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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4

_30 司马光(北宋)
  张说进入朝堂,武则天问他,他没有马上回答。魏元忠害怕了,对张说说:“你也要与张昌宗一起罗织罪名陷害我魏元忠吗!”张说大声呵斥他说:“你魏元忠身为宰相,为什么竟说出了这种陋巷小人的语言呢!”张昌宗在一旁急忙催促张说,让他赶快作证。张说说:“陛下都看到了,张昌宗在陛下眼前,尚且这样威逼臣,何况在朝外呢!臣现在当着诸位朝臣的面,不敢不把真实情况告诉陛下。臣实在是没有听到过魏元忠说这样的话,只是张昌宗威逼我,让我为他作虚假的证词罢了!”张易之和张昌宗急忙大声说:“张说与魏元忠是共同谋反!”武则天追问详情,张易之和张昌宗回答说:“张说曾经说魏元忠是当今的伊尹和周公。伊尹流放了太甲,周公作了周朝的摄政王,这不是想谋反又是什么?”张说说:“张易之兄弟是孤陋寡闻的小人,只是听说过有关伊尹、周公的只言片语,又哪里懂得伊尹、周公的德行!那时魏元忠刚刚穿上紫色朝服,作了宰相,我以郎官的身份前往祝贺,元忠对前去祝贺的客人说:‘无功受宠,不胜惭愧,不胜惶恐。’我确实是对他说过:‘您承担伊尹、周公的职责,拿三品的俸禄,有什么可惭愧的呢!’那伊尹和周公都是作臣子的人中最为忠诚的,从古到今一直受到人们的仰慕。陛下任用宰相,不让他们效法伊尹和周公,那要让他们效法谁呢?况且今天我又哪 能不明白依附张昌宗就能立刻获取宰相高位、靠近魏元忠就会马上被满门抄斩的道理呢?只是我害怕日后魏元忠的冤魂向我索命,因而不敢诬陷他罢了。”武则天说:“张说是个反覆无常的小人,应当与魏元忠一同下狱治罪。”后来,武则天又一次召见张说追问这事,张说的回答仍然与上一次一样。武则天大怒,指派宰相与河内王武懿宗一同审讯他,张说的说法仍然与最初一样。
  朱敬则抗疏理之曰:“元忠素称忠正,张说所坐无名,若令抵罪,失天下望。”苏安恒亦上疏,以为:“陛下革命之初,人以为纳谏之主;暮年以来,人以为受佞之主。自元忠下狱,里巷汹汹。皆以为陛下委信奸宄,斥逐贤良,忠臣烈士,皆抚髀于私室而箝口于公朝,畏易之等意,徒取死而无益。方今赋役烦重,百姓凋弊,重以谗慝专恣,刑赏失中,窃恐人心不安,别生他变,争锋于朱雀门内,问鼎于大明殿前,陛下将何以谢之,何以御之?”易之等见其疏,大怒,欲杀之,赖朱敬则及凤阁舍人桓彦范、著作郎陆泽魏知古保救得免。
  朱敬则上疏直言申辩说:“魏元忠一向以忠诚正直著称于世,张说入狱又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如果将他们治罪,会失掉天下民心。”苏安恒也为此上疏,认为:“陛下登基之初,臣民们都认为您是善于纳谏的皇帝,年纪大了以后,都认为您是喜欢阿谀奉承的皇帝。自从魏元忠下狱,大街小巷纷扰不安,士民们都认为陛下信用为非作歹之徒,贬逐贤良方正之士。那些忠臣志士,都在自己家中拍着大腿唉声叹气,而在朝堂之上却缄口不言,害怕万一违犯了张易之等人的意图,会白白送死而毫无益处。现在朝廷征发的赋税劳役都很烦重,百姓生计日益残破,再加上邪恶之徒专擅放纵,刑罚与赏赐失当,我真担心民心不稳,引发其他的变故,以敌朱雀门内动起刀兵,有人前来大明殿夺取帝位,陛下将用什么来解释,又将靠什么来抵御他们?”张易之等人见到他的奏疏之后,勃然大怒,想要杀死他,幸亏有朱敬则和凤阁舍人桓彦范、著作郎陆泽县人魏知古的多方保护才得以幸免。
  丁酉,贬魏元忠为高要尉;戬、说皆流岭表。元忠辞日,言于太后曰:“臣老矣,今向岭南,十死一生。陛下他日必有思臣之时。”太后问其故,时易之、昌宗皆侍侧,元忠指之曰:“此二小儿,终为乱阶。”易之等下殿,叩膺自掷称冤。太后曰:“元忠去矣!”
