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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此多娇-泥人

_11 泥人(当代)
  「老鲁,那路引是那里签发的?」
  鲁卫讪讪道:「说起来丢人,她路引竟是我苏州府发的。」
  我既吃惊又好笑,鲁卫说按照路引去查了一番,才知道魏柔确实是苏州人氏,只是自幼而孤,后来被人收养就不知所踪了,路引是前任签发的,而他上台后虽然对新路引控制的很严格,可对更换旧路引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做官讲究给前任补窟窿,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第四卷·第十章】
第四卷·第十章
  有了魏柔的消息让我心情舒畅了许多,又问高光祖家里兄嫂弟妹的情况,鲁卫也不清楚,不过说想查也容易,只是费些时日,我便请他帮忙调查一番。
  回到竹园,却有意外之喜,原本应该在半个月后才来苏州的李六娘带着庄紫烟和梅娘到了。
  「六娘,看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面对满脸亲切笑容的六娘我也是满心欢喜,这个神秘的女人让我不知不觉生出了一种亲切感。
  庄紫烟袅袅娜娜的上前道了万福,叫了一声「主子」,那对乌黑的眸子便好奇的望着我身后的无瑕和玲珑,看无瑕一脸欢喜而玲珑似乎有些心事,那眸子又转到了我身上。
  看到紫烟一身婢女打扮我就知道六娘是个极有心的人,见紫烟有些迷惑,便笑着对她道:「来,过来见过三位玉少奶奶。」
  「啊?」没等紫烟动作,在我没回家之前一直陪着六娘一行人的解雨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你、你不是萧潇吗?」
  她满是惊讶的望着无瑕,不过脸上很快变成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你就是春水剑派的玉……」
  她下面的话被我突然放出的凌厉目光逼了回去,无瑕和玲珑的脸色都有些变化,显然她们和我一样,都想起了江湖流传的关于我与玉夫人的那个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流言。
  紫烟乖巧的上前叫了声「大玉奶奶、小玉奶奶」,六娘也好奇的望了一会儿无瑕,转头笑着对解雨道:「原来姑娘不是公子的家人呀。」
  我这才明白我不在家的时候,解雨竟以主人的身份接待了六娘,这姑娘的大胆颇让我惊奇;而且不时用淫贼来称呼我的她似乎已经准备安安心心的在我身边呆三年,也让我对她的突然出现产生了怀疑。
  不过,就算她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想我也有足够的魅力来征服她,虽然她并不是绝色,不过那身不亚于萧潇的武功想来会是我一个好帮手。
  无瑕和玲珑早知道了太湖秦楼和李六娘、庄紫烟,只是无缘一面,因为不清楚我今后如何安排紫烟,便只受了紫烟半礼。
  我把大家互相介绍了一番,和六娘之间的交易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如果秦楼能顺利开业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些有心人就会弄清楚它的后台老板究竟是谁,于是我便直截了当的问六娘怎么来的这么快。
  「快点好嘛,一路听说你是个大忙人,昨天应天府今天扬州府的,还不知道明天你在哪儿呢。赚钱的事儿拖不得,我只好早些来了。」六娘浅笑道,那缠绵的声音带着异样的诱惑,每每让我忘记她的年龄。
  我心中一凛,「六娘对我的行踪很关心呀。」我笑道,在太湖的时候我就发现秦楼对外界新发生的事情极其敏感,或许它已经有一套线人班子吧。
  解雨在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后冲我笑道:「想不到你这么受欢迎,你的那个侍婢萧潇呢?」
  我哈哈笑道:「英雄喜荡妇,美女爱淫贼,我可比那些满嘴道德文章的人有趣多了。」我含笑望着她,却没有告诉她萧潇的行踪,解雨可能是察觉了我目光很有些色迷迷,便在无瑕玲珑含羞啐了我一口的同时,大大方方的骂了我一声「淫贼」。
  六娘忍俊不止,笑了一阵,才把话题转了回来:「秦楼迎来送往的,消息极是灵通,再说这些日子江湖上除了对十二连环坞的覆灭议论纷纷之外,就是公子的消息了,我想不知道都困难。」
  「传就传吧,我自昆仑山上一青松。」我伸手把无瑕拉进怀里,心中暗恨这流言的始作俑者,不过听六娘的话里并没有讥讽的味道,不免生出几分感动。
  六娘望着脸上浮起几分窘意的无瑕,沉吟半晌才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无暇你真好福气呀。其实大丈夫立身世上,本就该快意行事、率性而为,何必听众言粥粥!」
  无瑕感激的望了六娘一眼。我听她的话颇有长者之风,我不由得笑了起来,「六娘,怎么你和我娘说话一个调调?」
  说罢心中忽然一动,六娘对我莫名的关爱还真像是我的长辈,想起把她拉拢住的诸般好处,便笑道:「六娘,干脆我拜你做干娘算了。」
  就在满屋子的人俱是一怔的时候,六娘却噗哧一笑,她那张并不出众的脸上突然闪现出动人的神采:「我有那么老吗?」她娇媚一笑道。
  在那一霎那我心里一阵迷惘,她明艳的笑容就比玲珑也不遑多让,瞬间展露出来的媚态甚至比她的弟子、天生媚骨的庄紫烟还要诱人,她真的是个已近中年的妇人吗?
  「那你拜我做干哥哥也成。」一句话惹得众女嘻笑不已,六娘骂我一声荒唐,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有个干儿子孝敬也不错,」
  她望了我一眼,笑道:「只是你能有几分孝心,为娘还真说不好呢。」
  「十足孝心!」我回道。择日不如撞日,我当下吩咐喜子和明珠摆上香案,拉上解雨做证人,领着无瑕玲珑给六娘磕了一个响头,便认下了这门干亲。
  六娘说也没个准备,就顺手摘下头上的一只金簪子给了无瑕,一对碧玉手镯拆开送给了玲珑。我也凑趣讨赏,六娘阖了我一眼,笑道:「已经送给你紫烟了,你还这么贪心!」倒把旁边的紫烟羞得红了脸。
  「我也要拜六娘做干娘!」解雨在一旁看得眼热,突然一本正经的道。
  「有你叫干娘的时候。」六娘笑着婉拒道,目光在我和解雨间逡巡了两个来回,似乎是大有深意。她不愧是欢场中的老手,轻轻一个四两拨千斤便避过了这个话头,反倒暗将了解雨一军。
  「他?」解雨显然明白了六娘话里的意思,脸上便浮起一丝不屑,「六娘你错了!」她望着我的目光颇有些挑衅的味道:「我讨厌淫贼,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世上的淫贼都杀光。」她恨恨的扔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
  众女面面相觑,六娘笑道:「这女孩好烈的性子呀!」
  便问我解雨的来历,我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我不知道六娘是不是和江湖上的某个势力有关,只是轻描淡写的提起慕容仲达和邱鸿声,六娘也似乎并没有在意慕容世家拉拢当朝权贵的那些小动作,只是在我提起那个颇似高光祖的蒙面人使出「天魔杀神」的时候,她的眼中才闪过一丝惊疑之色,却没有追问,末了六娘一皱眉:「动儿,不是干娘说你,此女你恐怕打错主意了。」
  「干娘,我是个怜花惜玉的人。」我救解雨只不过因为她还算的上是个美人。师父说过对女人心软恐怕是我最大的弱点了,其实我的心已经狠了许多,我可以面不改色的用银针刺过萧潇娇嫩的乳头,在苏瑾几乎吹弹的破的白皙肌肤上留下道道鞭痕,可我还是怜香惜玉,师父只不过把我怜香惜玉的对象由女人变成了美人而已。
  「江湖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一个高手,尤其还是个女孩,她应该有很深的背景,接触你的动机也不单纯。」六娘的心思灵动,从我的描述里听出了我的困惑,见我把无瑕玲珑都遣去睡觉,她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看惯了她春风一样笑容的我顿时觉得她身上还真有点干娘的气度,「对这样的女孩子,要么你变成了一个正人君子;要么你尽快破了她的身子,让她对你爱恨交织,再慢慢收拢她的心。否则……」
  没想到六娘真的这么替我着想,连紫烟在一旁都偷偷撅起了小嘴,好像是不满自己的师父对我太过溺爱,竟然教导自己的主子如何去征服一个女孩。
  「干娘,我还有三年时间。」我笑道。
  六娘摇摇头,「动儿你错了,或许用不了一年,江湖就会统一了,那时解雨对你还有多大的意义呢?」
  六娘有双能看穿人心肺和洞彻全局的神眼,在她面前我觉得自己的心思无处遁形,「好在你是我干娘。」我笑道。
  她和我的判断惊人的一致,按照我的估计,大江盟与慕容世家的一战绝对不可避免,而少林、武当不问俗事,唐门偏安于一隅,魔门名声太差容易激起公愤,这等形势下胜者很可能挟余威而统一江湖,我只是利用江湖风云激荡的时机来迫使隐湖更多的介入江湖,从而为我征服它赢得更多的机会。
  一旦江湖风平浪静,无论胜者是大江盟还是慕容世家,没有被我征服的隐湖依照她以往运作的规律恐怕都要销声匿迹了,而我也不得不选择另外一种途径来征服它,到那时解雨的武功对我来说究竟还有多大的意义?毕竟武功要在动荡时分才能有它的价值。
  从六娘师徒住的西厢院里出来的时候已是二更天了,节气过了白露,夜里便凉爽了许多,一弯新月高挂空中,如水的月光照着院子的芭蕉,把肥大的叶子染上了一层银色。
  「……反正相公也要退出江湖了,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就全当没听见。」东厢里传来玉玲低低的声音。
  自从嫁给我之后,玲珑便和无瑕分开住了,听到玉玲的声音,我马上就明白姐妹俩是在讨论如何来面对我与无瑕之间的关系。我停下脚步,下意识的望了旁边屋子一眼,那时无瑕的住处,里面已是漆黑一片。
  「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玉珑的声音有些焦急,「隐湖虚无飘渺的,爷若是花上十年八载的才能把那些该死的女人都征服了,我怕……怕娘……」
  她突然停住不说,半晌才听玉玲迟疑道:「是不是怕……怕娘生下一儿半女的?」
