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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时节

桩桩 (当代)
  落雪时节
  作者:桩桩
  出差
  早上九点,准时走进公司。刚一坐下,一杯茶就递了过来。助理正讨好地看着我,暗中叹了口气,还是婉转地对他说:“能帮我泡杯咖啡吗?昨晚睡太晚,精神不够好”。助理二话不说,直奔茶水间而去。
  公司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早上从不吃早点,更不喝茶,咖啡却是少不了的。助理小王是刚毕业应聘来的大学生,跟我不到一周。每天比我早来,每天泡好茶等我。可是,我一周七天都在这样“婉转”地说精神不好,请他改泡咖啡,他还不能领悟。看来有必要给他影印一张我的生活细节明细表了。
  喝着咖啡,早上滴水未沾的喉咙慢慢顺滑起来。拿起案头文件,开始说工作。小王一丝不苟记下,抱着文件出去。好了,八卦时间到。笑逐颜开地跑进办公区,那里早就一片人声喧哗。公司办公区与一般写字楼一样,格子间,一人一格,主管们各自以玻璃门格开。与其它单位不同,上班时间,公司办公区绝对不会有安静严肃的一刻,只有嬉笑打闹声。老总说,活泼的环境有利于提升工作热情和创造力。同事说,没有激情那来的好片子。女友娟子说,你们是介于平民百姓与娱乐圈的单位,不足以奇。这话我赞成,谁叫我们公司是娱乐文化资讯公司呢。我们的工作之一就是八卦,交流八卦,捕捉八卦。
  老总正与大海一帮人聊得开心,又有啥新八卦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估计动作幅度偏大,一帮同事全转头看我。老总笑着说:“子琦,正说你呢”。
  我笑着问:“说我什么?”
  大海在一旁接口:“安排咱俩蜜月行”。
  我贼笑:“你家小若愿意当二房我没意见”。大家哄笑起来,大海紫涨着脸皮瞪着我不敢再接口。
  大海是公司出了名的二十五孝。给女友宁若吃得死死的,同事给他念上联:水自清则无鱼。大海能脸色不变地对下联:人自贱则无敌。大海在其他同事面前皮厚得要死,唯独怕我。他要敢接口多嘴一句,我就让这随口玩笑话变个味儿传到小若耳中让他把搓衣板跪平,谁叫他家小若认我当姐的。
  老总打了圆场,说:“有个广告片,你和大海去趟北京”。
  大海嚷道:“我可以回北京找以前的老同学,这下好了,臭小子们,胡大海要杀回来吃你们个干干净净了!”
  老总笑着说:“可不是,特意照顾你和大海,工作之佘还和老同学聚聚去”。
  犹豫了一下,说:“我手上还有两个片子没搞定呢,助理才来手生”。
  大海一巴掌拍在我肩上:“子琦,你那片子都交特效组了,让小王守着,你回来就差不多完了”。
  我张大嘴吸气:“大海,你TMD真练过铁沙掌的?”
  大海憨憨一笑:“忘记你是女的了”。一旁的同事又笑了起来,老总手一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你和大海就去剧组报道”。
  老总一走,大海就谄媚地说:“我还不是想你有四年没和你那帮姐们儿聚了才强力游说老总让你去,这不,皆大欢喜的事儿嘛”。
  我不屑地说:“胡大海,怕是你家小若不放心你和别的女同事出差吧!”他嘿嘿一笑。
  走进办公室随手关上玻璃门,怔怔看向窗外。还在下雨,听不到雨声,只看到一股股水流不停冲下来,平了原来的痕迹,总也看不清外面的街道与行人。
  四年了,我终于还是要去那座城市,终于是躲不过。晒然一笑,中国又有多少城市能称得上是政治文化中心?你沾了文艺的边儿,又选了这么个大公司。还不如去个山沟沟里教书,一辈子呆在那儿,唐子琦,你终是做不到完完全全地远离。
  回到家,给娟子打电话说要出差的事儿。她大叫一声好:“要记得带烤鸭,带茯苓饼,带明星照……”。我怒极打断她的贪欲:“你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啊?”娟子愣了下说:“子琦,北京有多大?北京有多少人口?本地人都没走完过全城吧?你倒底在担心什么呢?”
  我呆了半响,颓然挂下电话,我担心什么呢?娟子没说错,北京够大,大的不可能会发生街头懈逅的情景剧,人多的不可能单单在人群里就出现他的身影。睡觉,好好睡一觉,我对自已说,养足精神,早早拍完片走人。
  第二天,我和大海飞到了北京。机场两旁的杨树早落光了叶子,看习惯了岭南冬天的绿意,这种萧条才真象冬天。车在高速上飞驰,想起他曾经对我说:“子琦,你知道杨树是长着眼睛的么?小杨树的眼睛清澈明亮。长成大树后,眼睛就变得深沉浓烈。等成了老树后,它的眼睛就变得混浊世故。子琦,你有双小杨树般清明的眼睛”。
  我围着杨树转,惊叹地点头:“真的哦,真的是有不同的眼睛呢。弈,你说人可不可以一直都象小杨树那样的眼睛呢?”记得他当时笑了,他说:“我的子琦就是”。
  我收回看杨树的眼神,心里想,弈,你错了。如今唐子琦的眼睛已不再清如明溪。
  到了宾馆,正在弄行李,大海就冲了进来:“子琦,跟我和同学一起吃饭去”。我慢吞吞地说:“累了,不去了,自个儿玩好”。大海低头哈腰地说:“小若指示,席间打电话回去,你做旁证”。
  我一把扔下手中的衣物对他说:“胡大海,该不是你旧情人也会到场?”
  大海望着我吃惊地说:“唐子琦,你眼睛是用孔雀胆泡过的?这么毒!小若都只是怀疑,我打死都不认的”。
  我叉着手要价码儿:“说吧,现银还是你包活儿?”
  大海恨恨地说:“唐子琦,年三十我一定去烧高香求佛保佑会娶你的人”。转眼声音又低下去:“毕业两年了,我从没联系过她。今天来了只是大家一起聚聚,没别的意思”.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凄然。心不由得软了,对他说:“我换件衣服就去”,忍不住又多了句嘴“我不会和小若说的”。
  聚会
  我穿了件套头毛衣,下面印花长裙,短靴。卷发披到腰间,化了淡妆。大海对着我吹了声口哨,夸张地说:“子琦,你穿裙子真美,我今天就靠你来撑面子了”。
  我怀疑地看着他说:“胡大海,你这一米八二的身高,公司里出了名的头牌,你不去拈花惹草那是良家妹妹们躲过了桃花劫,也只有小若牺牲自我来成全你情痴的美名,我往你身边一站,明摆着就是棵发育不良的草,撑破天也撑不破你的面子。说吧,今天除了给小若请安外还有啥用处?”
  大海一脸兴奋地说:“那帮臭小子在学校就嫉妒俺的身板儿,我要不找个天仙似的人儿那镇得住他们?我就一句,你是俺家小若身边那片蔫不拉叽的绿叶儿,这宣传效果!”
  我佯装大怒:“胡大海,我是上辈子欠你二斗米没还?你要我今生做牛做马?”
  大海马上投降,攀着我的肩说:“子琦啊,我们不是哥儿们嘛,为兄弟不就两肋插刀?以后换做是你,要我三刀六洞都成!”
  我笑靥如花:“得,你可记住今天这话,走吧”。
  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尖叫声,眼前人影晃动,男男女女全跑到门口拥抱大海。我后退一步,笑着看他们闹。有人说,人一生有几种感情,亲情,爱情和友情。最铁的莫过于亲情,这是血亲,从出生起就烙进了骨子里,抛舍不去。最真挚莫过于友情,特别是学生时代的友情,一个屋,架子床上睡出来的,不带任何社会气息结交下来的。看来,两年没见,大海和他的同学还怀念着读书时的情感。
  坐定后,我温婉地对每个人报以微笑。大海和我不仅是同事,也是好友,加上他家叫我姐的小若,我也当他是自家人一样。他不想我给他和长脸嘛?那就收起锋芒端出一副贤良淑德的女人状好了。眼睛却偷偷在席间找大海曾经的那个女友。一张圆桌有十三个人,除我以外,只有两个女孩儿。都是直发披肩,都是长相秀气。说话却不斯文,争着抢着说沾边黄的荤段子。这时,个高儿的那个叫什么琴的正说着吸管与牙签的恶心段子。虽说不是第一次听了,可她声情并茂的讲述硬是把老故事说出了新意。
  正跟着众人笑着,小若的电话来了,清脆的声音叫着我:“姐,可别让大海喝高了”。我满口答应着。这小妮子,平时欺负大海一整套,心里却是心疼得很。大海能找着她,也算是有福之人了。这时,大海旁边一男同学突然说:“她说有事不来了”。大海哦了一声,脸色不变,转头就把我拉出来了,对众人说:“子琦不仅是我同事,还是我家小若的干姐”。他的同学们闻歌知意,酒杯子跟上了流水车间的链条,没给我任何拒绝的时间,一杯接一杯轮着往我面前递。我伸脚在大海腿上狠踢着,脸上带着笑,斯斯文文端杯回应。等终于坐下,还没等我发话,大海就知趣地凑过来:“子琦,你今天终于象个女人了”。我怔住,又一脚踹过去,估计是踹狠了,大海啊的一声大叫:“啊!哈哈,哈哈!”他的笑声代替了突兀。
  夜色深了,同学散去。站在街边我冷得直哆嗦。大海说:“子琦,我们走会儿再打的?”我看了他一眼,搂紧了衣服往前走。长安街被一排排晕黄的街灯带着往前延伸,看不见其他行人,我仿佛走在了荒漠里。这里的夜晚特别孤寂。没有路边摊,没有路人,甚至没有声响。除了有车驰过时能感觉它还是个有活物的城市。
  正走着,大海一步跨进路边的绿地坐了下来。我站在他面前,真冷啊,这家伙。挨着他坐下。就听大海苍凉地开口:“她没来呢,子琦”。我腾地站起来,指着他大骂:“胡大海,你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你这样对得住小若不?”
