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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的奇妙之旅

_4 凯特·迪卡米洛(美)
他让爱德华倒在人行道上。“我不用哭了。”布赖斯用他的手背擦了擦他的鼻子和他的眼睛,他拾起那纽扣盒子向里面望着,“我们已挣到了足够的钱买些东西吃了,”他说道,“跟我来吧,詹理斯。”
第二十一章 碎裂
那餐车叫作尼尔餐车。那个词是用红色霓虹灯的字母大写的,时闪时灭。餐车里面温暖而明亮,像是有炸鸡、烤面包和咖啡的味道。
布赖斯坐在柜台旁,把爱德华放在他旁边的一个小凳子上。他把那小兔子的前额靠在柜台土,以免他摔倒。
“你们要吃点什么,亲爱的?女服务员对布赖斯说。
“给我来几张薄饼,”布赖斯说,“几个鸡蛋,我还要份牛排。我要大一点烤得老一点的牛排。再要一些烤面包。还要一点儿咖啡。”
那女服务员欠了欠身子,拉着爱德华的一只耳朵,然后把他向后推了推,以便可以看到他的脸。
“这是你的小兔子?”她对布赖斯说。
“是的。现在他是我的了。他原来是属于我妹妹的。”布赖斯用他的手背擦了擦他的鼻子,“我们是卖艺的,我和他。”
“是吗?”那女服务员说。她的连衣裙前有一个名牌,上面写着马琳。她看着爱德华的脸,然后松开了他的耳朵,他向前倒下去,于是他的头又靠在柜台上。
接着干,马琳,爱德华想。随便摆布我吧。你要把我怎么样都行。那有什么关系?我已经破碎了。破碎了。
食物送上来了,布赖斯把食物吃了个精光,他的目光甚至一刻都没离开过他的盘子。
“嗯,你一定饿了吧,”马琳收拾盘子的时候说道,“我想卖艺是种很累的工作。”
“是的。”布赖斯说。
马琳把账单放在了咖啡杯子底下。布赖斯拿起账单看着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够呢。”他对爱德华说。
“小姐,”当马琳回来为他添加咖啡时他对她说,“我不够了。”
“什么,亲爱的?”
“我的钱不够呢。”她停止了倒咖啡并看着他。“这件事你得和尼尔说去。”
尼尔原来既是主人又是厨师。他是个高大的、红头发红脸的男人,他一只手里拿着把切刀从厨房里走出来。
“你饿了才到这里来的,对吗?他对布赖斯说。
“是的,先生。”布赖斯说。他用他的手背擦了擦他的鼻子。
“你点了些吃的,我把它们做好了,而马琳把它们端给你。对吗?”
“我估计是这样。”布赖斯说。
“你估计?”尼尔说。他把那把刀啪的一声放在柜台上面。
布赖斯跳了起来。“是的,先生。我的意思是说,不,先生。”
“我——把吃的——为你——做好了。”尼尔说。
“是的,先生。”布赖斯说道。他把爱德华从凳子上拿起来,并紧紧地抱着他。
餐车里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进餐。他们都注视着那个男孩儿和那个小兔子以及尼尔。只有马琳把目光转向别处。
“你点了菜。我做好了菜。马琳给端上来的。你把它吃了。现在,”尼尔说,“我要我的钱。”他轻轻地拍着柜台上的切刀。
布赖斯清了清他的嗓子。“你曾经见过小兔子跳舞吗?”他说。
“那又怎么样?”尼尔说。
“你平生见过一只小兔子跳舞吗?”布赖斯把爱德华放到地板上并开始拉那拴在他脚上的线,使他慢慢地手舞足蹈起来。他把他的口琴放到他的口中并吹了一支悲伤的曲子来伴着那舞蹈。
有人大笑起来。布赖斯把口琴从他的唇边拿下来并说:“如果你要他跳的话他可以再多跳几个舞蹈。他可以用跳舞来偿付我吃饭的钱。”
尼尔盯着布赖斯。然后他二话没说便伸手向下一把抓住爱德华。
“这就是我对跳舞的兔子的看法!”尼尔说。
他抓住爱德华的脚抡着他,把他的头重重地撞到了柜台的边儿上。
接着是一声断裂的巨响。
布赖斯尖叫了起来。
爱德华的眼前一片黑暗。
第二十二章 所有爱我的人
已是薄暮时分,爱德华正在一条便道上走着。他独自一人在走着,一步一步地走着,无依无靠。他穿一身用红色的丝绸做的漂亮的衣服。
他沿着便道走着,后来他转到了一条小道上去,那条小道通向一座窗口亮着灯的房子。
我认识这座房子,爱德华想。这是阿比林家的房子。我来到了埃及街。
露西从那座房子的前门跑了出来,又叫又跳,摇着她的尾巴。
“来吧,姑娘。”一个深沉的、粗哑的声音说道。
爱德华抬眼望去,布尔正站在门口呢。
“你好,马隆,”布尔说,“你好,又嫩又香的兔肉馅饼。我们一直在等着你呢。”布尔一下把门推开,爱德华走了进去。
