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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士德

_17 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德国)
   说自己多年来平安无事,逃脱王法。
   现在告状的人涌向法庭,
   法官坐在高位神气十分。
   群众中不断激起义愤,
   有如怒涛猛浪掀腾。
   作奸犯法者依靠同党,
   居然得到从宽发放,
   而清白的守法良民,
   反而被诬有罪,陷入罗网。
   这么一来,世界必然瓦解,
   公理也就沦亡;
   那种把我们引向正义的唯一精神
   又从何得到伸张?
   到后来正人君子
   都逐渐谄媚行贿,
   而不能秉公执法的法官
   也终于朋凶比匪。
   我描写得也许过当,
   其实我巴不得用厚幕把真象掩藏。
   (略停)
   断然处置是不可避免,
   普天下人都在受苦受难,
   这样会断送陛下的锦绣江山。
  兵部大臣
  当今乱世扰扰纷纷!
   不是你死我活,便是我夺你争,
   对命令充耳不闻。
   市民躲进城濠,
   骑士蟠踞碉堡,
   誓死抗拒官军,
   把自己的势力保牢。
   佣兵急不可待,
   闹着要求发饷,
   你若是扫数发清,
   他们统统逃得不知去向。
   你若是把大伙儿的要求革掉,
   就好比去捅蜂巢;
   士兵本应当保卫帝国,
   却任其遭受抢劫和骚扰。
   只好眼睁睁地看匪徒到处横行,
   一半天下已弄得民不聊生;
   各邦虽然也有国君,
   可是都认为这不关本身的事情。
  财政大臣
  谁还能指望联邦成员!
   连承认下的贡赋都不肯交献,
   就好比水管断了水源。
   哎呀,陛下,在你的各邦里面,
   究竟是谁掌握着财产大权?
   无论走到那里,都是新人作主当家,
   企图独立,不受管辖;
   他干些什么,你只好干看;
   我们把许多权利都已送完,
   到而今手中没剩下一点半点。
   至于那些所谓政治党派,
   今天谁对他们都不敢信赖;
   无论他们是诽谤或是赞扬,
   是爱是憎,无非半斤八两。
   不管是吉贝林还是桂尔芬。
   都在明哲保身,从事休养;
   各人自扫门前雪,
   休管他家瓦上霜。
   财源的大门已经堵上,
   人人都在搜括、聚敛和储藏,
   而国库却已耗得精光。
  宫内大臣
  就连我也大遭其殃!
   我们天天都想节约,
   可是开支却天天膨胀,
   我的苦痛是日益加强。
   只有厨夫才不缺少什么:
   野猪、牡鹿,兔儿和獐子,
   吐绶鸡,家鸡,还有鸭和鹅,
   这都是实物缴纳,确实无讹,
   收进来后还可勉强张罗。
   只有葡萄酒还嫌不足;
   从前酒窖里是大桶小桶数不清数目,
   而且尽是名牌产品和陈年存储,
   但是由于贵人们贪杯好饮,
   到后来只喝得涓滴全无。
   市政府也不得不拿出贮藏,
   于是大家动手,杯碗齐上,
   连桌下都搅得水水汤汤。
   现在要由我来偿还一切费用,
   犹太人对我却毫不放松:
   他贷款预扣的利息很重,
   弄得年年都闹亏空。
   架子猪也长不起肥膘,
   床上的被褥早当光了,
   餐桌上吃的是赊欠来的面包。
  皇帝
   (沉思片时对靡非斯陀)
   小丑,你是不是也有苦要诉?
  靡非斯陀
  我绝无。瞻仰陛下和诸位贵族
   如此光辉夺目!
   还能不相信陛下君临万方,
   强大的武力足以消灭抵抗?
   再加上仁德、睿智与奋发图强,
   文治武功岂不相得益彰?
   哪会有灾殃酝酿,
   遮掩群星闪灼的光芒?
  众人私语
  老奸巨滑──真会拍马──
   信口开河──连篇诳话──
   我已经知道──他葫芦里装的是啥──
   还能拿出什么?──无非一纸计划──
  靡非斯陀
  世上哪儿有十美十全?
   不缺这,就缺那,这儿缺少的是金钱。
   地板下固然扒它不出,
   可是智慧却懂得朝深处挖掘。
   在矿脉中,在墙垣下,
   金币和金块到处可查。
   你们要问我:谁能把它掘起?
   那得靠聪明人的天资和智力。
  首相
  天资和智力──不许对基督徒这样谈,
   所以把无神论者烧成灰烟,
   因为这类话儿极端危险。
   天资是罪恶,智力是魔鬼,
   它们生出个畸形的混血儿,
   怀疑就是它的名字。
   我们这儿与此迥异!--
   帝国内只有两大阀阅峙立,
   功德巍巍把皇统支持:
   这就是教士和骑士;
   他们抵御着狂风暴雨,
   靠教堂和国家供应俸禄。
   愚民们本属无知,
   思想混乱,公然起来抗拒。
   这是异教徒!这是魔术师!