  大海抬头看着我,眼睛带着乞求:“子琦,我是真爱小若的,我今天,我只是想起了,只是想起了……我毕业两年这是头一回来北京,我只是想再看一眼”。
  大海不再有平时的嬉皮笑脸,俊脸上有种痛。我熟悉的那种痛。消退了我的怒意。慢慢坐下来,手下意识扯着面前的草。听到大海轻声说:“子琦,你知道么,我们班只有十个留京名额,争破了头也留不下。只能分手。她在火车站送我,我轻吻了下她的脸说了声保重就上车了。等火车开时,我疯一样跑到门口去看,她早走了,连个背影都没有,眼泪哗地就流出来了。我第一次哭这么伤心”。
  我卟地笑出声:"大海,你一米八几的汉子趴车门口哭,这形象真够滑稽的"。
  大海转头盯着我怒吼:“唐子琦,你丫真会破坏气氛!”说完呆了半响也笑了“是啊,都过去了,再看又不会多一两肉,真庆幸能找着小若。早点做完事回家抱她”
  我笑着说:“发泄完就好了,你还该庆幸出这趟差,还是小若好吧?”
  大海长舒口气:“北京城,皇城根儿,其实那比得上岭南,就这破街上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在岭南,这会儿,热闹得很呢。子琦,以你的条件,在这儿读书不会没故事吧?”
  臭小子,转个心眼儿就想把我拖下水。我心里暗骂着。没有回答。望着面前一眼看不到头的长安街,想起弈的话:“子琦,以后下雪的时候,我们一起把长安街走完”。十一月的北京夜晚很冷了。我打了个寒战,站起来,对大海说:“好冷,回宾馆吧”。
  大海没有再问,他舒展了下身子,却说了一句:“唐子琦,你的同学聚会我也要去,宁清派我保护你,重任在身啊”。说完也不等我反应,抬脚就走。
  回到宾馆,洗个热水澡躺在床上。不期然想起大海说的那句话。宁清,唉,你想知道什么呢?
  宁清是小若的大哥。我认识大海后认得了宁若,接着就认识了他。宁若曾骄傲地说,形容大哥只得八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她说的一点也不夸张,我第一眼在宁家看到宁清时,他一身米白色西装,带着一身温文尔雅的书生气。我以为他的职业会是老师,律师一类的,却没想到他却是宁氏集团的总经理,三十岁的标准金龟男。记得当时我用手肘捅了捅大海,扬眉说,没想到你的宁若是宁氏的宁若呢。大海还答我一句,谁规定宁氏的宁若不能找个平民嫁?
  宁清就这样走进了我的生活,小若有意无意为她大哥制造机会,常拉齐了四人一起游玩。我又不是傻子,会瞧不出宁清眼睛里闪出的那种兴趣。只是,还是那句话,齐大非偶。更何况,我没有心动。
  我惶恐不安地对娟子说:“我没有心动,象宁清这么优秀的男子我都不能心动,我怎办?”娟子语重心长地说:“日久生情你听说过吧,日子久了,石头人也会动心。要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再找个人,等他填满了你的心,你就没法去想别人,就会忘记了”。
  于是,只要宁清约我,我都会去,一次又一次试着让他走进我的心。可是,我依然找不着动心的感觉。反而惹上了麻烦,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了我身边有个超优的金龟,在大海眼中,小若眼中,我已标上了宁清字样。非宁清者,概不接待。我抗议无效,有次吞吞吐吐地对宁清说:“我们只是朋友,别老让别人误会”。宁清眼里腾出了股杀气,我记得很清楚,是股杀气。他看着我很平静地说:“我们会不止是朋友”。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我鸡皮疙瘩冒了一层。
  再聚会
  一大早醒来,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冲了杯速溶咖啡站在窗户边上,整座城市在朝阳里焕发着勃勃生机。眯着眼想,北京最好的就是冬天的阳光了,只要呆在室内,完全感觉不到凉意。除了路边光着枝杈的树在提醒冬季到了。以前在北京读书的时候,一个冬天几乎都不出校门。室友阿华有次硬拉我去北图看书,回来后形容说:“子琦冬天出门跟鸵鸟似的,脑袋都恨不得全缩进衣领子里去”。我怕冷,南方的人总不习惯北方的冬天。唯一感觉舒适的是呆在室内,享受着暧气,冬天永远是在窗外。
  没来北京读书前,看弈坐在冰上的照片,就担心去了会不会冻死在那里。奕总是安慰我说:“习惯了就会喜欢北京的冬天了”。他生怕我不来,特意又寄来了春天的照片,景物变成了一片花海。他说:“你看,北京也有岭南一般的锦绣花海”。我几乎是从照片和弈的字里行间了解北京的。春天颐和园的鲜花,秋天香山的红叶,夏季杨树的苍绿还有冬季白茫茫的大雪。还有与照片一同寄来的一句话:今日清灯苦读,明朝并肩京华。只可惜,清灯苦读之后我与他并肩京华的时间却是这样短。古人写诗说:“早知半路应相失,不如从来本独飞”。写的是我的心情。今我来思,只有雨雪菲菲了。
  心里盼着早点拍完那该死的片子,早点回去。这京城,不该来,也不想多留。
  这个广告片选的场景是北京的胡同和琉璃厂。厂方不知道那根筋扭了,非得要这样的背景打洗面奶广告。大海和请来的女明星聊得热火朝天,用大海的话说,他就一个本事,能把死的吹成活的,加上帅气外表,十个女明星九个买账。等他哄好了,我就拍剧照拿回去做平面。和他搭挡事半功倍。要知道同性相斥。同样是工作,遇上难缠摆大牌的主,我就没啥好耐性。今天的工作还算顺利。收工早,大海想逛逛琉璃厂,看能否给小若买件古董手饰。我兴致来了,对大海说:“你知道我刚来北京逛琉璃厂时想买什么?”
  大海说:“不外是那些钗环手饰呗,女孩子就喜欢这些”
  我笑:“不是呢,我想买三寸金莲”。话一出口就闷住了。弈的脸又出现在眼前,我和他一起来琉璃厂时有过这一模一样的对话。
  记忆如此清晰,我仿佛又看到那个晃荡着两根拨浪鼓似的辫子,有着滴溜溜眼珠子的小女孩在琉璃厂的街上四处乱窜。身后一个清峻青年正紧张地跟着她。我说:“弈,我要买双金莲搁博古架上”。弈想了想问我:“你确定要旧的?”
  我固执地说:“当然,新鞋子放博古架上还不如去商店买最今年流行的高跟鞋”。弈只是微笑着不答。当我尴尬地发现琉璃厂的三寸金莲全是又破又旧,不带丝毫香艳旖旎色彩时,呆了半响。弈拉着我的辫子宠溺地说:“想象的总是美的”。
  我下不来台,低头不看他:“弈,你早就知道是这样子了是吧?”
  弈捧起我的脸,认真对我说:“子琦,你脑子里还装了多少奇怪的想法?我都陪你实现”。我迷失在他深情的目光里。
  沉在回忆中的我都忘了大海还在旁边,直到他大喊一声:“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你倒底买到没?不会回家想裹足吧?”我勉强回答:“没呢,没买,全是以前那些小脚女人穿过的,又旧又破,看着就恶心,那还有买的欲望”。
  大海摇着头说:“女人就是奇怪,好好的非要把脚弄成崎型。还有你这种现代女子去好奇想买”。
  我冷笑:“还不是你们这帮臭男人想出来的歪点子。有喜欢看小脚女人穿软底子鞋站在黄豆上跳舞的,称之为风摆杨柳,花枝微颤,赞叹女子之美莫过于此。还有喜欢拿裹脚布去煮汤喝的”。
  大海说:“唐子琦,我又那惹你了?转眼就变脸”。
  我不知觉中把气往大海身上撒了。赶紧转移话题:“今晚和同学吃饭,你要吃回来不?”大海马上被吸引住,连声说要去要去。
  我们宿舍八个人,有六个都留在北京。今晚全齐了。我带大海去引来阵阵惊呼。郁儿首先发难:“你的拖油瓶儿?”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么大个头的拖油瓶我可不敢要”。
  还没等我正式介绍。大海就本能地发挥了他在女士面前的惯性。他一本正经地对她们说:“我是子琦的哥儿们,当然,今天各位可以把我当姐儿们看。我家子琦当年在学校颇受各位照顾,今儿个带我来,一是叫我养养眼,二来是为大家当好小二做好服务,我当壁草,你们随意哈”。
  一席话说得那几个色女们眉开眼笑,立马就和大海打成一片。敢情她们看到大海比见到我还亲热?我拿出一根烟点上。田华笑着说:“看你点烟想起去年遇到校友了。她问我,你们屋那个叫唐子琦的可够忧郁的。是不是有事想不开啊?我每次下晚自习都看着她一个人站在走廓尽头吸烟,一站就好半天,那天晚上没见她在那儿吸烟,还觉得走廊上少了点啥”。
  大海凑过好奇的脑袋:“唐子琦,原来你也有忧郁的时候啊?”
  我一巴掌把他的头拍开,没好气的说:“还不是你眼前这些姐姐,硬是闻不来烟味,我不去走廊都不行。还给误会成这样”。
  大海呵呵一笑:“我就说嘛,小妖女那会懂得伤心。你们不知道吧?她可是铁石心肠,有人苦苦追了她三年她都不感动半点”。
  刘京若无其事地训他:“小子,你那知道她当年可是……”话说了半句就看到我用眼瞪她忙咽了回去。
  大海狐疑地说:“据我的情报,唐子琦身家清白,没任何交友纪录。子琦,你早坦白早解脱呵”。
  我笑着说:“好,我坦白,刘京下半句是,当年的唐子琦颠倒众生,裙下死尸无数,偏偏她还没开窍,眼下正后悔浪费了大好的学生年华,这下可以回去交差了吧?”
  大海呵呵笑着:“那是,宁清就想弄明白,你心里是不是住了个人,他挤不进来呢”。
  众女马上给大海口中的宁清吸引住,围住他侃八卦。郁儿偷偷把我拉到一边问我:“子琦,你干嘛不考虑那个宁清?你都二十七岁的人了。你要真是放不下展云弈,就找他去”。
  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仍忍不住心慌,我说:“郁儿,你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在岭南”。郁儿叹了口气说:“你躲他那么紧,我不会说的”。郁儿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又不知道怎么说,我忍下好奇,她也就住了口。
  吃过饭回宾馆,我一路无语。走到门口,大海突然对我说:“子琦,自从你来北京,不,来之前就不对劲。我们早点拍完回去吧”。
  我怔了怔。还有两三天功夫就能拍完。回去就好了。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我问自已,你是想有意外呢还是不想.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答案.也罢,走了四年了,有无意外都应该没有多大影响吧?我宽自已的心.