阿比林正在那里,还有内莉、劳伦斯和布赖斯。
“苏珊娜!”内莉叫道。
“詹理斯!”布赖斯说道。
“爱德华!”阿比林说。她向他张开双臂。
可是爱德华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环视着屋子。
“你在找萨拉·鲁思吗?”布赖斯问道。
爱德华点了点头。
“如果你想见到萨拉·鲁思的话你得到外面去。”布赖斯说。
于是他们都到屋外去了,露西、布尔、内莉、劳伦斯、布赖斯、阿比林和爱德华。
“就在那儿呢。”布赖斯说。他指着天上的星星。
“是的,”劳伦斯说,“那是萨拉·鲁思的星座。”他把爱德华举起来放到他的肩膀上,“你可以看到它就在那里。”
爱德华感到一阵悲痛,深深的、亲切的而又熟悉的悲痛。她为什么要离得那么远呢?
但愿我有翅膀,他想,那样我就可以飞到她那里去了。
那小兔子从他的眼角看到什么东西在拍打着翅膀。爱德华回头望去,它们就在那儿,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翅膀,有橙黄色的、红色的、蓝色的,还有黄色的。它们就在他的背上。它们是属于他的。它们是他的翅膀。
那是多么美好的夜晚啊!他正踽踽独行。他有一身优雅的新衣服。而现在他又有了翅膀。他可以飞到任何地方去,可以做任何事情。为什么他以前就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
他的内心早已飞翔起来了。他展开他的翅膀飞离了劳伦斯的肩膀,离开了他的双手,高高地飞到夜空中去,向着那繁星飞去,向着萨拉·鲁思飞去。
“不!”阿比林叫道。
“抓住他!”布赖斯说。
爱德华飞得更高了。
露西叫了起来。
“马隆!”布尔喊道。他以一个飞快的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了爱德华的双脚,把他从空中拉了回来摔在地上。“你还不能走呢!”布尔说。
“和我们待在一起吧。”阿比林说。
爱德华拍打着他的翅膀,可是无济于事。布尔把他紧紧地摁在地上。
“和我们待在一起吧。”阿比林又重复了一遍。
爱德华开始哭了起来。
“我不能忍受再失去他了。”内莉说。
“我也不能忍受,”阿比林说,“那会令我心碎的。”
露西俯身把她的脸靠近爱德华的脸。
她把他的眼泪舔掉了。
第二十三章 身体复原了
“做得太好了,”正在用一块热揩布擦拭爱德华的脸的男人说道,“一件艺术作品,我可以说——一件极赃、脏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艺术作品,不过仍不失为艺术作品。脏东西是好处理的。正像你破碎的头好处理一样。”
爱德华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
“啊,你好了,”那个男人说,“我看得出你现在正听着呢。你的头被打碎了。我把它修理好了。我把你从阴间拉回来了。”
可是我的心,爱德华想,我的心已经碎了。
“不,不。不必谢我。”那个男人说。这是我的工作,一点不错。请允许我作个自我介绍。我是卢修斯·克拉克,修理玩具娃娃的。你的头……我可以告诉你吗?那会使你心烦意乱吗?唉,我总是觉得实话一定要实说,不能含糊其词的。你的头,先生,曾裂成了二十一块。”
二十一块?爱德华心不在焉地重复着。
卢修斯·克拉克点了点头。“二十一块,”他说道,“完全不用谦虚,我必须承认。一个稍逊一筹的修理玩具的,一个没有我这样技术的修理玩具的人是没有能力救活你的。我们不去说那些可能发生的事了。我们就说说事实吧。你已经被复原了。你已经被你谦卑的仆人卢修斯·克拉克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了。”说到这里,卢修斯·克拉克把他的手放到他的胸前朝爱德华深深鞠了一躬。
这真是一番发人深省的话,爱德华躺在那里努力领会着。他躺在一张木桌上。他在一间阳光从高高的窗子泻入的屋子里。他的头显然曾被摔成了二十一块而现在又合而为一了。他没有穿红色的衣服。事实上,他什么衣服也没有穿。他又赤裸裸的了。而且他没有翅膀。
后来他回想起来了:布赖斯,餐车,尼尔把他抛到空中……   布赖斯。