  玉珑嗯了一声,屋子里便没了动静。玲珑的担心让我都有些头痛,不,我已经开始头疼了,无瑕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怀了孩子,孩子该叫玲珑什么,是姐姐还是阿姨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甩甩头,把困惑留给以后吧。听玲珑的对话,她俩并不是没有和母亲共侍一人的思想准备,只是有些事情太棘手就连我一时也拿不出一个好的说法,让她俩更加心安理得。
  门是虚掩的,我一推便开了。屋子里一灯如豆,灯下是一对解语花,俱穿着湖丝肚兜,慵懒的半卧在床上,只是灯光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肚兜的颜色。见我进来,姐妹俩一左一右的扑进我怀里,像是受尽了委屈,「咦呀」哭了起来。
  「爷,咱们退出江湖吧。」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玉玲依然哀求道:「要不,爷就来做武林盟主,谁也不敢说闲话了。」
  我心中蓦地一动,不过想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连皇帝都给别人说三道四的,区区一个武林盟主又岂能封住所有人的嘴,「让他们说罢,总有他们说累的一天;再说日子一长,大家习惯也就好了。」
  我轻轻抚摸着她圆润娇嫩的臀,着手处有如丝一般的光滑,手指沿着尾骨渐渐下移,在臀缝间找到了菊花蕾,「就像你这儿,现在不也习惯了吗?」
  「疼~」玉玲身子一缩,轻轻皱了下眉,媚眼如丝的捶了我一拳,我知道昨晚的一场盘肠大战我狂了些,让她有些吃不消,不过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心中涌起一股快感,「小别胜新婚嘛。」我把她抱在膝上,恣意把玩起来。
  玉珑看的眼热,便将身子靠了过来,一只玉臂搂住我的腰,倚在我的肩头蹭了几下,肚兜便蹭的歪七扭八,连一只玉兔都弹出来露在了外面,那坚挺的凸起就像玉珑撅起的小嘴向人示威着。
  「这么急,那好,给你吃这个。」我笑谑道,左手轻轻一推玉玲的腰,她的身子便挺得笔直,肚兜早被我撸到了小腹,那对新剥鸡头便直直横在妹妹的眼前;我右手带过玉珑,把她的脑袋按在了姐姐的胸前,让她的小嘴噙住一只已经肿胀发紫的蓓蕾。
  玉玲的一声轻呼转眼湮没在一片娇腻喘息中。虽然姐妹俩从破瓜那一夜起就一直在一起侍奉我,彼此早就熟悉了对方的躯体,可像今晚这样虚凰假凤般的亲昵却是从未有过,玉玲羞得浑身发烫,在朦胧的光线下依然能看清她身上泛起的红晕,一股温热的湿流从她隐秘之处落在了我的大腿上。
  「好湿哟。」
  我的手指满是粘粘的汁液,那汁液在月光下被我拉成一根根闪亮的银线。玉玲早闭上了眸子,我便把那汁液涂在她的乳头上,让玉珑使劲啜着。
  细若箫管的呻吟从玉玲的喉间发出,宛如天籁一般悦耳动人;我腿上越来越湿,玉玲原本搂着我脖颈的手臂也分出来一只,插进我的小衣,温柔的握住了我怒目圆张的分身。
  玉玲的小手并没有因为舞刀弄剑而变得粗糙,反是温柔细嫩的很,它一张一弛间带动着我的欲望,让我的分身愈加壮大。
  「好香哟。」
  我的唇印在了玉玲的肩头,她的身子依旧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虽然不如做姑娘时那么清纯,可融进了些许少妇馥郁芬芳的身体却更加诱人。
  玲珑的体香正悄然发生着变化,我知道那是我雨露之功。其实女人都有自己的体香,闻香识美人本就是师父的拿手好戏,深得真传的我自然也是个中好手,我甚至能靠着体香分辨出是玉玲还是玉珑。
  「淫靡之花还需要雨露浇灌呀。」
  沉迷在情欲中的姐妹并没有听清楚我的自言自语,玉玲已经在妹妹的帮助下顺利把我的分身吃进了肚子里,起伏间那擎天玉柱上已满是粘粘的汁液,在月色里泛着银色的亮光。
【第四卷·第十一章】
第四卷·第十一章
  「动儿你好眼光呀!」
  当六娘看过飞燕阁之后,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里不比秦楼差,」她细心的查看着院子里的每一处亭台楼阁、家具装饰,「你说它原来的老板破产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经营的!这么好的地角、这么好的环境,怎么会亏本呢?」她似乎有些不解。
  「关键是人。」
  六娘赞许的点点头,一清早慕容千秋旗下听月阁的二号人物冀小仙便到了苏州,她的艳丽与乖巧让六娘很满意,「我准备把青烟也调过来,加上小仙,足以和快雪堂的白牡丹、毕玉林一较短长了。」
  「是呀,爷!」后面跟着的高七一脸喜气的随声应和道:「快雪堂在苏州也红了二十多年了,这风月场该换龙头老大了。」一个多月下来,高七的脸上早没了菜色,衣着比往日更加光鲜利索。
  「不会那么容易,」站在院子里的一处高阁,就能看见对面的快雪堂,刚过午时,快雪堂的客人已经络绎不绝,「快雪堂根深蒂固,轻易动摇不了她的根本,就像秦楼与牡丹阁一样,大家斗了十几年,依旧不分轩辕。我们最初能在快雪堂的眼皮底下站稳脚跟,就算胜利了。」
  六娘经历的事情多,看得就比常人深远;而我也没有挤垮快雪堂的打算,毕竟建立秦楼的目的是为了能有一个畅通的消息来源,也顺便改变一下沈园收入的结构,像田租那种把希望寄托在老天爷身上的收入在沈园占的比重实在太大了。我也没把孙妙的事告诉六娘,琴歌双绝的脾气是不是一样的倔我还没完全摸清楚。
  高七奉承了两句便机灵的闭上了嘴。六娘心算了一下,道:「像飞燕阁这么大的布局,至少可以养四五十个姑娘,一个姑娘一个使唤丫鬟,就要用四五十个,加上赌场用的,怎么也得百十来号人,另外老妈子、龟奴、护院各要二十人。」
  她望了我一眼,接着道:「我对地方不熟,动儿,人手可就要你来运作了。」
  在准备建秦楼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琢磨这些事情。姑娘我并不愁,慕容千秋那里有大把的女人供我选择,而且还是立刻就可以赚钱的那种;使唤丫鬟、老妈子更是随处可以买到,龟奴可以交给高七,而护院找些身强体壮的就可以,苏州城的帮会、地头蛇几乎被鲁卫铲除尽了,那些护院的任务只是对付几个地痞无赖而已,何况有鲁卫和我在,那些小混混想捣乱也要先准备好挨板子。
  真正让我担心的是赌场,一个没有高手坐镇的赌场很快就会成为那些赌棍的美食,把你吃的精光,血本无归。
  师父的目标是把我训练成天下一流的淫贼,淫贼不光要有潘安般容貌、子建般文采,而且要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在我四年前易容更名横扫江南赌坊的时候,我就清楚赌界高手难觅,可我又不能亲自坐镇秦楼,六娘在太湖那里也只有一个柳鸣,我总不能把庄青烟调来的同时再砍掉她另外一个台柱子,脸上不禁露出迟疑之色。
  六娘很快就看懂了我的表情,「实在不行,只好我亲自坐镇了。」
  六娘笑道:「柳鸣和庄家姐妹一样都是我的弟子,只是大家所学不同罢了。其实若不是她身有奇癖,需得日日生食栗子镇特产的一种湖虾,我就把她也带来苏州了。」
  她望着神仙庙前川流不息的人群,感慨道:「动儿你说得不错,栗子镇的格局毕竟小了些。」
  「干娘你真是胸有珠玑呀。」我赞道,心里暗忖,她倒是和师父蛮像的,都是一身不足与外人道的功夫,就连培养出来的弟子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有干娘坐镇,秦楼很快就会名动大江南北。」
  「你也别闲着,」六娘笑着点了我一指头,「买进来的那些女孩该怎么调教,想来不用干娘费心了吧。」说话间,她的笑容看起来很是暧昧。
  「有人替我调教过了,慕容千秋旗下听月阁训练出来的姑娘应该一个顶一个了吧。」我不想隐瞒我与慕容的关系。
  哦?六娘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这倒是给慕容一个好机会呀,江南快成铁板一块了,慕容也算在大江盟的地头上设了一个耳目。」
  「这我早就料到的了。」慕容这么痛快的支持我,想必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冀小仙天真浪漫,不太好说是不是慕容的线人,不过若是一次买进二三十乃至四五十个姑娘,中间夹着几个线人那是易如反掌,可这正是我所期望的,我并不希望慕容世家也像十二连环坞一般在大江盟的攻击下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不过六娘的敏锐和对江湖大势的判断还是让我有些惊讶,而六娘似乎也有些奇怪为什么我偏偏支持慕容世家,而不是江湖人人颂扬的大江盟。我用乡情和同好来解释并没有让六娘满意,还是她把话题引向了隐湖。
  「应该是为了魏柔吧,对付齐小天这样强劲的敌手,动儿你肯定不愿意看到大江盟的势力过于强大。」
  高七拿着我的亲笔书信动身往扬州采买慕容世家训练的那些姑娘去了,在开满莲花的池塘边倚栏而立的只有我和六娘,六娘说话便没有了顾虑。
  在六娘面前我觉得自己赤裸裸就像个初生的婴儿,我庆幸她是我的干娘而不是我的敌人,而太湖一行的最大收获现在看来并不是十二连环坞的灭亡,而是结识了这个名不见经传却胸中自有丘壑的奇女子。
  既然她把话挑明了,我也实话实说,「纵观历朝历代,都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想来武林也是如此。江湖已经有五十年没有盟主了,人心思统,毕竟你争我夺、打打杀杀的不是大多数江湖人所愿意看到的。」
  我叹口气道:「看齐放剿灭十二连环坞的手法,加之大江盟良好的口碑,我真担心他很快就会一统江湖,而齐小天就会在大江盟有意无意的推动下成为江湖新一代的领袖。这会让我处在一个非常不利的境况,哪一个少女不喜欢英雄,不喜欢权势?又何况齐小天还是个俊朗人物呢!」
  我停了一下,又道:「从目前形势来看,大江盟和隐湖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十二连环坞的覆灭就有隐湖的功劳,隐湖说不定也乐于成全魏、齐二人吧。」
  「隐湖有自己的行事规则。」这是我第二次听六娘说起这句话。说起来敌人总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她丈夫的魔门与隐湖有着几百年的恩怨情仇,想必对隐湖有着更深刻的理解。
  「依附权贵并不是隐湖通常的做法,隐湖结盟的对象通常是少林、武当这些根深蒂固、没有野心的释、道两界的豪门。不过,已经很久没有隐湖当代主人鹿灵犀的消息了,据说目前它的行动都是由织女剑辛垂杨一手布置的,辛久历江湖,自然要染上江湖气,或许与大江盟的合作是她运作出来的也未为可知。」
  「六娘,你这些消息是怎么来的呢?是不是秦楼有自己的情报网?」我直截了当问道,她网罗了梅流香、白秀这样的好手,难道仅仅是为了自保?