  相遇
  拍完在胡同里的戏就可以收工了。我还是第一次逛北京的胡同。在北京有钱人住别墅不稀奇,要住进胡同里的四合院,身份非富既贵。闹中取静不说,单就这份宁静与古风就值上千万两银子。眼前这根胡同是新整修过的,沿高高的青砖院墙,胡同里时不时闪过朱漆门脸儿。石鼓石狮立在窄门口,大门紧闭,不用进去也能知道照壁后必是抄手游廊与天井。院子里的树伸出了围墙。有麻雀在叽喳。胡同里散布着祥和的气息。
  大海看了半天,感叹说:“岭南不是没有这样的胡同,就地价及不上京城而已,租这儿一天拍东西,就花了二十来万呢”。
  我一愣:“怎么这么贵?”
  大海说:“贵?给钱人家还不肯呢,说是会打挠到住户。我还动用了宁清的关系托熟人办下来的。”
  正说着,剧组那边声音大了起来,似乎遇上麻烦了。我和大海赶紧过去。导演脸气得通红,只听女明星的助理说:“明天再拍吧,租金损失我们负责”。脑袋一下子当机,这叫什么事儿?这叫什么话?还这么牛?导演有些着急地看着我们。虽说是委托给外面的公司负责拍片,我们做为这个广告的制片方当然不会允许出现这种临时改通告的行为。我冷冷地问助理:“出什么事了?这样可是违约”。女助理抱歉地说:“这不在商量嘛,梅子有个饭局”。火蹭地就起来了:“饭局?她是圈内人吧?知不知道艺人要有艺德!剧组十来号人就为了她要去个饭局说不开工就不开工?”
  女助理低着头道歉:“说了损失我们负责”。MD,这可不是单单用钱就能解决的事。想拍就拍,说走就要走,当别人是地上的泥可以随便踩啊?我还不信搞不平这丫头,不就是个二线女星,年青刚红嘛。从业四年,见的明星多了,没见过这种刚红就敢搁牌子要价的!我转头一看,那个女明星跟没事人似的坐椅子上发短信呢。我大步走过去,站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对她说:“今天必须拍完,饭可以再吃,这事传出去你以后想拍也没人敢找你了,自个儿想清楚!”
  梅子抬头看我:“我走到今天,就凭你能封杀我?”
  我没给气晕过去那是我大度。我死盯着她对大海说:“给公司打电话,换人!”大海扯住我就往外走,走开了,我没好气摔开他:“你干嘛?真想抽那小丫的!”
  大海急道:“你冷静点,这次女主角可是厂方指定,换她这案子公司接不了!”没等我开口,大海赶紧报上情况:“广告厂方属于云天集团,据说是集团高层指定的人选,云天集团在岭南每年有三亿广告”。
  再次当机。然后对导演说:“收工,明天拍,我请大家吃饭去”。导演明了情况,松了口气,制片方不计较,他着急个P。我再对大海说:“拟好这次损失的单子,给公司汇报情况”。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丫头带着助理翩然而去。
  大海不屑地说:“不知道是云天那个高层的玩物,一顿饭就跟投胎似的跑那么急,等腻了还不跟丢垃圾一样,有丫哭的时候。”
  我沉着脸招呼着大家:“走,今天吃水上江南,大海,记得发票寄云天买单!”
  一顿饭吃了七千多,总算胸口不那么堵了。大海笑道:“在剧组吃这么多钱的工作餐,我可是第一次。”是啊,平时进剧组,不外是十元,二十元的盒饭,今天这个算得上超豪华了。下午公司传真过来,老总很满意今天的处理,他满意的原因不外是没有得罪金主罢了。除了拍片,又多了项任务,去云天集团把损失合同签了,生性节俭的老总可不放过能到手的一两银子。
  大海和云天接洽后,神情古怪地说:“今天和梅子共进午餐的那个是云天的执行董事长,他的秘书说合同传真过去就行了,同时为表歉意今晚请我们吃饭。”
  “不去!合同签了就成了,我气还没消呢,那会这么没骨气地和他握手言和?”我想都没想直接回绝。
  大海为难地说:“老总来电,这个片子拍不了就无所谓,饭一定要去吃”
  我真是火大,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真不是乱说的。大海又来了一句浇灭了我心中的冲天火焰,他说:“老总说,要是印象好了,能争取到云天在岭南的总代理,年底花红翻倍”。跟什么过不去,千万不能和银子过不去。吃饭事大,生气事小,为五斗米折腰的人中绝对少不了我唐子琦。
  我选了套翻领小西服,头发盘了松松的半髻,散了几丝在耳边,对着镜子看了看,标准干练妩媚白领。大海围着我走了几圈说:“我知道宁清迷你什么了,你真是穿什么衣服象什么人,除了情商为零,真正的百变妖姬,说你清纯吧,也有成熟的时候,说你老练吧,沉不住气的时候比我还多,不说话女人味十足,跳起来假小子一个。你倒底骨子里是什么样的?”
  我得意地笑:“想抛了小若追姐姐我了?”大海撇撇嘴说:“我消受不起,俺就好小若这份单纯,省心!”
  我忙接口:“是啊是啊,所以我嫁不出去。”
  大海笑道:“是人家想娶你不想嫁吧?宁清蛮好的,你怎么就和他对不上眼呢,啧啧”
  我举拳打去:“臭小子,你是想说我是绿豆呢还是宁清是王八?”说完也跟着笑了。和大海在一起就这点好,几句玩笑下来,天气就会阴转晴。
  小姐推开包间门的瞬间,我条件反射般转头想跑,正撞上大海的胸,鼻子都撞痛了。大海奇怪地看着我的举动。没等他问,房间里传出一个声音,我听了千百万回,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是天地娱乐的两位吧?请进。”
  我急急对大海说:“我去卫生间,你先进”。不敢回头,直直往卫生间走。我不知道我的背是否挺直,不知道那双眼睛是否在看我的身影,我只听到自已的脚步声,清脆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还有我的心跳如鼓擂。
  卫生间的镜子里照出一张苍白的脸,眼神游离。我小口喘着气,脑子里迷湖地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我没想到这般的相遇,没想到我竟然胆小得会直接开跑。可是,由不得我落荒而逃,由不得我躲在这里不露面。打开皮包取出化妆品,想了想,抹上了深玫瑰色的口红。再看看镜子,镜子忠实地告诉我,这种艳红色让我看上去不再苍白。使劲拍拍脸,效果更好,深吸一口气,我苦笑,我不是去吃饭,是去打仗。
  踩着优雅的步子走进去,微笑着说:“刚才不好意思,妆花了”。大海忙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司制作部的唐经理,这位是云天集团的展董。”我笑着说:“我认识的,展董风采如昔啊”。
  展云弈嘴角略往上弯,似笑非笑:“子琦,还能在北京遇到你,咱们真有缘,还得谢谢梅子了”。他身边坐着上午那个我想动手抽的小明星。娇艳地低头嗔道:“原来是一家人呢,上午起了这么大误会,让唐小姐气得不轻呢”。展云弈说:“所以晚上带你赔罪来了不是?”
  靠,就成一家人了?展云弈,你包养小明星也犯不上这么大动静吧?脸上却还是带着笑说:“都是误会,叫你梅子好吧?以后还有更多的合作机会,想必一家人更会合作愉快的。我先干为敬了。”我把一家人咬得清清楚楚,举手就把杯里酒干了。
  大海忙起身说:“我也敬展总一杯,老总专门交待,云天是大客户,以后要多多帮忙了。”
  展云弈也笑着说:“今天算是私宴,梅子年青不懂事,两位多多包涵”。
  接下来气氛倒还融洽,我从没想过再见到他时会是这样平静地同桌吃饭,而且能举箸不抖,谈笑风生。只是,总觉得展云弈看我的眼神跟看餐桌上的剁淑鱼头一样,我不会已成了那条快要放他嘴里的死鱼吧?他对小明星很绅士,布菜总是及时到位,对我们摆出了客气的主人面孔。我又想,我是不是看错了。
  大海以公司花红为终极目标,十句九句围着代理权打转。然后就是一个劲儿吹岭南好,风景赛江南。逗得小明星连连扯着展云弈要去岭南拍片。展云弈转动着酒杯,略想了想就笑着说:“你们天地娱乐在岭南也算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了,有时间我会去岭南玩。”大海喜上眉梢,只要他来,也算得上为公司立上大功一件。
  心里不禁起疑,他究竟是为工作为得小明星欢心来岭南还是别有目的?看今天的场景,他波澜不兴。或许真是我想多了,已经分开四年了,我和他再无瓜葛。时间是最好的杀情剂,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时间一分一秒浸蚀消融。突然想,我真是傻,早知道会是般,我躲那么厉害干嘛?想定了,有些轻松,也有些失落。转眼萧郎是路人,他不过是公司的金主之一。这样再好不过。
  百转千回间,小明星已向我敬了好几杯酒,我想都没多想就喝下去了。听到大海笑说:“还是梅子厉害,子琦少有这样高兴呢”。小明星说:“子琦姐酒量过人,人也漂亮,穿着打扮够品味,我特别喜欢你今天的唇膏颜色。”我马屁紧跟着拍上:“还是梅子这样天生丽质的好,少女如花呢”。展云奕坐在一旁,含笑不语,然后低头对着小明星说了几句,小明星眼睛里就冒出了众多星星。
  饭局终于结束。我快步往外走,耳边突然响起展云弈的声音:“该不是见到我脸吓白了才用这么艳的妆吧?”我呆住,他大笑着走开。拳头紧握,心又悲凉,原来他一早就看穿我。安慰自已说,不怕不怕,反正以后再无交集,今天不是顺利吃完?没有状况么?
  回去的路上大海感叹:“我原以为宁清是一流人物,要金有金,要才有才,今天才见到比他更风流的。这个展云弈怕是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镶钻的金龟!子琦,你发现没有,你清纯装扮的时候和那个小明星挺有几分相似。”
  脑子“翁”的一声就大了。我但愿不是,但愿他对我不再念念不忘。如若不然,我只怕担不起这个后果。当年他说的话我还没敢忘,他淡淡地对我说:“子琦,你要是跑掉,就一定跑的远远的,不要让我知道。不然,你就再没自由可言。”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以他的性子,那会这么平安地吃完饭就放过我?一定不会了,四年不都安然渡过么?