“你或许想知道你的年轻的朋友的事,”卢修斯说,“那个总是流着鼻涕的朋友。是的,是他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哭着请求我的帮助。‘把他再合到一起吧,’他说,‘把他复原了吧。’“我告诉他,我说,‘小先生,我是个商人。我可以把你的小兔子给复原了。但价格不菲。问题是你出得起这个价钱吗?’他出不起。当然,他出不起。他说他出不起。
“后来我告诉他可以有两种选择,只有两种:第一种选择是到别的地方去寻求帮助,第二种选择是我可以尽我的最大努力把你修理好,然后你就是属于我的了——不再是他的,而是我的。”
说到这里卢修斯陷入了沉默。他点着头,表示同意他自己的说法。“只有两种选择,”他说,“而你的朋友选择了第二种。他放弃了你以使你得到治愈。太了不起了,真的。”
布赖斯,爱德华想着。
卢修斯·克拉克把他的两只手啪的一下合在一起。“不过不必担心,我的朋友。不必担心!我是一心一意地想把这笔交易做成的。我将把你复原到我认可的你往日的辉煌的程度。你将有兔毛的耳朵和兔毛的尾巴。你的胡子将得到修理和更换,你的双眼将被重新画成明亮而美丽的蓝色。你将穿上最漂亮的衣服。
“然后,有一天,我将获得我在你身上投资的回报。一切都适逢其会。一切都适逢其会。在玩具修理这个行当里,我们有一句格言:只有获得修理玩具的机会才获得了真正的机会。你,我的好朋友,获得修理玩具的机会了。”
第二十四章 心仍是孤独的
于是爱德华·图雷恩被修理好了,被复原了,清理干净、擦亮了,穿上一身优雅的衣服,放在一个高高的架子上展出了。从这个架子上,爰德华可以看到整个商店:卢修斯·克拉克的工作台,通向外界的窗子和顾客们通常出入的门。从这个架子上,爱德华有一天看见布赖斯打开门站在门槛里,他左手拿着的银色的口琴在从窗子泻进来的阳光里熠熠闪光。
“小先生,”卢修斯说,“我恐怕我们是有过协议的。”
“我不能见他吗?”布赖斯问道。他用手擦着他的鼻子,这一姿势使爱德华有一种可怕的爱与失落的感觉。“我只想见一见他。”
卢修斯·克拉克叹了口气。“你可以见,”他说,“你见过之后,就必须离开而且不再来。我不能让你每天在我的商店里呆呆地看你失去的东西。”
“是,先生。”布赖斯说。
卢修斯又叹了一口气。他从他的工作台旁站起身来走向爱德华所在的架子,把他拿起来,他拿着他好让布赖斯看见。
“嗨,詹理斯,”布赖斯说,“你看上去很好。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看上去很可怕,你的头被打碎了,而且……”
“他又被复原了,”卢修斯说,“正如我答应你的,他会好的。”
布赖斯点了点头。他用手擦着他的鼻子。
“我可以抱抱他吗?”他问道。
“不行。”卢修斯说。
布赖斯又点了点头。
“和他说再见吧,”卢修斯·克拉克说,“他已被修理好了。他已经得救了。现在你必须和他说再见了。”
“再见。”布赖斯说。
别走,爱德华想。如果你走了我会无法忍受的。
“现在你必须离开了。”卢修斯·克拉克说。
“是,先生。”布赖斯说。可是他站在那里望着爱德华没有动窝。
“走吧,”卢修斯·克拉克说,“走吧。”
请别走,爱德华想。
布赖斯转过身去。他走出了玩具修理店的大门。那大门关上了。那座钟在丁当报时。
爱德华又孤零零的了。
第二十五章 我已经绝望了
当然,严格说来,他是不孤独的。卢修斯·克拉克的商店里有的是玩具娃娃——贵妇娃娃,婴儿娃娃,眼睛可以开合的娃娃,眼睛是画上去的娃娃,打扮成女王的娃娃和身穿水手服的娃娃。
爱德华过去从来没有留意过娃娃。他觉得它们很讨厌,成天嘁嘁喳喳的,还很自负。架子上的第一个同伴,一个绿玻璃眼珠、红嘴唇、棕黑头发的瓷娃娃使他的这一看法更加坚定不移了。她身穿一条长及膝盖的缎子的绿色连衣裙。
“你是谁?”当爱德华被挨着她放在架子上时她用高高的声调问道。
“我是一只小兔子。”爱德华说。
那娃娃小声地尖叫了一声。“你来错地方了,”她说,“这是一家玩具娃娃商店。不是小兔子商店。”
爱德华什么也没有说。
“走开!”那娃娃说。
我当然也愿意走开,”爱德华说,“不过很显然我做不到。”
沉默了很长时间以后。那娃娃说:“我希望你不要期望会有人来把你买走。”
爱德华仍然什么也没有说。
“到这里来的人要的是娃娃,而不是小兔子。他们要我这样的婴儿娃娃或高贵的娃娃,穿着漂亮的连衣裙的娃娃,眼睛可以开合的娃娃。”
“我对于被人买走没有兴趣。”爱德华说。
那娃娃倒抽了口气。“你不想有人来把你买走吗?”她说,“你不想为一个爱你的小女孩所拥有吗?”