  六娘微微一笑,「动儿,秦楼就是最好的情报来源,哪里还用干娘再去组织什么情报网!而隐湖是我丈夫的心腹大患,他留意,我自然也就清楚了。不过……」
  她顺手拂去落在我身上的一片树叶,眉目之间现出的是慈爱的表情,「若是动儿你有心征服江湖的话,干娘和秦楼会是你最好的后盾。」
  「我只想征服隐湖。」我哈哈笑道,听到六娘的保证,我心中大快,「江湖?就留给别人去征服吧。」
  「为什么只有我和你一起去?!玉姐姐呢?玲珑妹子呢?」
  就在解雨站在马前一脸不满的嚷嚷的当口,孙妙出现了。她是在我已经放弃了等待,正准备去余姚陪伴我的座师阳明公,顺便路过杭州向殷家提亲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马车前。
  她冰雪玉容上的仆仆风尘和眸子里的歉意让我把责备的话咽了回去,再看她的丫鬟明鬟更是一脸的倦意,就连她马车的车夫也是哈欠连连,显然是赶了一夜的路。
  「明珠,带妙姑娘和明鬟去梳洗一下,过一会儿我在客厅等她们。」
  「孙大家她真的来了?!」高七一脸的兴奋。他也是日夜兼程,昨天就回到了苏州,看得出他办事确实利落用心;扬州那边慕容千秋答应我赊购四十个十五至二十五岁的姑娘,按高七的话说那些都是一流的货色。
  「孙妙怎么也和这死淫贼凑到了一处?」和高七相反,解雨却是一脸狐疑的自言自语。
  「大哥,孙大家真的要加入咱们秦楼吗?」高七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孙妙来到客厅他才掩去自己脸上的兴奋之色。
  「孙妙来迟,万望大人恕罪。」
  沐浴更衣后的她有如出水芙蓉一般艳丽,那冰冷的容颜丝毫不减她的魅力;翩翩一拜,更是仪态万千,当真有种说不出的美丽。
  「姑娘来了就好。」我和颜悦色道,我已经让她领略了我的强势手腕,现在该怀柔以对了。
  吩咐喜子给她看座,孙妙坐下后望了高七一眼,欲言又止。我说这是自家兄弟,但说无妨,倒是高七机灵,拉着解雨一起告退,厅里便只剩下我与孙妙二人。
  「小女子思前想后,愈发觉得大人所言极是。」孙妙婉婉说道,其实从我得到她行止的那时起,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回来,虽然昨晚那一夜让我对我的判断产生了怀疑。方才看到她马车上拉的那些包裹箱子,我更加确定了。
  「小女子决意归附大人,三年内听从大人的差遣,只是小女子要行动的自由;三年后……」她飞快的望了我一眼,旋即垂下了头:「三年后,希望大人能给小女子找一处安静的住所,小女子要洗尽铅华、退出江湖了。」
  她的声音既低且细,不过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看到她已然臣服,而且有将终身托付与我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一阵大喜,只是在欣喜之余,心中竟涌起一丝遗憾,和苏瑾相比,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容易了吧。
  「那就在沈园吧,那是我在扬州的家;或者竹园亦可,我以后应该会长住苏州。」我目光炯炯的望着孙妙,直看得她脸泛潮红,才道:「或许用不上那么久,你我就可以琴箫合璧了。」
  「为什么只有我和你一起去呀?」孙妙的到来打乱了我的行程,也让解雨憋的一口气三鼓而竭了,连诘问都显得有气无力。
  「你当少爷我愿意吗?只不过我答应慕容要时时刻刻带着你而你发过誓要一步不离的跟着我!」我没好气的道。
  无瑕玲珑被我留在了苏州,慕容千秋怕四五十个姑娘一起上路太招人眼,便安排她们四五个人一批分批来苏州;而六娘带着紫烟回太湖准备搬家,高七也买好了使唤丫头和老妈子,正督促她们收拾飞燕阁,苏州事情这么多,我怎么也得放一个自己人,无瑕虽然心思单纯,可她毕竟做过一派掌门,加上玲珑姐妹辅佐,想来也能应付过来。
  而且无瑕八成是有了身孕,我也不想让她长途奔波累坏了身子,无瑕自然明白我的心,只是叮嘱我早些回来,说真要怀了身子,怕自己应付不过来。
  其实无瑕并不是第一次生孩子,我心里清楚她怕的还是如何来面对玲珑和我身边的女人与朋友,便答应她只要能确保老师平安,我就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苏州。
  解雨乌黑的眼珠在我身上转了几圈,似乎是在查证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半晌道:「那好,这我就放心了。」
  你以为我会强奸你吗?我故意瞥了一眼她的前胸,虽然她换上了男装,可细看那里还是微微有些隆起。
  「强奸?你敢吗?」她有些不屑道,随即又一皱眉:「听说那些淫贼都是善于下药的,像什么金风玉露散、爱你一条柴的,最让人防不胜防……」
  她蓦地一抬眼,两眼射出锐利的光芒:「不许动我的杯子,不许动我的筷子,不许和我一起吃饭,不许……」
  「不许和你一起睡觉,是吧?」我的抢白让她的脸红的像院子里的芍药,那目光也似乎能杀死人,「总之,我不希望你的那双脏手碰到我一丁点,否则,哼!」
  两人就在吵吵闹闹中上了路。说起来解雨虽然容貌比不得无瑕玲珑那般沉鱼落雁,也不如苏瑾孙妙那般玉骨冰肌,却也算的上是个美女,而且她身材之妙似乎只有宝亭才堪匹敌,若是她像江南女子一般温柔似水,或许我早把她吃了,只是她如此泼辣,让我实在提不起胃口。
  一路之上自然是叮叮当当的,反正无论我如何行事她都看不顺眼。只是快到杭州了,似乎是因为马上可以见到宝亭,她情绪才好起来,「不知道殷姐姐这几天过的好不好?」她一脸的憧憬。
  「你、你这是去哪儿呀?」当她看到我过城门而不入,不由得吃惊的叫了起来。
  我没理她,在霁月斋开业那天我就托沈希仪调查那些黑珍珠的来历,眼下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我要先去他那里问问情况,或许会给我未曾谋面的岳父送去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
  杭州都司府就在城南的棋盘山下,府外腆胸迭肚的站着八名刀斧手,个个精神抖擞,在烈日下虽然已是汗流浃背,身子却纹丝不动,显然武承恩治军颇有些章法。
  我正给门卫塞红包,让他通禀沈希仪一声,却听身后有人笑道:「淫贼,你还真守信呀!」
  听到那放肆的笑声,我心中顿时浮起「武舞」的名字来,回头一看,果然是她英姿飒爽的骑在马上,手拿马鞭正含笑望着我。只是她身边不是乐茂盛,而是一个陌生的小校。
  「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说起来小姐的芳名比令尊还要响亮,找起来自然容易的很。」
  「你倒不笨,」武舞似乎并没有听出来我话里的讥讽意思,又问怎么不见你浑家?不过看了一旁一脸鄙夷之色的解雨,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道:「想不到你是喜好龙阳呀!」