  我睡不着,展云奕的突然出现让我措手不及。我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呢?那些甜蜜,那些悲伤,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霸道,我挥之不去。
  探班风波
  第二天一早,剧组开进昨天的胡同赶戏。和梅子一起下车的还有展云奕。他来干什么?我头开始痛起来。
  大海迎上去说:“展董是来看梅子拍戏的吧?这边坐”。梅子有了展云弈的陪同象只开屏的孔雀,脸上闪出了炫耀的光。她比往天活跃,穿花蝴蝶般跳来跳去。我盯着她心底里冒出种种刻薄的形容词,然而,不可否认,她看上去很美。碎花服装穿在身上,好一个清纯小妞。心底里冒出一个声音,我是在嫉妒她么?嫉妒她与奕在一起,嫉妒奕对她这么好,嫉妒他们昨晚可能是在一起。怔怔地立在那儿,全然不知展云奕已走到了我身边。耳边响起他的声音:“你的眼神象要吃了她似的,子琦,你在嫉妒她吗?”我受惊地一回头,脸险险擦过他的嘴。恼怒地跳开:“展董,不要这样吓人好不好?”展云弈舒展了下身子,一身皮衣衬出他冷峻的身型,他吐出一口烟轻笑道:“我不以为这样的距离就会吓着你。”
  我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豹子在百米开外就能嗅到危险,再说,你的举动会影响到梅子的工作情绪。我不希望拍出来的样片她老是在斜视。”
  展去奕笑了起来:“猎豹危险刺激,你准备好开逃了吗?”我气极说:“我们四年前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再用语言骚扰我,先去问过我未婚夫答不答应。”
  展云奕眼角跳了一下,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现在知道找挡箭牌了?你知道那不管用的”。说完慢慢向梅子走去。
  我的心脏一阵狂跳,我怎么这么白痴地以为风平浪静,不再有事了?我怎么这么倒霉要跑来北京自投罗网!心里闪过各种念头,第一个就是辞职挪窝。
  大海走过来问:“都忘问你了,你啥时候认得这般人物的?认识他何必在岭南窝着,北京铁定有你一块地盘儿”
  我没好气地说:“他是我的‘姐妹’,你可以试试去泡他。”说完扔下一脸惊愕的大海就走。
  戏好歹拍完,松了口气,马上收拾离开这里,绝不耽搁一分钟。展云弈说请全体工作人员吃饭K歌,引来阵阵欢呼。呼声还没停,胡同口就涌出大批长枪短炮,一群记者候在那儿要采访。我冷笑着对大海说:“明天八卦头条会是女星梅子恋情爆光,有望嫁入豪门”。大海还没从惊愕中醒来:“云天集团执行董事长是CAY估计比二线小明星恋情要重磅得多。咦,真的假的,看上去他至少是小攻不是小受嘛,双性恋?”。我哭笑不得说:“乱想什么呢,收拾东西订机票回家”。
  记者堵死了胡同口,还只有站在边上看展云奕和梅子发挥。感到奇怪,展云奕应该是少有亮相人前的人物,不然,我也不会不知道云天集团的执行董事长会是他,更不会去吃那顿倒霉的饭。隐约觉得不对劲。记者要出现昨天前几天早就会出现,为何偏偏是今天展云奕探班时就来了,还约得这么齐,就跟发了请柬似的。
  只听一记者问:“展董亲来探班,是重视这个广告还是为了梅子小姐?”梅子站在一旁低头作娇羞状,不说话等于说话,不愧是演员出身。展云奕很有礼貌地回答:“我来探望未婚妻”。话音一落,就看到面前闪光灯一片,记者群情激动,现场一片哗然。提问一个接着一个:“梅子小姐和展先生何时订的婚?”“展氏家族从不与圈内人氏结姻,展先生对此事有何看法?”“梅子小姐会不会息影?”
  大海咋舌:“家大业大爱出八卦,这话一点不假”。我心沉落又有一丝轻松,说:“还不赶紧想办法离开,再不走,我们就成了打听八卦的对象了”。大海惊醒,东看西看,实在没有退路,耸耸肩:“只有等这场风波过了吧”。
  这时,听到展云奕慢吞吞地说:“我的未婚妻不是梅子小姐,是负责此次广告拍摄的唐子琦小姐”。
  我张大口,变成化石。大海的嘴张得比我还大,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不信、恐惧、惊异。他指着我说:“你,你,你,啥时……”我迅速反应过来,奕,今天的唐子琦已不是昨天的小女孩,任你搓圆捏扁,我说有未婚夫,你干脆叫来媒体宣布我是你未婚妻,这是演的那一出啊。你TMD够狠,我也不是吃素的主。我拉着大海喊了一声:“快跑!”,利用大海的身体优势挡开最先反应冲过来的几路记者,冲向汽车打燃火就跑。大海几乎是下意识地跑,开车。我回过头,身后不远处展云奕笑容可掬,梅子面色青白,记者朝我们的车拍摄,也有围着他们俩狂轰烂炸的。场面混乱之极。
  这时才发现,我们开的竟是梅子的保姆车。我苦笑:“梅子今天大失面子,会不会报警说我们偷车啊?”大海气极败坏地边开车边说:“你老实交待,今天怎么回事?还有昨天,吃饭进门前你那妆花了?还弄这样的场面出来?我可经不得你这样折腾!”他絮絮叨叨地念个不停:“我怎么回去跟宁清宁若交待啊,还不剥了我的皮,我真是误交损友!”
  我叹了口气说:“大海,别忘了,前几天谁说可以为我三刀六洞的?”
  大海笑了起来:“好说好说,你老实交待就行,看来眼下第一件事就是回宾馆拿东西开溜”。我点头赞同,这几天真够我受的了,先是生怕遇到展云奕睡不好,然后就没有任何准备的见到了以为万事大吉,事隔一天,就被他大张旗鼓地宣扬成了他的未婚妻。
  收拾好东西,退房给剧组留言直奔机场。我突然害怕,对大海说:“大海,我们不坐飞机行吗?”大海奇怪地问:“为什么?”我咬着唇,终于说:“我怕在机场早有人候着了。我不想被他抓回去,我害怕。”
  大海瞪着我,大笑起来:“唐子琦,你也有怕的时候?有这么严重么?”
  我还瞪他一眼:“胡大海,你为我三刀六洞的时候到了,你不知道那个人有多疯狂?把全京城的娱记叫来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大海想了想说:“那怎么走?”我说:“坐火车,下午正好有班火车开往岭南,我们现在过去刚来得及。”大海点头让出租车掉头往火车站赶。
  离开车还有十来分钟,我惶惶不安。生怕再出什么状况。上车后大海花钱包了个卧铺车厢。我进去就把门别上。大海好笑地看着我说:“唐子琦,你有必要这样吗?象在生死逃亡似的。现在是法制社会,你当是旧社会还有抢亲啊?”我没理他,直到火车开动,过了石家庄,一口气方才松了下来。
  大海说:“好了,现在到岭南还有一天两夜,你可以慢慢说了。”
  我看着他,这是我的好友,我可以信赖的人,他可以帮我,象娟子一样帮我。我艰难地开了口:“我四年前离开他,离开他之前和他交往了七年。”
  大海再次张大了口,震惊地问:“你说你认得他十一年了?你还谈了七年恋爱?你是那个跟冰山一样没爱情细胞的唐子琦?从没恋爱绯闻的唐子琦?”
  我烦躁地打断他:“我只不过来岭南没谈过恋爱,不想谈恋爱而已。什么叫没有感情细胞?绯闻?今天有了吧?明天看报吧”。做娱乐的,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明天的媒体会发布什么样的新闻。
  大海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你认识他那么久,你就不知道云天是他家的?”我答:“我那时单纯得可怕,展云弈也从来没告诉过我他的家族背景。顶多后来知道他家里有钱而已。他在高三时跑来我老家读了一年书认识的。就住在我家,后来我妈去世时只是说他是我老妈的表姐的一个熟人的孩子。家时没人又临高考了就托我妈照顾。日久生情,那时是单纯的喜欢,然后恋爱,为他考到北京,然后离开。完了”。
  大海摇头说:“这么简单?就完了?那你们怎么会分手?”
  “当然没有这样简单。但过程就这样”我没好气地回答。“大海,我回去要辞职。我不想被他找到。我只想平平淡淡过下去。你不知道,我来北京读书后才知道他有多么强势。他是爱我,也很宠我,但是,他不喜欢我和男同学走得近。头发不能是卷的,他说女学生要清纯,冬天不能穿短裙,他说只有小姐才穿成那样,那天那种颜色的口红绝对不能用。更别说吸烟啊,和你称兄道弟啊什么的。”
  大海笑道:“你现在他不准的可全做齐了。”笑完又正色地问我:“子琦,那你还爱他,是吗?”我欲哭无泪地说:“是啊,我偏偏还就爱他,又不想没了自已,没见到的时候常想起和他在一起高兴的日子,看到了又怕他。”
  “他倒底怎么你了?你这样怕?”大海问我。我说:“不是你想的那种事,是他对接近我的男同学做的事情,我大四的时候奕才从国外读书回到北京。我们平时只是通信,信上字里行间全是他的眷恋,他的温柔,他的深情。可以说七年里有六年,我们都是纸上恋爱。那事也是大四发生的”。
  我慢慢地对大海说出了当年如石头一般压在心里的那件事。
  如果重来,我仍然会选择离开奕,离开这个我深爱着的男人。
  过往一
  我带着兴奋来到北京上大学,奕却出国读书了。北京第一个中秋学校发了两个月饼,我写信给他说,给他留了一个。第一次看到香山红叶,写信告诉他,走迷路了,红叶离我好远,一片都没摘到。第一场雪无声来临,我在信里对他说,一个人从古城走到了西单,还有一大半等你回来陪我走。第一次去公司实习,写信告诉他,被骂哭了,我连最简单的CI都不会设计。
  我随时随身都带着奕最近写来的信。不这样,我的心就会变得很空。只有奕的信才告诉我还有这么一个人真实的存在。
  我想家,想妈妈,想娟子。我给娟子说:“北京好可怕,一座城里的人满口礼貌用语,却虚伪地吓人,我不想呆在北京,这里好孤单。”
  娟子安慰我:“你多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别一个人闷着,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那六年,我真真正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朝思暮想。早上起床的时候会突然间想他,晚上做梦都会梦到他和我在镇上小河边玩耍的情景。有时会是恶梦,梦到我四处找他,总是在不停地找他。梦醒了就会哭,觉得异常地悲伤。
  有时我会突然神经质地打电话给娟子说:“我想不起奕的样子了,想不起他的声音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啊,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
  娟子都给我惹烦了,说:“唐子琦,纸上谈兵,兵家大忌。你纸上谈恋爱,情场大忌!你最好交个实在点的男朋友,我省心!”