   他们破坏乡村和城市。
   现在你想用无耻的诙谐,
   让他们混进尊贵的朝阶;
   你们心怀叵测,互相庇护,
   这种人和小丑是一丘之貉。
  靡非斯陀
  听这番议论就知道阁下学识高深!
   你摸不着的东西,就以为遥远得很,
   你掌握不住的东西,就以为压根儿不存,
   你不计算的东西,就以为那是不真,
   你不秤量的东西,就以为不足重轻,
   非你铸造的东西,就以为不能通行!
  皇帝
  凭口舌不能解除我们的穷困;
   你那种禁食说教是何居心?
   空言喋喋,我已厌听,
   既然缺少钱,就快快弄来金银!
  靡非斯陀
  我就奉命去搞,而目搞得更多;
   事情固然容易,容易的事情却很难作。
   金钱倒是现成,但要到手才能算数,
   这非艺术不行!可是靠谁动手去做?
   想当年恐怖时代,外寇如潮涌来,
   把土地和人民统统淹坏,
   人人吓得惊惶狼狈,
   把最心爱的东西四处掩埋。
   自从强盛的罗马时代以来,
   这情形一直维持到昨天和现在。
   一切东西都悄悄地埋藏地底,
   宝物应归陛下,这是你的土地,
  财政大臣
  作为一个弄臣,倒也说得不差;
   这项权利自然属于皇家。
  首相
  撒旦对你们布下了金丝罗网,
   他存心不良,你们切莫上当。
  宫内大臣
  只要给宫廷筹集急需的饷款,
   我倒愿意他玩点手段。
  兵部大臣
  小丑的确聪明,人人如愿以偿;
   兵士只要有钱,哪管来自何方。
  靡非斯陀
  你们或许以为我在行骗,
   不妨向那位钦天监请教一番!
   他熟悉星座的方位和时间,
   让他说吧,天上有何兆头出现?
  私语
  原来是两个坏蛋——彼此狼狈为奸——
   小丑和幻想者——这么贴近御前——
   这种陈腔滥调——咱们早已听厌——
   小丑在提示——哲人在发言——
  钦天监
   (靡非斯陀提示,他说)
   太阳本身就是一块纯金;
   水星使者为恩宠和酬劳而献殷勤;
   金星夫人在把你们大伙儿勾引,
   她从早到晚都在眉目传情;
   贞淑的月姬娇憨任性;
   火星虽不烧灼,却声势逼人;
   木星始终放射出最美丽的光芒;
   土星虽大,看去却微小而远离目睛;
   它作为金属不大受我们尊敬:
   重量甚大而价值甚轻。
   对呀,一旦日神和月姬紧密相亲,
   那就金银合璧,世界皆大欢欣!
   宫殿、园圃、酥胸,红颊等等,
   无不有求必应,
   这一切只有依靠博学的高人,
   他才能办到我们办不到的事情。
  皇帝
  他说话是语带双关,
   要使我深信却也很难。
  众人私语
  这与我们何干?——一派无聊的胡言——
   好比宝历天书——劝人炼汞烧丹——
   我常常听到——但每每受骗——
   即使术士真的来此——也无非是个骗子——
  靡非斯陀
  衮衮诸公,瞠目环立,
   对这高贵的发现不是深信不疑;
   有人瞎扯曼陀罗花,
   有人又把黑犬乱吹。
   纵然说话俏皮,把魔术诋毁,
   究竟这有啥意味?
   总有一天他会感到脚板发痒,
   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你们大伙儿谅必感到,
   永恒主宰的自然作用玄妙,
   有迹象十分活跃,
   从最底层向上直冒。
   如果你们觉得四肢有点抽搐,
   立足处似乎摇摇欲坠,
   就下决心赶快挖掘:
   那儿就有财宝,那儿就是秘密!
  众人私语
  我的脚上似乎坠有铅块一团——
   我的手臂痉挛——和患风湿病一般——
   我的大脚趾奇痒难熬——
   我的整个背疼得不可开交——
   按照这种种迹象来讲,
   说不定这儿就是最大的宝藏。
  皇帝
  赶快!你再也休想逃开,
   要证实你不是扯的弥天大谎,
   就马上指出那宝藏所在。
   如果你说的话果然不错,
   我就放下宝剑和玉笏,
   用御手亲自完成这个宏图;
   要是你说谎,我就把你打入地狱!
  靡非斯陀
  到地狱去的路,我是驾轻就熟——
   不过我实在不能细数,
   遍地埋有多少无主之物。
   有时农夫正在耕地,
   翻出带土的金盆一只;
   有时他从泥墙中搜集硝石,
   找到一串串金光闪闪的钱币,
   捧在干枯的手里惊喜交集。
   不管炸裂什么深坑,
   穿过什么岩隙和路径,
   识宝者必须鼓勇前进,
   直到那九幽地狱的比邻!