  这丫头的思维果然与众不同,看一旁解雨的脸愈发青的发白,我心中暗乐,故意道:「分桃断袖,我可不想让古人专美于前。」
  解雨气的使劲掐了我一把,看在武舞眼中恐怕却更加证明了我俩之间的特殊关系。她跳下马来,让随从回去,上前拉住我的手道:「既然来了,我可要好好招待你一番。」说话间眼波流转,甚有荡意。
  「你真是个淫贼呢~」
  武舞在我身下婉转承欢,她身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私处流淌下来的淫水把竹席都打的精湿,那双常年在马上奔波而练就的异常结实的大腿此刻也不复起初的疯狂,软软的被我擎在半空中。
  「淫贼,淫贼!」
  花树掩映的阁子外面是不停咒骂的解雨,听她的声音就能想像出她心中该是多么的不满。「把他也叫进来吧,奴家还没试过两个男人一齐来呢。」武舞荡笑道。
  「你还有力气吗?」我讥笑道,动作骤然加快了几分。
  一上手我就知道她有过很多男人,她的身子如同天香楼的李玉、闻香院的孙碧一样,已经被男人开发的烂熟了,只是她对男人身体的所求却比李玉孙碧大的多,就像是虎狼之年的旷妇一般需索无度,看她频繁的更换身边的男人,我真不知道这天下除了我之外还会有几人能够填满她的欲壑。
  究竟是她的哪一处吸引了我,我也说不清楚,对女人来者不拒那还是我初入花丛的时候,而今那些女人已经成了我品味的垫脚石,她们身上拥有的每一处动人与美丽都成了我心目中的标尺,让我滤过那些庸脂俗粉,留下的俱是国色。
  或许就是她的身份吧,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理由。在我的指挥下,武舞发出高亢的呻吟,似乎整个后花园都可以听的到。「你真厉害!」在余音袅袅散去后,她纤细的手指抚弄着我雄壮的躯体,突然道:「我……要嫁给你!」
  「不行!」看她的模样真有几分认真,我吓了一跳,而她已经捧着我依旧一柱擎天的分身送到自己的嘴前,一边乖巧的舔食着上面的淫液,一边含糊的问道:「是为了你有老婆吗?把她们休了不就成了。」
  「把你休了还差不多!」我心中一阵不快,便粗鲁的推开她,起身开始穿衣服。
  武舞眼中闪过一丝愠色,却很快变成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等我衣服差不多穿好了,她光着身子蹦下床来,缠住我道:「那你也把我娶了,好不好?反正你已经有两个老婆,不在乎多我一个吧。」
  她原本命令式的口吻变成了哀求,而我却不为所动,「她们只是我的小妾而已,而做我的妾要任我打、任我骂,每天寅时起、亥时睡,你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能受的起吗?何况你爹武大人会让你去给人家做妾吗?」
  「真的吗?」武舞只是反问了一句便不言语了。我推开阁门,解雨正坐在阁外的栏杆上,身后便是一树栀子花,衬得一身男装的解雨越发唇红齿白,宛若潘安在世,只是脸上的鄙夷把美姿破坏了三分。
  「我非要告诉殷姐姐不可。」解雨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我微微一笑,在宝大祥杭州店里和萧潇的一场戏早该让宝亭知道我的喜好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宝亭岂会像你一般小心眼!」
  解雨刚想回敬我一句,却见武舞披着一件轻纱走了出来,慵懒的靠在我身上,问道:「还不知道郎君姓甚名谁?」
  解雨铁青着脸别过头去,我道是扬州王欢,武舞念了两遍,又问:「王郎此番来都司府,真的是找我武舞吗?」
  「相请不如偶遇,」我笑道:「是不是找你五小姐又有何妨?」 和武舞的一场盘肠大战竟用了一个时辰,看日头渐渐西落,我知道该办正事了。
  「武舞,实不相瞒,我是来找杭州卫知事沈希仪的。」
  「沈希仪?原来你找的是他!」武舞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怨意,她略有些发酸的口气让我明白她在沈希仪那里定是吃了闭门羹,沈希仪本就是军中世家子弟,虽说家道中落,可父执辈遍布军中要害,背景相当深厚,加之性情刚直,就算武舞是顶头上司武承恩的女儿,想来也不会买她的帐。
  「那我就不带你去了。」武舞好像很怕见到他,「记得来看我哟。」临行前她媚眼如丝道,少了骄横之色,武舞的笑容在阳光下似乎温柔了许多。
【第四卷·第十二章】
第四卷·第十二章
  沈希仪见到我很是兴奋,「老弟,你来的太好了,这鸟地方,没几个人说话合我的心、中我的意。来来来,今天不醉不归!」
  转头看到解雨,一把把她拉到榻上:「小兄弟,你也来,咱们一醉方休!」 又喊道:「希珏,把我那坛『刘伶醉』拿来!」
  随着他的喊声,一个娇娆妇人捧着一只青瓷小坛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正是沈希仪新寡的妹子沈希珏。月余不见,除去了一脸风尘的她竟是出奇的妩媚动人,身上虽然还是一身素,可质地却换成了苏绸,袖子上还绣了几朵牡丹,针法极是精致。
  她伸手把坛子放在桌子上的时候,露出一段珠圆玉润的雪白颢腕,腕子上带着一对玛瑙红的玉镯,正是我送给希仪的那对。
  「公子来了。」沈希珏淡淡道,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喜色,让我明白那平淡的语气完全是刻意压抑的结果。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希珏你叫大哥。」听沈希仪这么说,我便道了句「不敢劳动妹子。」
  伸手去接坛子,手指有意无意的拂过她的纤纤玉指,她眼波轻垂,乘旁人没注意,飞快的嗔了我一眼。
  在应天的时候我就发现希珏似乎对我一见钟情,此刻我更加笃定。沈希仪丝毫没有发现妹妹的异样,问我什么时候到的杭州,是不是有什么公干。
  我说中午便到了,只是去找你的时候却碰到了武舞,因此迟了。沈希仪一皱眉,看解雨脸上露出的不屑表情,显然明白了下午发生的一切,叹了口气,道:「老弟,不是我说你,武舞那丫头疯的很,和她走近了连累你的声誉。」
  「大哥你多虑了,」我笑道:「我一个淫贼又有什么声誉!」解雨闻言不住点头,想来极是同意我的观点。
  沈希仪拿我没办法,便问起我那桩案子和鲁卫的近况,我一一做答,又把桂萼和方献夫奉旨入京一事详细告诉了他。
  桂、方二人骤得天宠,已然传遍整个官场,只是大家没有确切的消息,个中原因已经被传的面目全非。听我这么一说,沈希仪精神一振,鼓掌笑道:「如此说来,看来廷议大礼一案要翻案了!」
  沈希仪的兴奋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他本来就是因为受廷议大礼一案的牵连才被连贬了九级,从从三品的京卫都指挥使变成了正八品的杭州卫知事,一旦廷议大礼翻案,他极有可能官复原职,甚至进一步擢升也未为可知,这怎能让他不兴奋呢?!
