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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马森林 田原

_4 田原(当代)
  ****.7.12  晴
  太好了,今天Mickey终于放假了,我可以每天和他在一起了。
  平常我总是混过一顿午饭,现在不同了,我会设法做好吃的东西给Mickey吃。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会发生,但是是什么呢?
  我今天就做了很多好吃的东西,花了我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做了那么多东西,我们两个人根本就吃不完……我们只有浪费掉,想到世界上还有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我就觉得自己有些可耻,但是怎么办呢?
  我们不能因为世界上有人没有饭吃,就自己也不吃饭……这个世界多奇怪,苦难的人不敢相信有钱人的生活;有钱人不敢相信苦难的人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都不能相互理解,有太多事情也不能相互理解……
  ****.7.13  晴
  我昨天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和那个喜欢贴身穿毛衣的人有关:
  我走进了一个类似于美食广场的地方,我一个人。那里有很多人,都穿得很花哨,全都是一些时髦的年轻人。一个高佻的女人,穿着黑色的内裤和网袜,一双黑色的尖头鞋向我走来。她穿着一件红色的上衣,领开得很低,她的皮肤有些粗糙。她走过来,几乎比我高一个头……她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指着我说:"你在干什么?快去拿东西吃呀!"
  我害怕极了,于是糊里糊涂地去"拿东西吃"。接着我穿过了一大群,嬉笑的男男女女,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最后,我到了一个小摊边,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一个小桌上放着几盘食物,我随便拿了一盘,然后试图找一个地方做下来。
  我选了一个双人的座位,坐了下来。远处有很多恋人,或许不是恋人,只是一堆男男女女,他们疯闹,把食物弄得到处都是……而我突然饿了起来,我的盘子里有米饭还有煎鸡蛋,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我看着它们就觉得饿,于是我开始想要吃东西。但是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没有拿餐具,我绝对不想用手吃。
  这时那个男人出现了,他穿着那件绿色的毛衣,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他有餐具,我想问他在哪里拿到的餐具,但是又有些不敢问。
  他看到了我,突然就停止了进餐,坐了起来,把胸挺得直直地,说:"我认识你!"
  我说:"我也认识你!"
  他又说:"那我们就不应该这样吃饭!"
  我说:"那应该怎样吃?"
  他笑了一下,接着就把他是食物全部都倒在了我的脸上。我急了,也拿起我的食物,朝他的脸上倒了过去。我这样做竟让他非常高兴,他竟站了起来,高兴地说:"我们需要更多的食物!"
  我说:"不行,绝对不行。我现在很难看,让我去洗脸!我要去洗脸!"
  他却不在乎我的话,拉着我去找食物。他把我的手拽得很紧,我都能感觉到他的骨头了。我咬了他一口,他不得不松开了手,我就跑,又冲进了人群里。眼前只有腰,各式各样的腰,男人的、女人的、粗的、细的、裸露的、扭动的、弯曲的……
  后来我终于逃走了,到了美食广场外面。我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人在后面,才放慢了脚步。我想回家,但是我当时在梦中认为我要回的是我在高中时候的家。我想要回家,甚至还想到了Ce……
  我完全是到了一片荒地,周围一片贫瘠,让人看了就难受。我一个人走,走了一会儿竟真地到家了。我高兴极了,跑上了楼。门是开的,我推门进去,却发现那个男人在里面。他抱着Ce的Ct。好象还和Ct似乎很熟一样。我说:"ce呢?"
  他说:"我在等她!"
   ……
  后面的我就记不清了……
  可怕……我不想再多想这个梦了。
  我今天教了Mickey很多东西,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我还给他念了一小段《莎乐美》,开始我还担心他不会听得进去,但是他听得很认真。我喜欢Mickey……
  而关于那个梦,我总觉得有些可怕。算了,不说了。那个穿贴身毛衣的男人早以不知去向,也许我会遇到他,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遇到了又怎么样呢?我想我还是会想老鼠见了猫一样见了他就躲。我想我唯一不会躲的人就是Ce,但就算我没有躲,我也不会去找她。我还是好好地和我的Mickey在一起吧!
