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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此多娇-泥人

_43 泥人(当代)
  不过,正因为如此,从信中可以找出很多理由来安慰魏柔、可让她重新对鹿灵犀和隐湖充满希望,但对我究竟是利大还是弊大,一时真说不清楚,不由沉吟起来。
  良久,我心中才下了决心,既然魏柔已然表明了自己的心事,那我就不能再让她在将来心存一丝遗憾!
  「阿柔,你师傅要解除你和她的师徒关系,这一点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不过,你师傅此举却是大有深意。」
  魏柔嘴角现出一丝苦笑:「师兄,我眼下心乱如麻,竟不知师傅她还有什么深意……」
  「阿柔,我不知道心剑如一心法的极限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过,一句『天道不可证,仙道不可凭』已然道破天机,我猜你师傅眼下的见解想必是大异于从前吧!」
  心里不禁暗暗替师傅可惜,鹿灵犀早悟道十年,我大概就要叫她一声师娘,而师傅也不会郁郁而终了,这真是造化弄人!
  魏柔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厌倦。
  我心头蓦地一动:「莫非此信已有他人看过?那定是你师叔了,她对这句话一定是大为不满吧!不过,这应该都在你师傅意料之中。
  说起来,观念的变更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对你师门来说它是利是弊更是一时难以预料。阿柔你武功已有青出于蓝之势,又是下一代掌门的不二人选,你的意见举足轻重,你师傅不欲师徒关系影响了你的判断,故而说你们师徒缘分已尽,却不说把你开革出门,实在是用意颇深。而不管她的新观念能否被众人接受,她都认为,日后光大门楣的人,只有你阿柔!」
  「何况,师徒缘分尽了,还有亲情。记得你说过,她在你心中就像妈妈一样,而在她心中,你何尝不是她的女儿!一句柔儿,已尽道一份真情,若你心剑如一没练的斩断了七情六欲,日后相聚,怕是比师徒更亲近呢!」
  「人家的心剑如一早就有了破绽,」魏柔喜上眉梢,眼中射出万道柔情:「师兄,听你这么说,我开心死了,不光是为了师傅,更是为了你真心待我。对于江湖,我已经倦了,真的厌倦了,我只想做一个小女人,能为……为你素手调羹……」她越说声音越低,眼中爱意却越来越盛,灼热的目光竟似要燃烧起来一般。
  「素手调羹?难道你不知道闺房之乐有甚于调羹吗?」说话间,我已经轻轻吻上了她的嫩白手背,而那手心已是潮热无比。
【第十七卷·第十章】
第十七卷·第十章
  魏柔很快就睡过去了。她几乎三日未眠,精力早就透支了,终身有托、心结半解,心情放松下来,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坐在窗前的黄花梨官帽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外月色里的花园,那一株株妖娆的花树渐渐化成一个个娇娆的身影,或颦或笑,或喜或嗔。
  「真想家呀!」大喜过后,一缕思乡之情伴着若有若无的彷徨禁不住地从心底涌起——魏柔得归、鹿灵犀心境大变、师傅的遗命几近完成,是该过过团圆快活的日子了。
  这一切大概都是师傅的功劳吧,魏柔终下决心与我偕老,太半是因为她师傅鹿灵犀,而我隐隐觉得鹿灵犀此番变化与师傅密不可分,两个绝代高手相争,以一方完败而收场,未免太不公平了,就像师傅为情所困一般,在鹿的心中,大概也留下了师傅的潇洒身影。
  是任由鹿灵犀独自品尝悔恨的苦酒,还是……?
  一旦发现她原本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师娘,我的心情悄然发生了变化,一个六娘已经让我头疼不已了。
  不过,就算依旧把鹿灵犀列为征服的目标,想来也容易实现多了。
  那么,征服了隐湖之后呢?
  身后的碧纱橱里传来一阵淅嗦声,接着就听有人下了床向窗边走来,虽然脚步放得极轻,却不是魏柔那足不沾尘的飘逸,转过头来,果然见宁馨披着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踏月而来。
  「人家睡不着,就想和你说话儿。」宁馨娇羞中带着一丝兴奋,只是看清楚我脸上的表情,她顿时迷惑起来:「怎么你看上去心事重重的?不是和陆昕已经重归于好了吗?难道……你不喜欢和我说话?」
  「别胡思乱想。」我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在我膝上:「我只是忽然发现,人生已没了目标。」
  「还说喜欢人家哪!」本来这亲昵的姿势让宁馨大感羞涩,可听我这么说,她顿时滚进我怀里,狠狠咬了我耳朵一下,嗔道:「没把人家娶到手,怎么能说没了目标?」
  「这算什么人生目标呀!」见她露出小女儿的刁蛮模样,我不禁莞尔笑道。
  「为什么不算?!」宁馨顿时撅起了小嘴儿,一连串的诘问脱口而出:「你现在能娶我吗?你能说服我父王把女儿嫁给你吗?不能吧!你说过,这期间充满了艰难险阻,你要竭尽全力去争取,难道我不是你奋斗的目标吗?」
  我心头一凛,知道无意之间伤了宁馨的心,见她唬着脸要起身离去,我忙按住了她的香肩,正色道:「你不是我的人生目标,而是要陪伴我一生去实现我目标的女人,换言之,给你一生的幸福或许才是我的奋斗目标。」
  话一出口,我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烦恼和忧郁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师傅的遗愿是快要达成了,可那并不是我人生的尽头,我和我心爱之人一生的幸福,或许才是我该用一生去追求与守护的吧!
  「什么『或许』,是『一定』啦!」
  宁馨转怒为喜,一双白生生的藕臂环住了我的脖颈,脉脉含情地望着我。
  似乎是怕惊醒了魏柔,她声音压得极低,几近呢喃道:「三哥,你知道么,自从在显灵宫刺你一刀,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放不下你,等见哥哥救你回来,我心里别提多欢喜了。从家出来那么多天,本来夜里总想起我娘,可这几天,满脑袋却都是三哥的影子,那千奇百怪的念头时不时地翻涌上来,每一个都连着三哥,直到躺在床上,听陆昕说要做一个小女人,为三哥你素手调羹,我才知道,那其实就是我想说、想做的……」
  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就像一面镜子,映出她那颗初恋的少女之心,一下子触动了我的心弦,就像她娘说的那样,这世上本就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叫做一见钟情,宁馨正身陷于此吧!
  「宁馨,若是我告诉你,我不是上京赶考的举子,也不是南京的捕快,更不叫李佟……」
  「总算你还有点良心!」宁馨竟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喜滋滋地嗔道:「早知道你就是那个南京解元、苏州推官、大淫贼王动啦,就看你什么时候跟人家坦白!」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王爷没时间告诉你的啊!」充耀察觉到我的身份已经让我吃惊不小,自己连宁馨都没能瞒过,想想真是既气馁又惊讶,宁馨这丫头心思之灵、心机之深,还真不能等闲视之哪!