  我苦恼地对娟子说:“有男生请我吃饭看电影一起上自习出去玩啊,但是一想到他们会是我的男朋友,我就起鸡皮小粒子。”
  一年又一年,我从开朗变得沉默再开朗起来。渐渐地熟悉了学校的环境,学会了儿化音,学会了生吃萝卜,和同学相处愉快。室友同学谈恋爱的多起来,我很想和她们一样,却只能报以沉默,我想念奕,想的心都痛了。
  拒绝了男生的各种邀请。而邀请却前赴后继。我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有男朋友了,他快回来了”,回答往往是:“给我一个机会,子琦。”根本无视我还有男朋友的事实。
  室友常感叹:“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子琦是不知人间疾苦”。
  大四的一天,下课回宿舍,看到楼下停了辆黑色的轿车。一个穿着西装男子正靠着车门吸烟。郁儿啧了一声,说:“子琦你看,那个男人身板不错,长得挺精神的!好车,有钱的主儿,不知道在等那个女生。”我看过去,是啊,瘦高的身材,侧脸看过去梭角分明,嘴角似乎含着笑,心跳动了一下,有点发晕,那张脸,这个笑容。如此熟悉。
  我站住不敢走过去,怕想着念着的那个人不他。 全然不知道眼泪什么时候已滴落了下来。郁儿吃惊地看着我,连声直喊:“子琦,怎么啦?怎么啦你?”
  我已听不到郁儿的声音,慢慢蹲了下去,就知道一个劲掉泪。奕什么时候走到面前我全然不知。直到他也蹲下来,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与我平视,才泪汪汪地看过去。奕捧着我的脸,给我擦眼泪:“子琦,不准再哭了。”
  我想笑,可还是继续流泪,继续泪汪汪地瞪着他,奕无可奈何地说:“你看我的样子就跟条小狗似的”。说完他的温暖的唇就落到了我的眼上,嘴上。他拉我入怀,下巴搁在我头上,他几时长这么高了?几时变得这么成熟有型了?是他的心跳还是我的心跳呢?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听到头顶上一个闷闷的声音,奕轻声说:“我回来了,回来了”。
  奕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接连好多天都盯着他目不转睛。奕看着很心痛地说:“我不会走了。”过了很久我才习惯他回来了。
  奕特别宠我,不仅我想吃的,只要是宿舍同学爱吃的,他每次来学校都一并买来。为此我常夸他心细。奕笑着说:“一直想在身边照顾你,一直没有机会,我对她们好,她们对你也会好,我舍不得我的子琦受半点委曲呢”。
  情人的蜜语是最醉人的。迷失在里面就突视其他的东西。我沉浸在奕回来,回到我身边的喜悦中。只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如何甜蜜,只要有时间,奕总会来接我,带我去吃各种好吃的,带我看遍京城的风景。
  我根本不知道奕一回来,我的周围就布下了一张网。直到有一天。有个男同学过生日邀请去K歌。
  奕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正吃饭吃的高兴。奕问我:“和谁在一起?”
  我随口说:“和同学啊,同学生日,一起吃饭K歌。”
  奕又问我:“你今天怎么打扮的?说给我听,我好想象我的子琦是什么样”。
  奕不准我披下我的卷发,我见他的时候都编成小辫。奕也不准我化妆,不喜欢看我冬天穿短裙。然而,这天,宿舍所有的女生在出门前都争相打扮。说是要显出613室的风采。所以,我不仅披散了头发,戴了印弟安风格的耳环,还穿着皮短裙,化了妆。看上去自已觉得很不错,室友也说漂亮,就高兴地出了门。
  所以,当奕问我的时候,我撒谎了。心里想反正今天不会去见他。谁知道走出KTV大门的时候,就看到奕的车。我一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不对了。还有他的眼睛,里面只装了两个字:“危险”。
  刚坐上车,没等系安全带,他一脚油门车就飞驰而去。一路上不说话,我偷偷看他,他的嘴紧闭着,象座冰山。车速猛的让我害怕。车开进地下停车场。我惴惴不安地下了车。有种想跑的冲动,他走过来牵住我的手上电梯。他的手劲真大,我觉得手腕一阵疼,心里觉得委曲,眼泪含着不敢掉下来。一进屋,双脚突然腾空,下一秒就摔到了床上,没等我反应过来,屁股上已挨了他几巴掌。我哇地就哭出来了。奕吼我:“还敢哭!这就敢说谎骗我了?你看你今天这身打扮,我平时说的话当耳边风了?”顺手又是两巴掌。
  我又羞又恼又不甘心,嘴里也嚷了起来:“我就喜欢这样穿!同学过生日,我喜欢打扮漂亮一点去不行?”
  奕气得不轻:“好,你为你那个男同学打扮,还撒谎!亏我这些年来为你牵肠挂肚。倒不是今天想教训你,你居然还学会了吸烟!”
  我吃惊地看着奕,觉得他好陌生:“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好奇贪玩跟着同学学会了吸烟。而烟,在我独自想念奕的时候是我最好的朋友。奕回来后我怕他知道,就没吸了,可他怎么会知道?我从来也不在人前吸烟。
  奕哼了一声,说:“唐子琦,你那件事我不知道?你刚进大学不习惯公共澡堂一个月不先澡的糗事我都知道!你以为我今天怎么会出现在K厅门口等你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大声说:“你找人跟踪我?”
  奕并不否认,他说:“你知道就好,不守好你,你当真是纸上谈恋爱啊?”转而声音又放得低柔:“我离你那么远,实在想你,所以才想知道你的一切,别又哭得跟小狗似的了。”
  他轻声哄我。
  一场争执消于无形。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只是开端,是他强烈占有欲的一个开端。我那时只是心软。因为换了我,我也想知道他的点点滴滴。
  我并不怀疑他对我的爱和我对他的感情。只是他越来越宠我,宠的我有种吃不消的感觉。我不敢说,而向来不够柔顺的我在行为上已不知不觉地在与他唱对台戏。
  过往二
  我是生性爱自由的人。喜欢朋友,不论男女。喜欢和朋友在一起喝小酒聊天,喜欢和大家一起外出游玩。对于穿着打扮,我一直认为都是一个人的外在。只要还过得去,不会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或扔几个臭鸡蛋甚至报警说有伤风化就成了。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总是爱美爱打扮的。南方天热,入夏时你能在街上随处看到穿露脐装,露背装的装扮。这样的穿着放到了北京就是和这个城市的文化格格不入,会被视为没有品味,不够庄重。我不知道奕的家族背景,也不知道他其实对我的要求来自于一个古老家族的传统。我坚持认为他爱我,就应当接受我。不论是我的观点还是我的行为。因为,所有的外在都不影响我的本质。
  广告学院几乎与美院齐名。男男女女与其它院系最大的区别在于思想上的开放程度。所以,当我把老家最流行的夏装穿出来之后,与我同类打扮的就多了起来。
  还是很顾虑奕的。然而我的顾忌只限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吊带,肚兜,露脐小背心都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我以为,奕根本不知道我这些小动作。
  快毕业时要拍毕业作品,同系几个男生想拍个广告片,邀我做模特,我痛快地答应了。并告诉奕要去北戴河拍作品。我其实还担心奕不愿意让我去的。我很温柔地打电话给他,奕想了会儿说:“注意安全,到了打电话,我给你个号码,要是遇麻烦了就打这个电话。这些时间我很忙,自已乖点”。奕细心体贴的话我总是听不够。这些日子他特别忙,也少有陪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忙,想来是工作上的事情。而他工作上的事情我是不过问的,我也不懂。
  六月的北戴河天气晴朗,海边空气清新,对于我们这些学生来说,这里是放肆的天堂。
  白天拍片,晚上吃海鲜,喝夜酒,聊天说笑。我特别喜欢夜里这儿吃饭喝酒的氛围。木桩搭起的平台伸到海面上,吹着海风,看不远处海浪拍打礁石。一群同学,甩开脚丫子在海滩上奔跑,说着各人以后的梦想。
  奕给我打电话,我兴奋地告诉他这里的点点滴滴。奕笑着说:“喜欢就多玩两天吧”。广告片拍完,我们就又约着去看老龙头。拍了好多照片,照片里的我笑意盈盈,并没注意到在这些照片里,男女同学的距离都如此亲近,勾肩搭背。当时只觉得都象哥儿们一样的,所以,我挽着他,他搂着我的照片比比皆是。
  作品拍完了,我们在北戴河的最后一晚。阿宁拉着我躺在沙滩上看星星,听浪声。阿宁突然说:“我毕业后要去海南,单位已经联系好了”。临到毕业谈论最多的就是工作,还有对学生生涯的恋恋不舍。同学之间的情谊猛然比平时增涨了无数倍。看谁都亲切,看谁都顺眼。我说:“我要留在北京”。我只想和奕在一起,别的什么都没考虑。
  阿宁看了我许久叹息说:“子琦,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真好,不知道以后我们还能见面不?”
  我没心没肝地说:“以后我和奕去海南玩不就见着了”。
  阿宁闷声说:“子琦啊,你眼中除了他都看不到其他人了。”
  我笑着说:“你都是我的好朋友啊,以后我们隔几年就聚一次好不好?”兴致来了,说:“我跳舞给你看!”
  没有音乐,只有手掌打出的节拍。我赤着脚,提起长裙在沙滩上旋转,笑声如银铃穿透黑夜。阿宁缓缓站起来,走到我身边,突然抱住我,我一愣,就听到他说:“子琦,我爱了你那么多年,你真的不知道么?”我想推开他,他手一紧说:“我马上就要走了,就只想抱抱你,想你以后能过得幸福,永远象现在这样快乐着”。我心软了,两个人就这样在沙滩上站了好一会儿。完了阿宁放开我,叹口气说:“子琦,我永远也忘不了你的笑容”。
  被爱是种幸福,而且是这种没有任何欲望的爱。我回应不了,我也安慰不了。但是我知道,我心里有一处地方,会存放着这种温柔的情绪。
  从北戴河回来就出事了。先是阿宁的毕业作品被否定,底片都缴了上去。然后是工作单位没了。阿宁那些日子过得特别颓废。再然后,他居然连毕业证都没拿就离开学校了。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平时熟悉亲近的同学离我远了,看我的目光中带着蔑视,仇恨。我跟郁儿说,郁儿犹豫了许久让我去问奕。我愣愣的不知道和奕有什么关系。
  等我见到他时,还没等我开口,奕就摔出了一大叠照片。我在学校的,我在北戴河的,各种清凉装,各种和男同学在一起的照片。奕看着我说:“这些就是没和我在一起的你吗?”
  心里有被他知道的惶恐,有着气愤。怕他知道对我发火,气他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更多的怕他误会,连忙对他解释说:“我怕你不喜欢,所以不在你面前穿成那样。”奕猛地站起来:“穿得乱七八糟就算了,居然和你那男同学在沙摊上还搂搂抱抱,这也是怕我不喜欢!?”