  ****.7.14 晴
  今天Mickey说他想出去玩,我就带他去了湖边。而我在那里真地遇到了那个穿贴身毛衣的男人……
  当然,现在是夏天,他不可能穿毛衣。但是他今天穿得也很漂亮,一件红色的短袖。他也许老了,只是也许。其实我现在也记不清他原来到底是什么样了。他的头发竟然比我还长,也许他是同性恋。他还是挺漂亮,他就坐在湖边,和我们相隔不过10米。
  但是他睡着了,他靠在一棵树旁,就象一个孩子一样睡着了……我看了他很久。Mickey甚至问我是不是认识他。天哪!mickey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不想骗他,更何况骗一个聪明的孩子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所以我就对他说了实话,我说我认识他。Mickey说他很好看……我真不明白这个小孩为什么要冒出这样的话。
  许多年前我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感觉多么奇怪……
  Mickey问我要不要把他叫醒,我说不用了,让他睡好了。
  但他最后还是醒了,他还没有忘记我。但是我就象许多年前一样,躲着他的目光,还没有等他做什么,就带着Mickey走了……
  天气太热了,一下午我和Mickey就开着空调恍恍惚惚地过了。
  我睡着过,好象还作了梦,好象还是很不错的梦,但就是把内容全忘了。而且怎么追寻都没有用,它就那样走了……
  ****.7.15  晴
  今天天气更热了,我什么都不想做。感觉完完全全地荒度了一整天。
  我想出去旅游,我想去俄罗斯。真地想!
  我原来上高中时,就有这个想法。我还把这个想法告诉过Ce,我问她要怎么样才能去,她说:"傻子,当然是做飞机去了!如果想做火车也行,不过那样得花很长时间,没有水洗澡,会很脏。"
  我讨厌没有水洗澡……但是我想去俄罗斯……
  ****.7.16 晴
  今天我该死的丈夫竟然说我们要去旅游,去海边!事情是这样的:
  他下班回来就一副很兴奋的样子,他去洗澡,然后对我和Mickey说什么有好消息。我就说:"你说吧,什么好消息?"
  他说:"我马上就有假,我把这一次的假和原来一次没有用的假加在一起,会有很长的时间,我们可以到外地去度假!"
  "去哪儿?"
  "去海边吧!"他说……
  那么就是说,我马上就要第一次看到海了!我亲爱的Ce,你现在看到了海没有呢?
  ****.7.17 晴
  今天还是一样地热,更无聊的是,我又要去参加一次恶心的聚会。当然又是关于我该死的丈夫的,这一次是什么?估计又是有谁搬进了新的房子,我不在乎。
  但是我还是得打扮漂亮,我可不想被他们轻视。
  我穿了去年买的一条昂贵的上衣,那件衣服胸开得很低,可以把锁骨都暴露在外面。我有时甚至觉得这是给Ce买的,只有她才有完美的锁骨。买了以后,我根本就没有经常穿,好象只穿过一次而已。
  而因为这件衣服,我该死的丈夫还说了我。他说我没有必要买这么贵、又没有多大用处的衣服。我才不会理他。我穿了一条很早以前的jeans,还穿了一双尖头的皮鞋,就象一个该死的嬉皮士。我把头发放了下来,最后还找了一条项链。连Mickey都说我很漂亮,这真让我高兴,得到一个聪明的小孩的赞扬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而且Mickey是一个男孩,小男孩一般是很不愿意说女人漂亮的。我当然没有Ce漂亮,该死!我为什么总想到Ce……
  我穿上这双鞋比我该死的丈夫还要高,这让我感觉很不错。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故意把腰挺得很直。他显然对这非常不满,而我却非常高兴他的不满。我知道他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他绝对不会直接对我说,你太高了之类的话。他只能忍受,还要装做没有事,我喜欢看他那一副可怜样……
  本来一切都还好,可是到了那里大约5分钟以后,一切都变了……我又一次看了那个穿贴身毛衣的男人。为什么要在那种地方看到他?????????他显然不属于那里,他和我都不属于那里。更可恨的就是,他竟然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女人的男朋友!!!