  「那老弟你不跟从你的师兄进京,却折到江南为何?」兴奋之余,沈希仪不由得有些狐疑。
  「大哥,虽然皇上起用桂、方二人,可满朝俱是杨廷和一党,杨恐其大权旁落,势必反扑,我怕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小弟此去余姚,乃是保护我的老师阳明公。」
  沈希仪一点就透,哈哈笑了一声,道:「方才大哥倒有些失态了。不错,饭总得一口一口吃,杨廷和在朝中势力仍大,皇上的行动必然收到牵制,真正亲政恐怕还要些时日。」又说若是余姚阳明公那里有事,他会全力以赴给我支持。
  解雨听得一头雾水,不住的问桂萼是谁、方献夫是谁、阳明公又是谁,显然对官场上的事情一窍不通,沈希仪心情好,便一一解答,她总算明白了几个人的职位和其中的关系,看我的眼光就有些异样:「为什么这么多读书人都对你这个淫贼青眼有加?那个什么新建伯的王什么还收你做弟子,」她啧啧有声,「人家可是一位伯爵大人呢。」
  「少说一句能憋死你吗?」这丫头真是不给我留半分情面,全然不顾我身边还有一位绝色的美女。
  希珏诧异的望了她几眼,似乎看出了点什么,那有意无意转到我身上的目光里便有了些暧昧的笑意。
  「别情本来就是读书人嘛……」沈希仪也似乎奇怪为什么解雨不知道我的出身,我看他还想往下说,忙用眼光制止了,问道:「大哥,上次我托你打听的南洋黑珍珠输入的事儿,不知有没有眉目?」
  沈希仪点点头道:「有是有些眉目了,不过事情透着蹊跷。」
  他解释说本朝原来与外国有贸易交通的港口有宁波、泉州、广州三处,虽说宁波通日本、泉州通琉球、而广州通占城、暹罗、西洋诸国,可三处俱有南洋珠输入,只是多寡不等而已。
  不过去年发生了真假日本贡使事件,日本贡使宗设、宋素卿分道入贡,真伪难辩,而提举宁波市舶司的大太监赖恩接受了宋素卿的贿赂,偏袒宋素卿,惹得宗设在宁波大肆掠夺。
  皇上震怒,给事中夏言上疏建议裁撤宁波市舶司,皇上便准奏了,眼下只有泉州、广州两处市舶司有南洋珠的交易,因为皇上新政,对奢侈品输入控制极严,南洋珠在两处的交易量相当稀少,一年不会超过一斛珠,而且价格昂贵。
  除此之外,俱是走私而来的。
  「你说的那个主儿,在两处市舶司都有交易记录,不过今年他们一共只采购了二十颗。」沈希仪机警,看我有些事情避着解雨,便瞒起了霁月斋的名头。
  我知道沈希仪是在两广起的家,在两广福建知交甚多,打探到了这么多内部消息,看来是动用了不少老关系,见他如此上心,我很是感动。
  「是这样呀。」我沉吟道,霁月斋在苏州开业那天的拍卖会上恐怕就用了半斛珠,显然不可能是正规渠道得到的,如果走私的话,霁月斋的分号都在江东,那边宁波、松江该是最有可能的两处。
  「老弟说的不错,不过松、甬本就受我杭州卫的节制,我查了一下二卫及海关、市泊司历年的档案,都没有它走私的记录,也没有被列入嫌疑对象。而松、甬二处的走私向来被倭寇所控制,倭寇豺狼心性,我们怀疑与其交易的嫌疑人大都有很深的江湖背景,像慕容世家、离别山庄、漕帮、排帮,甚至像武当、大江盟那样的名门正派和远在蜀中的唐门都有走私的嫌疑。而你说的那家目前却没发现与哪家帮会有关,这真让我觉得蹊跷。」
  听到这么多名动江湖的武林门派都涉嫌走私,我不禁哑然失笑,倒是解雨听了一脸阴沉,想来没有想到这些豪门风光的背后也是藏污纳垢。
  沈希仪又告诉我已经派了几个心腹密切监视霁月斋的一举一动,再用些时日定会侦出它的秘密。他和我都明白,若是真的抓到霁月斋走私的证据,扳倒霁月斋便指日可待。
  正事谈完,便唠起了家常。沈希仪说他妻子又有喜了,前两个因为正赶上他调动职位,一路劳累奔波结果没保住,眼下正卧床保胎,就不出来拜见我这个叔叔了。
  没想到解雨听了,要来笔墨,立刻写就了两张方子递给沈希仪,说是祖传的保胎秘方,我接过一看,果然都是当归、阿胶之类的补品,只是有几味药却很少如此搭配使用,不过细一琢磨,却大有道理,我不禁有些惊讶:「解雨,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是个名医,失敬失敬。」又问:「你家是行医的吗?」
  「那是,我祖先还有人做过皇上的太医呢。」解雨听我夸她,脸上才云开雾散,「你还蛮有眼光的嘛。」
  我告诉沈希仪说解雨的方子可以给嫂夫人试一试,又拿出给姑嫂二人买的首饰递给他说是贱内的一点心意,希仪听是女人家之间的馈赠之物,谢了一句便收下了。
  一席酒吃得宾主尽欢,沈希仪喝高了,连站都站不稳;解雨也是醉意盎然,只有我还算清醒。
  希珏见哥哥醉的实在不像样子,就说代他送我,吩咐一个丫鬟搀着解雨,她自己却亲自扶着假意脚步踉跄的我。
  靠在希珏的身子上更能感觉到她肉体的丰腴,借着跌跌撞撞的脚步,我的手臂不时撞击着她胸前双丸,几次之后她已晕生双颊,在一弯新月下是那样楚楚动人。
  她明明知道我是故意挑逗,却不说破,只是轻咬贝齿,一双俏目似嗔似怨的望着我,我心里大动,见前面的解雨根本没注意我,从怀里掏出一串金链子,塞到她手里竟是满满一把,在她耳边轻声道:「希珏,这是哥哥特意送给你的。」
  希珏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便垂下头,只是边走边摆弄着那条链子,却发现比一般项链长了许多,便有些奇怪的瞥了我一眼,似乎在问,这么长的链子是往哪儿戴的呀?
  我胳膊在她水蛇般的腰间环了一下,她身子丰腴,腰肢却如杨柳般纤细,「希珏,这链子叫做『锁蛮腰』,是戴在这儿的,」我手上微微用了些力气,只觉得着手处当真滑腻无比,「戴上它,它替哥哥锁住你的小蛮腰。」
  希珏使劲掐了我一把,挣开我的胳膊跑开了,直到我上了马车,她才趋到我的近前,低低叮嘱道:「今后大哥一定要常来呀。」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淫贼哩。」
  离开沈希仪的家不远,原本一脸醉意的解雨突然清醒过来,在打马扬鞭向城门方向奔去的同时,她留下一串讥笑。
  她竟然没醉,我心中微微一凛,我知道她六识敏锐,想来听到了我调戏希珏的那些话。不过我并不但心这些,倒是这丫头的心机让我心生警觉,看来有些事情要避着她了。
  虽然已经入夜,官道上依旧不时看到往来的行人,和那些为了躲避白天的酷热而改在晚上行走的商队和镖车,只是我心中有事,并没有注意这些夜行人,直到突然听到有人喊出我的名字。
  「咦?这不是春水剑派的王动王少侠吗?」
  我听着声音耳熟,寻音望去,却见前面勒马停下一对年轻男女,那女子面目娇美,一双无邪的俏目正直率的望着我,却是在江园大江盟总舵有过一面之缘的齐萝,再看她身旁那个高瘦的英俊剑手正是武当后起之秀宫难。
  宫难依旧是副高傲不羁的模样,此刻看我更是带着一种鄙视的目光,只是看到拨转马头回到我身边的解雨,他眼中才闪过一丝讶色。
  「原来是宫兄贤伉俪。」我一拱手,心中暗忖,宫难不是去宁波调查鹰爪门一案去了吗?也不知道结果如何,这么晚了,他们出城究竟是为了何事呢?不过看宫难的眼神我就知道是为了我与玉夫人的那个传言,心中不免升起一股邪火,便有意调侃他一句。
  宫难竟然没有反驳,显然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齐萝听了更是眉花眼笑,连问话都变得很技巧,「玉妹妹可安好?」
  「贱内一切安好,多谢齐大小姐挂念。」
  齐萝顿时睁大了眼睛,「你娶了玲妹妹还是珑妹妹?」可能是看我一脸得意的笑容,她一下子醒悟过来,叫道:「你真的把玲珑姐妹都娶了?这么说,玉夫人她……真的没死?!」
  真是害死人的名教!我自然明白齐萝的意思,若是玉夫人真的过世,玲珑自然要为她守孝三年,当然不可能现在就嫁给我;反之既然玲珑嫁了,玉夫人自然还活着。
  「玉掌门已经死了。」我可以在我的朋友面前公开承认玉无瑕就是以往的玉夫人,可毕竟流言也能杀死人,无瑕玲珑在我退出江湖之前还要在江湖露面,为了她们,我只好违心把活人说成死人,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说,作为春水剑派掌门的玉夫人的确死了,活下来的是我的爱妾玉无瑕。
  看宫难、齐萝的神色,我知道他们并不相信我说的话,不过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我不是为了看别人的脸色而活着的,因此我告辞的时候,我脸上并没有一丝愧色,倒是齐萝迟疑了半晌,才道:「如果玉妹妹下月十八有空的话,请她们来参加我和宫郎的婚礼。」
  我虽然不喜欢大江盟,可娇憨无邪的齐萝是个例外,看她毫不扭捏的现出一脸幸福,我真诚的道了声祝福。
  拨马与解雨飞驰而去。解雨在碰到宫、齐二人后,就有意无意的躲的很远。「怎么,你认识他俩?」我问道。
  「行走江湖有谁不知道武林三公子之一的『潇湘剑雨』宫难,又有谁不知道齐盟主的爱女齐萝?」
  听她的口气中微微露出一丝醋意,我不清楚是她是喜欢上了宫难,还是羡慕齐萝有个好归宿。不过江湖之大,大多数人一辈子也不会相见,「知道」与「认识」实在不可以道里计,就像孙不二、鹿灵犀名震江湖,乃是当世绝顶高手,可又有几人认得他们?!很可能方才与你擦肩而过的一个不起眼的老头就是孙不二,而徜徉在寺院宝刹的那个素服夫人或许就是鹿灵犀。
  解雨一定认得宫、齐二人中的一个,不过连鲁卫那样久居江南的老江湖都不知道她的来历,想来她应该极少来江南,认识齐萝的机会该不会太大,相反宫难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或许是见过他吧。
  宫难虽说狂傲,却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解雨少女怀春也未为可知。不过她此番从镇江南下似乎是一路追随我而来,听她言语之间透出的意思,至少在我与慕容仲达达成协议之前,她一直对我颇感兴趣,甚至连江湖的传言都不尽相信,只是后来验证了传言,才让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难道她是个追星族?这念头在我心中一闪而过,「你是不是也认识齐小天、唐三藏呀?」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这念头愈发变得现实起来,被人当作参照物比来比去,我心中竟涌起了一丝悲哀,或许这就是成名的代价吧。
  进城之后,我俩打马直奔宝大祥附近的悦来客栈,离悦来还有一条街,就觉得街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有的好奇,有的兴奋,人流朝宝大祥杭州号所在的梧桐巷涌去。
  解雨拍马上来,问我道:「喂,杭州有什么特殊的风俗吗?今儿怎么这么热闹?」
  「解雨,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比你大几岁,你叫一声『喂』是不是太没礼貌了?」我不满的道。
  解雨没理我,拦住一个汉子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汉子兴高采烈的道:「你是外乡人吧,宝大祥犯事了,杭州府衙正派人抄家呢!嘿嘿,这些为富不仁的东西,早该法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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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期预告
  营救宝大祥的行动意外受到了强大的阻力,究竟是谁要置宝大祥于死地,王动又如何挽狂澜于即倒?
  王动座师王守仁文武双全,交识遍布天下,魔门秘辛被其掀开一角,王动面临选择,他该何去何从?
