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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

_25 冯梦龙(明)
陶侃性俭厉,勤于事。作荆州时,敕船官悉录锯木屑,不限多少。咸不解此意,后正会,值积雪始晴,厅事前除雪后犹湿,于是悉用木屑覆之,都无所妨。官用竹,皆令录厚头,积之如山。后桓宣武伐蜀,装船悉以作钉。又尝发所在竹篙,有一官长,连根取之,仍当足,[边批:根坚可代铁足。]公即超两阶用之。
【译文】
晋朝人陶侃(鄱阳人,字士行)生性节俭,做事勤快。
任荆州刺史时,命令船官要收集锯木屑,不论数量多少,众人都不了解他的用意。后来正逢积雪溶化时期,官府前虽已除雪,地仍湿滑,于是用锯木屑撒在地上,遂能通行无阻。
官用的竹子,陶侃命令要留下粗厚的竹子头,堆积如山。后来桓温伐蜀,竹子头都用来当作造船的竹钉。
又曾挖掘竹子,有一官吏连着竹根挖起,以为竹根部分非常坚硬,可做为竹钉的材料使用。陶侃见了,立刻超升此人两阶。
346、苏州堤
【原文】
苏州至昆山县凡七十里,皆浅水,无陆途。民颇病涉,久欲为长堤。而泽国艰于取土。嘉祐中,人有献计,就水中以蘧除刍藁为墙,栽两行,相去三尺;去墙六尺,又为一墙,亦如此。漉水中淤泥,实蘧除中,候干,则以水车沃去两墙间之旧水,墙间六尺皆土,留其半以为堤脚,掘其半为渠,取土为堤。每三四里则为一桥,以通南北之水,不日堤成,遂为永利。[今娄门墉虽也。]
【译文】
苏州到昆山县共七十里远,都是浅水,没有陆路可行。人民苦于涉水,早就想筑长堤。但是水泽之地很难取土。
宋仁宗嘉祐年间,有人献计,就在水中用芦荻干草做墙,栽两行,相距三尺;离墙六丈,又做一墙,做法和前两墙相同。把水中的淤泥沥干,塞在干草中,等干了以后,用水车除去两墙之间的旧水,墙与墙之间都是泥土,留一半做为长堤的基础,挖另一半做河渠,把挖出来的土拿来筑堤。每三、四里筑一座桥,以打通南北的水域。
不久长堤完成,成为永远的好事。
347、丁谓
【原文】
祥符中,禁中火。时丁谓主营复宫室,患取土远,公乃命凿通衢取土,不日皆成巨堑,乃决汴水入堑中,引诸道竹木牌筏及船运杂材,尽自堑中入,至公门事毕,却以拆弃瓦砾灰壤实于堑中,复为街衢,一举而三役济,计省费以亿万计。
{冯评}
此公尽有心计,但非相才耳,故曰:“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
【译文】
宋真宗祥符年间,宫中大火。当时丁谓主办营建修复宫室,取土的地方太远是一大烦恼,丁谓就下令挖道路取土,不久道路变成大沟,于是打通汴水流入沟中,引用各地的竹筏及船来运各种建材,都由大沟运来。到修复的事办完以后,把破损的瓦砾土壤填充沟中,又成为街道,做一件事而同时完成三项工作,节省了亿万的经费。
[冯评译文]
丁谓确实很有心计,但不是宰相人才,所以说,小人不能承受重任而可以有小聪明。
348、郑晓时
【原文】
嘉靖丁巳四月,三殿三楼十五门俱灾,文武大臣会议修建。海盐郑公晓时协理戎政,率营军三万人打扫火焦。郑公白黄司礼:“砖瓦木石不必尽数发出,如石全者、半者、一尺以上者,各另团围,就便堆积;白玉石烧成石灰者,亦另堆积;砖瓦皆然。”不数日,工部欲改修端门外廊房为六科并各朝房,午门以里欲修补烧柱墙缺,又于谨身殿后、乾清宫前,隆宗、景运二门中砌高墙一道,拦断内外,内监、工部议从外运砖、运灰、运黄土调灰,一时起小车五千辆,民间骚动。公告黄司礼曰:“午门外堆积旧砖石并石灰无数,可尽与工部修端门外廊房;其在午门以内者,可与内监修理柱空,并砌乾清宫前墙。”黄甚喜。公又曰:“修砌必用黄土,今工部起车五千辆,一时不得集,况长安两门、承天、端门、午门止可容军夫出入,再加车辆,阻塞难行。见今大工动作,两阙门外多空地,可挖黄土;用却,命军搬焦土填上,用黄土盖三尺,岂不两便?”黄曰:“善。”公曰:“午门以里台基坏石,移出长安两门甚远,今厚载门修砌剥岸,若命军搬出右顺门,由启明门前下北甚近,就以此石作剥岸填堵,不须减工部估料,但省军士劳力亦可。”[边批:若减估必有梗者。]黄又曰:“善。”公曰:“旧例,火焦木,军搬送琉璃、黑窑二厂,往回四十里,今焦木皆长大,不唯皇城诸门难出,外面房稠路狭,难行难转,况今灾变,各门内臣小房,非毁即折坏,必须修盖,方可容身,莫若将焦木移出左、右顺门外,东西宝善、思善二门前后,并启明、长庚两长街,听各内臣擘取焦皮作炭,木心可用者任便取去,各修私房,以皇城内物修皇城内房,不出皇城四门,亦省财力。”黄又曰:“善。”
锦衣赵千户持陆锦衣帖来言:“军士搬出火焦,俱置长安两门外,大街两旁,四夷朝贡人往来,看见不雅,[边批:体面话。]庆寿寺西夹道有深坑,可将火焦填满。”
公曰:“三殿灾,朝廷已诏天下,如何说不雅?谁敢将朝廷龙文砖石填罪废太平侯故宅?况寿宫灾,九庙灾,火焦皆出在长安两门外。军士从长安大街重去空来,人可并行,官可照管,若从西夹道人,必从寺东夹道出,路多一半,三万人只做得一万五千人生活,岂有营军为人填坑。且火焦工部还有用处,待木石料完,要取火焦铺路,直从长安坊牌下填至奉天殿前,每加五寸,杵碎平实,又加五寸,至三尺许方可在上行大车,旱船,滚石,不然街道,廊道皆坏矣,见今午门外东西胁下数万担火焦积堆,若搬出,正虑不久又要搬入耳。”赵复语,公径出。