  丁酉(初九),武则天将魏元忠贬职为高要县尉,将高戬和张说二人流放到岭南。魏元忠辞行的时候,对武则天说:“臣年纪大了,这次前去岭南,多半会死在那里,日后陛下一定会有想起我的时候。”武则天询问他这样讲的原因,当时张易之、张昌宗都在武则天身旁侍奉,魏元忠用手指着他俩回答说:“这两个小儿,最终将成为祸乱的根由。”张易之等人赶忙走下殿堂,呼天抢地、捶胸顿足地声称魏元忠冤枉了他们。武则天叹道:“魏元忠去吧!”
  殿中侍御史景城王复奏申理元忠,宋谓之曰:“魏公幸已得全,今子复冒威怒,得无狼狈乎!”曰:“魏公以忠获罪,为义所激,颠沛无恨。”叹曰:“不能申魏公之枉,深负朝廷矣。”
  殿中侍御史景城县人王又上奏为魏元忠申辩,宋对他说:“魏公已侥幸免死,现在您又来惹天子发怒,能不倒霉吗!”王说:“魏公忠正无二却受到处罚,我激于正义才这样做,即使因此而颠沛流离,也不感到遗憾。”宋慨叹道:“宋不能辨明魏公所受的冤屈,深深辜负朝廷重托。”
  太子仆崔贞慎等八人饯元忠于郊外,易之诈为告密人柴明状,称贞慎等与元忠谋反。太后使监察御史丹徒马怀素鞫之,谓怀素曰:“兹事皆实,略问,速以闻。”顷之,中使督趣者数四,曰:“反状昭然,何稽留如此?”怀素请柴明对质,太后曰:“我自不知柴明处,但据状鞫之,安用告者?”怀素据实以闻,太后怒曰:“卿欲纵反者邪?”对曰:“臣不敢纵反者!元忠以宰相谪官,贞慎等以亲故追送,若诬以为反,臣实不敢。昔栾布奏事彭越头下,汉祖不以为罪,况元忠之刑未如彭越,而陛下欲诛其送者乎!且陛下操生杀之柄,欲加之罪,取决圣衷可矣;若命臣推鞫,臣不敢不以实闻。”太后曰:“汝欲全不罪邪?”对曰:“臣智识愚浅,实不见其罪。”太后意解。贞慎等由是获免。
  太子仆崔贞慎等八人在郊外为魏元忠饯行,张易之冒充告密人柴明呈上一份状纸,告崔贞慎等人与魏元忠一起谋反。武则天派监察御史丹徒县人马怀素负责审理这个案子,并对他说:“状子上指控的事全都是属实的,你大略地审问一下,就赶紧把处理意见报上来。”时间不长,奉命前来催办此案的宦官就有好几批,并且对他说:“魏元忠与崔贞慎等人谋反的情节非常清楚,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拖延不决?”马怀素请求让柴明与崔贞慎等人当面对质,武则天说:“我也不知道柴明在哪里,你只须按照状子上告发的事实审问,还要找那个告状的人干什么?”马怀素根据实际情况上报,武则天勃然大怒地问他:“你想放纵谋反的人吗?”马怀素回答说:“臣不敢放纵谋反的罪犯!但魏元忠以宰相的身分遭贬,崔贞慎等人因亲朋故旧的关系为他饯行,如果诬陷他们在共同谋反,臣实在不敢。从前梁王彭越谋反,头被砍下示众,梁大夫栾布出使回来,对着他的头奏事,汉高祖也没有认为栾布有罪,何况今天魏元忠所受的处罚远远不及彭越,难道陛下反而杀掉为他饯行的人吗!再说陛下掌握着生杀大权,如果要加罪于这些人,您自己决断也就行了。既然陛下派臣负责审理此案,我就不敢不根据实情上报了。”武则天问:“这么说对这些人你是打算一个也不治罪了?”马怀素回答说:“臣才智低下,见识浅陋,实在没发现他们有什么罪过。”武则天这才打消了原来的想法。崔贞慎等人也因此而得以幸免。
  太后尝命朝贵宴集,易之兄弟皆位在宋上。易之素惮,欲悦其意,虚位揖之曰:“公方今第一人,何乃下坐?”曰:“才劣位卑,张卿以为第一,何也?”天官侍郎郑杲谓曰:“中丞柰何卿五郎?”曰:“以官言之,正当为卿。足下非张卿家奴,何郎之有!”举坐悚惕。时自武三思以下,皆谨事易之兄弟,独不为之礼。诸张积怒,常欲中伤之;太后知之,故得免。