  「哼,哥哥他果然也知道了,竟敢瞒着我,看我不找他算帐去!」
  宁馨埋怨了哥哥一句,抿嘴笑道:「其实你提起显灵宫,又把邵老头和显灵宫联系到一起,人家就开始怀疑了。来京之后,听长宁侯和哥哥提起过邵元节,说皇上亲近他,命他在显灵宫暂居,你那么一说,人家自然就明白邵老头十有八九就是邵元节。而我听长宁侯说此事在朝中都属机密,寻常举子怎么会想去打探邵元节的底细?就觉得你有些古怪。」
  「那你还能装出个没事儿人似的?」
  「人家好奇,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嘛!」宁馨笑道:「其实人家早就听过你的大名,师傅过年的时候就无意之中说起,江湖上出了一个武功高强的解元淫贼,那时我就记下了你的名字。来京城和宜伦姐姐她们聚会,才知道你竟然来了京城,要入朝为官,就住在宜伦的家里,人家才动了见你的念头。说起来好笑,那天本来就是要去宜伦家的。」
  她嘻嘻笑了起来,眼中闪动着得意的光芒:「人家就想试探你一下,可我还没说去白府,你就紧张起来了;再说你是个鲁男子,你又是一脸不屑。」
  我一阵苦笑,原来自己竟然露出了这么多破绽。
  听她续道:「等到了显灵宫,看你过九宫八卦阵如履平地,我心里就更加怀疑。可心里怀疑,却……却禁不住你的撩拨……」
  宁馨的声音陡然细了下来,可羞涩中却隐隐有一丝荡意。
  我想起那晚的情景,心头火热,独角龙王立刻蠢蠢欲动起来。
  宁馨身子微微一僵,呼吸渐重,我知道她已有所察觉,就像那晚一样,将她的小手引到了我的分身上,然后手向上一撩,顺势探进了她怀里,一把握住了一只我一直都想探寻的硕大椒乳。
  「宁馨儿,你今年究竟多大了?」
  一触手就体会到了惊人的弹性,只堪堪握住一半、比孕中无瑕尚丰一筹的玉乳竟像未过门的解雨、年少的紫烟一般微微上翘,而这样的弹性只能出现在青春正艾的少女身上。
  「人家……十五岁了。」宁馨「嘤咛」一声靠在我身上,贴着我的耳朵轻喘道,小手下意识地撸动着我的独角龙王。
  「才十五岁!你到底吃了什么天地至宝,身子竟如此丰腴!」我讶道。扳过少女的身躯,我麻利地解开了纱衣的丝带,胸口的衣襟还没完全分开,那只硕乳便一下子蹦了出来,在月色里泛着柔白的光芒。
  那俏立的嫣红乳首虽然大似龙眼,可被丰乳一衬,却是那么娇俏可爱。
  「三哥……你喜欢……」宁馨的话只说了一半,我已经微一探头,把那只乳首含在了唇间,宁馨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蓦地一僵,顿时屏住了呼吸。
  舌尖在乳尖上轻轻蜻蜓点水似的点了几下,我腿上就一热;轻轻用牙齿一磨,宁馨更是激灵打了个冷颤,两腿顿时绞在一处。
  她一边扭动着身子闪躲着我的唇,一边飞快地系好胸前的丝带,细声求饶道:「三哥,你再亲人家,人家一难受……回去,娘要骂的……」
  虽然宁馨的话断断续续的,可我依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想来代王夫妇管束她极严,一旦两人把持不住破了她的处子之身,被她爹娘发现,好事可就要变坏事了。
  我遂坐直身躯,手虽然还舍不得离开她的胸前,却也只是用指肚儿轻轻地在乳上画着圆圈解解馋了。
  宁馨松了口气,媚眼如丝地接着道:「哼,在显灵宫人家就知道,若不杀了你,贞洁怕是要毁在你手里了,这才刺了你一刀。不想竟没刺死你,只是把你的功夫逼了出来,看到你那鬼魅一般的轻功身法,我就隐约觉得,你就是那个王动,因为这世上亦文亦武的淫贼,怕就只有你一个了。」
  「还好我有一身武功,否则岂不是死得冤枉!」我手下微微用力:「说我撩拨你,还不是因为一开始你就乱抛媚眼!一个杜老四就看得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怎么,没见过男人吗?」
  「三哥你吃醋了耶!」宁馨刮着脸蛋羞我,声音里却透着几分得意:「人家只是没见过那么精壮的汉子,身上的肌肉就像是小耗子一样。」
  说着,她粘贴我的耳朵,纤手在我胸膛摩娑着,腻声道:「没想到三哥生的俊俏斯文,身子却比杜老四还要雄壮。」
  「早知道你偷看过!」我狠狠搓了她乳头一下以示惩罚,心道,十七年的血泪汗水岂是白流的?
  宁馨细细呻吟了两声,才分辩道:「人家只是想查你的身份嘛,谁知道哥哥把你脱了个精光。看到那只南京下发的捕快腰牌和六七万两银票,人家都几乎可以肯定,三哥你就是王动了。」
  「其实,不管三哥是谁,李佟也好、王动也好,那时候已经都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我能看得见、摸得着三哥你这个活生生的人。可惜……」她幽幽一叹:「要是早半年认识三哥就好了,听宜伦姐姐说,三哥的媳妇二月里头才过门的。」
  「我们很早就定亲了。」人心奇妙,对于久远的事情,总是抱有相当的宽容,相对的,遗憾也就少了许多,万一哪天宝亭和宁馨相见,我不想因为这些遗憾而横生枝节。
  换了话题,我笑道:「宁馨儿,王爷和娘娘喜欢什么,我好提前准备。」
  宁馨噗哧一笑:「三哥,除了你那风流的性子,我爹娘倒是很容易喜欢上你哪,就怕有人在我爹娘面前嚼舌头根子说闲话。」
  「你是说……你师傅练青霓?」我心中隐约察觉到什么。
  俊仗迂腐,听宁馨的意思他似乎并不喜欢练青霓,那么练青霓该是勾引俊仗不成,转而与代王妃接近,大概颇有成效,只是练青霓刻意结交一个出了大同就没有多大影响力的藩王,是何用意?莫非是看中了充耀岳家的势力?
  宁馨只嗯了一声,就停了下来,为尊者讳,她自然不能多说,我便旁敲侧击道:「那晚你刺我一刀也就罢了,干么非惊动你师傅?她与邵元节正习道家阴阳双修之术,你这么一来,岂不让她尴尬?」
  「道家阴阳双修之术?」宁馨不屑道,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那我日后也去习这道家阴阳双修之术,三哥你可愿意?」
  「大胆!」呵斥了一声后,我突然笑了起来:「嫁给我之后,你就会明白,我就是你最好的双修老师。」
  「三哥,人家真想早点嫁给你~」大概是想起显灵宫的淫靡景象,宁馨的身子又火热起来。
【第十七卷·第十一章】
第十七卷·第十一章
  天刚蒙蒙亮,魏柔就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到我坐在官帽椅上,宁馨偎在我怀里睡正得香——她天真的脸上流露着恬静安详的微笑,就像父母怀抱中的婴孩一般。
  嗔怪地望了我一眼,魏柔起身下了碧纱橱。我想把宁馨抱上床,身子刚一动,四肢就一阵酸麻,又一屁股坐了回去,顿时惊醒了宁馨,而魏柔也慌忙跑了过来。
  「宁馨儿,你可真重啊!」抱了她一夜,全身都被她压麻了!
  宁馨心情舒畅,却不在意,只嬉笑了两声,冲外屋喊道:「小红,快进来给我三哥松松骨头。」
  转眼却见魏柔已经伏在我身边仔细搓揉着我大腿的肌肉,她微微一呆,眼珠转了两转,偷偷给小红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然后挪到我身后,一双玉手悄然搭上了我的肩头。
  身上的麻痹感很快就消失了,可我却舍不得喊停。魏柔跪在我膝前,那轻纱罗衣虽然宽大,却隐约可见那对绝妙的玲珑凸起,云鬓蓬乱,睡眼朦胧,更是别有一番温馨滋味。
  而背后宁馨的丰挺双丸也不时在我脖颈上蹭来蹭去。早晨本来阳气就重,此刻胯下越发蠢蠢欲动,就恨不得那四只在我身上细心捏掐的软绵绵小手干脆转移阵地,好让自己憋了许多天的欲望发泄出来。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听充耀惊讶道:「小红,你怎么在这儿?」小红支吾道:「郡主她……她在……要我们在这儿伺候李公子的。」
  魏柔和宁馨蓦地停了下来,对望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闪进了碧纱橱,而充耀已在外屋喊道:「李兄起床了吗?」
  我忙迎了出去,见礼之后,讪讪笑道:「这么早王爷就来凝翠阁,莫非是有什么大事?」
  充耀打量了我一番,皱眉道:「你不是也早起来了吗?只是你这身衣服,怎么像是塞在床底下压了一宿似的?」
  我心道,这还不是你妹妹的功劳!刚想胡乱解释一番,充耀却一摆手:「罢了,你快去换一件衣服,我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去沈篱子胡同看地,你陪我去一趟吧!」
  我心下一怔,既然约好了,为何昨晚不告诉我呢?心中暗觉蹊跷,回房一边更衣,一边低声叮嘱魏柔,让她一切小心,又嘱咐宁馨,说替我照顾她姐姐,莫让蒋府的人欺负了她。
  急匆匆赶到沈篱子胡同,我顿时吃了一惊,仅仅半天一夜的功夫,整个胡同已被半人多高的栅栏团团围住。
  乞丐似的难民不见了、赈灾的粥铺子也撤了,道路虽然还有些泥泞,可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不是那残垣断壁和十几口破木棺材,这里宁静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长宁侯蒋云竹果然颇有实力。」我心里暗道。
  一旁充耀正四下张望,几辆马车疾驰而来,头里那辆马车里探出一个圆咕隆咚的大脑袋,冲充耀喊道:「姐夫、姐夫!」
  「东山,你可迟了。」充耀笑着迎上前去。
  看这二十出头的胖小子模样与蒋云竹颇有些相像,我知道他定是蒋氏家族中人,难怪充耀不敢怠慢。
  不待马车停稳,东山就「噌」地跳了下来,嘻嘻哈哈地给充耀见过礼,目光一转,落在我身上,笑道:「姐夫,这位可是一日之间尽购沈篱子地产的那个李佟?」
  「不敢,正是李某。」见充耀竟不介绍来人,我也权当不知他的身份,吊儿郎当地一拱手,心中暗自诧异,这消息传得可真快呀!