会议午门台基及奉天门殿楼等台基、阶级、石柱磉、花板、石面、纷纷不决。公欲言,恐众不肯信,特造大匠徐杲请教,杲虽匠艺,亦心服公,即屏左右,公曰:“今有三事,一午门台基,众议将前三面拆去一丈,从新筑土砌石。如此,恐今工作不及国初坚固,万一楼成后旧基不动,新基倾侧,费巨万矣。莫若只将台下龟脚,束腰,墩板等石,除不被火焚坏者留之,其坏者凿出烬余,约深一尺五寸,节做新石补入,内土令坚,仍用木杉板障之,决不圮坏,三面分三工,不过一月可完。唯左右掖门两旁须弥座石最大且厚,难换,必须旁石换齐后,如前凿出,约深二尺五寸,做成新石垫上,与旧石空齐,用铁创肩进,亦易为力。”徐曰:“善。”公又曰:“奉天门阶沿石,一块三级,殿上柱磉大者方二丈,如此重大,不比往时皇城无门限隔,可拽进,近年九庙灾,木石诸料不能进,拆去承天门东墙方进得,今料比九庙又进三重门,尤难为力,莫若起开焦土,将旧阶沿磉石,地面花板石,逐一番转,尚有坚厚可用,番取下面,加工用之,至于殿上三级台基并楼门台基,俱如午门挖补皆可,公能力主此议,省夫力万万,银粮何至数百万,驴骡车辆又不知几,莫大功德也!”徐甚喜,后三日再议,悉如前说。
【译文】
明世宗嘉靖丁巳年四月,宫中有三座宫殿,三座楼和十五座门都被烧毁。文武大臣商议如何修建。郑晓时(海盐人,字窒甫,谥端简)当时协理军政,率领军营中三万人,打扫火灾后的烬土。郑晓时告诉黄司礼(掌宫廷礼仪的官),砖瓦木石其实不必全部搬出去,如石材有完整的、有一半完好的,有一尺以上完好的,可以分别就近找地方堆积起来,白玉石烧成石灰,也另外堆积,其他砖瓦等等也都这样处理。
数天后,工部想将端门外廊房改修为六科,且要修补朝房(臣子上朝等待时刻地方),午门残缺墙柱,又有谨身殿后、乾清宫前,隆宗、景运二门中,要砌一道高墙,以隔绝内外。宦官与工部决议要从外面运砖与灰,及运黄土调灰,一时之间起用小车五千辆,民间为之骚动。
郑晓时告诉黄司礼说:“午门外堆积很多旧砖石和石灰,可全部供给工部改修端门外廊房,午门内的可以给宦官修理墙柱,并砌干清宫前的墙用。”
黄司礼很高兴。
郑晓时说:“另外,修砌一定要用黄土,现在工部要起用五千辆车子,一时之间可能无法凑足,何况长安的承天端门、午门、这两座门只可由车夫出入,再加上车辆,必定阻塞难行。如今大工程动工,两阙门外很多空地,可以挖黄土,只要命令军士搬运焦土填上,再用黄土覆盖三尺,岂不是两便?”
黄司礼说:“很好。”
郑晓时又说:“午门以内,台基的坏石块,要搬出长安两门太远了,现在厚载门正在修补破裂的石阶,如果命令军士搬出右顺门,由启明门前过去很近,就用这些石块填补破裂的石阶,既不须减少工部预估的材料,而光是节省军士的劳力就很划算了。”
黄司礼又说:“很好。”
郑晓时再建议:“旧例烧焦的木材,由军士搬送到琉璃、黑窑二厂,来回要四十里,如今焦木又长又大,不只皇城各门很难出去,外面房屋稠密,道路狭窄,既难行又难转弯,何况火灾之后,各门太监的小房门,都毁坏了,必须重新修盖,才有容身之处。不如将焦木移出左右顺门外,和东西宝善、思善二门前后,及启明、长庚两条长街,听任太监拿取焦木皮作木炭,可使用的木心,随便拿去修理各人的房间,用皇城内的东西来修理皇城内的房间,不必到皇城外取材,可节省很多财力。”
黄司礼很高兴的同意。
锦衣卫赵子户拿着陆锦衣卫的帖子前来,说是军士搬出焦土,都放置在长安两门外大街两旁,四夷来朝贡的人看了不雅观。庆寿寺西边夹道上有深坑,可用焦土去填满。
郑晓时说:“三座宫殿发生火灾,朝廷已经诏告天下,有什么不雅观可言?谁敢将朝廷的龙纹砖石,填在因罪被废的太平侯故宅?何况寿宫火灾,祖庙火灾,焦土都运到长安两门外,军士在长安大街,负重而去,空着回来,人可并行,官吏可以照应管理,如果从两个夹道进去,一定要从寺东的夹道出来,路程多了一半,三万人只能做一万五千人的工作,哪有军士为人填坑的?而且焦土工部还有用处,等木块和石块用完后,要取焦土铺路,从长安坊牌下,一直填到奉天殿前,每次填五寸厚,都碾碎压平,再加五寸,一直要填三尺厚,才能在上面行走大车子,旱船,不然街道走廊都坏了,现在午门外东西两侧堆积着数万担焦土,如果搬运出去,不久又是得再搬运进来。”
赵子户还想说话,郑晓时就走出去了。
有司会商午门及奉天门宫殿楼房等台基、阶级石、柱下石、花板石面的工程、费用等问题,各部门的意见很多,纷纷不决。
郑晓时也想发表自己的意见,但考虑到各方未必理解采纳,乃特地造访大匠(官名,掌宫室,宗庙,路寝,陵园等的土木营建)徐杲,向他请教。徐杲虽是工程方面的专才,却也对郑晓时十分钦佩,两人见面之后,即摒退左右。郑晓时说:“本官有三件事想请教徐大人。第一件是有关午门台阶的问题,有关部门的官员认为应将前三面拆去一丈,重新筑上砌石,本官认为这样恐怕将比不上开国之初兴建得那么牢靠坚固,万一城楼盖好了,旧有的地基屹立不动,新盖的地基却发生倾斜,那又要耗费巨万公帑了。倒不如只将门楼台下龟脚东侧腰墩板等石材,除了保留那些未被大火焚坏的部份,其余损坏的地方将余烬挖凿出来,深约一尺五寸,然后订制新的石材,填置到里土中令其坚固,再用木杉皮填实,这样绝对不会腐坏,而且只要安排三班人工,不到一个月就可完工。但是左右侧门旁的须弥座石,石材大且厚,很难置换,必须等其他部份的石料都已换齐后,按照先前的方式凿出深约二尺五寸的窟窿,订制新的座石,往旧的洞穴填进去,工人一起用铁器出力,也很容易就竣工。”
徐杲道:“这个方法很好,本官赞成。”
郑晓时又说:“有关奉天门的阶沿石,一块石头要做成三级阶梯,还有殿上的柱下石,大的有两丈见方。这样的庞然大物,又不比过去皇城没有门限阻隔时那样,可以用合力拖拉的方式拽进去施工。前几年九庙(古代帝王立七庙以祀祖先,至王莽增建黄帝太初祖庙和虞帝始祖昭庙,共九庙)发生火灾,木石等材料无法进入施工,结果拆去承天门冬墙才得以运进去。这次如要施工,又要越过三重宫门,工程更加困难。倒不如我们在火灾后的焦土中,将旧的阶沿石、柱下石、地面花板石逐一清出,如尚有坚厚可用的石材,就用来充当建物底层的基石,加工使用。至于殿上的三级台阶,以及楼门的台基,也都像前面讲的挖补一番便可。徐大人如能支持本官的这些意见,除了省下了不少民工、银两、粮食,也可省下数百万两银钱,至于驴骡车辆,则又更无法计算了。这是莫大的功德啊!”