  奕突然从一只温柔的羊变成了闪着绿眼睛的狼。我吓得口齿不清:“我,那当时不是那个……”没等我说完,奕一手搂过我,唇压了下来,狠狠地吻我。我努力往后仰,使劲推他,他不耐烦地把我的手压制住,另一只手扶着我的头,我只能被动地被他吻着。
  好不容易他放开我,我喘着气对他说:“阿宁没有什么的”。我不知道这句话会惹怒他。他瞪着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突然抱起我往房间走。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心里怕极,嘴里不知死活地还在说:“阿宁很优秀的,他说他要走了,只是想抱抱我而已”。话音未落,他把我重重地摔在床上,对我说:“从现在起,你就给我呆在这里,那儿都不准去,实话告诉你,你那个同学是我让他毕不了业的,敢碰我的人,这已经是轻的了!”
  我彻底呆住,眼泪就出来了,对他狂喊着:“你怎么能这样做?你怎么能这样去伤害别人!我不喜欢你了!”
  奕站在门口,冷笑着说:“由不得你不喜欢,我就是太宠你,宠得你无法无天了!” 说完摔上门走了。
  他关了我几天我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醒了哭,哭累了睡。心里对阿宁充满了犯罪感,他不过是喜欢我罢了,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可是因为我,他失去了所有。四年的努力都化为乌有。
  等他放我出来,却又有一件大事发生。母亲病重。父亲过世得早,我一直和妈妈相依为命。奕把母亲接到了北京治疗。可是没办法延续她的生命。一切都是奕操办的。办完母亲的丧事我也毕业了。我象个木头娃娃一样,奕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话少了,我一天也不想说一句话。奕对我还是温柔,照顾得无微不至。时常在梦里听到他在叹息,可是我想我是在作梦。
  有天吃饭的时候我对奕说:“我想出去工作”。奕直接回绝我,他说:“等我忙完这几个月,我们就结婚,你不用出去工作,我能养活你。”
  “可是我不想你养我,我喜欢有自已的空间和朋友!”我说。
  奕慢条斯理地喝着粥说:“以前太宠你,由得你胡来,你母亲把你交给我了,现在我作主”。
  我不知道那来的火气,手一挥把碗筷全摔了出去。对他吼道:“我妈没让你关着我!你也没有这个权利!”
  奕坐着没动,淡淡地说:“就是关你一辈子,又怎样?”
  他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着我搬到了西郊的一处别墅里。
  我性子倔。一心就想跑出去。大门走不出去,有人守着,我从二楼爬过水管下楼,翻过院墙,最远一次跑到了古城。无一例外都给他抓了回去。
  有次我在别墅放火,趁着灭火的混乱跑了出去,没想到在路上正好遇着他接到电话赶回来。我看着他从车上下来,脸气得铁青。他把我扔上车带回去,我一路挣扎着哭,一路尖叫救命,他气极了一掌把我敲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已经到了另一个陌生的房间,窗户望出去只看到一片树林,他站在窗边吸烟,背影萧萧,我一动却发现手被绑在床柱上,他回头看着我说:“这是在山上,你叫也没用”。我又哭起来,奕只是看着我,不来哄我也不放开我,他说:“如果可以,我就这样一直绑着你,你保证再不跑,认错,我就放你”。我当然认错,一个劲儿保证再也不跑。开玩笑,谁喜欢这样给绑着。我乖了很多天。
  奕轻柔地抱着我说:“子琦,你知道我来你家读书那年,我见到你时就在想,这就是《边城》里的翠翠了,你的眼睛清明得不容有一丝阴影,你的笑容灿烂得象阳光。我就想,这是我要的人了。这一生一世你都只能是我的。我太想要你,可是我拼命克制着不碰你,我等你长大,我要你光明正大的嫁给我。我这么爱你,你怎么总是想离开我呢?你忘了我们隔了多久才在一起的。”
  我听了眼圈就红了,从我十六岁起,我生命里就只有他一个,他已溶进了我的骨血。可是,他已不再是和我通信六年里那个温柔体贴深情的奕,也不是当年在我家住了一年,时时刻刻宠着我呵护着我的奕。他的霸道与占有欲让我害怕。我迷失在他的怀里,却又想着和同学一样工作做设计交朋友的自由。我害怕再有一个阿宁,我害怕身边会再出现朋友受伤害的事情。可是,没有朋友,没有生活圈子,我孤单得想死。
  这是多么矛盾的爱情。我压根儿就没想过不爱他,我贪恋他温暖的怀抱,我在世上只有他一个亲人。可是我又渴望有自已的空间。我不想被他养一辈子。也不想做金丝雀在他的笼子里呆一辈子。我还是决定离开他。
  终于给我等到一次机会,他出国的机会。我离开了西郊别墅,先是找到了郁儿,拿了钱跑到了娟子那里。并来到了岭南这个陌生的地方工作。
  走之前,我写了封信给他。我在信上对他说,我想过自由的生活,我没有不爱他,只是不能和他在一起。我说,奕,再见。
  再见的意思有两种,一是会再见面,另一个是永不相见。
  虽说人生告别常有事,真告别时,却又难说再见。带着对他的爱,我想独自生活。
  八卦
  睡了一夜,火车背离北京朝岭南驰去。我对大海说:“回去我还是辞了职走”。
  大海沉默许久说:“子琦,都过了四年了,我想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就算有什么事,还有我们在帮你,你仔细想想,以展云弈的社会关系,我们在国内也算得上是一流公司,他要找你,这四年你当他真的找不到吗?躲不是办法”。
  正说着手机铃声响了,是短信,短信上写着:“子琦,火车上睡得可好?看到报纸了吗?”我不吃惊,现在他做什么我都不奇怪了。知道我坐火车,还知道我的手机号码,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我拿给大海看,大海皱皱眉,在一下站时跑下去买了报纸回来。看着一叠五花八门的报道,我呻吟了一声,无力地倒在铺位上。大海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冒阵阵尽力克制住的笑声,我也跟着好奇起来看报道。有一篇特别离奇。标题是《云天展氏四角恋情,未婚妻现场逃婚》,大意是说云天展氏未婚妻现场与一俊男开跑,女星梅子豪门梦破之类的。配有好几幅大照。我们牵手怆惶跑掉的背影拍得格外清楚,我喘着气笑着指给大海看:“大海,看你的表情,天啦,你真象是带着公主杀出重围的骑士!”
  大海也笑:“我还是蛮上镜的嘛,啧啧,这下出名了,不知道有人找我拍片没有?”
  再看下去,我又惊呼起来:“大海,你看这个!”大海拿过去一看:“娘的,动作还真快,云天下午就开新闻发布会了!哇,你和展云奕的恋情爆光,啧啧,比你给我说的还详细。啧啧,青梅竹马,超过八年抗战,还有你以前的照片。”说完笑嘻嘻地说:“我给你念一段哈:据知情人透露,展云弈与唐子琦自小就订下婚约,因为年少,商定以事业为重,两人因此分开四年之久,目前展云弈位居云天执行董事长,不日将接任展氏家主一位。接位后两人将完婚。子琦啊,其实这个展云弈对你蛮深情的嘛,我早说过了,他简直就是只镶钻的金龟”。
  我说:“王八就是王八,用金子做用钻石做换品种了?我还是觉得现在这种生活舒服”。
  大海给我说笑了:“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多少女人想傍款不可得,你只要点点头,就能做一条肥肥的镶钻米虫,多好啊。”
  我瞪着他说:“要是给他发现我摸了你一下的手,就要把手给你砍下来,你喜欢我就摸个遍,让你凌迟。”
  自从发现我居然藏有这么多年的恋情,大海就一副巴不得我早日嫁出去的感觉。一个劲儿帮展云奕说好话:“要是他改了呢?”
  “改?他那么强势的人,就差没在额头上刻上顺我着昌,逆我者亡了!”我苦拉着脸说:“大海,我怎办,岭南看来也呆不下去了,我只有上山当野人才不会给人认出来!”
  大海躺在卧铺上,突然说:“子琦,这些天宁清给你联系没有?”
  我很奇怪他怎么会这么问,老老实实回答他:“没呢,干嘛?”
  大海说:“我奇怪啊,你那回出差宁清不盯着呢,这次怎么没有?”
  是很奇怪,这些天事情太多,我根本就没去在意宁清有无电话,有无短信。想到这儿,我几乎和大海同时开口:“小若给你电话没?” 话一问出,我和大海都愣了。我问他:“你怎么不和小若联系?”
  大海苦笑着说:“我不是一到北京就一堆事嘛”。我了然。
  但是奇怪,太奇怪了。宁清不和我联系就算了,小若怎么会不给大海联系?我觉得背上冷汗开冒,该不会是展云弈又做了什么事吧。
  我马上拿起电话给小若打,天神保佑,电话接通了,小若的声音此时有如天簌:“姐,你们快回来了吗?告诉我时间,我来接你们。”我用眼睛瞟着大海,这小子正竖着耳朵在听呢, 我问小苦:“这几天你怎么没和大海联系啊?他想你快想疯了。”
  小若嘿嘿地笑着说:“我就是想让他想想嘛,要是我不打电话,他都不想,多没意思,对了,那个,姐,今天的报纸……”。没等她问,我就赶紧把电话交给大海。用情话回避问题。
  我叹了口气,这妮子,差点没吓死我。我独自一人在岭南,大海和小若都象我的家人一样,照顾我,对我好。我心里着实害怕会因为展云奕伤害到他们。
  要是再出现一次阿宁的事,我会万劫不复。
  终于到岭南了。走出出站口,就看到宁若开心地朝我们挥手,宁清云淡风清地站在她旁边。我很怕他们会问及那个“未婚夫”,一个劲儿交待大海不准多嘴。宁氏兄妹俩也跟早有默契似的,只字不提。
  吃过饭,宁清送我回家。他坚持送我到家门口,只好由他。打开房门,回头对宁清说:“谢谢,坐车太累,就不请你进去坐了”。正打算关门送客,宁清一把拉住我:“子琦,嫁给我吧!”