  「哟,这是什么怪味儿?这么难闻!」随着一声娇嗔,一个二十出头衣着奇异的丽人捂着鼻子从东山马车上下来,四下看看,才袅袅娜娜地走到东山身边,拽着他的胳膊不满道:「这儿不是沈篱子胡同吗?一大清早的,带人家到这个下三滥住的地方干嘛?」
  「你知道个屁!」东山张口就骂,那女人却毫不在意,似乎早就熟悉东山的脾气。
  而随后从五辆马车上下来的五位公子哥似的少年看上去都比东山年纪小,俱是衣饰精美华丽,想必身份不会比东山差到哪儿去。
  几人也都带着女伴,却没有跟下车,只是透过竹帘向外观瞧。
  刚收回来目光,我心中却蓦地一动,眼珠轻转,眼角余光便落在了第四辆马车的车夫身上,他正跳下车辕,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飞快地打量着周围,目光忽快忽慢,而每一个让他目光稍做停留的地点在我这个经过了名师鲁卫指点的人眼中,都是可能藏匿刺杀者的好地方。
  「这人是公门高手!」
  霎那间,我就做出了判断,不由瞥了从那辆马车上下来的少年一眼,那少年十五六岁的光景,身体消瘦、面目惨白,似乎是大病初愈,看起来就显得弱不禁风,一点都不出奇。
  倒是车窗后隐约可见一少女美若天仙,竟与解雨、玲珑不遑多让,在诸女中显得鹤立鸡群。
  这些天璜贵胄、金枝玉叶没人保护,那才奇怪呢!我心中释然,见几个少年纷纷上前与充耀打招呼,却都是喊他姐夫,不知道是因为他们都是蒋家子弟的缘故,还是随东山这么称呼。
  而充耀无一例外的以字号相称,显得十分亲切。
  问明眼前就是沈篱子胡同,众人立刻唧唧喳喳起来:「二叔怎么想起来买这儿的地?」其中一个少年不解地问。
  东山神秘地道:「走,进去看一圈,你们就知道了。」
  胡同并不长,可稍有泥泞之地,车夫们必用木板垫道,足足费了一炷香的功夫,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们和那位艳妇才走完一圈。
  方才说话的少年皱眉问东山:「大哥,这儿原来住的都是什么人呀,怎么房子都破成了这副模样,一场雨就全塌了?」旁边就有人告诉他,说这是西城有名的贫民窟,少年越发不解。
  「就因为都塌了,二叔才买这块地哪!」东山道:「我特地领你们在四周绕了一圈,这地角你们可都看明白了吧,从这儿北去丰盛胡同兵马司胡同,放屁功夫就到了,那儿可是六部公卿的聚积地,奶奶的有银子都买不到那儿的宅子!」
  众人点头称是,东山越发起劲儿:「往东北不远,就是粉子胡同,哥几个别说你们没去过吧,反正我是惦记着百花楼的白牡丹、翠云阁的小凤仙。」
  旁边艳妇骂了他一句没良心的,他却浑不在意,往西边一指:「这儿过去两条街就是内城河,显灵宫也离此不远,这么好的地角儿,若是建上几座好府第,一准儿能卖个好价钱!二叔这地,买得相应着哪!」
  另一脸上贴着膏药的少年看了看前街后巷,摇摇头道:「二叔的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响了。你们看,这前后两街房屋破败,所居必是贫贱之人,所谓贵贱有别,就算二叔把房子建得花儿一般漂亮,自重身份的人恐怕也不肯与这些贱民为伍吧!」
  东山点头道:「四弟你说得不无道理,可昨晚上我听我爹说,二叔前脚刚把地契拿到手,张延龄后脚就找到了顺天府,说要购下沉篱子胡同的地产,听有人抢在他前头,又改口说这是借天灾敛财,要顺天府治买地人的罪,等知道是二叔,他才悻悻罢手。张延龄机灵鬼儿似的,没有利,他肯动这脑筋?今儿找到姐夫,就是想听他怎么说。」
  我心中暗自庆幸的同时,却不由得一凛。建昌侯张延龄乃是孝慈皇太后的亲弟,为人十分跋扈难缠,若不是有蒋云竹挡在前面,自己能不能斗过他还真是个未知数。
  而因为张太后向与皇帝生母蒋太后不和,张家与蒋家的关系也十分紧张,自己无意之中扯进了两大外戚的争斗之中,祸福难料。
  「张延龄此番轻易罢手,不知他闹得什么玄虚。」充耀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至于太启所言,不错,北起十八半街,南至劈柴巷;东起太常胡同,西至内城河,沈篱子、八千张、榆钱和跨车这并排四个胡同都是贫寒居所,但沈篱子最为贫穷,比起沈篱子来,其他三胡同的境况要好上十倍不止,特别是跨车胡同,更是寓京举子的聚积地。当然,这种境况不加变化的话,王公大臣们是很难迁居此处,不过,若是对跨车等三个胡同改造一番,景象就会截然不同了。」
  充耀了解到的情况,已经超过了我当初的述说,显然他在劝说他岳父蒋云竹之前,曾经仔细地考察了沈篱子的周围环境;而我昨晚讲述的计划,大概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为什么偏偏要借我之口说给蒋云竹听,难道仅仅是为了让白牡丹的哥哥显得与众不同吗?
  四弟太启皱眉道:「姐夫,如此一来,所要花费的银两岂不巨万?」
  充耀摇摇头:「跨车三胡同受沈篱子胡同拖累,地价比其应当具有的价值低了许多,现在消息没传出去,收购正当其时,估计花不了多少银子就能低价购得相当一部分地产。加以修缮后,再择人而租,要么是殷实人家,要么索性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廉价租给贫寒的士子。这么一折腾,再加上大伙儿一张扬宣传,必然会有人加入到收购行列里去,那时这三条胡同的地价无疑就会大涨,而地价一涨,则势必带动周围的物价,一些贫苦人家无力在此地生活,就要迁出。估计不出两年,此地就会焕然一新。」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太启笑道:「那二叔也不把沈篱子的地留下两处来……」
  东山笑道:「二叔不过得了三分之一,真正的大地主另有其人。」
  他一指我:「就是这位李佟李公子。」
  大概是因为充耀并没有给大家引见,加之我内敛神韵,竭力隐藏自己的实力,又怕日后要与他们相见,更是做出了与平素截然不同的轻薄神态,于是几乎没有人留意到我,那个车夫高手也只是粗略打量了我一番,就转向别处了。或许在他们心中,我就是充耀的跟班吧!
  直到听东山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才一下子都聚集到了我身上。
  「李佟?京里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太启道。
  「兄弟祖籍扬州。」李佟这个身份彻头彻尾是个假的,话自然不能多说,眉毛却是轻浮地一挑,似乎不满太启的言辞。
  「扬州?那儿遍地都是盐贩子,你这么有钱,不是贩私盐的吧!」
  太启粗鲁地笑道。
  「我家田租就够吃够喝的了,犯不着干那违法的勾当。」
  听我不是官宦子弟,几个少年都轻视起来,太启似乎与蒋云竹不睦,追问道:「靠田租就能买下大半个沈篱子胡同吗?你们家到底有多少地?」
  「他家可是扬州有数的大地主。」充耀接过去道:「太启,记不记得我方才说过,现在收购跨车三胡同的地产用不了多少银子,当然沈篱子就更少了,李佟买地所费不过一万两而已!」
  「什么?才一万两?!丫的这哪儿他妈的是买,分明是抢嘛!」众人惊讶得面面相觑,太启更是叫出声来,瞪着我道:「怪不得张延龄要告你借天灾以敛财哪!」东山也说我心肠够黑。
  「非也!」太启东山的话若是原封不动地传出去,对我自然大为不利。听太启脏字连篇,我心中更是有气,反正充耀也没明说众人的身份,我张嘴就否了两人的指责:「兄弟此举,于朝廷与百姓均大有益处,岂能说是借天灾以敛财!」
  众人似乎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都哈哈笑了起来,太启更是面露不屑,讥讽道:「这么说,皇上倒是该下旨嘉奖你喽!」
  「皇上明鉴万里,圣心自有圣断!」瞥了太启一眼,心道,小兔崽子,你真是瞎了眼,歪主意竟然打到你爷爷头上来了,今儿倒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我一收摺扇,肃容道:「宸濠叛乱,将国库耗之一空,赈灾银两常常捉襟见肘,大前年河南山东大旱,朝廷无力赈饥,灾民暴起,右都御史俞谏耗时三月方将叛乱平息。去年两淮洪灾,也淹死了上千人。非是吾皇不爱民,实在是因为国库空虚啊!」
  众人的笑声一下子弱了下来,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我指着残垣断壁续道:「沈篱子胡同十屋九毁,顺天府却只能设些粥铺子而已,根本无力安置受灾的百姓,日子久了,这些一无所有的灾民极易变成暴民,威胁京师安全。在下出银购地,每户所得银两,足够他们在城里生活三载,或在城郊购置房屋,如此一来,不费朝廷一两银子,灾民就已得到了安置;而沈篱子这边发展起来之后,又会给朝廷带来更多的税银,这岂不是两利之举?」
  几个少年都默不作声了,倒是东山身旁那艳妇一撇嘴,讥笑道:「说的冠冕堂皇的,可骨子里还不是自己想赚钱吗?」
  「大姐说的是。」
  一句大姐气得那艳妇直翻白眼,东山却乐得大笑,道:「这小子是个商人,当然不会做亏本买卖!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换做是我,也绝不会放过,可惜没那个脑子!」他转头望着众人:「肉他妈的没吃上,汤总要喝两口!这地方利厚着哪,早点下手,大家都有钱赚。」
  他边拉着那艳妇走向马车边道:「临走的时候,我可告诉你们带银子的,哥儿几个想明白的,现在就和我一块圈地皮去!」
  太启等人哄笑着上了马车应声而去,只剩下充耀和那个唤做永明的消瘦少年留在了原地。
  而我也终于发现,东山、太启他们离开之前,都似乎不经意地望了永明一眼,在得到永明极其隐蔽的眼色之后,才放心大胆地离去。
  而其间,充耀、东山也和他数度交换眼神。
  「原来这个瘦弱少年才是众人的首领。」
  能让这群身份高贵的公子哥儿俯首帖耳,再想想有谁能让充耀一大清早就爬起来,这永明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我背上顿时沁出一层冷汗,一边暗骂充耀不给半点提示,一边细想方才的话中有无不妥,好在我怕这群公子哥儿揪住小辫子,说话极是谨慎,总算没有什么不敬,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张总管,咱们不在这儿等东山了,直接去显灵宫,东山知道该去哪儿与咱们会合。」
  那车夫应了一声,却偷偷给充耀使了个眼色。
  充耀犹豫了一下,才道:「显灵宫素来香火繁盛,游人众多,今儿又是七夕,里面定然拥挤不堪,不若另择时日,可好?」张总管也连忙接言称是。
  「我出来一回可不容易。再说,游人多,正好热闹。」永明的目光突然转向我,笑道:「李佟,你说哪?」
  「独乐乐,确实不如众乐乐。」
  此句孟子劝粱惠王的话一出口,永明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深邃而锐利,那乌亮眸子深邃的彷佛是一望无际的暗夜幽冥,几乎让我迷失在那里;而锐利的目光更好像是一把利刃直刺向我的头颅,彷佛要把我刺穿了一般。
  单单一个眼神的变化,就让这个瘦弱的少年顿时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绝强气势,而我耳边竟似响起了洪钟一般的诵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明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景象,冷汗却禁不住从额头鬓角流了下来,竭尽全力凝住心神,在心底喝出少林寺佛门狮子吼的真言偈语,抓住那瞬间的空明,我狂提不动明王心法,怪异的感觉才告消退,少年依旧是那个瘦弱少年,而我凝神静气,神态已与方才的轻浮大不相同。
  眼角余光中,充耀在苦笑的同时,流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
  传说皇帝受命于天,心中自有一股天子剑气,想来这绝非妄言。
  「只是,江南倭寇宗设集团余孽赫伯权已现身京城,轻蹈险地,为上位者所不取。」
  少年大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转头责问充耀道:「你忘了朕是怎么叮嘱你的吗?」
  朕,天子自称曰朕,这少年果真是吾皇嘉靖帝朱厚熜!而自己来京等候了半月有余未得召见,却不想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他!