徐杲一听,十分高兴,等到三天后再议此事时,全部采用了郑晓时的意见。
349、徐杲
【原文】
嘉靖间,上勤于醮事,移幸西苑,建万寿宫为斋居所。未几,万寿宫灾,阁臣请上还乾清宫。上以修玄不宜近宫闱,谕工部尚书雷礼兴工重建。礼以匠师徐杲有智,专委经营。皆取用于工部营缮司原收赎工等银,及台基、山西二厂原存木料,与夫西苑旧砖旧石,稍新改用,并不于各省派办。其夫力则以歇操军夫充之,时加犒赏,及雇募在京贫寒乞丐之民,因济其饥。是以中外不扰,军民踊跃,而功易成。杲历升通政侍郎及工部尚书职衔。
【译文】
明朝嘉靖年间,世宗勤于祈祷祭祀,移驾西苑,兴建万寿宫做为斋戒的住所。不久万寿宫失火,内阁大臣请世宗回乾清宫。世宗认为修道期间不应接近后妃,告示工部尚书雷礼(丰城人,字必进)要重建万寿宫。
雷礼认为匠师徐杲很有才智,就交付给他办理,所需费用都从工部营缮司领取。原先所收罪犯抵罪的银两,及台基、山西二厂所存的原料,加上西苑的旧砖石,稍加修饰后使用,不让各省分派办理。并以操练空档的军士担任运夫,给予犒赏做为酬劳;又招募在京师的贫民乞丐,借此让他们得到收入。所以全国上下都不觉负担,军民协力,事情很容易办妥。雷礼后来也升任通政侍郎及工部尚书。
350、贺盛瑞
【原文】
嘉靖中,修三殿。中道阶石长三丈,阔一丈,厚五尺,派顺天等八府民夫二万,造旱船拽运。派府县佐二官督之,每里掘一井以浇旱舡、资渴饮,计二十八日到京,官民之费总计银十一万两有奇。万历中鼎建两宫大石,御史亦有佥用五城人夫之议。工部郎中贺盛瑞用主事郭知易议,造十六轮大车,用骡一千八百头拽运,计二十二日到京,费不足七千两。又造四轮官车百辆,召募殷实户领之,拽运木石,每日计骡给直。其车价每辆百金,每年扣其运价二十两,以五年为率,官银固在,一民不扰。
慈宁宫石础二十余,公令运入工所,内监哗然言旧。公曰:“石安得言旧?一凿便新。有事我自当之,不尔累也!”
献陵山沟两岸,旧用砖砌(山水暴发,砖不能御也。年修年圮,徒耗金钱。督工主事贺盛瑞欲用石,而中贵岁利冒被,主于仍旧。贺乃呼工上作官谓之曰:“此沟岸何以能久?”对曰:“宜用黑城砖,而灌以灰浆。”公曰:“黑城砖多甚,内官何不折二三万用?”作官对以“畏而不敢”,公曰:“第言之,我不查也。”作官如言以告内监。中官怀疑,未解公意,然利动其心,遂折二万。久之不言,一日同至沟岸尽处,谓中官曰:“此处旧用黑城砖乎?”中官曰:“然。”公曰:“山水暴发,砖不能御,砌之何益,不如用石。”中官曰:“陵山之石,谁人敢动?”公笑曰:“沟内浮石,非欲去之以疏流水者乎?”中官既中其饵,不敢复言。于是每日五鼓点卯,夫匠各带三十斤一石,不数日而成山矣,原估砖二十万,既用石,费不过五万。
坟顶石,重万余斤,石工言,非五百人不能秤起,公念取夫于京,远且五十余里,用止片时,而令人往返百里,给价难为公,不给价难为私,乃于近村壮丁借片时,人给钱三文,费不千余钱,而石已合笋矣。
神宫监修造,例用板瓦,然官瓦黑而恶,乃每片价一分四厘;民瓦白而坚,每片价止三厘。诸阉阴耗食于官窑久矣,民瓦莫利也。盛公督事,乃躬至监,谓诸阉曰:“监修几年矣?”老成者应曰:“三十余年。”公曰:“三十余年而漏若此,非以瓦薄恶故耶?”曰:“然。”公乃阴运官、民瓦各一千,记以字而参聚之,于是邀监工本陵掌印与合陵中官至瓦所,公谓曰:“瓦唯众择可者。”佥曰:“白者佳。”取验之,民瓦也,公曰:“民瓦既佳且贱,何苦而用官窑?”监者曰:“此祖宗旧制,谁敢违之?”公曰:“祖制用官窑,为官胜于民也,岂谓冒被钱粮,不堪至此,余正欲具疏,借监官为证耳!”遂去,监者随至寓,下气谓公曰:“此端一开,官窑无用,且得罪,请如旧。”公不可,请用官民各半,复不可,监者知不可夺,乃曰:“唯公命,第幸勿泄于他监工者。”于是用民瓦二十万,省帑金二千余。
金刚墙实土,而在工夫止二十余名,二人一筐,非三五日不可。公下令曰:“多抬土一筐,加钱二文,以朱木屑为记。”各夫飞走,不终日而毕。
锦衣卫题修卤簿,计费万金,公嫌其滥,监工内臣持毁坏者俱送司。公阅之,谓曰:“此诸弁畏公精明,作此伎俩,[边批:谀便悦而后进言。]以实题中疏语耳,不然,驾阁库未闻火,而铜带胡由而焦,旧宜腐,胡直断如切。”内臣如言以诘诸弁,且言欲参,诸弁跪泣求免,工完无敢哗。用未及千,而卤簿已焕然矣。,
永宁长公主举殡。例搭席殿群房等约三百余间,内使临行时俱拆去。公令择隙地搭盖,以揪棍横穿于杉木缆眼下埋之,席用麻绳连合。在工之人,无不笑公之作无益也。殡讫,内官果来取木,木根牢固,席复连合,即以力断绳,取之不易,遂舍之去。公呼夫匠谓曰:“山中风雨暴至,无屋可避,除大殿拆外,余小房留与汝辈作宿食,何如?”众佥曰:“便。”公曰:“每一席官价一分五厘,今只作七厘,抵工价,拆棚日,悉听尔等将去,断麻作麻筋用,木作回料,何如?”众又曰:“便。”
都城重城根脚下,为雨水冲激,岁久成坑,啮将及城,名曰“浪窝”。监督员外受部堂旨,议运吴家村黄土填筑,去京城二十里而遥,估银万一千余两。公建议:“但取城壕之土以填塞,则浪窝得土而筑之固,城壕去土而浚之深,银省功倍,计无便此。”比完工,止费九百有奇。
[冯按]
两宫之役,贺公为政,事例既开:凡通状到日即给帖,银完次日即给咨。事无留宿,吏难勒掯,赴者云集,得银百万两。公每事核实,裁去浮费,竟以七十万竣役。所省九十万有奇。工甫完,反以不职论去。冤哉!然余览公之子仲轼所辑《冬官纪事》,如抑木商、清窑税,往往必行其意,不辞主怨,宜乎权贵之侧目也!夫有用世之才,而必欲使绌其才以求容于世,国家亦何利焉?吁,可叹已!