  孙妙、苏谨相继归于旗下,秦楼得以顺利开业,“琴歌双绝”领衔、庄青烟、冀小仙助阵,秦楼迅速成为江东风月场的领袖之一。各种势力角逐其间,王动该如何应对?
【第五卷·第一章】
第五卷·第一章
  等我快马加鞭地赶到梧桐巷的时候,我才知道事情远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
  巷口已经挤满了人群,却被衙役用哨棒阻拦进不去巷子,巷子里密麻麻地布满了捕快,甚至还有一队穿着软甲手持长刀盾牌的兵士。
  衙役手中的火把将夜空照得通亮,连宝大祥周围屋顶上的弓箭手都照得一清二楚,在宝大祥正门的大墙下一溜跪着十几号人正哭爹喊娘地嚎叫着,里面霍然就有杭州店的那个老掌柜,几个捕快正骂骂咧咧地对他拳打脚踢,打得老人家口鼻中鲜血直流。
  这一切都显示出这绝不是一般的缉捕行动,杭州府和杭州卫两家竟然联合起来行动,我知道那是对付大盗巨寇、江湖帮会乃至反贼的通常做法。
  「宝大祥究竟犯了什么事,要如此兴师动众!」
  我心中惊疑不定。可惜屋顶上的弓箭手让我打消了上去一查究竟的企图,我便弄不清宝大祥院子里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那些围观的人们虽是唧唧喳喳地议论不休,却是说什么都有,显然大家也是在胡乱猜测。
  宝亭呢?她现在安全吗?宝大祥的总舵是不是也遭到同样的命运?我心急如焚,我这才明白宝亭在我心中的地位,她几乎是用一双眼睛就征服了我:「师父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败给了鹿灵犀呢?」
  这念头只是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情来探讨我与宝亭究竟是谁征服了谁。目光焦急地四处逡巡寻找着李之扬的身影,他是杭州府负责刑名的判官,这么大的行动肯定是要参加的。
  解雨并不知道宝亭的来历,一边一脸好奇地往前凑,一边嚷道:「造反吗?是有人要造反吗?」
  看她的脑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气得我使劲拍了她一巴掌,骂道:「胡说什么!造反?造你个头呀!」
  解雨看我一脸愠色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声道:「难道……殷姐姐是宝大祥的人?」
  我没理她,找了半天并没有看到李之扬的影子,我心中愈发不安,心中暗忖:「难道官府已经知道宝大祥的总舵在杭州不成?」
  我并不知道宝大祥的总舵到底在什么地方,和宝亭初次见面的时候,她是用了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把我送到了那里,不过我在去太湖之前曾经来杭给宝大祥送过二十万两银子,那次殷大姑娘和她丈夫亲自把我接到了宝大祥在大井巷的一处别院,我便知道宝大祥竟然在杭州有多处基业,显然行得是狡兔三窟之计。
  「殷老爷子真是深谋远虑呀!」
  从人群中挤出来,我带着解雨直奔大井巷。本来想瞒着解雨,可转念一想,万一需要人手的时候,我身边连一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也不成;解雨虽然口口声声地骂我淫贼,身世来历又扑朔迷离,可我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还算听话,有这么个人总比没有强上百倍。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该笼络一批人了,我还要在江湖待上一段时日,就算以后退出江湖,说不准也会发生像今晚宝大祥这样的意外。
  离大井巷还有一段距离,我知道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大井巷毗邻的清河坊本是城里最热闹的所在,此刻却显得冷冷清清,因为人们都聚在了与大井巷相交的河坊街口,和梧桐巷那里一样,围观者和执法者将街口堵得水泄不通。
  「……汝一判官,有何权力革我功名?」
  我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张着手臂拦在别院大门口的文弱书生,正是殷家的大姑爷柳澹之,而他对面的则是我急于找到的李之扬,在火把掩映下,柳澹之竟发出一种凛然之气。
  咦?我这连襟还真有些胆气呢。我不禁一愣,那个和我说话都有些脸红的书生此刻竟然挺身而出,面对二三百号捕快军士竟然毫不示弱。
  李之扬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发作,大明最重学子,柳澹之好歹也是个举人,只有提学革了他的功名才能治他的罪,他一努嘴,示意两个衙役将柳澹之拖开,朗声道:「殷家勾结盗匪,买私贩私,柳兄是读书人,应分辨是非,大义灭亲才是!」
  李之扬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便发出了「原来如此!」「无奸不商啊!」的嗡嗡议论声。
  柳澹之毕竟力弱,几下便被衙役架开,他一边挣扎一边叫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殷家诗书礼仪传家,本本分分做生意,何来勾结盗匪,何用买私贩私?!冤枉!冤——枉!怨……」他声音如杜鹃泣血,极是凄厉,喊到后来,嗓子竟然喊哑了,只「荷荷」的却喊不出声来。
  李之扬不理他,一挥手,低喝了一声「搜!」
  身后三四十个兵士一拥而上,进了别院,里面顿时传来女人小孩的惊叫声。
  听到李之扬的话我心头一震,我蓦地想起我交给宝亭的那些从十二连环坞手里得来的珠宝:「难道是这些珠宝出了问题?」我心中惴惴,若是那样,我可真就万死莫辞了。
  看到不时有衣衫不整的人被拉出门来按倒在墙根,我真怕宝亭也要受到这样的侮辱,冲动间我伸手摸出了苏州府的腰牌,刚想分开前面的人群,却觉得身后有人似乎在奋力向我靠近,然后一双素手从我身后探出,紧紧抱住了我的胳膊。
  「不要去!」
  虽然那娇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恐,可我一下子就听出那是宝亭,一瞬间我心中有种翻江倒海似地喜悦,转头看去,就在我的身后,一个少女半个身子已经靠在了我的身上,正是我牵挂的宝亭。
  「你……终于来了。」可能是看到我眼中的喜悦,让宝亭惶恐紧张的情绪稍稍松懈下来,身子一下子像脱了力一般软在了我的臂弯。
  我半拉半抱和宝亭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解雨倒也乖巧,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到了一处僻静所在,宝亭似乎才渐渐有了力气,想从我怀里挣开,却被我死死搂住,她迟疑了一下便安静下来,瞥了一眼解雨,见解雨知趣地躲在老远,一行热泪不由自主从乌亮的眸子中流了出来,颤抖道:「大哥,扬州那边……出事了。」
  「不是那批珠宝?」我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心思也活泼起来,扬州店只是一个分号,想找托词把总舵撇清也容易,相应的打点起来也好做手脚,虽然杭州这里弄得这般大张旗鼓的。
  「也是珠宝。」宝亭被我抱上了马,伏在我怀里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讲出了事件的原委,等到了悦来客栈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扬州店掌柜李大功的小舅子杨喜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批廉价的珠宝,李大功忧心生意,见有丰厚的利润,一时建功心切,竟不加雕琢便拿出来售卖,不成想被人认出了来历,扬州店就在我和宝亭离开后的第六天被府衙查抄了,李大功还算机灵,用半生积蓄贿赂了一个捕快偷放了他的一个远房侄子。
  那小伙子倒是个忠心之人,连夜赶回杭州把消息传到,竟比扬州府给杭州府的通告还快,让宝大祥争取到了宝贵的几个时辰,殷老太爷当即做主自己留守,而让殷家老太太带着自己的几房妾室、女儿、儿子出走福建,去投奔娘家。
  倒是大女婿柳澹之自告奋勇陪老太爷留下来,被老太爷派到别院等官府的人,而宝亭心里牵挂着我,也易容留了下来。
  「杨喜从哪里得到的珠宝?是谁发现了那些珠宝的来历?又是谁告的官呢?」
  宝亭一问三不知,于是隋礼和他手里那批十二连环坞的珠宝最先出现在我的脑海,可转念就被我否了,隋礼是个异常现实的人,他把「良禽择木而栖」诠释得淋漓尽致,在对慕容世家的实力心中还抱有疑虑的前提下,他不太可能献出那批珠宝。
  「难道是霁月斋在搞鬼?」
  宝亭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霁月斋虽然是竞争对手,可它已经占了上风,没有必要使出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这种告密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不仅同行鄙夷,恐怕在官场上也不会再吃得开了,谁都要防你一手了。」
  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盘算着问题所在和如何来解救宝大祥,其实我心里清楚,杭州、扬州两府这么雷厉风行,若不是后面有人推动的话,十有八九是看中了宝大祥手里的银子,只要银子使足了,天大的事也能兜下来,何况宝大祥这点小事,说句开脱的话,不就是不小心收了赃物吗?大不了是个失察之罪。
  怕就怕两府并不知道宝大祥已经陷入了资金危机,狮子开大口,喊出一个天价来,宝大祥恐怕就得砸锅卖铁了,那样宝大祥的牌子也就彻底断送了。
  恨只恨我手中也没有了现钱,实在不行,恐怕我真得把师父留下来的那些田产卖上一卖了。