  我晕,我真想晕死过去,再不问世间世事。那边事儿还头疼呢,这里就又出现个求婚者。我望着宁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清眼中透出热烈的光芒:“子琦,我怕我再不求婚会来不及。”
  疲倦啊,天知道现在我只想睡一觉,什么事都不想去想。我懒懒地对宁清说:“宁清你知道,我们一直只是朋友”。
  宁清安静地看着我说:“你拒绝我真的是因为展云奕吗?你和他真的如报纸上说的吗?你也累了,睡一觉,好好想想吧。宁氏或许不如展氏,我对你却未必会比他差。”
  送走宁清,我却睡不着了。宁清是温和的水,而奕是刚猛的火。宁清不会给我太大压力,奕则让我透不过气来。可是,我却对宁清始终找不到感觉,虽然和他在一起也会快乐。但仅限于朋友的那种亲切。但是奕,我说了再也不见的奕。我不想回到那种生活轨迹的奕,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怀抱,我留恋不已。我还是这样爱他,这一发现真让我心碎。
  找到他发过来的短信回过去,我说:“不要逼我,我累”。
  他说:“回来,回来就不逼你”。
  我说:“不!”
  那边再无消息。我更加不安,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要是奕还如以前那般,或许嫁给宁清也不失为个好选择。我对自已冒出的这个念头惭愧不已。
  回公司上班,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走进办公室的瞬间,我还是后悔自已当初为什么选择了家娱乐公司。平日里和大家聊八卦倒是开心,等自已成了八卦的主角,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就眼前,我只听到苍蝇乱飞,蚊子翁翁的声音,从老总到茶水小妹,个个围住我脸上兴奋得象中了五百万大奖。我在人堆里找大海,这小子正在擦汗,眼神告诉我,他刚才已死过一回了。
  要活一起活,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我大吼一声:“想不想听我说?”下面齐声回答:“坦白从宽!”我再吼:“说来话长!”下面只一个声音,老总的:“今天开业务总结会,你总结”。
  看着一张张渴望八卦的脸,我怎么也要满足一下不是。我说:“这才刚来呢”。助理小王马上递过杯子,咖啡!这小子。我一下子想笑。觉得自已变成了说书人。喝口茶润了嗓子开始抖包袱了。“这个,嗯,大海是当事人之一,能让他来补充说明?”
  众人连忙把大海推搡了过来。我再开口:“那个,能把有图的报纸拿一份过来吗?看图说明。”要求马上得以满足。
  大海不知道我倒底要说啥,站旁边呆笑。臭小子,以为事不关已是吧?我指着梅子的照片对众人说:“这是此次广告的女主角梅子,她对大海一见钟情!”
  大家发生了:“哗!”“艳遇啊”“报纸上没说啊”等等感叹。大海一呆。我再接着说:“这个人是展云弈,他喜欢梅子”。大家又点头说明白。我加快说话语速:“展云弈为防梅子被大海泡走,赶到片场探班陪同,一步不放松,结果媒体探知此事当场发难提问,展云弈冲口而出探望未婚妻,梅子气得脸色青白,他为了不伤害心上人,马上把矛头转移到我这个非公共人物,我和大海为了公司利益,不得罪他不当场戳穿他,杀出重围,逃回岭南,完了,有问题请问当事人胡大海”。听得他们一愣一愣。我说完推开大家快步往办公室走。可还没走两步又给大家包围住。
  “子琦啊,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啊,说青梅竹马呢,怎么回事啊?”我寻死的心都有了,忘了云天开新闻发布会这茬儿了。求救的眼光投向了大海。我瞪着他用眼神对他说,小心说话!
  大海挠挠头说:“那个,展云弈私下里对我们说了,梅子大发脾气,云天只能将错就错,等过了这场风波会亲来岭南赔罪。照片是子琦提供的,这些都是为了公司利益”。
  八卦就是这样,听过了就没新意了,八公六婆们渐渐散去。好小子,圆得不错。我暗中向他竖大姆指。老总很开心,摩拳擦掌道:“好,好,有这一层,我们拿云天总代理指日可望。我这就和云天联系”。
  我再晕,还敲锣打鼓欢迎他来?
  宣战
  我只感觉心力交瘁。往事如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在北京遇到奕的情景恍若刚刚发生。他对我的兴趣看来是有增无减。这个花心大少,以他和梅子在一起的状况看,他不知道和多少女人有过交集。我在心里鄙视他。我想我还是在意的。起码他说他来看未婚妻,我以为是梅子时,心还是沉了一下,有着强烈的失落感。自从妈妈去世,这世上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对自已说,唐子琦,你真是矛盾贪婪,你既希望有自已的生活,又不想他找别的女人。他又不是神仙。郁儿劝我要是放不下就去找他。我能回去吗?过那种生活?我摇头。不找他吗?现在可不是我找不找他的问题。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主动找上门来。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害怕。左想右想,还是觉得辞职走人好,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个能养活自已的工作就行,重新开始。
  手机音乐响起,是奕打来的,我盯着它看了很久,还是认命地接听。奕的声音很有磁性,还是那么迷人,我想什么呢,举手打了自已一下。奕听到“啪“的一声响,奇怪地问:“子琦,你在干嘛?”
  我掩饰地说:“打蚊子”。
  手机那头传来他的轻笑:“又打自已的头了?你只要乱想,回过神就会忍不住打自已的头。撒谎都撒不象,岭南冬天那来的蚊子?”
  我投降,他比我还了解自已。想起要说的事,忙正言道:“展董”。“你叫我什么?”奕的声音变得危险起来,我忙改口:“展云奕”。奕轻叹口气:“子琦,什么时候,你学会用客套来伤人了?”
  我沉默了良久终于再喊出了习惯的称呼:“奕,那个,我们,你不会吧?”
  奕笑了:“乖,子琦啊,我等你喊我的名字等了好久。那个,我们当然会结婚,我当然会来找我的未婚妻。还有问题?”
  我忙纠正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奕,我们不适合,你想要的我给不起,我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你看,以你的条件,什么女孩子找不着,象梅子那样的,又清纯又听话,为你一顿饭放下工作就跑来。我只是个一穷二白,要美貌没美貌,要才情没才情,只会忤逆你……”
  奕打断我的话,慢条斯理地说:“子琦,你在吃梅子的醋吗?”
  我恨不得长出十条八条舌头来分辨我的清白:“奕,你看,你不喜欢的我全喜欢,这四年我还吸烟,而且还当众吸烟,还和男同事称兄道弟,我不想惹你生气,不想和你吵。”我想起那些被他关着的日子,他冲我发火的日子,忍不住哽咽起来。
  电话那边沉寂了。半天才传来奕的声音,带着一丝痛,他说:“子琦,对不起。”
  我惊呆了,这只暴龙会说人话?我不敢相信:“奕,你是在对我道歉吗?”
  奕又笑了:“子琦,你眼睛又瞪圆了是么?是的,我道歉。”
  一瞬间,我心花怒放:“奕,你不会抓我回去了是么?奕,这些天吓死我了,你的动静可真大!”
  奕吃吃地笑了:“子琦,你的小脑袋怎么尽想些出人意料的事。我说对不起,是对不起让你在外面呆了四年,没好好管教你。你最好把烟给我戒了,等我守着你戒烟你后悔就晚了。以前的事我不计较了,以后手脚老实点,少借着称兄道弟和别的男人勾肩搭背,还敢牵着你跑!再在我面前跑一次试试!”他的语气不带一丝火气,我却感觉到北方的凉意咆啸而来,象是给浇了桶冰水,从头冻到脚。
  我要冷静,我对自已说,镇定了下心神对他说:“你打电话来就说这个?”
  奕笑着说:“真变了不少呢,换做从前,会象惹急了的兔子跳起来了。我想说,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岭南,等我来接你。你最好放弃辞职跑路的念头。我懒得找娟子,郁儿,胡大海宁若他们的麻烦。”
  我气坏了:“展云奕,你想找他们的麻烦你就去找,反正我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再说,我还真不走了,我就是不要你,再逼我我就马上找个人嫁了,你破坏他人家庭婚姻是犯法的!”
  “呵呵,还学会威胁起我来了?知道讨价还价了,真是不错。”奕根本不生气,就跟我在挠痒痒似的,“你就算嫁九十九次,第一百次我还是要把你娶到手,子琦啊,你不要去害别人哈。”
  我目瞪口呆,冲口大骂:“你无赖!”
  奕大笑了起来:“小丫头终于生气了。还是沉不住气啊!”
  我气闷,开始求他:“奕,你放过我好不好?你别逼我好不好?”
  他还是那句话:“你回来,回来就不逼你”。他的话激起了我强烈的斗志。我全名全姓地叫他:“展云奕,你当我还是当年的唐子琦,你一个眼神就可以把我吓得动弹不得?你想要干什么我接招,想我过回从前的那种生活,没有自由没有自我,门儿都没有!”
  奕笑着说:“有意思,子琦,和你在一起其乐无穷,永远不会呆板无趣。我早说过,猎豹危险但又刺激,你准备好接招就好。”
  我无奈:“你要怎么才肯罢手?”
  奕慢慢地说:“你当初跑的时候就应该想清楚后果,你自已跑的,我要你自已回来。我说过,等我找到你时,你就再无自由可言了。”他又笑起来:“要是我的话会让你做恶梦,你可以打我的电话,全天为你服务。”
  我啪的一声挂掉电话。我真是蠢,居然想劝一头只吃肉的老虎改吃素。展云奕可是说到做到的主。我要是走,铁定他会拿娟子她们出气。再说,我往那儿走?我敢肯定这四年他一直都知道我在岭南。至于为何让我逍遥了四年肯定另有原因。
  现在的唐子琦不打无准备的仗。我打开电脑查看云天和展氏的资料。
  一番查询才发现我对展云奕了解实在太少。云天集团只是展氏在中国大陆的一个分公司。展氏总部在英国。涉及领域众多。据介绍,展氏先祖在清末民初时去了英国扎根。家族庞大。一直低调行事,展云弈进入云天正是我大四那年。
  象他这样高门大户出身的人怎么会跑到我家的小镇读一年书?我想可能是家族内部出了什么事吧。展云奕个人简介非常简单,只是说他是展家第四代中的佼佼者,有着数学和金融双硕士学位,书读完后入主亚州事务。
  我叹气,大海还是没有说对,展云奕不仅是只镶钻的金龟,他整个就是只钻石龟。我要是早知道他这样的家势背景,说啥也不和他扯上关系。我只是个想过小日子的女子。逛街打扮,做做设计,有些小兴趣小爱好足矣。
  什么叫缘份?有解释说是一头公猿和一头母猿不约而同跑到了一处地方拉屡,因为臭味相投的“猿粪”凑在了一起。我和展云奕遇到了一起有缘可是却无份。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以前我不知道,傻傻的为爱而爱。现在看到这些资料,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嘛。
  他对我的种种要求恐怕是为了应付家族需要。我理解了。但是我做不到。我再爱他也没法完全变一个人生活。我还是自私。所以,他更不该来找我。我基本上对他的事业毫无帮助。看多了灰姑娘找到王子,然而故事一般也只写到从此他们开始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少有写童话的会写他们的婚后种种。
  就一个展云奕就能把我吓得落荒而跑,我没能力没精力面对整个展氏家族。要和他在一起,我怕是还要经历些家族联姻的压力,会有人拿张支票来叫我走人吗?我不怀疑有这种可能,因为书上都是这样写的。突然想笑,要是真有这样的事,我会要求填上多少个零呢?忍不住又打下脑袋。唐子琦,你又在乱想什么?