  武则天曾宴请朝中权贵。张易之兄弟的官职都在宋之上,但张易之素来惧怕宋,为了取悦宋,于是空出上位来请宋坐,说道:“您是当今第一人,为什么在下位落坐呀?”宋说:“本人才智低劣,职务卑微,张卿反说我是当今第一人,这是什么道理?”天官侍郎郑杲对宋说:“中丞为什么称五郎为张卿呢?”宋说:“根据他的官职,称他为张卿最为合适。您本人并不是张卿的家奴,为什么要称他为郎呢?”所有在座的人听到这话都为他提心吊胆。当时朝中大臣自武三思以下,都谨慎地奉承张易之兄弟,惟独宋对他们不给予礼遇。张易之兄弟怀恨已久,常常想恶意诬陷宋。武则天清楚这一点,宋才因此而得以幸免。
  [13]丁未,以左武卫大将军武攸宜充西京留守。
  [13]丁未(十九日),武则天派左武卫大将军武攸宜充任西京留守。
  [14]冬,十月,丙寅,车驾发西京;乙酉,至神都。
  [14]冬季,十月,丙寅(初八),武则天从西京出发;乙酉(二十七日),抵达神都。
  [15]十一月,突厥遣使谢许婚。丙寅,宴于宿羽台,太子预焉。宫尹崔神庆上疏:以为:“今五品以上所以佩龟者,为别敕徵召,恐有诈妄,内出龟合,然后应命。况太子国本,古来征召皆用玉契。此诚重慎之极也。昨缘突厥使见,太子应预朝参,直有文符下宫,曾不降敕处分,臣愚谓太子非朔望朝参、应别召者,望降墨敕及玉契。”太后甚然之。
  [15]十一月,突厥阿史那默啜派遣使者前来感谢朝廷充许通婚。丙寅(疑误),武则天在宿羽台设宴款待突厥使者,太子李显也参加了宴会。宫尹崔神庆上疏认为:“当今五品以上官员之所以随身佩戴龟符,是因为天子如有特别命令征召入宫,担心有人欺诈,冒充被召之人,所以必须宫中拿出的龟符与官员随身佩戴的龟符两相吻合,然后被召之人才可以应命入宫。何况太子是立国的根本,自古以来征召太子入宫都用玉契,这实在是达到郑重谨慎的极点了。昨天由于突厥使者前来朝见,太子应该一同入朝参见陛下,当时只有文书下达宫中,而没有另外由陛下降敕征召。依臣愚见,太子如不是在初一、十五入朝参见,而是接受特别征召前来,那么就希望陛下向太子颁发玉契以及由陛下亲自书写墨敕。”武则天认为他的建议十分正确。
  [16]始安獠欧阳倩拥众数万,攻陷州县,朝廷思得良吏以镇之。朱敬则称司封郎中裴怀古有文武才,制以怀古为桂州都督,仍充招慰讨击使。怀古才及岭上,飞书示以祸福,倩等迎降,且言“为吏所侵逼,故举兵自救耳。”怀古轻骑赴之。左右曰:“夷獠无信,不可忽也。”怀古曰:“吾仗忠信,可通神明,而况人乎!”遂诣其营,贼众大喜,悉归所掠货财;诸洞酋长素持两端者,皆来款附,岭外悉定。
  [16]居住在桂州始安郡的仡佬族人欧阳倩,拥有数万人马,攻陷了当地的州县,朝廷希望能选派一位精明强干的官员前往镇守弹压。朱敬则认为司封郎中裴怀古具备文武全才,武则天于是任命裴怀古为桂州都督兼招慰讨击使。裴怀古才到五岭,就立即飞递书信给欧阳倩晓以利害祸福,欧阳倩等派人迎降,并且说:“由于受官吏欺凌威逼,我们才兴兵自救。”裴怀古想自己轻装骑马前往抚慰,身边的下属对他说:“夷獠之徒不讲信用,您不能麻痹大意。”裴怀古回答说:“我所依赖的是忠信二字,仅凭这一点即可与神明相通,何况欧阳倩这些人呢!”于是到达了欧阳倩的营地。这些仡佬人十分高兴,便全部归还了他们抢劫的财物;平时一向对朝廷首鼠两端的各洞酋长,也纷纷前来诚心归附。岭外之地于是全部平定。
  [17]是岁,分命使者以六条察州县。
  [17]在这一年,武则天分别命令使者根据六条标准到各地考察州县官吏的政绩。
  [18]吐蕃南境诸部皆叛,赞普器弩悉弄自将击之,卒于军中。诸子争立,久之,国人立其子弃隶赞为赞普,生七年矣。