徽州木商王天俊等十人,广挟金钱,依托势要,钻求札付,买木十六万根。贺念此差一出,勿论夹带私木,即此十六万根木,逃税三万二千余根,亏国课五六万两,方极力杜绝,而特旨下矣。一时奸商扬扬得意,贺乃呼至,谓曰:“尔欲札,我但知奉旨给札耳,札中事尔能禁我不行开载耶?”于是列其指称皇木之弊:“一不许希免关税,盖买木官给平价,即是交易,自应照常抽分;二不许磕撞官民舡只,如违,照常赔补;三不许骚扰州县,派夫拽筏;四不许搀越过关;五不给预支,俟木到张家湾,部官同科道逐根丈量,具题给价。”于是各商失色,曰:“如此则札付直一空纸,领之何用?”遂皆不愿领札,向东厂倒赃矣。
又工部屯田司主事差管通济局、广济局,局各设抽分大使一员、攒典一名、巡军十五名,官俸军粮岁支一百三十余石,每年抽分解部银多七八十两,少五六十两,尚不及费。贺公盛瑞欲具题裁革,左堂沈敬宇止之。
公查初年税入,岁不下千金,该局所辖窑座,自京师及通州、昌平、良、涿等处,税岁砖瓦近百万万,后工部招商买办,而局无片瓦矣。公既任其事,稍一稽查,即如木商王资一项漏银一百零九两,他可知已;嗣查窑税,而中贵王明为梗,公谓中贵不可制而贩户可制,即出示通衢,严谕巡军军民人等:“敢有买贩王明砖瓦者,以漏税论,官吏军余卖放者,许诸人详告,即以漏出砖瓦充赏。”王明窑三十余座,月余片瓦不售,哀求报税矣。诸势要闻风输税,即一季所收,逾二十余万,一岁所积,除勋戚祭葬取用外,该局积无隙地,各衙门小修,五月取给焉。
【译文】
明世宗嘉靖年间,整修三座宫殿。其中的阶石,长三丈,宽一丈,厚五尺,派顺天等八府的民夫二万名,制造旱船载运,派府县佐使二人监督。每里挖一个井,取井水浇旱船,并供民夫饮水,共计二十八天到京师,官府与民间的花费,总计银子十一万两多。
神宗万历年间,需要建造两座官殿的大石块,有御史共同建议征用五个城的民夫,工部郎中贺盛瑞采用主事郭知易的建议,制造十六轮的大车,用一千八百头骡子拉车,共计二十二天可到京师,花费不到七千两银子。又制造四轮的官车一百辆,招募家境殷实的人家领去运木材、石块,每天计算骡子的数目付酬,车价每辆一百金,每年从运费中扣下二十两,共计五年还清,不必实际动用公家的钱,而人民也不必负担费用。
慈宁宫需要二十多块础石,贺盛瑞命令运入官府,宦官们一见都大吵起来,说石头是旧的。贺盛瑞说:“石头这种东西,哪有新旧之分,凿一凿就又是新的了,有事我自己担当,不会连累你们。”
仁宗献陵的山沟,两岸旧时是用砖砌成的,山水暴发,砖不能挡,每年修理每年倒塌,白费很多金钱,督工主事贺盛瑞想改用石头,而宦官贪图每年工程的回扣,都主张依照惯例办理。贺盛瑞就找来负责施工的官员,问他:“这个沟岸怎样才能保持不坏呢?”负责施工的官员说:“应当用黑城砖再灌入灰浆。”贺盛瑞说:“黑城砖那么多,宦官为什么不分出二三万块来用呢?”问到这里,负责施工的官员说是害怕不敢回话。贺盛瑞说:“你尽管说,有什么内情我不追究。”工头就将实情告诉贺盛瑞,宦官听说贺盛瑞要求黑城砖修沟岸,心中怀疑,为何忽然不坚持以石头来修沟,但因猜不透贺盛瑞在想什么,又贪图以砖修建年年产生的利益,就答应分出两万块砖。
有一天贺盛瑞和宦官一同到沟岸尽头巡视,贺盛瑞对宦官说:“这里以往是用黑城砖吗?”
宦官说:“是的。”
贺盛瑞说:“山水暴发,砖头无法抵挡,砌上去有什么用,不如改用石块。”
宦官说:“陵墓所在山的石头谁敢动它?”
贺盛瑞笑道:“沟中污积的石头,不是要除掉才能使水流通吗?”
宦官心知中计,遂不敢再坚持用砖。
于是贺盛瑞每天五更时分亲自点名,所有民夫,工匠各带三十斤石块,不过数天,就堆积如山,原估计砖头要二十万钱,改用石头后,花费不过五万钱。
献陵上所需要使用的石块共有一万余块,石工说,这么多的石头,没有五百个人手是不可能统统挑到山陵上去的,贺盛瑞私下盘算,如果到京里头调来人手,则两地相隔有五十多里,挑石头却不需那么多时间,平白让人往返百余里,实在说不过去,更何况,如果动用民工,公帑中并没有散发工资的这笔预算,但不发工资又太不像钱,贺盛瑞于是命人到邻近村庄商借壮丁片刻,每人每工时发给三文钱,结果,这回总共才花了一千多文钱,山陵上的墓石便已砌好了。
明朝的太监在监督工部兴建陵墓,神庙时,按例要使用板瓦,然而官窑生产的板瓦色黑质劣,每片价钱是一分四厘,民窑生产的板瓦色白质坚,每片只要三厘,太监们靠官窑中饱私囊由来已久,民窑从未沾上半点好处,贺盛瑞主持陵墓兴建之后,便亲自造访阉宦,问道:“你们监修土木有多少年了?”