  而就是在今天,在那种环境下,我和他第一次说话了。开始我们吃饭,我们一家到得都是比较晚的了,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开吃了,甚至都快吃完了。而他们到得更晚……
  后来那群无聊的人竟然唱起了卡拉ok……不想说他们有多么丑陋了,还有几个女人乘我不注意的时候观察我,她们还愚蠢地认为我没有发觉,其实连Mickey都发现了。
  我牵着Mickey靠在墙上站着,而他走了过来,还给了我一杯喝的东西。他站到了我旁边,他比我高半个头。他也靠墙站着,但是他的动作怪异,他只把肩以及肩下十五厘米的部分贴在墙上,而他的要和他的下半身离墙足有15厘米。他显得就象一只怪模怪样的水管.他穿一件黑白条纹的上衣,就象一只斑马。
  他这回主动和我说话了,我也没有躲,更确切地说,是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躲。
  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今天晚上很漂亮……"
  我都不知道该这样形容当时的心情了,我记得当时我已经松开了拉着Mickey的手。一手拿着饮料,另一只手放到了口袋里。那是一条低腰的jeans,我的四根手指浅浅地插在了口袋里,而大拇指放在裤子的边缘。我的指甲触着我自己腰间的肉……我那时仍希望我自己是Ce,只有Ce才是漂亮的。
  我的脸都烫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她指着一个在前面虚荣地笑着的女人说:"我是他的男朋友。"
  这我早就猜到了,他们是一起进来的。我又说:"你为什么是她的男朋友?"
  他却说:"那你呢?你好象还嫁了一个不怎么样的人!"
  Mickey就在身旁,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也就没有回答……
  后来他说我们应该找一个地方坐下来说说话,我同意。最后我们决定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我、Mickey、还有他,在别人家的地板上坐着。那地板是那么地新,还反光,我讨厌它。而且还可以听到一群人可怕的歌声,我真是没有想到我们的第一次会面就是这样的……
  他穿着黑色的裤子,白色的棉袜,他的脚比我大多了。他说了很多,他好象喝醉了……Mickey一直没有说什么,他一直玩弄自己的手,但是我知道他在听着我们的谈话,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很喜欢Mickey,他说:"这是你的孩子吗?比你该死的丈夫漂亮多了!"
  我说:"当然!"
  他又说:"你今天怎么没有穿毛衣,我知道你喜欢贴身穿毛衣。我也喜欢,是学我的吗?"
  我说:"不是学你,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穿!"
  他说:"你今天挺好的,衣服不错,裤子好,鞋子也不错!"
  我说:"你今天穿得象一只斑马!"
  他说:"不好看吗?"
  我说:"我太喜欢斑马了,Mickey也喜欢!"
  他说:"那你喜欢我吗?我知道你的丈夫在外面,孩子也在,我的女朋友也在。但是我觉得这无所谓。"说着他把他的大手放在了Mickey头上,说:"是吧!我知道你肯定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
  mickey说:"我喜欢斑马!"
  我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喜欢你……"
  我们还说了很多,但是我都忘了是什么,也许Mickey还记得……透过门,我还看见我该死的丈夫和那个我怀疑和他有染的女人一起唱一首可怕的流行歌……
  我看着斑马人(就让我这样叫他),觉得他是某一种动物,他看上去不象人类。也许有些象Ct……我甚至还象病了一样问他是否认识Ce,他说不……我喜欢他吗?我甚至想到了和他约会,甚至想到被我该死的丈夫发现……
  但是那一晚的时间太短了,我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也忘了告诉我。就叫他斑马人吧!
  回去后,Mickey偷偷对我说:"妈妈,那个斑马人喜欢你是吗?"
  我说:你觉得呢?"
  他说:"我觉得是的!"
  我最后竟糊里糊涂地问他:"你有喜欢的女孩吗?"
  他说:"我觉得有一个女孩好看。但是他象个傻子一样……"
  我亲爱的Mickey……我希望他以后能遇到一个象Ce一样的女孩。我象他那么大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呢?我都忘了,也许我爱上过一朵花吧!
  ****.7.18 晴
  我真希望能下雨,我讨厌这样酷热的天气。
  也许我原来喜欢过,但那是和Ce在一起的时候。那时我们每天那么早就要起床上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一到夏天的早上就会漂亮一些。Ce也会显得很高兴……我们就象傻子一样,一大早就望着窗外,希望能做在草坪上撒一撒欢……
  而现在在夏天,我会很难看……
  我该死的丈夫对我昨天很不满,但是我不想理他,他不是有那个无知女人陪着吗?