  [18]吐蕃南部边境各部落都发生了叛乱,赞普器弩悉弄亲自率军前往平叛,死于军中,他的儿子们争着要继位,过了很久之后,国人才立他年仅七岁的儿子弃隶赞为赞普。
四年(甲辰、704)
  四年(甲辰,公元704年)
  [1]春,正月,丙申,册拜右武卫将军阿史那怀道为西突厥十姓可汗。怀道,斛瑟罗之子也。
  [1]春季,正月,丙申(初十),武则天下诏册拜右武卫将军阿史那怀道为西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怀道是斛瑟罗的儿子。
  [2]丁未,毁三阳宫,以其材作兴泰宫于万安山。二宫皆武三思建议为之,请太后每岁临幸,功费甚广,百姓苦之。左拾遗卢藏用上疏,以为:“左右近臣多以顺意为忠,朝廷具僚皆以犯忤为戒,致陛下不知百姓失业,伤陛下之仁。陛下诚能以劳人为辞,发制罢之,则天下皆知陛下苦己而爱人也。”不从。藏用,承庆之弟孙也。
  [2]丁未(二十一日),武则天下令拆毁三阳宫,用拆下来的木石材料在万安山修建兴泰宫。三阳宫和兴泰宫都是在武三思的建议下修建的,武三思请武则天每年驾临其地,工程耗费极大,老百姓因此而受苦。左拾遗卢藏用上疏认为:“陛下左右的近臣大多把顺从您的心意当作忠诚,朝廷臣僚又都把违逆触犯您的旨意奉为戒条,致使陛下不了解百姓已经因此而失去了谋生的常业,从而有损于陛下的仁德。假如陛下真能以劳累百姓为理由,颁发制书下令停止这项工程,那么天下百姓就会都知道陛下爱护百姓甘愿自己吃苦的美德了。”武则天不听。卢藏用是卢承庆之弟的孙子。
  [3]壬子,以天官侍郎韦嗣立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
  [3]壬子(二十六日),武则天任命天官侍郎韦嗣立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
  [4]夏官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李迥秀颇受贿赂,监察御史马怀素劾奏之。二月,癸亥,迥秀贬庐州刺史。
  [4]夏官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李迥秀广收贿赂,监察御史马怀素上奏章弹劾他。二月,癸亥(初八),武则天将李迥秀贬为庐州刺史。
  [5]壬申,正谏大夫,同平章事朱敬则以老疾致仕。敬则为相,以用人为先,自余细务不之视。
  [5]壬申(十七日),正谏大夫、同平章事朱敬则因年老多病而退休。朱敬则作宰相,把任用人才放在首位,除此之外的琐碎事务则不过问。
  [6]太后尝与宰相议及刺史、县令。三月,己丑,李峤、唐休等奏:“窃见朝廷物议,远近人情,莫不重内官,轻外职,每除授牧伯,皆再三披诉。比来所遣外任,多是贬累之人;风俗不澄,实由于此。望于台、阁、寺、监妙简贤良,分典大州,共康庶绩。臣等请辍近侍,率先具僚。”太后命书名探之,得韦嗣立及御史大夫杨再思等二十人。癸巳,制各以本官检校刺史。嗣立为汴州刺史。其后政绩可称者,唯常州刺史薛谦光、徐州刺史司马而已。
  [6]武则天曾经与宰相们讨论到刺史、县令等地方官吏的选用问题。三月,己丑(初四),李峤、唐休就这一问题上奏武则天说:“我们私下发现朝廷中人们的议论,远近的世俗人情,没有不是看重朝内官而轻视地方官的,每当任命州县官时,被任命的人都要再三表白、申诉。近来陛下所任命的地方官,大多是受到降职处分的人;人们看重朝内官、轻视地方官的坏风气无法改变,实际上就是由于这个原因。希望今后陛下能够从台、阁、寺、监的官员中选择贤良方正之士,分派他们主管各大州的政务,共同成就各种功业。臣等请求陛下停止我们的近侍职务,