其中一位老成点的回答说:“三十多年了。”
贺盛瑞道:“既已有三十多年了,如今神庙的屋顶漏得那么厉害,是不是所用的板瓦质料不好?”
“的确如此。”
贺盛瑞便私下选了官瓦和民瓦各一千片,在上头暗中官作下记号,将之搀杂在一起,然后邀集监工和本陵掌印诸人,会合太监来到放置瓦片的地方,说道:“你们选选看,这里头哪种板瓦最适合在本次工程中使用。”
众人选了选,道:“白色的好。”
于是大家将白瓦取来一看,是民窑的产品。
贺盛瑞道:“民瓦既然品质好又便宜,何苦一定要使用官窑的产品?”
太监道:“这是祖宗立下的旧规矩,谁敢违背?”
贺盛瑞道:“当初祖宗要用官窑,是因为民窑的产品没那么好。现在官窑中一定有人从中贪污舞弊,否则品质不会恶劣到这种地步?我正准备向朝廷上疏报告此事,请在场的监官为我作证。”
这话一时封住了众人之口,贺盛瑞便吩咐散会,监工太监跟着他到了官邸,低声下气地说:“这项例子一开,官窑等于是报废了,会得罪不少人,请大人考虑按照旧有的成例发包施工。”
贺盛瑞不准,太监又要求官民各半,还是不准,太监知道贺某人态度强硬,只好说:“那就由大人全权做主好了,但是请不要对其他监工透露本官曾来和大人商议此事。”
于是这次工程共使用了二十万片民瓦,节省公帑共二千多两银子。
金刚墙的工程要进行填土时,在场工作的工人只有二十多人,如果二人合抬一筐泥土,则非要三至五日不能完工。贺盛瑞下令道:“凡有多抬一筐泥土者,加发工资二钱。”令下之后,每筐泥土都洒上红木屑为记号,工人飞快地往来搬运,结果不到一天便完工了。
锦衣卫拟议要更置仪杖等装备,所提预算共需一万两银子,贺盛瑞认为有过于浮滥之嫌。
那时,监督工部的宦官一遇到弊案便交付有司审理,贺盛瑞便在公文上眉批意见道:“这些武职人员都畏惧大人的精明,先用好话取悦上司,然后进言。才故意弄些小伎俩,好借以吻合文中叙述的各项情节,但实情并非如此,他们所掌管的驾阁库并没听说遭到火灾,为什么他们身上的铜带会焦黑呢,用旧的仪仗理应腐朽,为什么每一具看来都那么笔直如削呢?”
监工太监便用这些疑点质问锦衣卫的那些武官,并提言要参劾他们,武官们大惊失色,都跪在地上请求饶恕,不敢再对工部的安排有意见,结果,这次花费尚未到一千两银子,仪仗装备便已焕然一新。
永宁长公主于万历三十五年去世,工部依例雇工搭盖了殡宫殿房等约三百多间,内廷有旨,等丧礼结束之后,要全部拆除,贺盛瑞令民夫选择空地搭盖,并用细棍子横穿杉木缆眼,埋入土中,每张席子并用麻绳联结起来,当时在场工作的民夫,每个人都暗自嗤笑贺某人在做无聊的事。
殡葬结束后,宫中的官官果然派人来搜刮杉木,结果因木根牢固,每张草席又联结起来,如要一一将张麻割断收走席子,未免太过费事,只好算了。
贺盛瑞便召集工匠等人,询问他们道:“山区一旦风雨暴至,你们便无屋可避,你们将大殿折除,剩下的小房子,就留给你们起居之用,好不好?”
大家都俯首称善。
贺盛瑞道:“当初官府购买席子,每一张价钱是一分五厘,现在每张折价为七厘卖给你们,从工资中扣除,殡宫拆除之日,听任你们将席子取走,麻绳割下来还可以使用,木材也可自行应用,如何?”
大家又纷纷表示赞成。
京师外城的墙脚根,因为雨水长期的冲刷,渐渐地形成一个大坑,有危及整座城墙的趋势,附近居民为大坑取了个外号,名叫“浪窝”。
官府有关部门打算进行修葺,有一位官员建议到去京城二十里外的吴家村运黄土来修补,估算总共要耗费一万一千余两银子。贺盛瑞则提议挖护城河河沟底下的泥土,这样不但可以填平浪窝,顺便还可挖深护城河,既省钱又省事,一计数得。
后来的修护工作即依此进行,竣工时,总共才不过花了九百多两银子。
[冯评译文]
贺公主持兴建两宫的工程时,开了不少事例,凡有公文到来,即日批复,银钱交割的次日,必定入帐列管。每一件公事都在当天解决,官吏无法从中舞弊,因此各方款项纷纷聚集起来,总共筹得了一百万多两银子。贺公对每一项开支都亲自审核,删去浮滥的费用,结果竟只花了七十万两就将工程完竣,共节省了九十多万两的开支。没想到工程才刚完毕,贺公竟被冠上交代不清的罪名,黯然离职,这真是太冤枉了。
我曾参阅过贺公之子仲轼先生所辑的《冬官纪事》,里头提到裁抑木商,清算窑税等事,贺公在处理时往往坚持己见,一点都不怕得罪主事者,难怪他会引起权贵之人的侧目。像这种有用的人才,如果一定要迫使他无法施展所长,才能为官场所容,这样对国家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唉!世事真是令人可叹。
徽州有木材商人王天俊等十人,怀挟着巨额资金,依托权门势要,向官府求得札付,官府上行下的文书,,准向王某等购买木材十六万根,贺盛瑞思忖一旦如他们所求,姑且不论他们将暗中夹带私人木材营私,光是这十六万根木材,即已有三万二千余根被他们在帐上动了手脚,使国家平白损失五、六万两的税收,他正要想办法阻止王某等胡作非为,但皇上却已发出特旨准其所求。一时之间,奸商们都得意扬扬,贺盛瑞却将他们召集起来,晓谕道:“你们要的札付我自然必须奉旨发出,但是我要在札付中列载些什么事项,你们能限制得了吗?”于是,贺盛瑞在札付中严格规定了以下诸事:
一,不得抵免关税,因为官府依照市价向他们购买木材,也是一种交易行为,自然应当像普通货物一样缴税。
二,载运木材的船只不得冲撞官舫民船,如有违犯,须按照行情予以赔偿。
三,不得骚扰州县地方政府,要他们派民夫拉纤。
四,不许未经检查即行通关。
五,官府不预支经费,俟木材运到张家湾,有关部门派官员逐根丈量木材尺寸大小,合乎规格的才给钱。
