话与我们试图努力在岛上创造的组织与组织之间的合作气氛也是完全不相称的。从到达岛上的那一刻起,我就把与斗争中的敌手寻求和解作为我的使命,我把罗本岛作为一种使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与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之间消除长期存在和经常势不两立的分歧的机会。如果我们能把岛上的两个组织团结起来,那将为两个组织在整个解放斗争中团结在一起开创先河。
从一开始,与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的关系就是竞争多于合作。有一些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的成员已经来到了这个岛上,他们把我们的到来看作是对他们领地的侵犯。我听我们的某些同事讲,多数来自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的囚犯都为我们没有被绞死而感到遗憾。
1962年,在我第一次来到罗本岛上的时候,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从数量上已经远远超过了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而到了1967年,这个数字被颠倒了过来。这使得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的立场似乎更加强硬,他们开始公开反对共产党人和印度人。在早些年,我曾经与泽法·莫托朋交谈过多次,他一直是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全国执行委员会的成员。泽法认为,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比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更具有战斗性。在监狱里,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应该服从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的领导。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认为,与当局谈判是一种背叛,但是,他们的这种立场并没有妨碍他们享受谈判带来的好处。1967年,我与塞尔比·恩根达尼就团结问题交换了意见。在监狱外,恩根达尼一直强烈反对《自由宪章》,但在监狱里,特别是来到我们这个监禁区之后,塞尔比对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的态度变得友好了。后来,我们分别给各自的组织写了信,倡导两个组织之间的团结。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与克拉伦斯·马克韦图也实现了和解,他后来成了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的主席。马克韦图曾经是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青年团的成员,他也被关押在我们的监禁区,是一个沉着、镇定而思维敏捷的人。我与他在两个组织团结方面进行过多次富有成果的商讨。但是,马克韦图被释放后,约翰·波凯拉继任罗本岛上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的领导职务,双方的会谈未能继续下去。
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的不稳定性有时会导致令人啼笑皆非的后果。有一次,比勒陀利亚当局下达了一项命令,把我与石灰石料场的其他囚犯隔离开来。我只能单独工作,单独就餐,单独被看管。我们后来发现,这个新情况在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囚犯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几天后,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决定,要求对他们的领导人泽法·莫托朋也实施隔离,他们自愿地让他单独工作、单独就餐的时间与我单独工作、单独就餐的时间一样长。
罗本岛:黑暗的岁月 69...(3)
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经常拒绝参加与党派无关的会议。当我们召*议,讨论我们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然后再彼此通报从报纸上获得的新闻时,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抵制了这次会议。对此,我十分反感。我们得知,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对自己组织内部在外面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当时,岛上的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成员不相信我们关于流亡国外的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已经向白人和印度人敞开了大门的说法,认为那只是谣言。但是,我们已经从报纸上看到,白人激进主义分子帕特里克·邓肯已经成为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的执行委员会成员。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的成员当时认为,这不过是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的宣传手段。