  一旁的解雨突然变得懂事起来,看宝亭的样子怕是水米未进,便吩咐店家熬了碗鲜虾粟米羹,又要了几样开胃的咸菜,搂着宝亭的肩膀道:「殷姐姐,你吃点东西吧,你若是饿坏了身子,我怕那淫……他也要急死了。」
  「你总算说了点人话。」
  看到解雨如此细心,心中倒有些感激,在我和解雨左劝右劝下,宝亭勉强吃了几口,抬起有些红肿的俏眼问我:「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呀?」
  我知道因为杭州府前些日子大换血,宝大祥在杭州官府的关系几乎全部断了,宝亭心里便没有了底,有心开导她,便笑道:「你忘了大哥可是做过杭州府巡检司的副巡检的吗?杭州府负责刑名的判官李之扬是你大哥的朋友,他现在正在大井巷,等过个把时辰,大哥我去他家里问个清楚!」
  又嘿嘿笑了两声:「那帮狗官不就是想赚点银子吗?别的没有,要银子咱还拿的出!」
  宝亭听我说得轻松,脸色也轻松了许多:「大哥,你……也是官哩。」
  她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抬眼怔怔望了我半晌,把头一垂,身子缓缓倒进我的怀中:「一切听大哥做主。」
  虽然易了容,可她那对彷佛是夜空里灿烂星辰的一双眸子似乎让那张平凡的脸活了起来,在那上面我看出了感激之外的某些东西,一股如兰似麝的馥郁体香从她的脖颈处散发出来,熏得我暂时忘掉了眼前发生的一切,陶醉在她的温存中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静静地站着而宝亭则静静地偎在我怀里,还是旁边的解雨重重的一咳惊醒了我们,她一脸不豫地道:「想卿卿我我是不是换个时间地点呀!」
  看她的模样,似乎她才是宝大祥的少东家。
  「是该去李之扬那儿了。」我看看外面似乎已是二更时分,便叮嘱解雨照顾好宝亭,投身到茫茫夜色中。
  在李之扬的家里没有找到他,我心中的不安便急剧地扩大,等赶到府衙的时候,李之扬正在连夜突审杭州号的老掌柜张金。
  「老弟,哪阵香风把你吹来了?」李之扬诧异地问道,清癯的脸上满是倦意;而我则满面春风地和旁边几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捕快打着招呼。
  「怎么,没事就不能登你兆清兄的宝殿呀?」
  我笑道,想起问宝大祥的案子也要师出有名,便道:「家舅母在宝大祥订做了两样首饰,本想过来拿一下,到地头却发现宝大祥竟然被人查封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李之扬是个聪明人,愣了片刻马上醒悟过来,忙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道:「老弟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宝大祥的说客?」又有些狐疑:「你消息可真快!不会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吧?」
  「你明火执仗的,我就是不想知道也不成呀!」
  我先打消李之扬的疑虑,又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家舅母与宝大祥有些渊源,我便过来打探一二。」我终究要娶宝亭,宝大祥自然和师母沾亲带故了。
  「老弟,若你和宝大祥不是血亲,我劝你别插手这案子了。」
  李之扬皱眉道:「宝大祥勾结盗匪,买私贩私,证据确凿,铁案如山,况且浙江布政使丁大人有令要严究,想翻案实在太难了。」
  我心中一惊,原来我也料到这案子背后定是有人在推动,想不到竟是一省的最高首长,对这位丁聪丁大人我素有耳闻,他不仅为人刻薄寡恩,而且沽名钓誉,想打通他的关节并不是光用银子就可以说话的。
  「证据确凿,铁案如山……」我沉吟道。
  「是铁证。」
  李之扬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否给我透露一些内部消息,最后还是一咬牙道:「在扬州、杭州都查到了失窃报官的珠宝,甚至还有走私的帐目。」
  说着他好心劝我道:「老弟,赶快和宝大祥撇清关系吧,扯上它对你前程不利。」
  望着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那些捕快,我知道在这种场合下李之扬把话说到这份上也算尽了朋友之谊。
  出了府衙,没走多远,就觉得有人跟踪,借着转弯之际,我往后观察了一番,便发现一个穿着一身夜行衣的矮小汉子正鬼鬼祟祟地跟在我的后面。
  我虽然在杭州巡检司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可绝大多数的捕快我都见过,淫贼需要一双锐利的眼睛,我自然看得出这矮汉并不是我见过的那些捕快中的一个;而那些吃官家饭的就算是换了便衣,似乎也能从他们身上嗅出一股优越感来,与这矮汉的猥亵显然大有分别。
  由此我把李之扬排除在外,他不会未卜先知,料不到我这么晚了还来找他,自然也就不会预先安排人手来跟踪我,倒是另一种可能越发让我为宝亭担心。
  「难道是丁聪暗中安排人手监视杭州府的行动,看看究竟有谁与宝大祥有牵连不成?」
  我知道摆脱跟踪很容易,可他若真是丁聪的人马,就很容易从李之扬那里得到我的数据,当然李之扬八面玲珑,自然会把事情圆得滴水不漏——如果他还把我当作朋友的话。
  于是我没有立刻回悦来客栈,相反倒是怡然自得地溜达到西子湖边,雇了一艘花艇,唤来两个湖妓,欣赏起三潭映月的美景来了。
  直到日上三竿,我才回到悦来。宝亭和解雨显然是一夜未阖眼,见我进屋,解雨俏脸一板,满脸不豫道:「姓王的,你跑到哪里去了!殷姐姐和我都急死了!」
  「急什么!」我瞪了她一眼,转眼看宝亭,她原本明亮的眸子已经黯淡了许多,却满是希翼,显然是希望我这一晚不归让事情有了转机。
  我顿起怜惜,手按住她的肩头,才发现她的身子竟然在微微地发抖。
  「宝亭,事情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
  我不想隐瞒事情的真相,她能管理起宝大祥一大家子的业务,想来心理不会像她的外表那般柔弱。
  「丁聪一手推动此案,而宝大祥又有多样不利的证据落在了官府手里,想翻案要费一番苦功夫了。」
  我望着宝亭:「而且我估计,即便翻了案,宝大祥恐怕也很难再继续经营下去了。」
  「人比什么都重要!」听我话里还有一线希望,宝亭精神一松,身子一歪,竟然昏了过去。
  「你这个淫贼,把你的脏手拿开!」见我摸了一下宝亭脖颈的脉搏,又探上了她的心口,解雨忍不住一把把我的手拨开,自己拉过宝亭的胳膊,诊了会儿脉,回头白了我一眼,道:「没事啦,殷姐姐只是心力憔悴而已,养两天就好了。」
  看到她纯熟的动作,我蓦地想起她给沈希仪开的那张方子。
  「解雨的出身定然与医术有关。」我心中暗忖,可惜医术武学极多相通之处,十大门派中有五六家在医学上颇有造诣,不仅像隐湖、少林等白道心存慈悲,为救死扶伤精研医术;就连慕容世家、唐门、离别山庄这样的黑道门派也因为争霸需要医术做保障,对医术也是极为重视,门里都有医术高手。
  「宝亭是少爷未过门的媳妇,你未免太紧张了吧?」
  「你倒是个厚脸皮,」她不屑道:「你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八字还没一瞥呢!」
  我不再理她,喊进店小二,便让解雨开方子,等小二抓回了药,我已经写好了给桂萼、方献夫的两封信。
  「为什么要我去?!」解雨一脸的不满。
  我正色道:「解姑娘,这两封信关系宝大祥和宝亭的身家性命,如果你那声『殷姐姐』叫得还有些情分的话,我希望你能去一趟南京,桂、方二位大人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一定会好好照拂你的。」
  看到我严肃的表情,解雨出乎寻常地陷入了深思,半晌才道:「那……你不怕我乘隙离开?」
  「你会吗?」我微微一笑:「应天府一去一回,昼夜兼程三日足矣,我就在悦来等你回来。」
【第五卷·第二章】
第五卷·第二章
  宝亭昏睡了两个时辰才醒过来,她一睁眼便看到了离她只有一尺远的我的脸,眼中的惊虑很快湮没在我关切的目光里。
  可能是被我盯着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目光四处游走,发现解雨不见了,便开口询问,我告诉她解雨前往应天求助桂萼、方献夫二人去了,宝亭一愣:「二位大人不是奉旨进京了吗?」
  我拍拍她的脸,笑道:「宝亭,真瞒你不住。虽说有诏给桂、方二人,可他们还有一二分可能依旧未离开应天,万一他们尚未离开,说句话也能让丁聪思量几分,解雨此行就是碰碰运气,再说,我也需要解雨离开几日,有些事情避着她好一些,毕竟对她既不知根又不知底。如果桂、方二人已经离开应天,我已经准备央求杭州卫的沈希仪派人快马进京,只是……」我沉吟道:「那样的话,一来一往时间就长了。」
  宝亭满脸感激,「大恩不言谢,贱妾……」我忙打断她的话头,笑道:「宝亭,你这话见外了,老公帮助老婆竟是大恩,听了让旁人笑话。」羞得宝亭啐了我一口,忙别过头去。
  我把从李之扬那里得到的信息源源本本告诉了宝亭,「扬州店里查到已经报官的珠宝并不奇怪,只是杭州店怎么会出现同样的问题呢?走私的帐目又是怎么一回事?」
  宝亭的目光既迷惑又内疚:「杭州店从没有收过有问题的珠宝,李大人是不是弄错了?至于走私……」她眼里满是歉意:「家父在宝大祥急速扩张的时候,是干过走私的买卖,只是五年前与家父合作的那个南洋人去世以后,整个走私买卖就已经完全停止了,帐目也早已销毁,贱妾也不知道那些帐目是怎么回事。」说着她话语突然一顿,眼珠一缩:「张金?」
  「他是宝大祥的老人,家父的心腹,那些见不得人的买卖除了家父之外,就只有他一人参与,难道是他私自留下了帐目不成?」
  我心头一沉,看来李之扬说的铁证如山都是真的,即便是桂萼、方献夫有心替宝大祥出面,想来也是件棘手的事情,我恐怕要在杭州呆上一段时间,好在朝廷有什么旨意必然要经过这里,老师那头暂时放一放倒无大碍。