  「皇上,臣冤枉!」充耀吓得顿时就要跪倒在地,却被少年所阻,只好肃立在他身边诚惶诚恐地道:「皇上有旨,臣岂敢有稍违!大概是皇上云从风随,自有君临天下之威,为王动所觉。」
  「昭王爷确未告知臣下皇上要微服私访,否则,臣万死不敢以假名污吾皇之耳。」我撩衣下跪:「臣苏州推官王动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边叩首,一面心中震惊不已,此番来沈篱子竟是皇上的意思,而目标竟然是我!
  可购买沈篱子地产并不是件了不得的事情,怎么会惊动了皇上?
  而且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又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我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眼下的情景,皇上似乎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起来吧!」少年一挥手:「算你机灵,否则,你冒用身份,朕就要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臣擅用假名也是迫不得已。臣性爱胡闹,又好冶游,不用假名,岂不有损朝廷的尊严?」
  「强词夺理!」少年呵斥了一声,大概是想起自己也是用假名微服私访,不觉面露微笑。
  「『性爱胡闹,又好冶游。』,你对自己的评价太低了吧!朕本以为你在白府深居浅出,已悟得谨慎为官之道,不想你一离白府,短短数日,就搅得我王公大臣不得安静,连朕都被你惊动了!算算结交藩王、勾引郡主、刺探朝中重臣、在酒肆大打出手,桩桩件件岂是轻轻一句胡闹就能开脱得了的?说你目无朝纲,胆大妄为才是!」
  「皇上,那些实乃李佟所为,而非臣王动所为。」我冷汗涔涔,心中已然猜到,充耀已将认识我的经过向皇上和盘托出,可连我在一品楼和廖喜、洪七发发生冲突皇上都知道,他手中掌握的情报系统真是庞大有效的惊人。
  「哦?」少年闻言颇有些意外:「难道王动与李佟是两个人不成?」
  「本尊分身虽是一体,却各有功用。臣王动入京以来足不出户,亲朋好友消息断绝,何也?因臣深知,臣处境微妙,即便不获吾皇任用,亦当谨慎从事。然,提调江湖,首重消息,臣在白府久了,耳目俱聋,京中之事无一得闻,臣实忧心忡忡,亦不愿白白浪费时间,故托李佟之名行事。」
  少年沉吟不语,俄顷,他突然问充耀道:「宁馨今年十五岁了吧!」
  「皇上明鉴,宁馨二月里过的生日。」
  「皇后嫁给朕的时候,不过十三岁……」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皇上他别是要赐婚吧,听他续道:「充耀,太后很喜欢宁馨,朕就把她留在京城不回大同了,你回去和代王说,朕要给她找个好婆家。」说着,瞥了我一眼。
  我心中大苦,自己真是倒霉透了,刚见到皇上就要抗旨!可话还没出口,少年已经一摆手示意我闭嘴,转头对张总管道:「传我口谕,代王五女宁馨郡主朱湖儿娴雅聪慧,甚得章圣皇太后之心,赐宫女两人、绢百匹。至于李佟……」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竟让我心底生出一丝寒意:「皇上叫我李佟,这是唱的哪出戏?!」
  「缙绅李佟忧心国事,京城雨涝,其率先捐银一万两,堪为缙绅楷模,恩授锦衣卫百户。张佐,替李佟请功的奏章就由你来写吧!李佟,你也别忙着谢恩,你这个假身份,朕现在帮你变成真的了,充耀乃皇室宗亲,又是外戚,张佐乃朕兴献王府的旧人,朕不怕他们知晓,可若是你露出了破绽,让不相干的人晓得李佟和王动实是一人,朕立刻诛你九族!」他微微一笑:「听说你一身奇技淫巧,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吧!」
  「李佟之身乃皇上所赐,敢不殚精竭虑,报效皇上!」
  「好!张佐,传旨白澜,宣他明日与王动一同入宫!」
【第十七卷·第十二章】
第十七卷·第十二章
  「臣驸马都尉、前军都督佥事、锦衣卫指挥同知、刑部湖广清吏司员外郎、南京吏部考功司员外郎白澜叩见皇上!」
  行近两千步,穿过九重朱红禁门,在禁军刀枪剑戟护送之下,我和白澜终于上了建极殿。
  换上一身滚龙袍,端坐在虎皮龙椅上的少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惟我独尊的绝强气势,让人禁不住臣伏于地。
  不过听到白澜报出长长的一串官衔,我心中还是忍不住暗道,他说就怕皇上赏赐太多,原来是这般意思。
  「爱卿快快平身,赐座。」少年抬手虚引,阶下的东山笑嘻嘻地给白澜搬来一个圆墩,又趁人不注意,偷偷跟我挤眉弄眼。
  我从充耀那里知道他是蒋太后三弟安平侯蒋云梅的长子,见他在场,我已然明白他才是皇帝真正的心腹,只是不知他这眼色究竟是何用意。听皇上并没有让我起来的意思,只好老老实实地跪着。
  少年温言道:「卿为先皇和朕掌控江湖十五载,期间江湖歌舞升平,实乃卿之功劳。不过,卿为朕而独居江南,妻子久不能团聚,为人君者,心实不忍。卿又屡荐王动,言其文韬武略俱是一时之选,足以接替卿之重任,朕思前想后,就准卿所奏!」
  白澜喜动颜色,立刻匍匐在地谢恩,又说以往亏欠妻子太多,眼下只想多陪伴她,故请辞本兼各职。
  「歇息一阵子倒无妨,不过,爱卿乃国家栋梁,理当为国家出力。着革去锦衣卫、刑部及南京吏部之职,升前军都督同知,晋宜伦郡主为宜伦公主。」
  白澜升任前军都督同知乃是意料中事,可宜伦晋封公主,却是极少见的荣耀,白澜激动不已,连连叩首。
  皇上让东山将他扶起,又褒奖了几句,才对我道:「代天巡视江湖,关系朕江山安危,王动,你浪荡不羁,朕本无意让你担重任,不过,白爱卿与数位王公大臣保荐于你,而剿倭一役又足见你忠君爱国之心,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授王动锦衣卫副千户、刑部浙江清吏司员外郎,妻殷氏宜人,妾大玉氏、小玉氏、萧氏安人,赐宝剑一口、金十斤、绢纱各三十匹、胭脂水粉各五盒。」
  「走,咱们鸿宾楼喝酒去,今儿我做东,庆贺你官升三级!」
  皇上留下白澜,吩咐蒋迟蒋东山送我出宫。蒋迟在宫里还像个人似的,一出宫门,就立刻勾肩搭背上来,嬉笑道。
  「小侯爷,跟您去鸿宾楼喝酒的该是李佟才对。」我笑道:「从今儿起,王动不仅要洗心革面,而且不能擅交王公大臣了!」
  「皇上的话,你倒是一句没忘!」蒋迟哈哈笑道,小圆眼睛滴溜转了两圈,伸手在我胡子上摸了几下,突然问道:「你在皇上面前夸下了海口,说能瞒得过太启他们,可他们都看过你的庐山真面目,我绞尽了脑汁儿也没想明白,你有什么招子能扭转乾坤?光靠这撇胡子……」
  「易容之术而已。」我笑道:「这只是江湖上的雕虫小技,说白了一钱不值,不过,还需小侯爷您配合。」
  「哦?怪不得皇上让我跟着你,原来是给你打掩护啊!还以为他总算大发慈悲,给我找点事儿做哪!」
  我微微一笑,却没言语,心中暗道,蒋迟你大智若愚,又是皇上至亲,乃是皇上要着力培养的心腹之人,让你跟着我的目的,我岂有不知!