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在罗本岛上成立了自己的国际组织。该组织被称作最高司令部,或者更正式地称为最高组织机关,由岛上最高级别的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领导人组成。这些人都是全国执行委员会委员,他们是瓦尔特·西苏陆,戈万·姆贝基、雷蒙德·穆拉巴和我本人。我担任最高组织机关的领导人。
从一开始我们就决定,最高组织机关不干预外面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的政策。我们对国内的形势没有可靠的评估办法,所以我们认为,对我们并不知道的事情提供指导并不是公正而明智之举。我们所领导的事务,只是一些与囚犯们的不满意见以及*、邮信、伙食等有关的事情,这些都是监狱生活中的日常问题。可能的话,我们将召集一般成员开会。我们认为,这种会议对于保持组织的健康发展是至关重要的。但是,召开这些会议也是十分危险的,所以不能经常召开,于是最高组织机关通常用传达的方式把所作的决定通知到其他所有成员。最高组织机关还建立了基层组织,每个基层组织由三名成员组成。
在岛上的头几年中,最高级组织机关还起着我们监禁区的所有*人的代表委员会的作用。1967年,我们起草了一个要求得到较好待遇的请愿书,大家都在该请愿书上签了名,其中包括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成员、团结运动组织的成员和以艾迪·丹尼尔斯为代表的自由党的成员。后来,虽然大家都认可了这种组织结构,但内维尔·亚历山大一直在抱怨,最高级组织机关既不*又没有真正的代表性,他认为应当创立其他组织机构。
在内维尔的建议下,最终成立了一个犯人委员会,由来自各政治党派的人组成。其他组织的人担心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会凌驾于该委员会之上,于是精心制定了工作准则,限制该委员会的权力纯粹是咨询式的,其决定不具有约束力。即使如此,该委员会也很难达成解决问题的一致意见。我们建议,由玉奇禅俱乐部的成员菲基莱·巴姆主持会议。后来,该委员会的领导人由各组织的人轮流担任。最后,大家把该委员会称作“乌兰迪”,成为所有*的一个纪律委员会。
最高组织机关由于其各族成分杂处而成为某些分歧的源头,四个常委都是考撒族。这是一种巧合,而不是故意这样安排的。岛上的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最高领导班子中,只有4个人曾经担任过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全国执行委员会委员,而这4个人偏偏都是考撒族。仅仅因为不是考撒族就把某个级别较低的人推上最高组织机关的领导岗位显然是不妥当的,但是,最高组织机关成为考撒族的一统天下的事实也让我大伤脑筋,因为,这样似乎会让大家产生误解,认为我们只是一个考撒人的组织。
我对这样的批评总是感到恼火,认为这种批评说明他们既不了解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的历史,也不怀好意。我有时用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的主席一直由祖鲁人巴索托、佩迪斯和楚瓦纳斯担任这个事实予以反驳,说明执行委员会一直是一个包括各个不同民族团体的混合组织。我记得有一次,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们正在院子里劳动,有些来自普通犯人监禁区的人在我上面的房顶上干活儿,他们朝着我喊:“Mdala(老伙计),你为什么只同考撒人说话?”这种责备深深地刺痛了我。我抬起头说:“你们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责备我?我们都是一家人。”他似乎对我说的话感到满意,但是,他们的意见却牢牢地记在了我的心中。自此之后,我无论知道什么事情,我总是会走到普通犯人监禁区的囚犯面前,设法与凯西或丹尼尔斯或其他非考撒人士进行沟通。
我们后来决定,最高组织机关中应该有第五个人选,轮流负责最高组织机关的工作。这个第五人通常不是考撒人,例如,凯西在最高组织机关成员中担任领导职务长达五年多,拉鲁·奇巴也担任过一段时间。最后,这种批评也就慢慢地听不到了。
我并不是想独揽最高组织机关的大权,事实上,我自己觉得重要的一些建议都被拒绝了,我认为就是应该这样。但是,有时候我发现,这样也没有什么益处。有两个与当局有关的问题,对于这两个问题,我就没能说服我的同事。监狱规定,在高级官员面前,犯人们必须起立。我主张我们不应该起立,因为,不得不尊重敌人而敌人又不把我们当*对待是对自己的贬低。我的同志们则认为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反抗的后果并没有什么好处。
第二个问题出于同样的原因也遭到了最高组织机关的拒绝。狱警既不称呼我们的姓,也不称呼我们的教名。这是对我们的侮辱,应该让他们在我们的称呼前加“先生”二字。我为此坚持了多年,但是一直没有成功。后来,这甚至成了一种幽默,因为我的同志们有时就称呼我“曼德拉先生”。
罗本岛:黑暗的岁月 70...(1)
对我们这些身在狱中的人来说,时间似乎是静止不动的,但是,对监狱外的人,时间则是不停步的。当我母亲于1968年春天来探望我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感觉。自从利沃尼亚审判结束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变化是逐渐地、一点一点地发生的。当你生活在你自己的家中,你很少注意到家人的变化。但是,当你多年不见你的家人的时候,他们的变化则让你感觉是非常明显的。我母亲似乎一下子变得很老了。
她在我儿子马卡托、我女儿马卡紫薇和我妹妹巴贝尔的陪同下从特兰斯凯来岛上探望我。因为有四个人来访,并且他们又是远道而来的,当局把探视时间从半小时延长到45分钟。
自从利沃尼亚审判之前,我就没见过我的儿子和女儿,在这期间,他们已经长大成人。我端详着他们,感到由衷的高兴和自豪。但是,尽管他们已经长大了,我恐怕多多少少地仍然拿他们当我来监狱时的孩子对待。他们可能变了,但是,我却没有变。
我母亲瘦了许多,这使我非常担心。她面色显得有些憔悴。只有我妹妹似乎没怎么变样。虽然见到他们并与他们一起商量家庭问题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但是,我对我母亲的健康却感到不安。