各个商人见到札付的内容,大惊失色道:“这样的话,札付不过是一纸无用的文书,要来做什么?”于是没有一个人肯领取札付,大家相率前去向东厂索回贿赂的赃款。
明朝工部衙门又设屯田司,其主管官员兼管通济局、广积局两个单位,每个局又设抽分大使(官名,负责征收租税)一员,攒典(基层吏役)一员,巡军十五员,官俸军粮每年约耗费一百三十余石。但这两个单位每年征收上缴工部的税款只有七、八十两银子,少的时候只有五、六十两,还不及维持这两个单位所需的费用。贺盛瑞想拟案裁掉这两个单位,但被工部左侍郎沈敬宇阻止。
贺盛瑞私下追查,发现两个单位初设之时,每年都可缴给工部一千两银子,又其所辖窑场,光是从京师到通州、昌平、良、涿等地方,每年取自砖瓦的税款几达一百亿文钱之谱,但后来工部招商买办砖瓦,广积局的这项收入便断绝了。
贺盛瑞又继续深入追查,发现仅仅是木商王某一案,漏税额便高达一百零九两银子,其他会有什么弊端,大概就可想像得到了。
后来清查窑税时,宦官王明从中作梗,贺盛瑞揣想,宦官不可制,但商贩可制,于是命人在通衢大道上张贴告示,警告军民人等,凡敢有买卖王明的砖瓦者,一律按漏税论罪,若有官府或军中私下卖放者,准许知情之人检举,即以漏税的数额充作奖赏。
措施执行之后,王明所经营的三十余座窑场,有一个多月片瓦不售,情形十分凄惨,遂不得不向贺盛瑞低头哀求,自动报缴税款。
这件事传出之后,朝廷中的要员纷纷自动缴税,三个月下来,税收竟达二十余万两银子,一年下来所收到的税,除了支用勋族贵戚的祭葬费用,剩下来的钱连局里头的府库都堆放不下,于是通令所辖各单位整修房舍,前后五个月的各项开支均由该局包办。
351、陈懋仁
【原文】
陈懋仁云:泉州库贮败铁甚夥,皆先后所收不堪军器也。余尝监收,目击可用,乃兵丁饰虚,利在掊饷,不论堪否,故毁解还。余议:堪者,官给工料,分发各营,修理兼用;不堪者作器与之,于军器银内,银七器二,照额搭给,解验查盘,一如新造之法。并散雨湿火药,而加硝提之,计省二千余金,即于饷银内扣库,以抵下年征额,节军费以纾民力,计无便此。乃当事者泛视不行,终作朽物,惜哉!
【译文】
明朝人陈懋仁(嘉兴人,字无功)说:
泉州府库贮存很多废铁,都是先后收来报销的兵器,我曾经负责监收,亲眼看见有些还可以使用的,是因为军人为了骗取兵器报销的折钱,故意作假,不论兵器还能不能使用,都故意破坏后缴回来。我建议将这些常可以使用的兵器,由官府付工钱,分发给各军营修理后再用,其他无法再使用的兵器,当作废铁发给他们。在购买军火钱中,七成给银子,三成给旧兵器,依数量搭配,并详细解释试验,完全如新法制造处理,并分给他们被雨水淋湿的火药,加硝提炼,如此估计可节省二千多两银子,就由饷银内扣下缴库,以抵下一年征收的税额,节省军费而纾解人民的负担,没有比这样做更方便了。但执政的人往往视而不见,最后使这些兵器变成无用的废物,真可惜啊!
352、叶梦得
【原文】
叶石林[梦得]在颍昌,岁值水灾,京西尤甚,浮殍自唐、邓入境,不可胜计,令尽发常平所储以赈。遗弃小儿,无由得之。日询左右曰:“民间无子者,何不收畜?”曰:“患既长或来识认。”叶阅法例:凡伤灾遗弃小儿,父母不得复取。[边批:作法者其虑远矣。]遂作空券数千,具载本法,即给内外厢界保伍,凡得儿者,皆使自明所从来,书券给之,官为籍记,凡全活三千八百人。
【译文】
宋朝人叶石林(叶梦得,吴县人)在武昌时,正逢水灾,京师西边一带特别严重,从唐邓等地漂来的浮尸不可胜数。叶石林命令以库存的常平米来救济灾民,但很多被遗弃的小孩却不知该如何处理。
有一天,叶石林问左右的人说:“民间没有孩子的人为什么不收养他们呢?”
左右的人说:“怕养大以后又被亲身父母认领回去。”
叶石林翻阅旧法例:凡是因为灾害而被遗弃的小孩,亲生父母不能再认领回去。于是制作数十份空白的契券,详细说明这条法令,就发给城内外乡里之间的人家,凡是领养到小孩的,都让他们自己说明从哪里得来的,登录在契券后发给他们,并由官府登记在户籍里。如此一来,一共救活了三千八百个失怙的小孩。
353、虞允文
【原文】
先是浙民岁输丁钱绢紬,民生子即弃之,稍长即杀之。虞公允文闻之恻然,访知江渚有荻场利甚溥,而为世家及浮屠所私。公令有司籍其数以闻,请以代输民之身丁钱。符下日,民欢呼鼓舞,始知有父子生聚之乐。
【译文】
宋朝时,先前浙江人民都须缴纳丝绸为丁口税,人民负担不起,往往生了儿子就丢弃,或是还没有长成就杀掉。
虞允文(仁寿人,字彬甫)知道这个情形,十分不忍,后来查访到江边沙洲有荻草地,经济利益很大,皆被豪门世家及僧侣窃据。
虞允文于是命令手下将这些豪门世家和僧侣全数登录下来,并要求这些人代替人民缴壮丁税。命令下达的那一天,人民欢呼鼓舞,浙江一带的百姓至此才能安享父子天伦之乐。
354、韦孝宽 李崇
【原文】
韦孝宽为雍州刺史。先是,路侧一里置一土堠,经雨辄毁。孝宽临州,勒部内当堠处但植槐树,既免修复,又便行旅。宇文泰后见之,叹曰:“岂得一州独尔?”于是令诸州皆计里种树。
魏李崇为兖州刺史,兖旧多劫盗,崇命村置一楼,楼皆悬鼓;盗发之处,乱击之,旁村始闻者,以一击为节,次二,次三,俄顷之间,声布百里,皆发人守险。由是盗无不获。
[袁了凡曰]
“薛季宣令武昌,乡置一楼,盗发,伐鼓举烽,瞬息遍百里,事与李崇合。乱世弭盗之法,莫良于此。独宋向子韶知吴江县,太守孙公杰令每保置一鼓楼,保丁五人,以备巡警,盗发则鸣鼓相闻。子韶执不可,曰:“斗争自此始矣。”是亦一见也。
大抵相机设法,顾其人方略何如。唯明刑、薄赋、裕民为弭盗之本。
【译文】
韦存宽任雍州刺史时,雍州路旁每一里设立一个记里土台,往往一场大雨下来就整个冲毁。韦存宽到任后,命令部下在每个土台处种植槐树。既免修复,又方便行人旅客。