  我知道悦来并不是宝亭适合的住所,看杭州府此番行动的力度和速度,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宝大祥真正的当家人究竟是谁,接下来就会是全城的大搜捕,宝亭没有路引,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还是去沈希仪那里吧。」杭州卫不受杭州府的节制,想来杭州府不会去那里搜查。只是沈希仪虽然和我颇为投缘,可肯不肯为我冒此风险,我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不过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对我二日之内去而复来,沈希仪一头的雾水,倒是希珏喜出望外。宝亭心思细密灵巧,没几眼就发现了希珏眼角眉梢流露出来对我那份异常的关心,便改口叫她姐姐,喜得希珏拉过她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一番,直夸她温柔贤惠。
  我把宝亭的身份告诉了沈希仪,他显然知道这桩案子,便有些迟疑,希珏在一旁劝道:「哥,当初你在军中战功卓着,可杨廷和诋毁你的时候,有谁站出来替你说句公道话?!为什么呀?还不是因为你为了自己清白得罪了太多人;等你落魄的时候,众人惟恐避之不及,又有谁正眼看你一眼……」
  「别说了!」沈希仪脸色变了几变,打断了希珏的话头,转头对我笑道:「大哥我糊涂!你放心,殷小姐在我这里,绝对不会有问题,至于宝大祥的事情,恕大哥我爱莫能助了!」
  他立刻吩咐两个亲随小校拿着我的书信疾驰京城,而把宝亭安顿好,我的心也放下了大半。趁宝亭跟丫鬟去看住处,我便叮嘱希珏帮我照顾她。希珏嗔了我一眼,低低笑道:「我才不管呢,又是玉妹妹,又是解姑娘的,这又来了一个殷小姐,谁知道你有多少女人呀?再说,我是你什么人呀?」
  「你是我亲亲妹子嘛。」我俯在她耳边调笑道,见眼前香腮似雪,我忍不住轻轻在她脸上啜了一口。
  希珏红着脸一下子跳开去,狠狠白了我一眼,却又噗哧一笑,转身去找宝亭去了。
  找老马车行给苏州竹园带封信,叮嘱无暇若是萧潇已经回到竹园就让她立刻赶来杭州,若是她尚未回来,就让玲珑赴杭帮我。傍晚我终于在李之扬的家里等到了他,在友情的感召及万两白银的诱惑下,他把官府目前掌握的证据一一告诉了我,从宝大祥的扬州店和杭州店里共搜到了赃物四十多件,大多是近几年巨贾豪门失窃的珠宝,不少在官府登记在案;而走私的帐簿也有两大本,记录了从正德三年年至正德十二年间的全部走私情况,金额高达二百三十余万两,只这两项,宝大祥主事的人斩几个来回都够了。
  「正德三年到十二年,这中间有近十年的光景,难道官府一点都没察觉吗?」虽然李之扬听说破获此案是扬州那边得到了线报,可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再说走私的金额也与宝亭说得不符,从区区十三万两骤然增至二百余万两,是殷老爷子对自己的女儿也没说实话;还是中间有人做了手脚,欲置宝大祥于死地呢?
  「为兄也奇怪,那些珠宝说是下面人眼力经验不够,误收了赃物也说得过去,可走私却不是下面的人能左右得了的,宝大祥一向珍惜羽毛,怎么会出这种事来?!难道真是无奸不商吗?」
  「能不能让我见见张金?」
  李之扬摇摇头,说他已经被重点监管起来了,没有知府文大人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别说探监了。他看我脸上有些急色,给我出主意道:「殷家大女婿柳澹之好赖是个举人,而且又是个书呆子,和宝大祥的业务也没沾边,此刻虽然拘着,但看管相对松了许多。」
  「见见他也好。」
  我毕竟是衙门里的人,李之扬找了个协同查案的理由,带我进了杭州大狱。
  虽然做了二个月的官儿,却是我第一次进监狱,昏暗的牢房里弥漫着一种腐烂的气息,顿时让我胸中一窒。号子里那些披头散发一身污垢的犯人见到有人进来,或是破口乱骂,或是连喊冤枉,一时间号子里异常的热闹。
  李之扬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并不理会,领着我快步走向牢房的深处,三拐两拐来到一间还算整洁的号子前,里面正是柳澹之。
  「别情?!你、你怎么来了?!」
  柳澹之看上去虽然憔悴了许多,可周身上下没有一点挨打的迹象,显然李之扬对他十分客气。李也聪明,朗声说王兄你查的案子事关机密,我就回避了,给你半个时辰,说着转身带狱卒走了。
  「我是来提亲的。」我淡淡地道。
  我的话显然出乎柳澹之的意外,他凝望了我良久,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道:「怪不得二小姐不时提起你来。」又急切地问道:「老爷子……他怎么样了?你见到二小姐了吗?」
  「老爷子自首了。宝亭被我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不会有事。」
  殷老爷子是上午自首的,李之扬告诉我他立刻被特别关押了起来,就连李之扬也不知道押在何处。
  柳澹之闻言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既愤慨又有些不解道:「宝大祥并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老爷子为什么要自首!」
  「虽然官府错了,可总要给官府一点面子,事情才好回旋。」对殷家的事务一无所知未尝不是柳澹之的幸福,而殷老爷子深谋远虑,也给殷家留了后。
  我告诉他我已经开始在朝中活动,一定要保全殷家,让他安心在狱中。柳澹之说自己倒不怕,怕只怕老爷子年事已高,禁不起这牢狱之灾,言下颇为唏嘘,我劝慰了几句,便告辞而去。过了几个号子,突听旁边有人唤我:「动少爷,动少爷!」
  转头望去,左手号子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正急切的喊着我的名字,我颇费了番功夫才认出这个被打得头大如斗的老人。
  「梁思成,你是宝大祥的梁师父?」
  老人闻言顿时老泪纵横,哽咽道:「正是我老梁啊。」我见他一身血污,忙问是怎么一回事,他把双手伸出栏杆外,那双手已是血肉模糊,只是用炉灰胡乱涂抹了一番。
  「他们打我,把我的两只手都打断了,大少,我这辈子再也动不了雕刀了……」他竟像个孩子一样痛哭起来。
  我心中一凛,梁思成的被捕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他是宝大祥旗下唯一能称得上一代匠师的大档手,宝大祥收购上来的珠宝除了几个分店的掌柜过目之外,都要交给梁思成来鉴定,若是宝大祥真的与那些被窃赃物有关,他绝逃不了干系;可把他的手废了,官府欲意何为呢?
  「你那几个徒弟呢?」
  「废了,全废了,全都叫衙门里的人给废了!」老人呜咽道。
  霁月斋!我胸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查封宝大祥和废掉梁思成的最大受益者就是霁月斋,我忍不住把矛头指向它,只是转念想起宝亭的话,宝大祥已经很难东山再起了,它真的有必要这般落井下石吗?
  「梁师父,当时宝大祥有七大档手,为何六个去了霁月斋?它到底开出了什么条件?」
  「这是宝大祥的机密,你怎么知道的?」老人蓦地停住了抽泣,警觉的望着我,显然他并不知道我与宝亭之间的关系。我说我与殷家来往密切,此番前来也是来探望柳澹之的,他犹豫了一下,才道:「本来我不想说的,就连殷老板我都没说,人家只是看中我老梁几人的手艺而已,做生意嘛。不过我现在不说,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老梁肿胀的脸上现出一丝奇异的色彩,不知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去霁月斋。
  「其实霁月斋给的工钱并不比宝大祥高,甚至还低一些,可他们答应三年之后就让我们离开,而且还资助每个人一万两银子自己开铺子,大少,你想想看,有谁不想自己做老板呀?!」
  我当然知道拥有自己的事业对这些已经到达行业顶峰的人来说是多么的诱人,不过三年之后,霁月斋把他们都放走了,难道不怕自己的生意受损,还是只想在这个行业捞上三年呢?
  「他们在霁月斋带徒弟吗?」
  「霁月斋没有硬性的要求,全看自己的意愿,象前宝大祥的首席档手周老师傅的独子周哲,在霁月斋就是不带徒弟的,因为周家绝艺传子不传女,更别说传给外人了。」
  我沉默不语,霁月斋每每行事出人意表,却又每每能抓住人心,宋廷之真不愧是商界的奇才。不过想到霁月斋连自己的大档手都肯放出去,更没有理由来废掉梁思成,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心中真是一团迷雾。
  「唉,可惜我那几个徒弟了!」老梁没注意我,只是自顾自的唉声叹气:「真可惜呀!里面有一个还是我老梁二十年来仅见的天才呀!」
  天才?师父不是说我也是天才吗?听了老梁的话我心中蓦地一动,一个念头在我脑中渐渐清晰起来。
  我迅速地离开了牢房,找到李之扬,详细地询问了从宝大祥搜到的那些珠宝的数据,李之扬正是经手之人,又对珠宝略有研究,那四十多件珠宝除了几件尚在押送途中之外,剩下的他一一记得,里面簪子、项链、镯子、戒指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最大的一件和阗玉观世音大士像竟然重达百斤,而最精致的莫过于退职的礼部右侍郎顾清家中失窃的那对金镶玉的同心结。
  「兆清兄,那些珠宝放在什么地方?」
  李之扬吓了一跳,忙问我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想要毁掉证据。我摇摇头:「证据虽毁,恐怕也做实了宝大祥的罪状,我只是想亲眼看看这些赃物,究竟是宝大祥骗我,还是真的有人栽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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