我向马卡托和马卡紫薇表达了让他们继续读书的愿望,并向巴贝尔询问了住在特兰斯凯的亲戚家的情况。时间过得太快,正如每一次有人来探视时一样。最愉快的事情在于对亲人探视的回忆,但是这一次,我却无法摆脱对母亲的担心。我害怕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老人家。
几周后,我们从石料场回来,有人告诉我去监狱办公室拿电报。电报是马卡托发来的,他告诉我:我母亲因心脏病去世了。我立即向监狱长办公室申请,要求去特兰斯凯参加她老人家的葬礼。我的请求被监狱长拒绝了。“曼德拉”,他说,“尽管我知道你是一个守信用的人,你不会逃跑,但是,我对你的人不信任,担心他们会绑架你。”我为不能为我母亲送葬而更加伤心——作为她的大儿子,又是唯一的儿子,为她老人家送葬是我的责任。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一直十分怀念她老人家。她的一生远远不能算是安乐的一生。在我当律师的时候,我还能够赡养她,但是,进了监狱之后,我就再也不能赡养她老人家了。我欠她老人家太多了。
我母亲的去世使我对自己的人生再次进行回顾和评价。她的艰难、她的贫穷,使我又一次对我所走的道路是否正确提出了疑问。这一直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把人民的利益置于高于自己家庭利益的位置上,这是不是一种正确的选择?长期以来,我母亲对于我献身于斗争事业一直不能理解。我的家人并不想卷入这场斗争,但是,我的卷入使他们也受到了连累。
但是,我又回到了同一个答案。在南非,对于一个男子汉来说,不顾人民的需要是很难做得到的,就是牺牲自己家庭的利益也应顾全人民的利益。我作出了自己的选择,最终,我母亲也支持我所作的选择。但是,这样也不能减轻我为没能使她老人家生活得更好一些或没能让她安息而感受到的痛苦。
1969年5月12日一大早,安全警察在我们奥兰多西的家中把温妮唤醒,并根据1967年通过的《反恐怖法》,未经指控就逮捕了她。《反恐怖法》给政府提供了不用审判就可以对某人实施逮捕和囚禁的权力,这个权力是空前的。我后来得知,这次袭击是全国性袭击的一部分。在这次袭击中,另有十几个人遭到了拘留,其中还包括温妮的姐姐。警察是在泽尼和津泽双双抓着温妮的裙子的情况下硬把她拉走的。后来,她被单独关押在比勒陀利亚的监狱里。在那里,她被剥夺了保释权和被探视权。紧接着,她一连被野蛮地审讯了好几个月。
罗本岛:黑暗的岁月 70...(2)
六个月后,温妮最终被提起公诉,我设法让长期反对种族歧视的律师乔尔·卡尔森为她辩护。温妮和其他22位人士被指控违反了《*共产主义条例》,企图重新组建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后来,乔治·毕佐斯和阿瑟·查斯卡尔松都参加了辩护。他们都曾是利沃尼亚审判的辩护律师。10月份,温妮被捕17个月后,政府撤销了对她的指控,温妮被无罪释放。释放两周内,温妮又遭到禁止,被软禁在家中。她立即提出申请来探视我,但是遭到了拒绝。
在监狱里,想到温妮也被关进了监狱,这比什么都痛苦。我勇敢地面对这一现实,但是,在内心深处,我感到十分不安。温妮被单独关押的时候是我内心最为痛苦的时候,尽管我经常劝说别人不要为自己管不了的事情去担心,但是,我自己却不能听从自己的劝告。我有许多个不眠之夜:当局想对我的夫人下什么样的毒手?她是否能够承受?我们的女儿由谁来照管?谁将为她们支付账单?我不断地思考这样的问题,但是又无法回答,这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
布里格迪尔·奥卡木博允许我给温妮写信,但有一两封信没有及时得到她的回信。正常情况下,等待审判的囚犯是不能通信的。但是,奥卡木博作为对我的关照却允许我们通信,我对他十分感激。不过,我知道当局允许我们通信并不是出于仁慈:他们企图通过阅读我们的书信,从中得到对温妮不利的证据。
在这段时间,我又经历了另一场不幸。1969年7月一个严寒的早晨,也就是我得知温妮被关进监狱三个月后,我被叫到罗本岛监狱办公室,有人递给了我一封电报。这封电报是我的小儿子马卡托发来的,只有一句话,告诉我他的哥哥,即我的大儿子马迪巴·泰姆比基勒——我叫他泰姆比,在特兰斯凯发生的一次车祸中丧生。泰姆比当时只有25岁,但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一个人对于这样的悲剧还能说什么呢?我对我的夫人的不幸已经够伤心了,我母亲的去世一直使我十分难过,此时,又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我的悲伤,我的心中留下了一个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创伤。
我回到我的牢房,躺在床上,我不知道在那里躺了多久,只知道那天晚上我没去吃晚饭。有人来看我,我什么话也不说。最后,瓦尔特来到我的牢房。他跪在我的床前,我把那封电报递给了他。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不知道他陪了我多长时间。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无法对另一个人说什么。
我请求当局允许我去参加我儿子的葬礼。作为一个父亲,保证使儿子的灵魂得到安息是我的责任。我告诉他们,可以派保安警察同我一起去,我可以立下保证书,保证按时返回监狱。但是,我的请求又一次遭到了拒绝。当局只是允许我给泰姆比的母亲艾韦琳写一封信,我只能在信中尽力安慰她,告诉她我会分担她的悲伤。
我记得有一天下午,当泰姆比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到我曾经从事秘密工作的西里尔德尼的一所能安全藏身的房子里来看过我。由于我一直忙于地下政治活动和法律案件,当时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见到他了。有一次,我突然回到家中,看见他穿着一件旧矿工服,衣服搭到他的膝盖。他一定是穿着他父亲的衣服有一种安慰感和自豪感,就像我曾经穿我父亲的衣服一样。当我不得不向他说再见的时候,他直直地站在那里,似乎已经长大成人。他说:“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会照顾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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