  在朝廷臣僚中首先任命我们为地方官。”武则天命令分别在纸条上书写所有上疏人的姓名,然后抽签,得到了韦嗣立及御史大夫杨再思等二十人。癸巳(初八),武则天颁下制书,命令他们各带现任官职出为检校刺史。韦嗣立被任命为检校汴州刺史。后来这些人在各州为官的政绩值得称许的,只有常州刺史薛谦光和徐州刺史司马而已。
  [7]丁丑,徙平恩王重福为谯王。
  [7]丁丑(疑误),改封平恩王李重福为谯王。
  [8]以夏官侍郎宗楚客同平章事。
  [8]武则天任命夏官侍郎宗楚客为同平章事。
  [9]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苏味道谒归葬其父,制州县供葬事。味道因之侵毁乡人墓田,役使过度,监察御史萧至忠劾奏之,左迁坊州刺史。至忠,引之玄孙也。
  [9]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苏味道请求回乡安葬他死去的父亲,武则天颁下制书,要求当地州县负责供给安葬所需的物品、人力。苏味道趁机侵占毁坏同乡百姓的坟墓田地,并且役使当地百姓超过了限度,监察御史萧至忠上奏弹劾他,武则天于是将他降职为坊州刺史。萧至忠是萧引之的玄孙。
  [10]夏,四月,壬戌,同凤阁鸾台三品韦安石知纳言,李峤知内史事。
  [10]夏季,四月,壬戌(初七),武则天指派同凤阁鸾台三品韦安石掌管纳言事务,李峤掌管内史事务。
  [11]太后幸兴泰宫。
  [11]武则天到兴泰宫。
  [12]太后复税天下僧尼,作大像于白司马阪,令春官尚书武攸宁检校,糜费巨亿。李峤上疏,以为:“天下编户,贫弱者众。造像钱见有一十七万余缗,若将散施,人与一千,济得一十七万余户。拯饥寒之弊,省劳役之勤,顺诸佛慈悲之心,沾圣君亭育之意,人神胥悦,功德无穷。方作过后因缘,岂如见在果报!”监察御史张廷上疏谏曰:“臣以时政论之,则宜先边境,蓄府库,养人力;以释教论之,则宜救苦厄,灭诸相,崇无为。伏愿陛下察臣之愚,行佛之意,务以理为上,不以人废言。”太后为之罢役,仍召见廷,深赏慰之。
  [12]武则天再一次向全国的和尚、尼姑征税,在洛城以北的白司马阪建造大佛像,命令春官尚书武攸宁主持这一工程,耗费的资财人力十分巨大。李峤上疏认为:“全国编入户籍的平民百姓,贫困潦倒无以为生的很多。现已筹集到的用于建造大佛像的钱有十七万余缗,如果用来分散施舍穷苦百姓,每人给钱一千的话,也可救济十七万多户。拯救百姓饥寒之苦,减少臣民劳役之勤,既顺乎佛祖慈悲为怀的本心,又可使人们蒙受圣明天子抚养培育的恩惠,这将使人神皆大欢喜,功德无穷。陛下修造佛像以成就来世的因缘,哪里比得上赈济百姓以求得现世的效应呢?”监察御史张廷也上疏谏阻道:“臣从当前治理国家的需要来说,则应首先考虑边境地区的防务,增加国库储备,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从佛教教义方面来看,则应当拯救众生的苦难,消除各种追求形象的做法,崇尚清静无为。恳切地希望陛下能够体察臣的愚见,执行佛祖的旨意,一定要把是否有理放在首位,而不是因人废言。”武则天因此而停止了修建大佛像的工程,并且召见张廷,表达对他的赞赏与抚慰之情。
  [13]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姚元崇以母老固请归侍,六月,辛酉,以元崇行相王府长史,秩位并同三品。