后来宇文泰(后魏·武川人)见了,叹息道:“哪能只有一州这样做呢?”于是各州都详细计算道路的里程,并种树为记。
后魏李崇(顿丘人,字继长)任兖州刺史时,兖州本来有很多盗贼。李崇就下令每村建一座楼,楼上都悬挂着鼓。盗贼出现时则立刻急鼓告警。邻村一听到鼓声,先敲一响,再连敲二响,再连敲三响。顷刻间,鼓声传遍百里,各村都派人防守,于是盗贼没有不很快就被逮捕的。
[袁了凡评语译文]
宋朝薛季宣(字士龙)任武昌县令时,每乡建一座楼,有盗贼出现,就敲鼓并举烽火作信号,瞬间传遍百里,做法和李崇相同。乱世消弭盗贼的方法,没有比这样更有效的了。
只有宋代向子韶(字和卿)任吴江县令时,太守孙公杰命令每一保设置一鼓楼,每保五个壮丁,负责巡逻警戒的任务,有盗贼就敲鼓相告。向子韶认为不可,他说:“这样做会开启各保之间的争斗。”这也是很有道理的看法。
一般说来,相机行事,每人有不同的策略,要依现实的状况而定,很难说哪个一定比较有效。然而,刑罚公允、减轻赋税、使人民富足,这才是消弭强盗的根本之道。
355、范仲淹
【原文】
仲淹知延州。先是,总官领边兵万人,钤辖领五千人,都监领三千人,寇出,则官卑者先出御。仲淹曰:“将不择人,以官为次第,败道也。”乃大阅州兵,得万八千人,分六将领之,将各三千,分部训练,使量贼多寡,更番出御。
[冯述评]
梅少司马客生疏云:“古之诏爵也以功,今之叙功也以爵。”二语极切时弊,夫临阵,则卑者居先;叙功,又卑者居后。是直以性命媚人耳,宜志士之裹足而不出也!分将迭出之议固当,吾谓论功尤当专叙汗马,而毋轻冒帷幄,则豪杰之气平,而功名之士知奋矣!
【译文】
宋朝范仲淹任延州太守时,延州惯例是总官率领边境士兵一万人,提辖率领五千人,都监率领三千人。盗寇一出现,官位低的先率兵出去抵御。
范仲淹说:“将领的委派不从实际的能力去考虑,而以官位的高低为出兵的次序,这是必败的做法。”
于是大规模检阅州兵,共得精兵一万八千人,分派六个将领来率领,每个将领各领三千名士兵,分别训练,衡量贼兵的多寡,再轮流出兵抵御。
[冯评译文]
少司马梅客生的奏章说:“古人依实际的功勋来颁赐爵位,如今则依爵位高低来决定赏赐的轻重。”这两句话真是切中时弊,在作战时阶级低的在前,在论功行赏时又在最后,这等于是拿职位低者的性命来讨好职位高者,难怪有志之士不愿为国效命。范仲淹分派将领轮流出兵的方法固然很恰当,我认为论功行赏奖时更应当奖励有实际战功的人,而不是把功劳归给居于高位不作战的人,这样豪杰之气才能平息,功名之士才知道奋发。
356、徐阶
【原文】
世庙时,倭蹂东南,抚按亟告急请兵,职方郎谓:“兵发而倭已去,谁任其咎?”尚书惑之。相阶持不可,则以羸卒三千往。阶争之曰:“江南腹心地,捐以共贼久矣。部臣于千里外,何以遥度贼之必去,又度其去而必不来,而阻援兵不发也?夫发兵者,但计当与不当耳,不当发,则毋论精弱皆不发以省费。当发,则必发精者以取胜,而奈何用虚文涂耳目,置此三千羸卒与数万金之费以喂贼耶?”尚书惧,乃发精卒六千,俾偏将军许国、李逢时将焉。国已老,逢时敢深入而疏。骤击倭,胜之;前遇伏,溃。当事者以发兵为阶咎,阶复疏云:“法当责将校战而守令守。今将校一不利辄坐死,而府令偃然自如;及城溃矣,将校复坐死,而守令仅左降。此何以劝惩也?夫能使民者,守令也,今为兵者一,而为民者百,奈何以战守并责将校也!夫守令勤,则粮饷必不乏;守令果,则探哨必不误;守令警,则奸细必不容;守令仁,则乡兵必为用。臣以为重责守令可也。”
[冯述评]
汉法之善,民即兵,守令即将,故郡国自能制寇。唐之府兵,犹有井田之遗法,自张说变为弓广骑,而兵农始分,流为藩镇,有将校而无守令矣。迄宋以来,无事则专责守令,而将校不讲韬钤之术,有事则专责将校,而守令不参帷幄之筹。是战与守两俱虚也,徐文贞此议,深究季世塌冗之弊。
阶又念虏移庭牧宣、大,与虏杂居,士卒不得耕种,米麦每石值至中金三两,而所给月粮仅七镮,米菽且不继。时畿内二麦熟,石止直四镮,可及时收买数十万石。石费五镮,可出居庸,抵宣府,费八镮可,可出紫荆,抵大同。大约合计之,费止金一两,而士卒可饱一月食,其地米麦,当亦渐平。上疏行之。
【译文】
明世宗时倭寇侵犯东南,东南一带的巡抚和按察史一再向朝廷告急,请派援兵。职方郎中(掌天下地图的官)却有异议,说若大军开派出,而倭寇早已逃逸无踪,责任由谁来负?尚书因此犹豫不决。
宰相徐阶坚决要求出兵,朝廷还是只准备调派三千名弱兵前往。徐阶争辩道:“江南原是我国心腹之地,朝廷放由贼兵侵凌蹂躏已经很长一段时日了。我们如何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凭空揣测贼兵一定会离开,又揣测他们离开以后一定不会再回来,并以这样无根据的臆测来阻止调派援兵。调派援兵一事,要考虑的唯有应不应该的问题。若不应派兵,则不论精兵或弱兵都不派,以节省费用。若应当派兵,就必须调派精兵,以求胜利。怎么能有名无实的做做表面工夫,让这三千名弱兵和数万钱的军费,白白送去喂饱贼兵呢。”
尚书听着害怕起来,于是调派六千名精兵,由偏将军许国、李逢时率领。许国年岁已高,李逢时则敢于深入敌境,却往往疏忽戒备。因此初次接触作战时旗开得胜,却在追击时遇到伏兵而战败。
朝臣都认为派兵剿寇是徐阶的主意,徐阶应负战败的责任。