  睡觉吧,结论已下,不怕他了。没准儿啊,他想死缠烂打,他家里人还不肯呢。有人帮我治他。郝思嘉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神清气爽走进办公室。大海见了奇怪地问我:“子琦,你没事吧?”我朝他做了个战斗姿势:“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是一场持久战,兄弟,好好表现,俺绝对不会亏待你滴”说完笑着做事去了。
  我期待的战役并没有如期打响。接连好几天,风平浪静。倒是宁清却每天一束花,每天想着招儿约我。
  如果我不能和奕在一起,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不能幸福。那么,我就把这份爱放进心里藏好。日子还是过的,中国的婚姻统计不是说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婚姻都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婚姻里不一定要有爱情。每一对夫妻到了老就会称呼对方为老伴。老伴老伴,老来时的伙伴。不外是找个人搭伙做饭,生个孩子寄托感情,省得屋里空空没有人气。如果这场婚姻里有一个人在爱着对方,那么比绝对没有爱情的婚姻至少强上十倍。
  我是自私的小女人。我宁可选择被爱,更何况,我早已发现除了奕,我真的没法去爱。当我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宁清时,心里抽痛了一下。如果奕有感知,他也会心痛吗?忽略掉这种感觉。我轻快地约了宁清吃饭。
  和我想象的相反,宁清倒显得犹豫。有些不肯相信,似乎在考虑什么,停顿良久他说:“子琦,你约我吃饭?”
  我说:“要是你有时间愿意的话。”
  宁清说:“子琦你答应我了?”
  我晕,这是那和那啊?吃顿饭就等于答应嫁他?说实话我还没这个准备。我急急说:“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宁清赶紧回答:“下班我来接你”。
  唉,怎么和宁清也这么累?我看着办公桌上母亲的照片,觉得心酸,“妈妈,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约会
  和宁清坐在西餐厅里,我很奇怪他怎么选了西餐厅。我吃西餐从来只是当时饱,事后饿。我吃不来沙拉,吃不来生蚝蜗牛。唯一觉得好的是烤肉和甜点。
  看宁清吃西餐倒是享受,优雅的动作与他本人的形象太符合了。也许宁清觉得吃西餐只听刀叉响,闭着嘴咀嚼可以少说话吧。就是我觉得闷,一顿饭吃得闷声不响。那怕环境舒服,烛光浪漫,还有钢琴伴奏。要是没有宁清坐在对面,我会喜欢这里。多好的用餐地点。我试着和宁清沟通:“你平时喜欢这样吃饭?”
  宁清微微笑道:“是啊,这里安静。”
  我忍不住多嘴:“我喜欢和同事朋友一起去吃路边摊,小馆子,热热闹闹说笑,这里说话分贝都要控制。”
  宁清还是微笑:“是么?这么不爱卫生。”
  偷偷翻眼,卫生?他说的和我说的是同一个话题?我继续找话说:“宁清,你平时怎么玩啊?”
  宁清不变的微笑:“工作累了看看书上上网,不过,看书上网时间都不多。”
  我脑子里马上勾勒出一幅画面,宁清回家我招呼他:“回来了?”他“嗯”声回答,然后食不语,完了看书上网。我无聊之极。想想就可怕。突然间觉得实在无趣。就这样默默无语地把饭吃完。
  宁清开车,我没问他接下来会有什么节目安排,随便他吧,我没多少兴趣知道。宁清把车一直往腾龙山上开,到了山顶打开了天窗。他把座椅放下,对我说:“子琦,你看天上的星星。”
  我躺下望着天空。今夜夜空清明。星星璀璨,密密麻麻布满了天空。数也数不清。车里放出了缠绵的歌曲,英文歌,我听太懂,只听旋律轻柔。这样也算是很有情调吧?先是西餐厅,然后是看星星。接下来会不会有鲜花?然后亲吻?两眼相对,放电?我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是给宁清唤醒的。睁开眼,都到家门口了。我汗颜:“那个,不好意思,睡着了。”宁清笑笑说:“快回去吧”。我走下车和他说再见,他突然说了一句:“你打呼噜了”,然后绝尘而去。
  我红脸,想找个地洞钻。
  第二天,大海神神秘秘地问我:“昨儿约会咋样?听小若说走的是极富情调的路线”。
  我点头说:“当然有情调,西餐厅的氛围,腾龙山顶躺在车里看星星。”大海越听越兴奋:“再然后呢?”
  我白了他一眼:“我睡着了。”
  大海马上展开想象:“哇,宁清看到平日心仪的女子如睡美人般躺在身边,映着星空,忍不住轻轻吻向她的俏脸,此时睡美人惊醒,眼中露出一丝羞涩,慢慢闭上眼,然后……”
  我及时打断了他的YY,说:“然后我打呼噜了”。
  大海一口气没吸均,呛笑出来:“我说子琦,如此浪漫的环境你竟然睡着了还打呼噜?你也太辜负小若的设计,宁清的心意了”。
  此时再说还是不好意思,口中却不肯服软:“你该庆幸我没有磨牙。”
  大海大笑起来。星星,音乐,喜欢你的男子深情相伴,正准备倾诉衷肠,对方呼噜酣睡,牙齿霍霍作响。此情此景,不毛骨悚然也没了任何情绪。想到这里,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与宁清约会频繁起来。不过,不再去西餐厅,改吃各种我爱吃的馆子。我突然发现宁清学识渊博,和他说话聊天其实一点不闷。奕消失了似的。我就象四年来从没见过他,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迹。
  上班下班,时不时与宁清,与小若大海吃饭,四处玩。下了班,回到我租的小窝,上网游戏,画图。
  大海常奉小若的命令探我口风。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似乎隐约在期待奕的出现,又似乎可以这样一直与宁清相处下去。老总没再提到云天。一切就象梦一样,醒了就没了。
  我不肯相信就这么简单。我给娟子打电话。娟子是我的发小,从小玩到大,她对我和奕知根知底,只要听到她的声音,情绪会稳定。我对娟子说:“我总觉得平静得可怕。”
  娟子安慰我:“子琦,你知道你已离开他四年,这四年你变化很大,他肯定变化也不小。你多虑了。”
  “可是娟子,那晚他打电话来,皮厚且无赖。”
  “子琦,逗你玩的时候你特别可爱,你自已不知道罢了。我都特别爱看逗你发急时的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象小时候一样,一点不象个奔三的女人。”
  我急于求证:“你是说奕只是在逗我?他说话威胁我呢。”
  娟子叹息:“那是你太怕他了,见风就是雨。那有那么不讲理的人呢。展云奕能在大家族中生存并掌握重权,他不是不理性的。”
  是吗?奕只是在逗我玩?他身边围绕着各种女人,他那会还在意我呢?心里却难过。空落落的。奕不爱我了是么?他只是在逗逗我,象逗小孩子一样。转而又告诉自已,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不是怕回到他身边,怕没了自已吗?
  终于定下心神。我和奕不适合的。这样,也好吧。
  公司年终聚餐,邀请友好单位,要求员工携家属参加。宁清主动找上门来:“子琦,你们公司给我发了请柬,能请你做我的女伴吗?”我能说不吗?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何况是宁清,他这样问,我只能说谢谢。谢他体谅我,免了单身出席的尴尬。二十七岁的人,已经可以冠上老姑婆的名号。在这样的场合里,有伴相随,会少了被谈论的话题。况且,公司里的人早已熟悉宁清。
  餐会前,收到花和快递公司的包裹。花是跳舞兰。花朵在微风中轻颤,轻盈得似要飞。我打开包裹看,一件银色晚礼服,非常漂亮。宁清的体贴让我感动。给他去电话:“宁清,谢谢你的花。”
  宁清说:“你喜欢就好,到时我来接你。”
  我没有预知的能力。不知道这次餐会将结束我所有平静的生活。
  宴会
  我换好了银色晚礼服,对着镜子看自已。镜子里的女人有着白晰硕长的颈,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礼服好象略大了点,这些天瘦了些,却衬得腰肢纤细。我皮皮地对着镜子一笑,把头发换起,想了想,插了一枝宁清送的跳舞兰。
  果然,宁清看到我时眼睛亮了起来,他穿着米白色的西服,丰神如玉。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跟他象是穿的情侣装。宁清说:“子琦,你好美。”
  女人最爱听的是男人的赞美。我得意地想,原来我也是个美人儿,呵呵。不知道今晚会不会艳惊全场?我得注意形象,要是今晚大海敢象平时那么粗野地待我,我绝对不会脱口骂脏话。我要斯斯文文提醒他,对待淑女要温柔点。我想着想着,嘴角肯定露出了阴险的笑容。因为宁清笑着问我:“子琦,在想什么呢?有什么好事情吗?”
  我忙正经端坐:“没有啊。”我否认。这等心事怎好透露出去。反正今晚我要矜持,要当淑女。
  宁清说:“今晚我可是有好事情。”
  “是什么?”我好奇的问。“到时你就知道了”宁清卖了个关子,不肯说。我觉得他脸上带着一种光,一种象是快乐,象是期待的光彩。
  走到酒店门口,宁清体贴地帮我解下披风。我挽着他的手走进去。吝啬的老板年终总算使了个大手笔,包下岭南最豪华的宴会厅。里面早已是衣香鬓影。嗬,公司里的小姑娘们打扮起来个个如花似玉嘛。
  老总当年选职员,对我们说,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是长得不漂亮绝对是硬伤。这个做客服的不漂亮,客户那有精神跟你搞好关系?做外联的不漂亮,沟通就是问题。至于做业务的,更不可不漂亮,拿广告事半功倍呢。所以,作为走在时尚前沿的娱乐资讯公司,一定是帅男靓女争相加盟的公司。所以,我们公司能成为全国数得上号的大公司,这些就是学问。
  一席话说的我们心服口服。倒也半点不假。就说今天这场面。看人就赏心悦目。与其他单位的联谊也会因为这么多养眼的花花草草更加的融洽。
  我在人群里看到大海和小若。今天服装正式,一袭西装把他包装得人模狗样的。小若和他站在一起,一双金童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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