  ****.7.19  晴
  今天还是没有下雨,大约还有十天我们就可以去海边了……
  有些事就要发生了,我真希望我的生活会有所改变。真是奇怪,我都31岁,,还没有见过海……
  Mickey也很兴奋,他也没有见过海。但是我觉得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我还想去见一见Ce,我还想见一见斑马人……
  我甚至还想去原来的学校看一看,我还想去俄罗斯……
  有时候我觉得其实我只和Ce在一起待了三年,但是那三年就好象是我生命的全部一样。只有在那三年里我活得有些形状,其他的全部都象沙子一样,有一些都已经不见了……
  该死的我忘了问斑马人的联系方式,如果我想要见他,就必须去认识那个该死的女人,而这又要通过我的丈夫,真是可笑。
  Ce在干什么呢?她在过去的几年里都干了些什么呢?她有没有爱上某一个人,她会爱上什么样的人?我总觉得她只会爱她自己,也许还会有我……
  ****.7.20 晴
  今天还是晴天,我们又荒度了一天,明天一定不要这样了……
  有时候,我总觉得学习----做大量的习题,写一张又一张的字,是有成就感的。
  当一个人真地学进去了,的确会出现所谓"越学越有意思"的状态。每做一道题,就会有一点成就。我原来最喜欢的就是把一本数学资料做完,而且每一笔都写得重重的。看着一本写满字的书----全都是我的字迹,看着我的字把纸张压得变形。还有由于经常翻阅而变得厚实的书侧面,以及包含在一本书里面的各种味道……那是一种多么大的成就感呀!
  但是这种状态是脆弱的,完全就在一念之间。也许就是因为看了一眼窗外,或是做了一次深呼吸,或是听到了一首歌,或是看到了某个画面……总之有太多细小的东西都可以打破这种状态。就是这些细小的东西,会在一瞬间把原来所认为的成就打得粉碎。你会突然觉得自己原来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愚蠢,那么没有意义……
  但是什么又是有意义地呢?每一种状态其实都是脆弱的。
  ****.7.21 晴
  今天还是一片晴空。我带Mickey去了超级市场,买一些东西,旅行做准备。走之前,我还为自己列了一张清单,写下了要买的东西……
  我把他放在手推车上,一直都很乖。
  外面很热,级市场里却非常凉快,至有一些冷。里面有好几个巨大无比的空调,站在某个角落里,喷出似乎没有止境的冷气。可怕的机器,看他们多了,就会觉得他们要把你吃掉。Mickey也有这种感觉。
  那里有无数的商品……今天我才发现,高高的货架上还有一层,堆着一个个巨大的纸箱,箱上还有用黑笔写的字,写的是商品的名字几数量之类的东西。这是一个巨大的超级市场,而这只是一小部分,世界上还有无数个这样的超级市场,无数个……
  花花绿绿的商品,我们制造出来的鲜亮的垃圾。
  我觉得这有些想我昨天所说的状态,曾有过的一点小小的状态,只不过是我一个人花了一点时间造出的。但是这个关于物质的圈套是无数人用了无数时间构筑起来的……有多少人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圈套呢?
  我想应该有很多人都认识到了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巨大的圈套,但是改变它几乎是不可能的。也许我的状态是很脆弱的,可以在一个夏天的午后被完全击跨。但是这种让无数人感觉舒服,沾沾自喜的状态要这样才会被击跨呢?又有多少人会在某个夏天的午后突然觉得这种一切以物质为基础的生活是多么地无聊?……如果真的有90%的人在某个夏天的午后,突然看着窗外,突然发现我们现在的生活的多么地可笑,这一切用物质构筑起来的体系是多么地悲凉,也许会有所改变。
  还有文学、音乐……所有所谓的艺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鲜亮的垃圾。全都是欺骗的行为,我们心甘情愿地受骗,毕竟比起某些东西来,它们的欺骗方式还比较善意……我想摆脱这种状态,我讨厌一切都以物质为基础的世界。
  但是如果摆脱了这种状态,我们又该进入到一种怎样的状态呢?就象我当年突然放弃了学习,但是又怎样了呢?只不过进入了一种更可怕的状态……我是一个懒惰的人,也是一个会非常轻易退缩的人,我想我最好还是什么都不做。虽然我讨厌这种物质的世界,但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好的,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东西。
  最后我们还是买了很多东西,大多都是不怎么需要的。算了,我不是一个天生的哲学家,我不想再思考这样的问题……就让我苟且偷生。
  ****.7.22 晴
  我不明白现在的夏天为什么这么热,是什么有关环境污染吗?原来有这么热吗?据我所知,古人总是穿很多的衣服,连短袖都没有,那可以推测那时应是比较凉快了?唐朝女人穿的衣服好象比较性感……古人?