徐阶又上疏道:“依法,作战是将士的责任,而防御是郡守县令的职守,如今将士若作战不利,往往处以死刑;而郡守、县令却安然无事。然而若城被攻下,被处死刑的又往往是将士,而郡守和县令仅是降职而已。这么不公平的惩罚!怎么能鼓励将士出征呢?真正有权命令人民的只有郡守和县令,如今士兵与人民的比率是一对一百,又怎么能把作战与防守的责任都归于将士呢?郡守和县令若能克尽职守,粮饷必定不缺乏;郡守和县令若行事果敢,委派的间谍必定不会误事;郡守和县令若能保持警觉,敌方间谍必定无法得逞;郡守和县令若对民仁厚,地方的兵卒必能派上用场。此次兵败,微臣认为应该严厉处份郡守和县令。”
[冯评译文]
汉朝的方法很好,是因为人民就是士兵,郡守和县令就是将领,所以郡国能自行抵御贼寇。唐朝的府兵制度,还保存一些井田的精神。从张说把厨兵改为弓广骑之后,兵农才分开,后来遂演变为藩镇割据,有将帅而没有郡守和县令。自从宋朝以来,平时由郡守和县令专权,而将士又不研究用兵之术。一旦战事来临,郡守和县令却把责任完全交到将士身上,而郡守和县令又不参与筹画划,因此,不管是战是守都归于失败。徐阶的这个说法,显示他非常了
解末世衰败纷乱的弊病。
徐阶又顾虑敌虏移族放牧于宣府、大同一带,和百姓杂居,屯田士卒无法耕种,米麦每石涨到中等成色的银子三两,但军方每月发给士卒的伙食费只有七镮钱,根本吃不饱。是时京畿附近的第二期麦作已经成熟,每石只值四镮钱,可及时收买到数十万石的麦子,如果出价五镮钱,商人还愿将麦子出居庸关运抵宣府。如果出价八镮,麦子可出紫荆关运抵大同,大略合计一下,每石麦子子只要花上一两银子的代价,就可让每位士卒饱食一个月,这样做的话,当地的米麦价格也将渐次平抑。奏疏呈上之后,朝廷批准实施。
357、种世衡 杨掞
【原文】
种世衡所置青涧城,逼近虏境,守备单弱,刍粮俱乏。世衡以官钱贷商旅,使致之,不问所出入。未几,仓廪皆实,又教吏民习射,虽僧道、妇人亦习之,以银为的,中的者辄与之。既而中者益多,其银重轻如故,而的渐厚且小矣。或争徭役轻重,亦令射,射中者得优处。或有过失,亦令射,射中则免之。由是人人皆射,富强甲于延州。
杨掞本书生,初从戎习骑射,每夜用青布藉地,乘生马跃,初不过三尺,次五尺,次至一丈,数闪跌不顾。孟珙尝用其法,称为“小子房”。
[冯述评]
按《宋史》,掞尝贷人万缗,游襄、汉间,入娼楼,箧垂尽。夜忽自呼曰:“来此何为?”辄弃去。已在军中,费官钱数万,贾似道核其数,孟珙以白金六百与偿,掞又费之,终日而饮。似道欲杀之,掞曰:“汉祖以黄金四万斤付陈平,不问出入,如公琐琐,何以用豪杰?”似道姑置之。盖奇士也!其参杜杲军幕,能出奇计,解安丰之围,惜乎不尽其用耳。
【译文】
种世衡所建的青涧城,非常靠近蕃族部落,守备的军力薄弱,粮草又缺乏。种世衡于是用官钱借给商人,供他们至内地买粮谋利,完全不加以干涉。不久,城里仓库的粮食都满了。
种世衡又教官吏人民练习射箭,连僧侣、妇人都要练习,用银子作箭靶,射中的就给他。后来射中的人越来越多,就将箭靶改为厚而小,但银子的重量依旧。有人为徭役的轻重而争执,也命令他们比赛射箭,射中的可以优先选择。有过失的人也命令他射箭,射中的可以不处罚。
从此人人都会射箭,人民生活的富裕程度和战力之强跃居整个延州第一。
宋朝人杨掞(临川人,字纯甫)本是书生,后来跟戎人学习骑马射箭。每天晚上用青布铺在地上,骑着悍马跳跃。最初跳不过三尺,后来跳过五尺,最后甚至跳过一丈,屡次摔倒也不管。
孟珙(字璞玉,谥忠襄)曾经采用他的方法,并称杨掞为“小子房”。子房为张良的字。
[冯评译文]
按〈宋史〉记载,杨掞曾经向人借一万缗钱,浪荡于襄汉一带,在妓院里几乎把钱全数用光。有天夜晚忽然对自己说:“我干什么到这里来?”于是离开妓院。后来在军中,又私自花费官钱数万缗。贾似道来审核官钱,孟珙为他偿还白金六百两,杨掞却又把它花光,整天饮酒作乐。贾似道想杀他。杨掞说:“汉高祖付给陈平黄金数万斤,而不问他花在何处。像您这样斤斤计较,怎么能任用豪杰!”贾似道听了,遂没有再加以追究,说起来,这杨掞也真是奇特之士。后来他担任杜杲(邵武人,字子昕)的慕僚,献出奇计,解除安丰被围的困境,可惜不能完全施展他的才智。
358、曹玮
【原文】
曹玮在泰州时,环庆属羌,田多为边人所市,单弱不能自存,因没彼中。玮尽令还其故,以后有犯者,迁其家内地。所募弓箭手,使驰射较强弱,胜者与田二顷。[边批:诱之习射。]再更秋获,课市一马,马必胜甲,然后官籍之,则加五十亩。[边批:官未尝不收其利。]至三百人以上,因为一指挥,要害处为筑堡,使自堑其地为方田环之。立马社,一马死,众皆出钱市马。[边批:马不缺矣。]后开边壕,悉令深广丈五尺,山险不可堑者,因其峭绝治之,使足以限敌。后皆以为法。
【译文】
玮任职泰州时,环、庆两地骑战原属于羌人的田地,多数被边境的汉人所收购,但因此地汉人势力单薄,无法保护自己,因而往往又被羌人侵占。曹玮于是命令羌人归还所有的田地,若有违犯的羌人,一律将他们迁徙至内地。
曹玮又招募善于骑射的弓箭手,并要他们比赛骑马射箭,胜的人赏给二顷田地的马,又规定下一次秋收,获得赏田的弓箭手一定要买一匹担当得起骑战使用的马,再由官方统一登录于簿籍之内。这些都能做到,再加赏田地五十亩。这样的弓箭手每累积到三百人,便成立一个团,每团设一个指挥。曹玮在地势险要处建筑堡垒,让士卒自己开辟土地,再圈围起来做为马社,一匹马死了,由众人共同出钱买马。曹玮又在边境上挖掘濠沟,要求濠沟的深度,宽度得达到要一丈五尺。山势险峻无法挖掘的,就利用峭壁修建防御工事,后来各州都起而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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