  你也别心急,这个位子老子现在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了,做上两三年,我自会让给你。不过,若是急着跟我玩阴的,嘿嘿,皇上给的权力我若都不会利用的话,那可真是个白痴了。
  上了马车,掏出易容的家伙事儿,双手飞快地在脸上抹动了几下,蒋迟顿时瞪大了眼睛:「咦?真他妈的怪了,你明明是王动,可我怎么就觉得你是李佟呢?却又和昨天见到的似乎不完全一样。」
  他啧啧称奇,仔细看了半天,沉吟道:「胡子没了、嘴唇薄了、眉毛长了、眼角翘了,嗯,关键是那眼神,他妈的怎么看怎么轻浮淫荡!」
  「小侯爷好眼力!」我笑道:「再过两天,这模样还要变上一变,直变到大伙儿都觉得王动与李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为止。」
  「有意思!」蒋迟一点就透,喜道:「你身上牛黄狗宝还真不少哪!成了,我就暂且跟着你,你可要把这个、这个易容术教给我。你不知道,我家媳妇妈的整个一大醋坛子,老子在外面养了两个小妾都差点被她打死,这回呀,我他奶奶的跟你学,易容变身!看她怎么找到我!」
  说到得意处,不禁嘿嘿淫笑起来:「今儿晚上人多,就先将就鸿宾楼了,赶明儿你给我易容,咱们翠云阁会小凤仙去!」又叹了口气:「可惜我几天没去百花楼,那白牡丹竟然被人赎走了,他奶奶的,连个下落都没有!不然,咱就去百花楼了。」言下颇为惋惜。
  我一听便猜到充耀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向皇上坦白,至少他没有提及白牡丹是被我赎出来的。
  说起来,那晚他能找到白牡丹,一来是他知道我去而复返百花楼,二来他知道我在兰家租下了一间屋子,旁人不了解其中的关节,自然猜不到我身上。
  不过,兰家并不十分安全,早把她转移走才是上策,而沈篱子胡同的宅子一半时建不起来,自己也要尽快寻个住处。
  想到这儿,耳边又不禁响起临出宫前皇上看似无心的家常话:「听说你那个未过门的妾室陆氏弹得一手好琴,让她在京里多住些日子,朕保不准哪天想听她弹琴。」
  皇上的话就是圣旨,若是他再不提及此事,陆昕就要一辈子住在京里,加上宁馨,皇上已经不动声色地给我脖子上套上了两道枷锁,好在没有人知道陆昕就是魏柔,我倒要赶快给她寻个替身了。
  一旁蒋迟叹息了一番,却复哈哈笑了起来:「你没看见我姐夫充耀王爷那副模样,找不着白牡丹,他简直如丧考妣,那个心疼啊!」
  可笑着笑着,他的小眼睛突然颇有些同情地盯着我看了起来:「听皇上说,宁馨看上你了,可我就不明白,漂亮姑娘有的是,你没事招惹那疯丫头作甚?她可是属刺猬的,见人就扎,而且翻脸比翻书还他妈的快,前一刻还跟你笑语盈盈的,下一刻就拿刀子扎你!前几天我老爹请他兄妹吃酒,席上太启不过开了句玩笑,这丫的就不干了,吓,一酒杯就摔在了太启脸上!我家那头母老虎都没这么厉害呢!你呀,等着受罪吧!」
  「真的?!」我既吃惊又苦恼地道,心里却暗笑——宁馨是头母老虎?母老虎能逗得皇上、皇太后那么开心吗?怕是你们都看走了眼。
  想起昨天太启和充耀抬杠,原来根上的毛病在这儿。
  「认识她的时候,我又不知道她是郡主,等知道了,一切都晚了。」
  把事情的经过捡能说的说了一遍。
  蒋迟虽然嘻哈地打诨插科,可问的都是关键之处,几句过后,我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在替皇上问话,目的当然只有一个,与充耀的话相互印证,看看我俩是不是对皇上一片忠心,没有丝毫隐瞒。
  怪不得昨天皇上不让我回长宁侯府,却让我直接去了白澜家。好在蒋迟不知道我和白牡丹已经见过面,无意中让我猜到了充耀对奏的大致框架,按照充耀的思路,一一做答。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刑部。刑部早得到了圣旨,尚书赵鉴不在,左侍郎李承勋亲自接待了我俩,验过公文,温言鼓励了几句,便叫来我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浙江司郎中黄良,按照圣旨的交待,告诉他我俩要在浙江司锻炼。
  其实,自大明开国以来,代天掌控江湖者几乎都挂着刑部某清吏司员外郎的头衔,一来刑部拥有事关江湖的最为详尽的机密档案,调阅档案自然方便;二来有了这个头衔,一旦需要,可以直接插手地方刑名,以期快速解决争端,并取得第一手的数据。
  估计是白澜考虑到大江盟的老巢在浙江,与慕容世家这一仗又与私盐密切相关,而浙江司正代管两浙盐运,才向皇上建议我任职浙江司,而蒋迟作为我的助手,自然就成了浙江司的主事。
  整个刑部只有尚书赵鉴和负责通缉江湖罪犯的河南清吏司主事陆眉公两人知道我和蒋迟的真正身份,黄良并不清楚,而他属下的员外郎和主事俱是满额,骤然多了两人,他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好在他认得蒋迟,以为我也是个皇亲国戚,倒也不敢轻慢,介绍了同僚,又带着我们熟悉刑部各有司及机密档案库房。
  有司的工作流程当然要熟悉,可重点却是这档案库房,望着浩如烟海的档案,蒋迟趁黄良没注意,忍不住发出一阵哀嚎:「妈呀,这么多!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也看不过来啊!」
  「等问清楚白大人再说吧!」
  我环视四周,屋外如盖的参天大树遮挡住了阳光,库房里昏暗而朦胧,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的书架红漆斑驳,架上的书册更是古旧发黄,空气里弥漫着历史的沧桑气息,就连墨香和麝香、花椒香气混在一起形成的奇异气味都像那沧桑的历史一样,忍不住让人怆然涕下。
  今后的三个月,我就要埋首在这故纸堆里,去探寻江湖的秘密,掌握江湖的脉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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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期预告
  为顺利接掌江湖,王动被迫滞留京城,化身李佟与外戚蒋氏家族联手在京大置产业、收罗美女,以安皇上之心。
  宗设集团余孽宋廷之、郝伯权相继现身,王动欲借机打倒丁聪,却遭遇意想不到的阻力。
  嘉靖为左右所惑,开始迷信丹道,毁佛崇道之心渐生。王动一面暗助少林,一面利用龙虎山一正道打压武当派。而大江盟与慕容世家虽不敢以武相见,却在商场上厮杀不已,王动的计策渐渐显露威力。
【第十八卷·第一章】
第十八卷·第一章
  和蒋迟约好了晚上鸿宾楼见面,两人就在刑部分手了。回到白府,这儿早接到了喜讯,阖府上下俱是兴高采烈,下人们忙里忙外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与白澜夫妻和和气气地吃了一顿庆贺宴,我就告辞了。白澜带回了圣旨,要我立刻搬离白府,另觅他地居住。
  因为还有一大票事情要与我交接,今后不乏相见的机会,白澜并不如何戚戚,倒是宜伦颇有些舍不得,殷殷叮嘱要我常来白府做客。
  暂无居所的我在京城里只有桂萼这个名义上的姑夫一门亲戚,自然不能再去旁处了。同样得到了消息的桂府看似平静,可桂萼中午已闭门谢客,请来了方献夫与沈希仪为我庆贺。
  一个是我师兄,一个是我准大舅哥,相见自然欢喜,却也少不得挨上一顿埋怨。
  我见方献夫红光满面,衣着光鲜,腰间更是挂上了一副精美的双鱼玉佩,风流倜傥大异南京之时,心中诧异,一问才知他新纳了宝珠为妾。
  「人逢喜事精神爽,怪不得师兄看着年轻了好几岁!」我恍然大悟:「可惜,礼物是给我侄女过百岁预备的,师兄的只好暂时欠奉了。」
  提起自己的女儿,沈希仪顿时乐得合不上嘴。方献夫却盯着我嘴上的那撇八字胡看了半天,才道:「别情,你留起胡子,倒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成熟稳重多了。为官者重官威,官威首在容貌风度,你这么一来,还真有点朝中大臣的风采。」
  「我这算得哪门子朝中大臣?」我随口道,皇上旨意不能不遵,眼下自然不是提及李佟的时候,我只好把留胡子的事情含糊过去。
  方献夫却笑着说,有明以来,除了跟随太祖成祖打江山的功臣之外,很少有非科举正途出身的文官年纪轻轻地就做到了从五品,该知足了!