  今天没有什么好记录的。
  ****.7.23  晴
  今天好象凉快了一点。已经是23号了,我们也许会在28号就动身去旅游.
  昨天晚上有些睡不着,但是又不是完全醒着.也就是说没有睡也没有醒,脑子里总会出现一些怪异的画面,我还记得有一个画面是:
  一个绿脸的卡通人,在我面前跳来跳去,他的鼻子很尖。他跳着跳着脚就没有了,还不停地流血……
  也不知道是几点,我醒了。那时房里的光线是黑色,但是又有一些蓝……我该死的丈夫睡得正香,他的脸有些变形,显得有些阴森可怕.他老了,他是那种在年轻的时候就显得很老的人,而现在他更老了。他的鼻子两侧各有一条明显的皱纹,拉得长长的,鼻子又软又平……我害怕他,多年来,我一直都害怕他。
  我想念Ce,那时我是多么希望Ce在我的身旁。她给我一种很好的感觉,要我怎样形容那种感觉呢》我想是从喉咙到肚子,那一块地方都是暖暖的,而且好象身体里有水在流动……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不同与任何一种快乐。我只相信她……所以我今天给Ce打了电话。她却对我说:"我失恋了!"
  Ce怎么会失恋?她没有任何理由失恋。没有人会不爱她,绝对没有可能,Ce是完美的……但是她确确实实对我说她失恋了。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连Ce这样的人都有失败,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搞头呢?
  我大约沉默了一分钟,Ce突然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她说:"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我知道你也是的,我失败了……"
  亲爱的Ce,怎么会呢?我说:"我没有,我只相信你,你也应该相信我。到我家来。"
  她说:"我很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丑。"
  我说:"那你什么时候会漂亮?"
  她说:"让我试一试,把地址告诉我,我漂亮了就到你那里去!"
  我告诉了她我的地址……我真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Ce失恋?这是一个玩笑……
  ****.7.24  晴
  我今天一直都在等Ce到来,但是她没有来,所以今天就这样结束了……现在,我的生活就是等待Ce,等待她……
  ****.7.25 晴
  今天Ce来了,她最终还是没有让我等太久。
  Mickey也在家,但是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总算弄清了,原来那个让Ce失恋的人就是我的斑马人。我有这种预感,这一点都没有让我惊奇。
  Ce说:"他很瘦,象一个混血儿,象斑马,还有些象Ct。"
  对了,她还把Ct也带来了。Mickey喜欢Ct,好象和它认识了很久,很熟。而ce一说完"他"的特征,我就知道那个人是斑马人了。
  而我也同时觉得我陷入了一部庸俗的爱情小说里。经常出现的内容,女主角失恋了,而她的男友,和一个她最好的朋友有关……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还问过斑马人他是否认识Ce,他一定认识了……他一定是一个知道很多,而且很聪明的人。他一定把生活当成一个巨大的玩笑,一定……他从来都不会认真,这样他就不会陷入。他想用愚弄聪明而有漂亮的Ce来为自己的生活增添颜色。这一切都是他策划好的。
  "他还找了一个无知的女人做女朋友!"
  不用Ce说,我已经知道了。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这样可以增强戏剧效果。他就是那种把生活当戏演的人。我就是知道一切,但是我没有对Ce说……看来Ce也有不那么聪明的时候……
  后来Ce说:"我不想再说他了,说说我们吧!我觉得只有你对我好,一直都是这样!"