萨拉·鲁思!阿比林!她们的名字就像一首凄美的歌曲的音符一样从爱德华的头脑中掠过。
“我已经被爱过了,”爱德华说,“我曾被一个名叫阿比林的小女孩爱过。我曾被一个渔夫和他的妻子还有一个流浪汉和他的狗爱过。我曾被一个吹口琴的男孩和一个已死去的女孩爱过。不要对我谈什么爱,”他说道,“我懂得爱。”
这番充满激情的话使爱德华的架子上的伙伴半天默然无语。
“哦,”她终于开口了,“不过,我的观点仍然是没有人会来把你买走的。”
他们彼此不再说话了。那个娃娃两周以后被卖给了一位祖母,她是买给她的孙子的。“是的,”她对卢修斯·克拉克说,“就要那里的那个,穿绿色连衣裙的那个。她非常可爱。”
“好的,”卢修斯说,“是她不是?”他快速地把那娃娃从架子上取下来。
再见。她总算走了,爱德华想。
那小兔子旁边的位子空缺了一段时间。日复一日,商店的大门开开合合,照进清晨的阳光或下午晚些时候的阳光,激动着店内娃娃们的心。他们都希望当店门大开的时候,这一回,这一回走进商店的是会把他们买走的那个人。
爱德华是唯一一个持相反态度的。他并不希望被买走,不让他的心为此而激动。他为此而感到自豪。他为他自己能保持心态的平静、心扉紧闭而感到自豪。
我已经绝望了。爱德华·图鲁恩想。
后来一天的薄暮时分,就在卢修斯·克拉克关闭商店之前,他把另一个玩具娃娃放在架子上爱德华的旁边。
第二十六章 再一次敞开心扉
“好了,夫人。和那兔子娃娃做伴吧。”卢修斯说。
玩具修理商把灯一盏盏地关掉后便走了。
在商店的黑暗中,爱德华可以看到那个娃娃的头和他的一样,也是被打碎了又修理好的。她的脸上布满网状的裂纹。她戴着一顶婴儿帽。
“你好吗?”她用又高又细的声音说道,“我很高兴和你认识。”
“你好。”爱德华说。
“你在这里有很长时间了吗?”她问道。
“好多好多个月了,”爱德华说,“不过我不在乎。对我来说什么地方都一样。”
“哦,对我来说可不一样,”那娃娃说,“我已经活了一百岁了。在那些岁月里,我所生活过的地方有些像天堂,有些则很可怕。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明白每个地方都是不同的。你也会在每一个地方变成一个不同的娃娃——完全不同的。”
“一百岁了?”爱德华说。
“我老了。那个玩具修理商可以证明这一点。他在修理我的时候说我至少有一百岁了。至少一百。至少一百岁了。”
爱德华想起了在他短暂的一生中发生的每一件事。如果你在这世上活了一个世纪你会有怎样的冒险经历啊?
那个老娃娃说:“我不知这回谁会来要我。有人会来的。总有人会来的。谁会来呢?”
“我不在乎是否有什么人来要我。”爱德华说。
“可那太可怕了,”那个老娃娃说:“如果你那样认为的话活着就没有意义了——完全没有意义了。你必须满怀希望。你必须充满希望。你必须知道谁会爱你,你下一个会爱谁。”
“我已经不会被爱了,”爱德哗对她说,“我也不会再爱了。那太痛苦了。”
“哼,”那老娃娃说,“你的勇气到哪儿去了?”