  桂萼也道:「一部员外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别看只有从五品,可多少人一辈子就停留在六品主事上无法登上这个台阶。倒是三年后的大比,你怕是要让主考官头疼了。」
  沈希仪笑道:「还大比什么,干脆请皇上恩赐一进士出身,不就成了吗?」
  桂萼沉吟不语。方献夫微微一皱眉,道:「唐佐,你有所不知,今日与别情一起去刑部报到的还有安平侯世子蒋迟,虽然圣旨是分开下的,可两人俱在浙江清吏司,这就颇耐人寻味了。」
  「蒋东山?我认得,不就是一憨少嘛。」沈希仪毕竟是个军人,全没把桂方两人的忧虑当回事:「不过他走马章台的花花性子倒是和别情有那么几分相像。」
  「传言不可尽信。皇上此举大有深意,蒋迟必然不会仅仅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裤子弟。」方献夫道:「我与子实兄才进中枢,对锦衣卫掌控江湖一事不甚了解。不过,白澜代天巡视十几年,身份一直都相当机密,直到这一两年,才渐为人知。可我听子实说,别情你接替白澜一事已经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方献夫把两件事连在一起说,就连沈希仪都明白过来,讶道:「叔贤兄,你是说别情他只是一个过渡人物,将来真正掌权的是蒋迟?」
  方献夫微微一笑,道:「不然的话,子实兄为何提及三年之后的大比呢?别情若想不为今上所忌,必然要走科举正途,以示与江湖身份彻底决裂之决心。」
  沈希仪脸上顿起忧色,可片刻后却笑了起来:「别情这小子……是那么好相与的吗?」
  「你想害死我呀!」我笑着踢了他一脚,心中却暗道,桂方两人毕竟津淫官场久矣,一点蛛丝马迹就能顺藤摸瓜看出许多问题来。
  不过,从蒋迟变成我助手的那一刻起,我已然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白澜身份的暴露很可能是皇上有意而为之,毕竟他是先皇正德的心腹,皇上根基一旦稳固,势必要替换上自己的人马。
  不过白澜掌控江湖多年,朝野关系根深蒂固,又是蜀王让栩的妹夫,能够和平交接自然是上上之策,但白澜一系的人马又必须清除,于是这遭人骂的苦差事便落在了我的头上,一俟清洗完毕,就趁我羽翼未丰,一举换上心腹之人。
  若是届时我老老实实地听从皇上安排,估计安安稳稳地做个轻闲京官该没有什么问题。而宁馨的出现,让皇上多了一个安抚我的手段,从而促使他下了决心。
  只是……我那么好相与吗?
  「三年后的大比我是一定要参加的,当然我要竭尽全力争取师兄做那一任的主考官,不然姑夫也成啊!」
  沈希仪不由笑了起来:「老天,这都是什么辈份呀!子实兄已经成了你姑夫,你师兄再成了你的房师,我不平白的矮了一辈吗?」
  转了话题,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一顿饭吃到天色已昏才告结束。
  沈希仪听我说要在京城待上三个月,便偷偷告诉我,说希珏陪着她嫂子孩子两个月后抵京,届时就把事情悄悄办了,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等我匆匆赶到鸿宾楼,离与蒋迟约好的时间只差顿饭功夫了。鸿宾楼整个楼上都被蒋迟包了下来,他的一班狐朋狗友早早就等在这里,离着大老远就能听到众人的喧哗声。
  待上楼一看,黑压压坐了七八十号人,之乎者也与妈个巴子齐飞,青襟道袍与抹胸肚兜共色,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倒是昨天着过面的几个蒋家子弟却还没有一个人到场。
  见进来个陌生人,众人并不在意,只是有人随便问了一句是不是给小侯爷道贺的,可他不等下文就忙着和怀里的女人亲热去了,倒是几个妓女见我人物风流,偷偷抛起媚眼来,惹得旁边之人大翻白眼。
  找了个角落坐下,装作漫不经心地打量起众人来,我知道,这其中的某些人日后很可能成为蒋迟的班底。
  「小兄弟,少见啊!」耳边传来略有些沙哑的女声,转头看去,旁边桌子一个三十多岁的俊俏少妇正递来一缕挑逗的目光,她眉眼浪荡,体态风流,可看她的打扮,却不像是妓家中人。
  「姑娘也一样。」
  「姑娘」二字一出口,周围几个人都嘻笑起来,就有人「蒋姑娘」「蒋姑娘」地喊她。我心头一怔,蓦地想起昨日和东山在一起的女人也是这般风骚,心道,这女人姓蒋,别是蒋氏家族中的什么人吧,暗自警惕起来。
  那少妇眼睛一亮,一边敲着那几个小子的爆栗,一边把椅子挪到我跟前,亲热地道:「好俊的小伙子,我这姐姐当定了!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李佟。」见众人脸上都是一副好戏开锣的模样,我知道这少妇定然有些整人的本事,可我还是笑眯眯地瞥了一眼她胸前的丰满凸起,才慢条斯理地做答,随后又加了一句:「姐姐姓蒋?」
  「弟弟耳朵倒尖。」少妇笑盈盈地一抬手,兰花玉指亲昵地朝我点来,可似乎是一个不小心,宽大的香纱袍袖扫到了桌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顿时向我倾洒过来。
  如果不是扮作李佟的话,我大可以从容地一挥袍袖,或者施展出神鬼莫测的无上轻功幽冥步,保证绝不会有一滴茶水落在我身上。
  可我现在虽然也是双足一点,带动椅子一下子退后了好几步,然而速度却与往日相差得不可以道里计,于是茶水不可避免地洒在了我的衣襟上。
  「哎呦,你看姐姐粗手粗脚的,没烫着弟弟吧。」她伏下身去,就想用手中的香帕去擦水渍,只是她用力过猛,椅子一歪,人坐不稳,整个身子就向我怀里倒来。
  「奶奶的,这骚娘们在搞什么鬼?」
  我心中已然明了,方才的情景全是她故意制造出来的,可目的何在却不得而知。
  心中恼怒,一只虎掌飞快地横在了胸腹之间,蒋氏撞进我怀里将我扑倒在地的同时,我的大手已经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她的丰乳上。
  少妇「嘤咛」叫出声来,旁人都以为她是故意做作,俱都哄笑起来,只有我见到她眼中闪过的一道厉芒,就觉得一只灵蛇似的小手借着与我身体接触的机会,飞快地在我腰间怀中的钱袋香囊上掐摸了几下,又倏地缩了回去,顺势在我胳膊上轻佻地一捻,白了我一眼,细声嗔道:「坏弟弟,还不放手~」
  原来竟是个下五门的偷儿!我心中不觉释然,五师娘就是江南神手帮的大小姐,我对偷儿自然有些爱屋及乌。而着手处绝不似三十几岁的妇人应有的柔软,倒像是刚出阁的少妇一般坚挺,想来绝非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男人可以轻易地得到她的身体。
  「真有点舍不得呢!」我低声调笑道,话音甫落,却听头前传来一阵大笑:「奶奶的,蒋嬷嬷又在发骚了,这回是哪个倒霉蛋?」
  然后就听众人七嘴八舌地喊道:「小侯爷来了!」「恭喜小侯爷!」「给东山兄道喜!」恭喜声此起彼伏顿时响成了一片。
  「妈的,又不是做了御史尚书,区区一个六品主事有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让大家有个托词儿给家里交待,哥们弟兄好尽兴地聚上一聚。」蒋迟边走边说,话音离我越来越近,待看清楚倒在地上的两人,他惊讶地「咦」了一声,小眼睛睁得溜园,脸上的胖肉抖了两抖,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绝配,绝配!你们俩儿一个是降服汉子的行家里手,一个是花街柳巷的妇女班头,还真是他妈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呢!」
  「小侯爷这话奴家听着伤心。」蒋氏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抛给蒋迟一个幽怨的眼神:「奴家倒是想降服小侯爷哪!」
  「妈的,你先把我家媳妇降服了再说。」对这没上没下的话语蒋迟却浑不在意,一边说笑,一边拉起我来。
  他身后的蒋逵蒋太启见到我颇有些惊讶,可见我两胯之间的衣襟湿了一大片,便幸灾乐祸地笑道:「李佟,你不是被蒋嬷嬷吓得尿裤子吧?」
  「四少,我倒是想痛快地撒他一回野,可惜和蒋大姐是初次相见,我俩闹得惊天动地的,岂不是喧宾夺主?别忘了今儿的主角可是小侯爷。」
  我故意把小侯爷三个字说得极重,蒋逵果然面色一变。
  他父亲蒋云松虽然也是个侯爷,可他却是次子,又是庶出,世袭的清河侯爵之位自然轮不到他头上。而我听蒋迟说,蒋家少一辈中数蒋逵最为狂妄,兄弟六个他没一个放在眼里,对久病的同父异母哥哥世子蒋遥更是半点敬意都没有,常叹老天不公,为何不让他早生十天!