  这正和我想的一样,我说:"既然你觉得只有我对你好,为什么你原来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说:"你没有给我机会表达,而且我有一些骄傲……"
  她说话很有价值,就是这个原因,准确而又简洁。Ce还是聪明的……
  她说:"你还记得原来的事吗?我说的是我们在一起的很快乐的时光?"
  我说:"但是Ce你知道快乐是什么吗?"
  她说:"我现在觉得快乐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这样说你高兴吗?"
  我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说:"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你高兴吗?"
  (我试着将这一次会面写得象一本小说一样,我记得清楚我们说的每一句话,和当时的情景,而且我想我是永远不会忘的)
  我说:"我不知道,我这样回答你会不高兴吗?"
  她说:"别这样对我,我失恋了,你这样说我都要哭了,真的!"
  我看了看她,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墙,两条腿伸得直直的,还穿着鞋。我是绝对不允许别人穿着鞋到我家来的,他们进门之前一定要换鞋,但是Ce是例外。在她进到我家的一秒,我甚至觉得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家,这更象是她的家,她就那样自然地进来了,好象对一切都无比熟悉。她的眼睛红红的,真地好象要哭了……
  Mickey和Ct在另一个房间,Ct金黄色的毛在暗淡的光线里都放着光彩。它是一条漂亮的狗,它当然不是纯种的中国狗,Ce早就对我说过Ct是个杂种。它是个不折不扣的杂种!她说Ct的身体里流着俄国公狗、德国公狗、英国母狗、意大利母狗……的血,而那些外国的狗又不是在祖国长大的,它们或者它们的父母在很早以前就被贩卖到了中国……这是她在高中的时候对我说的,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我也没有听清楚。反正Ct就是一个十足的杂种,但是它漂亮,我们也喜欢它,现在mickey也喜欢它。Ce有时候会亲切地称它为'小杂种',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一点贬义都没有。其实说这样说来,Ct还是很神秘的,身体里流淌着这么多奇异的血液。而我就是一个完全的中国人,没有任何异国情调。
  Ce看上去是那么可怜,我平生头一次看到她如此可怜的样子……难道失恋可以使她这样吗?我握住了她的手,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她会这样。她的手还是和原来一样,我想念她那么长时间,今天终于又握着她的手,她头一次在我面前显得如此惨淡。原来她总是领导着我,在她面前我会乖乖地听命,我愿意服从她。而现在她完全没有了任何领导我的精力,她累了,但仍然美丽……
  她说:"我们原来走得那么近,却为了一件事就完全分裂,有些让人不能理解。"
  我说:"其实也不是太难理解,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想你,我再也没有遇到一个象你一样的人。"
  她说:"我也没有,我完全没有可能再和一个人走得象和你一样近。我们原来连来月经都是同一天,差不多同一时刻,真是不可思议……"
  我说:"我讨厌月经,真的讨厌……那你的那个男朋友呢?你有和他走近吗?"
  她说:"他是个杂种,真的!一个纯正的杂种,就和Ct一样,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杂了多少种血统。可该死的我就是喜欢杂种,但是我没有走近,完全没有,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他只是想开一个玩笑而已,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这是我一生中最傻的一次,我知道他想开一个玩笑,他想玩弄我,他想让生活充满戏剧性。我知道,但是我就是喜欢他,还抱着改变他的伟大想法……"
  我说:"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他已经习惯了,是不可能改的。"
  我想的没有错,他是个杂种,还是个演员。他想扮演别人,而且只扮演别人,他一定认为别人比自己好。'演谁都行,只是不要演自己就好了'该死我忘了这话是谁说的……"
  她说到这里的的头都有一点昏了,我想到了学校里肮脏的厕所,还想到了那个斑马人。而他好象就出现在学校的厕所里。他一定不想这样的。他确实是一个只演别人的人,他这种生活方式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确实,自己有什么好的呢?还不如去演别人,就算失败了,也可以看成是别人的失败。
  她又说:"算了,你怎么样?"
  我说:"我结了婚,还有了孩子。"
  她说:"你的孩子还不错,很漂亮,他长大后,肯定会讨女人的喜欢。"
  我说:"我可不希望他每天被平庸的女人缠着。"
  她说:"是呀,平庸的女人多可怕!"