  [13]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姚元崇因母亲年事已高,坚决请求武则天允许他辞去官职,回家侍奉母亲。六月,辛酉(初七),武则天命姚元崇行相王府长史,俸禄、地位都与三品官相同。
  [14]乙丑,以天官侍郎崔玄同平章事。
  [14]乙丑(十一日),武则天任命天官侍郎崔玄为同平章事。
  [15]召凤阁侍郎、同平章事、检校汴州刺史韦嗣立赴兴泰宫。
  [15]武则天征召凤阁侍郎、同平章事、检校汴州刺史韦嗣立前往兴泰宫。
  [16]丁丑,以李峤同凤阁鸾台三品。峤自请解内史。
  [16]丁丑(二十三日),武则天任命李峤为同凤阁鸾台三品。李峤自己请求解除他的内史职务。
  [17]壬午,以相王府长史姚元崇兼知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
  [17]壬午(二十八日),武则天任命相王府长史姚元崇兼任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
  [18]秋,七月,丙戌,以神都副留守杨再思为内史。
  [18]秋季,七月,丙戌(初三),武则天任命神都副留守杨再思为内史。
  再思为相,专以谄媚取容。司礼少卿张同休,易之之兄也,尝召公卿宴集,酒酣,戏再思曰:“杨内史面似高丽。”再思欣然,即翦纸帖巾,反披紫袍,为高丽舞,举坐大笑。时人或誉张昌宗之美曰:“六郎面似莲花。”再思独曰:“不然。”昌宗问其故,再思曰:“乃莲花似六郎耳。”
  杨再思作宰相,专门靠阿谀奉承来取悦于人。司礼少卿张同休是张易之的哥哥,有一次他宴请朝中公卿大臣。在酒喝到最畅快的时候,张同休拿杨再思开玩笑说:“杨内史脸长得象高丽人。”杨再思听了反倒很高兴,当即剪纸贴在帽子上,反披着紫色朝服,表演起高丽舞来,满座的人都大笑。当时还有人称颂张昌宗长得漂亮,说:“六郎的脸长得像莲花一样。”唯独杨再思道:“不是这样的。”张昌宗问他否定别人说法的原因,他回答说:“应当说莲花长得像六郎才对。”
  [19]甲午,太后还宫。
  [19]甲午(十一日),武则天回到宫中。
  [20]乙未,司礼少卿张同休、汴州刺史张昌期、尚方少监张昌仪皆坐赃下狱,命左右台共鞫之;丙申,敕,张易之、张昌宗作威作福,亦命同鞫。辛丑,司刑正贾敬言奏:“张昌宗强市人田,应征铜二十斤。”制“可”。乙巳,御史大夫李承嘉、中丞桓彦范奏:“张同休兄弟赃共四千余缗,张昌宗法应免官。”昌宗奏:“臣有功于国,所犯不至免官。”太后问诸宰相:“昌宗有功
  乎?”杨再思曰:“昌宗合神丹,圣躬服之有验,此莫大之功。”太后悦,赦昌宗罪,复其官。左补阙戴令言作《两脚狐赋》以讥再思,再思出令言为长社令。
  [20]乙未(十二日),司礼少卿张同休、汴州刺史张昌期、尚方少监张昌仪都因犯有贪赃罪而被捕下狱。武则天命令左右台共同审理此案;丙申(十三日),武则天颁下敕书,认为张易之、张昌宗专行赏罚,独揽威权,应当与张同休等人并案审理。辛丑(十八日),司刑正贾敬言上奏说:“张昌宗强行收买民田,应当向他征收黄铜二十斤。”武则天颁下制书说:“可以。”乙巳(二十二日),御史大夫李承嘉、御史中丞桓彦范上奏道:“张同休兄弟共贪赃钱四千余缗,依法应判处张昌宗免官。”张昌宗上奏申辩说:“臣为国家立过功
  ,现在所犯的罪过还不至于达到必须被免官的程度。”武则天向各位宰相发问:“张昌宗有没有立过功?”杨再思回答说:“张昌宗调制了神丹,陛下服下后确有效验,没有比这更大的功劳了。”武则天听后很高兴,于是下令赦免张昌宗的罪,并恢复他的原任官职。左补阙戴令言写了一篇《两脚狐赋》讥讽杨再思,杨再思将戴令言外放为长社县令。