  「初次见面?我看你们倒是前世的冤家!」蒋迟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我和蒋逵言语上已经交锋了一次,嘿嘿笑道。
  蒋逵深吸了口气,眼珠一转,浮起一脸坏笑,大声道:「哥们弟兄静一静,我给大伙儿猜个应景的闷儿。」
  四周安静下来,蒋逵道:「听好了,这谜面是『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可在上,止宜在下。』」
  联想到方才蒋氏压着我的模样,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有人问打什么,就有一个瘦小的少年怪叫道:「打什么,打洞呗!」
  几个妓女夸张地嗔怪起来,蒋氏也立刻反唇相讥:「小死猴子,没老娘给你牵线搭桥,你只配五个指头告了消乏儿,还懂什么打洞?!」惹得笑声越发响亮。
  蒋逵笑道:「当然不是打洞了,这可是个字谜,猜中了小爷有赏。」说着,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来。
  「俺说这是个『一』字。」方才那个瘦猴似的少年掐着陕腔抢着道,听起来那个「一」字倒像是个「日」字。
  蒋逵大喜,随手扔过银子,赞道:「好!小猴子,够聪明,回去告诉你师傅,赶明儿我去给他捧场。」
  我只冷眼观瞧,蒋逵不仅有急智,而且还会收买人心,怪不得他看不上装彪卖傻的蒋迟。
  蒋迟却任由蒋逵表演,等瘦猴少年一个劲儿地谢赏,他才一挥手,笑骂道:「这银子既然是你『日』得的,也得由你『日』出去,等会儿就让蒋嬷嬷给你找个俊俏小娘来,银子不够,少爷给你添上。」
  说罢,他快步走到大厅中央,先是谢了一番,接着一声「开席上菜!」,山珍海味便流水介似的送了上来,眨眼间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
  蒋迟顺手拎过一坛花雕,拍开泥封,斟了满满一大碗酒,怪叫道:「今儿咱们是不醉不归,谁他妈的要是唧唧歪歪的,就是看不起我蒋东山!」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众人大声叫起好来,杯盏交错,席上顿时响起一片「叮当」之声,不一会儿,猜拳声酒令声就喧天而起,大厅里已是热闹之极。
  蒋迟见酒不要命,一连干了十几碗,已是醉态可掬,却仍嚷着要干杯,他亲弟蒋远却是滴酒不沾,在一旁一边给众人使眼色,一边往酒里掺白水,最后更是在白水里倒上一两口酒就递给他哥哥。
  大家似乎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听蒋迟骂骂咧咧地说这酒都能淡出个鸟来,却都说这酒没问题,是他自己醉了。
  「妈的,不喝了!」蒋迟一摔碗,晃晃悠悠地在席间穿行,忽而摸一下和尚的光头,忽而掐一把妓女的奶子,突然看见正和蒋氏说话的我,他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蒋嬷嬷,你……你的脸真他妈的红呀,是不是看、看子愚他他他俊俏,你、你就动心啦?」
  「小侯爷您净寻奴家开心,您又不是不知道,奴家的心思都放在了谁身上了!」蒋氏大抛媚眼道。
  蒋迟嘿嘿淫笑几声,身子一歪,就想坐在她怀里,她却轻盈地闪开身去,蒋迟便一屁股坐在了圆凳上,刚想发怒,女人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他怀里,一盏斟满了酒的青花杯子抵在了他唇边。
  「奴家给小侯爷道喜。」
  蒋迟顿时眉开眼笑,牙齿叼住杯边,一仰脖,那酒一小半吸进口中,大半却沿着下颚脖颈直流下去,他却好像不知似的,头一甩,杯子飞出去落地摔碎了,嬉笑道:「奶奶的,我、我就喜欢你这……骚模样。」一只胖手更是毫不掩饰地攀上了女人丰满的胸脯,若无旁人地掐捏把玩起来。
  蒋氏假意推搪了几下,便转身面对蒋迟跨坐在他腿上,身子粘贴去,仔细给他擦拭脖子上的酒渍。
  蒋迟体肥,坐在圆凳上,屁股还露出了一半,此时身子无法后退,那只手不得使唤,只好换到女人的后背上。
  我心中暗笑,蒋迟借蒋氏让众人觉得他只不过是个爱胡闹的纨裤子弟,而蒋氏何尝不是借蒋迟来保护自己呢?
  看她的动作,蒋迟大概只能占点手上便宜吧。只是两人这样子待久了,不是蒋迟被人看出他是假醉,就是蒋氏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来。
  「小侯爷,在下还等着蒋大姐给介绍几处好地角的宅院,否则过两天,我可要睡大街上了。」我替两人解围道。
  「瞧我我我这臭……脑子,啥……他妈的都记记记不住。」蒋迟推开蒋氏,一拍自己的脑袋:「你小子现在是、是他妈的锦衣卫那个百户了,自然不能、不能再住我我我姐夫家了。」
  周围的喧哗声顿时弱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便有些畏惧,就连蒋氏也都意外地偷瞥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锦衣卫既是皇上亲卫,又拥有三法司之外的独立司法权,南北镇抚司更是有诏狱擅断之权,凶名威震四海,一个锦衣百户,权柄不下于寻常禁卫千户。
  虽然今上大力裁撤锦衣卫几乎过半,可人数仍有五万之众,指挥使张佐又是皇帝红人,缇骑之名依然赫赫。非但寻常百姓畏之如虎,就连亲贵大臣也不敢等闲视之。
  「这个锦衣百户,我到现在还糊里糊涂的哪,」我虽是自谦,脸上却现出几分得色,道:「想来我是祖上有德,平空落下一场富贵,正好砸在我头上。」
  看蒋逵、蒋远的模样,大概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奥妙,可谁也不敢说破,蒋逵又羡又妒地道:「李兄平步青云,怪不得我大哥要请你来。不过,沈篱子胡同叫你买下了大半,岂会没了住的地方?」
  蒋远却道:「四哥,等沈篱子胡同的房子能住进人去,短了说也是明年开春了,李大人还真得找个住的地方。蒋嬷嬷走东街窜西巷的,知道哪儿有空宅子,问她正是问对了人。」
  「对,这事儿就……落在你头上!」蒋迟打了个酒嗝,指着蒋氏道,回手端起酒壶,塞在我的嘴边:「这小子……才他妈的走了狗屎运哪,哥儿弟兄,往死里灌、灌他奶奶的!」
【第十八卷·第二章】
第十八卷·第二章
  「一去就没了人影,两天都不着面,回来又醉成个死人似的,你心里还有没有我……我们姐妹?!」
  宁馨望着浑身酒气、几乎是被丫鬟背进来的我既心疼又有气,转头又埋怨跟进来的充耀:「大哥,你明知道他身上有伤,为什么还让他喝那么多酒?!」鼻子嗅了两下,疑道:「奇怪,怎么你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
  旁边魏柔虽不言语,却忙不迭地从丫鬟手里接过我,把我搀到官帽椅中坐下,转身又去准备茶水给我解酒,已然拿起了茶壶,她这才醒悟过来,以我深厚的内力,怎么可能喝醉?不由回头偷偷嗔了我一眼。
  充耀连忙辩解:「不关我的事儿,今儿可是蒋东山作东请客。」
  「他?」宁馨大惑不解:「他平白无故地请三哥作甚?」
  「李佟他捐银赈灾有功,皇上亲自简拔,封他锦衣百户。蒋东山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自然要替他庆贺了!」
  「可三哥明明是……」话只说了一半,宁馨突然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表情,拉着充耀的手急切地问道:「大哥,这两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等你三哥醒了,让他告诉你吧!」充耀说罢,不理会妹妹的央求,带着丫鬟飘然而去。
  「三哥都醉成这副模样了……」宁馨气得直跺脚,一转头,却正对上我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和一张含笑的脸。
  她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我是装醉而已,不由扑进我怀里,狠狠擂了我几拳,嗔道:「人家都担心死了,你还笑!死三哥!坏三哥!」
  「就算我没醉死,怕也要被你打死了。」我夸张地呻吟了两声,转眼看魏柔眼中流露出一丝幽怨,便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她略一迟疑,宁馨已脱出我的怀抱,皱着鼻子道:「三哥,你莫不是把酒都喝到了衣服上?」
  「算你聪明。」
  却见宁馨晕生双颊,下意识地瞥了魏柔一眼,又回头望了望外屋--小红她们都被充耀带走了,外屋已是空无一人,她犹豫了一下,突然顽皮一笑:「人家可不想这凝翠阁里酒气熏天的,你说是不是呀,陆姐姐?」说着,上前拉着魏柔朝外屋走去,边走边伏在魏柔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我一愣,这丫头弄得什么玄虚,方才还急着追问事情的真相,这会儿怎么又不急了?