  她叹了口气,我觉得她已经不是原来的Ce了。她变了,变得脆弱、不堪一击。她原来的骄傲和霸道都到哪里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对她……她唯一没有变的就是美丽,那张精致的脸和优美的身体……
  我问她:"Ce你说怎样的生活才是好的生活呢?"
  她说:"你问的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
  我说:"那怎么生活?"
  她说:"找其他的事情做,不想这个问题。去打仗、去非洲、去没有东西吃的地方、去没有水喝的地方……让自己没有时间想这个问题,就象动物一样,每天跋山涉水去找东西吃、找水喝,去想着怎样才能活下去,不想怎样活才好。想这个问题的人都是吃饱了没有事情做的人,我们就是这样的人。凭我们低下的智商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根本就不应该想,我们想不到答案……"
  我想Ce是对的,我们只是一群愚蠢的生物。也许我们只是上帝的玩物,我们没有思考那些问题的能力。Ce是对的,我们没有办法,也许让生活好一些的方法就是欺骗……
  Ce不久就走了,她走的原因是她受不了我的态度了。她说她觉得我已经不能象从前那样对她了,她是对的。但是最根本的原因是她变了,我不能分享她我悲伤。我是一个没有恋爱的人,我不知道失恋的痛苦。我也不想和现在的Ce在一起,我要的是能让我肚子上下四周都温暖的Ce……
  Mickey喜欢Ct,Ct走的时候他还依依不舍。他说他也想养一只象Ct一样的狗。我说,象Ct一样的狗是很难找的,它是个十足的杂种。而Mickey这时对杂种的理解显然还不够,他只认为杂种是一句骂人的话。我对他解释了半天,他最后终于理解了。我所指的杂种,是身体里流淌着并不纯正的血液。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7.26  晴
  今天我特别想看电影,所以我就带Mickey去了。
  可恶的是,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电影。但是我还是买了票,最后我们在电影院里睡了一觉。在电影院里睡觉挺好的,黑暗而且温暖,还有催眠的声音。Mickey睡觉时还流了口水,醒来后他非常不好意思。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连大人都会流口水,更何况小孩呢?
  但是他还是不好意思。他说他把我的衣服弄脏了,还说回去会帮我洗。他是那么可爱……
  其实我原来和Ce也在电影院里睡过觉,那天Ce趴在我身上睡着了,她也流了口水。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们之间的不好意思和其他人之间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这间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那么弄不好那个流了口水的人,就会被笑话。再糟一点,那事情还会被说出去,以后常常被说起,成为长时间的笑料,还会有讽刺和伤害……而我们之间完全不会有这样的事。她也说她把我的衣服弄脏了,要帮我洗/我说不用了……
  我完全沉湎于对Ce的怀念中去了,过去的Ce……
  ****.7.27  晴
  我越来越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了,是真的,我就是知道,这是百分之百的。我有这种预测的能力。或者说其实这早就发生了,早就发生了,其实一切都是写好了的,发生过无数次……
  我今天发呆发了很长时间,我看着自己的脚出神。我在想有多少人会看着自己的脚发呆呢?或是望着其他的东西发呆,十足的小情调。我讨厌这样,但就是想要这样。就象安于某一种现状,不想去改变。我是个懒惰的人,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真正勤劳的人呢?
  我马上就要去海边了……
  ****.7.28  晴
  我忘可Ce真正的名字,我真地忘了,我今天想了一上午都没有想起来。Ce、Ct是谁给他们起了这样的名字,或者说他们本来就应该被这样叫,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名字。而他们的生活本来就是他们的生活,包括快乐、伤心、失望、嫉妒……以及对生活的怀疑,都是写好了的,我的也一样,我注定被放在这样一个时代,我注定遇到Ce……
  当然还有Mickey……
  今天就要开始收拾行李了,明天就要动身。我们坐火车去,火车上有很多人,不干净。这便是我对火车的唯一印象。而对于Mickey来说,这将是他第一次坐火车,我已经忘了第一次做火车是怎样的心情了。
  我们要带很多东西,不明白为什么要带那么多东西,也许是习惯。
  ****.7.29  晴
  我们马上要走了,但是天气还是那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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