   在年深岁久的地穴,
   有金杯,金盘,金碟,
   整齐地排成行列;
   还有高脚杯用红玉琢成,
   如果他想浮一大白,
   旁边的陈酒味道最醇。
   可是——你们得相信内行——
   酒桶的木质早已烂光,
   酒化石又给酒造了酒缸。
   这是珍贵的酒中精英,
   不仅伴同着宝石和黄金,
   还有黑暗和恐怖在周围将它护定。
   智者孜孜不倦地在这儿搜寻;
   这在光天化日下未免显得滑稽,
   只有幽暗中才往往藏有神秘。
  皇帝
  尽你说东说西!黑暗究有何趣?
   凡物要显露出来才有价值。
   谁能在深夜辨别痞子?
   好比母牛是黑的,猫儿是灰的。
   地下既然有满盛黄金的罐子,
   你就用锄头挖出这些东西!
  靡非斯陀
  请亲手用锹锄去挖!
   御驾躬耕才能使陛下伟大,
   眼看金犊成群,
   源源涌出地下。
   那时陛下将毫不踌躇而且欣然笑纳,
   用以装饰自己和心爱的娇娃;
   五光十色的宝石耀眼生花,
   使美丽与威仪提高身价。
  皇帝
  那就动手,马上动手!还要耽搁多少时候!
  钦天监
   (如前)
   陛下,请不用这么性急,
   还是先来一番热闹游戏!
   精神散漫使咱们达不到目的。
   首先咱们自己得保持镇静,
   然后上行下效,此呼彼应。
   欲善者必先有善行,
   欲乐者必心气和平,
   欲饮酒者必须先榨熟的葡萄,
   欲睹奇迹者必须加强本身的信心!
  皇帝
  咱们就来快活地消磨光阴!
   圣灰礼仪日如愿来临。
   趁这时可以普天同庆,
   狂欢节要更加热闹才行。
   吹奏喇叭。退朝。
  靡非斯陀
  劳绩与幸福本是相联,
   愚蠢人万想不到这点;
   他们一旦得到智者之石,
   便把智者抛在一边。
悲剧 第二部 第一幕之毗连众室的大殿
  陈设华丽,以备举行化装舞会。
   〔报幕人〕
   你们别以为在德意志境内,
   跳舞的只有傻瓜、死人和魔鬼!
   今天等候你们的是一个盛会。
   皇帝陛下御驾亲征罗马,
   为了抚慰臣属和裨益皇权,
   翻过阿尔卑斯山巅,
   赢得了大好河山一片。
   皇帝陛下吻了圣靴,
   先求得统驭帝国的大权,
   当他去取得皇冕,
   也给我们带来小帽庆祝狂欢。
   现在我们大伙儿就如新生一般:
   凡是洞达世故的人
   都乐意用小帽遮着头脸;
   这虽然使得他象疯癫的蠢汉,
   他在帽子下却可以达变通权——
   我已经看到他们结队成群,
   踉跄地分开,亲呢地偎近;
   三三两两拥挤前行,
   进进出出始终不停!
   尽管有千万种花样翻新,
   到头来这世界不变一成,
   依然是唯一的莫大愚人。
   〔女园丁们〕唱歌,用曼陀玲伴奏
   为了博得诸位的赞赏,
   今夜晚我们打扮梳装,
   年轻的佛罗伦萨姑娘,
   跟随德国宫廷的旌旆北上。
   我们的鬈发棕黄,
   更把艳丽的花儿簪上;
   这儿一丝半缕都不虚掷,
   碎绢零缣也派用场。
   敢夸灵巧夺天然,
   完全值得人称赞:
   人造花儿放光彩,
   一年四季开不败。
   金刀剪裁出各色纸片,
   匀称地粘合得十美十全:
   碎片儿也许你们看不上眼,
   可是扎成花朵就令人艳羡。
   我们的模样儿怪惹人怜,
   女园丁本来香艳;
   妇女们的天性是这般,
   和艺术结了不解缘。
   〔报幕人〕
   请显示出那富丽的花篮,
   缤纷花朵不是顶在头上,
   便是挂在肘弯;
   每人都按自己心爱的花儿拣选!
   赶快,让这林荫小径
   点缀成花坞一片!
   卖花女郎比花妍,
   花光人面人争羡。
   女园丁们
   尽可在这热闹地方买花卖花,
   但不象市场上讨价还价!
   每朵花儿有句简单的趣话,
   买花人儿必须会得说它。
   结实累累的橄榄枝
   我不艳羡什么花馨,
   我也避免任何争论;
   因为这违反我的天性:
   我本是山野的精英,
   作为安全的保证,
   我是各地的和平象征。
   今天我却希望能够侥幸,
   用来装饰美丽的头顶。
   〔禾穗的环儿〕金黄色
   用克勒斯的礼品装饰你们,
   在身上定显得温婉而美好:
   论实惠它最受欢迎,
   增光彩要数这宝中之宝。
   奇巧的花环
   深浅繁花似锦葵,
   苔藓蒙茸花盛开!
   自然界中不常有,
   时尚却用金刀裁。
   奇巧的花球
   连德渥佛拉斯特那位哲人,
   怕也不敢将我的名儿告诉你们,
   我虽然不能使人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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