“到别的地方去了,我猜测。”爱德华说。
“你使我很失望,”她说道,“你使我十分失望。如果你不打算爱或被爱,那么整个生命之旅都是毫无意义的。你倒不如现在就从这个架子上跳下去把自己摔个粉身碎骨。把一切都了结了。现在就把一切都彻底了结了。”
“如果我能跳我会跳下去的。”爱德华说。
“要我推你一把吗?”那老娃娃说。
“不用,谢谢你。”爱德华对她说道。“并不是说你能推。”他自己咕哝着。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爱德华说。
现在玩具娃娃商店里已完全黑了下来。那老娃娃和爱德华坐在架子上眼睛注视着前面。
“你使我很失望。”那老娃娃说。
她的话使爱德华想起了佩勒格里娜:想起了疣猪和公主,想起了听故事和爱的感觉,想起了那妖术和咒语。如果有人在等待着爱他会怎么样呢?如果有个人他会再爱会怎么样呢?这是可能的吗?
爱德华感到他的心激动起来。
不,他对他的心说。不可能。不可能。
到了早晨,卢修斯·克拉克来了并打开商店的锁,“早上好,亲爱的!”他对他们大声说道,“早上好,我的美女们!”他把窗帘拉开了。他把他的凳子上方的打开了。他把大门上的牌子转到营业的一面。
第一位顾客是一个小女孩和她的父亲。
“你在找什么特别的东西吗?”卢修斯·克拉克对他们说。
“是的,”那女孩说,“我在找一个朋友。”
她的父亲把她放在他的肩膀上,他们绕着商店慢慢地走着。那女孩认真地观察着每一个娃娃。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爱德华的眼睛。她冲他点了点头。
“你已经决定了吗?纳塔利?”她的父亲问道。
“是的,”她说,“我要戴婴儿帽的那个。”
“哦,”卢修斯·克拉克说,“你知道她已经很老了。她是个古董。”
“她需要我。”纳塔利坚定地说。
那个挨着爱德华的老娃娃叹了一气。她好像坐得更直了。卢修斯过来把她从架子上取下来交给纳塔利。当他们离开时,当那女孩的父亲为他的女儿和那老娃娃打开门时,一缕清晨的阳光倾泻了进来,爱德华十分清楚地听到了那老娃娃的声音,好像她还坐在他的旁边似的。
“打开你的心扉,”她轻柔地说,“有人会来的。有人会来接你的。不过首先你必须打开你的心扉。”
那门关上了。阳光消失了。
有人会来的。
爱德华的心激动不安。爱德华第一次长时间地思索着。他想到了埃及街上的房子,记起了阿比林为他的表上弦,然后向他俯下身来,把那表放在他的左腿上,说道:我会回家来和你在一起。
不,不,他自言自语道。不要相信这些事。不要让你自己相信这些事。
有人会来接你的。
那小瓷兔子的心扉开始再一次敞开了。
第二十七章 又见阿比林
多少个季节过去了,秋而后冬,冬而后春,春而夏。树叶从卢修斯·克拉克商店敞开的门吹进来,还有雨,还有春天的绿色的充满希望的充沛的阳光。人们来来往往,有祖母和玩具娃娃收集者,小女孩和他们的母亲。
爱德华·图雷恩在等待着。
季节更迭,年复一年。
爱德华·图雷恩在等待着。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老娃娃的话,直到它们在他脑子里磨出了平滑的希望的沟痕:有人会来的,有人会来接你的。
而那老娃娃是对的。
有个人真的来了。
那是在春天。天正下着雨。卢修斯·克拉克的商店的地上,山茱萸正盛开着。
她是个小女孩,可能五岁大了,而当她的母亲正努力地合上一把蓝色的雨伞的时候,那小女孩已跑进商店里转悠着,停下来认真地注视着每一个娃娃,然后又接着往前走去。
有人会来的,爱德华说。有人会来接我的。
那女孩微笑着,然后踮起脚尖从架子上取下爱德华。她把他搂在怀里。她抱他的方式像萨拉·鲁思的一样热烈而轻柔。
哦,爱德华想,我想起来了。
“夫人,”卢修斯·克拉克说,“请您留神点您的女儿。她正抱着一个非常易碎、非常宝贵、非常昂贵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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