  可宁馨的声音极轻,我内力受损,竟听不清楚她说什么,忙跟了出去,却被宁馨推了回来,她顺手竟把里屋的门也关上了。
  侧耳倾听,两女手脚甚轻,间或传来几声叮当脆响,却不知在做些什么,直到断断续续的淅沥水声传了进来,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宁馨竟是拖着魏柔要给我设汤沐浴呀!
  于是那些声音一下子都有了意义,往浴桶里添水的水流声、铜壶暖炉的相撞声、硝石相击的打火声、蒲扇扇动的风声,真是声声关情,悦耳动听。
  悄悄推开门,却见满脸炭灰的两女蹲在炉前,一边猛摇蒲扇,一边焦急地望着火炉,那火炉只见青烟,却不见半点火苗,原来两女摆弄了半天,竟然连火还没生起来。
  「你们两个笨丫头,火可不是这么生的。」
  望着这两个天之骄女的狼狈模样,我心头蓦地泛起一股柔情,话语虽是埋怨,可亲昵中却透着万般爱意,魏柔闻言甜甜一笑,牙尖嘴利的宁馨也不反驳,只是撅着小嘴辩解道:「人家看小红她们就是这么生火的嘛!」
  拎开硕大的铜壶,炉膛里果然塞满了红萝木炭,我用火钳把木炭夹出一半,把炉底的木炭松动了几下,一股红焰猛的窜起,俄顷,满炉木炭俱都燃烧起来。
  「不愧是贡炭啊!」火苗很快转成了幽蓝颜色,铜壶底部的水珠顷刻间就化成了一缕青烟,回头取下魏柔手里的蒲扇,笑道:「瞧你们俩画的,快去洗洗脸吧!以后啊,还真得找个人好好教教你们,不然,连怎么伺候自己相公恐怕都不知道……」
  两女对视一眼,这才从对方那张被木炭炉灰弄得黑一道白一道的脸上察觉出自己的狼狈,顿时掩面惊呼起来,齐齐起身奔向面盆架子,飞快盥洗起来。
  等两女收拾妥当,我早已把那只巧夺天工的沉香木浴桶推进了里屋,放在了碧纱橱的旁边,原先摆在那里的屏风却被我挡在了窗前,严严实实地就连月光都遮去了,那龙凤香烛摇曳的烛光便陡然暧昧起来。
  京城政局变化多端,皇上心机高深莫测,自己该早点把与两女的暧昧关系明朗化了。
  和魏柔有过多次亲密接触,加之眼下她恋情正浓,又心无所忌,想得到她不是件难事。
  可宁馨却不一样,她看似放荡,却守着底线不肯放松,偏偏皇命一下,宁馨的重要性已不言而喻,我在京城只有短短三个月,自然没有时间一点一点来攻破她的贞洁防线,只好出此下策,欲以霹雳手段,加之两女的竞争之心,一举得到两女的处子之身,造成既成事实,以安稳我的大后方了。
  两女虽然羞赧,可谁也不肯率先出言反对。眼见我来来回回折腾了数次,终于调好了浴汤,魏柔这才轻轻吁了口气,细声问宁馨道:「妹妹可有玫瑰花露?」
  「有啊!」宁馨随口答应一声,才明白魏柔话里的意思,慌忙从梳妆台里拿出一只精致的瓷瓶,拔下塞子,一股馥郁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往浴汤里滴了两滴,她便琢磨出点滋味来,一边下意识地搅着兰汤,一边微微有些醋意地小声问:「陆姐姐……你怎么知道三哥他要用玫瑰花露,你自己可都不用它的呀?」
  我闻言暗自放下一小半心来——在这等旖旎的气氛下,宁馨却不逃走,她大概已经察觉到,我带回来的消息,和她的终身大事有关。
  我遂微微一笑:「哪有女人不知道自己相公癖好的,日子久了,你也会知道。」
  话虽这么说,可放在魏柔身上的一半心思却免不了有些诧异,隐湖不尚奢华,魏柔当然不会去用比金子还要昂贵十倍的玫瑰花露,就算住在竹园,她在指月轩的起居也是相当简单,事实上她能叫出这等奢侈之物的名字已经相当令人惊讶了。
  而我喜好玫瑰花露还是未出师的时候,等玉家母女过门,三女都喜闻我自然的体香,后来的宝亭、解雨、武舞也莫不如此,我就极少用到它了,魏柔又是如何知道我旧日的喜好呢?转眼看魏柔,她目光倏地一转,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羞意。
  「皇帝哥哥封了李佟,你又说你是人家的相公……」宁馨眼睛倏地一亮:「这么说,三哥你得到的果真也是喜讯了!」那神情极是患得患失。
  「难道三哥得了锦衣百户不是喜讯?」
  「你明知道人家说的是什么意思嘛!」宁馨急切之色溢于言表,随即幽幽道:「人说福无双至,昨天人家得了皇帝哥哥的封赏,就一直心绪不宁,见你一整夜没回来,我和陆姐姐别提多担心了,连七夕乞巧都没了心思。问大哥,大哥只说没事儿,再就不肯多说一个字……」
  「皇上不让王爷说,他当然不敢说了。不过,常言倒是没说错,确实是福无双至,这几天福气接踵而来,七福八福都有了。」我插言道,心里却不期然想起了去年的今日,那时正和萧潇及玉家三女泛舟太湖,忘记了乞巧的我帮着玲珑姐妹乞子,那旖旎景象历历在目,彷佛就像是昨天一样。
  「三哥你果然知道人家受赏的消息。」宁馨白了我一眼:「只是,哪儿来的这么多福?」她嗔怪之后却迷惑起来,扳着手指头认真数着:「找到陆姐姐是一福,授封锦衣百户是一福,人家得了赏赐算一福,嗯……认得三哥……这也算一福,一二三四,这也不过才四福嘛!」
  「想知道的话,伺候相公入浴啦!」
  说话间,那件浸满了酒渍的长衫已被我脱了下来,烛光里,肌肉盘结的赤裸上躯雄壮如狮,油亮的肌肤更是隐泛毫光,配合一张俊雅的面孔,自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而小腹上那道被墨漪划开的伤口快速愈合后留下的刀疤更添男人气概。
  二女呼吸顿时一窒,愣了片刻,才齐齐绯红了脸,啐了一口,倏地背过身去。
  又不是没见过!我肚子里暗自发笑,自己的身体这两丫头一点都不陌生,如此害羞多半是因为对方的缘故吧!
  将衣服尽数脱去,钻进浴桶,坐在浴桶浅处,我叫道:「阿柔、宁馨,过来帮我洗洗头搓搓背。」
  两女不由对视了一眼,可谁也没有动,倒是宁馨轻哼了一声。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就连我都有点莫名的紧张。
  正犹豫是不是该使上天魔吟,却见魏柔的小手缓缓握紧,那裙摆也无风微微飘动起来,紧接着白影倏地一闪,宁馨的身旁已少了一人,随后一只纤细的手臂从我身后探出,捞去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木舀子。
  「陆姐姐……」
  魏柔故意荡起的一缕清风立刻惊动了宁馨,她惊讶地叫了一声,扭头一看,目光顿时变得异常复杂,犹豫了一下,她才快步追过来,轻擂了魏柔几粉拳,见她正用木勺向我头上浇水,便拿起一块混了香精的皂角在我发上轻轻搓揉起来。
  两女动作生硬无比,自然没有什么手法可言,就算比起同样云英未嫁的解雨,都差了好大一截。
  宁馨无名指上长长的指甲不时弄痛了我的头皮,而从魏柔手中木勺浇落下来的水也总慢了一拍,使得那皂角的泡沫杀得我两眼几乎流泪,想来两女现在俱是羞涩难当,心乱如麻。
  可我心中却是说不出的爽快,天下能有几人有福享受这样两个贵女的服侍呢?何况,我已隐隐猜到了魏柔的心思。
  意飞神驰,我一时陶醉在两女的羞怯和生疏中,那独角龙王却不甘寂寞地暴涨起来,大有劈波斩浪之势,可惜浸在水里的下半身被浴桶形成的阴影遮住,只有那巨大的龙头在水波荡漾中忽隐忽现,背后的两女自然看不到这奇景。
  「三哥……」一时走神儿的我突觉肩头一痛,却听宁馨嗔道:「还有几福哪~」她虽然极力平顺着自己的声音,可依旧能听出她心中的不安和憧憬。
  「喏,三哥帮你数,我得授刑部浙江清吏司员外郎兼锦衣卫副千户算是一福吧……」
  不能迫得太紧,我语气便煞是轻松。魏柔的小手微微一缓,耳中似乎听到她轻轻太息一声,想必是她明白我已正式接替白澜了。
  虽然离开了隐湖,可师门多年的恩情岂能一朝断绝?惦记师门自在情理之中。而我原本对隐湖就没什么好感,现在又不用再顾忌她,她心中怕是担忧起隐湖的命运来了。
  宁馨却惊讶地叫出声来:「方才你和大哥不都说是锦衣百户吗?怎么……怎么又弄出来个刑部员外郎,又是什么锦衣副千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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