  [21]丙午,夏官侍郎、同平章事宗楚客有罪,左迁原州都督,充灵武道行军大总管。
  [21]丙午(二十三日),夏官侍郎、同平章事宗楚客因有罪而被降职为原州都督,充任灵武道行军大总管。
  [22]癸丑,张同休贬岐山丞,张昌仪贬博望丞。
  [22]癸丑(三十日),武则天将张同休贬为岐山丞,将张昌仪贬为博望丞。
  鸾台侍郎、知纳言事、同凤阁鸾台三品韦安石举奏张易之等罪,敕付安石及右庶子、同凤阁鸾台三品唐休鞫之,未竟而事变。八月,甲寅,以安石兼检校扬州刺史,庚申,以休兼幽营都督、安东都护。休将行,密言于太子曰:“二张恃宠不臣,必将为乱。殿下宜备之。”
  鸾台侍郎、知纳言事、同凤阁鸾台三品韦安石上奏检举张易之等人所犯罪行,武则天下令将张易之等人交付韦安石及右庶子、同凤阁鸾台三品唐休审讯,但还没等此案审理完毕,事情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八月甲寅(初一),武则天任命韦安石兼任检校扬州长史,庚申(初七),又任命唐休兼任幽州、营州都督、安东都护。唐休赴任之前,秘密地对太子说:“现在张易之和张昌宗凭借天子的恩宠而不履行臣子的本分,日后必将作乱。殿下应当对此加以防备。”
  [23]相王府长史兼知夏官尚书事、同凤阁鸾台三品姚元崇上言:“臣事相王,不宜典兵马。臣不敢爱死,恐不益于王。”辛酉,改春官尚书,余如故。元崇字元之,时突厥叱列元崇反,太后命元崇以字行。
  [23]相王府长史兼知夏官尚书事、同凤阁鸾台三品姚元崇对武则天说:“臣事奉相王,就不应当再担任夏官尚书这一掌管兵马的官,这并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由于我担心这样做会不利于相王。”辛酉(初八),改任姚元崇为春官尚书,其余职务不变。姚元崇字元之,当时由于突厥叱列元崇谋反的缘故,武则天特命姚元崇以字代名,称姚元之。
  [24]突厥默啜既和亲,戊寅,始遣淮阳王武延秀还。
  [24]突厥阿史那默啜已经与大唐宗室结亲,戊寅(二十五日),突厥遣返淮阳王武延秀。
  [25]九月,壬子,以姚元之充灵武道行军大总管;辛酉,以元之为灵武道安抚大使。
  [25]九月,壬子(二十九日),武则天派姚元之充任灵武道行军大总管;辛酉(疑误),又任命姚元之为灵武道安抚大使。
  元之将行,太后令举外司堪为宰相者。对曰:“张柬之沉厚有谋,能断大事,且其人已老,惟陛下急用之。”冬,十月,甲戌,以秋官侍郎张柬之同平章事,时年且八十矣。
  姚元之即将赴任时,武则天让他推荐外朝官中才德可以胜任宰相职务的人。姚元之回答说:“张柬之朴实稳重,富于智谋,对于国家大事能够当机立断,况且他已很老了,请陛下赶紧重用他。”冬季,十月,甲戌(二十二日),武则天任命秋官侍郎张柬之为同平章事,这时张柬之已经年近八十了。
  [26]乙亥,以韦嗣立检校魏州刺史,余如故。
  [26]乙亥(二十三日),武则天任命韦嗣立为检校魏州刺史,其他职务不变。
  [27]壬午,以怀州长史河南房融同平章事。
  [27]壬午(三十日),武则天任命怀州长史河南人房融为同平章事。
  [28]太后命宰相各举堪为员外郎者,韦嗣立荐广武公岑羲曰:“但恨其伯父长倩为累。”太后曰:“苟或有才,此何所累!”遂拜天官员外郎。由是诸缘坐者始得进用。
  [28]武则天命令宰相们各自举荐能够胜任员外郎职务的人,韦嗣立推荐了广武令岑羲,并说:“只可惜他受到了他伯父岑长倩的连累。”武则天说:“只要有才干,这点事情又有什么可连累的!”于是任命岑羲为天官员外郎。从此那些因为亲属犯罪而受到牵连的人才开始能得到提拔任用。
  [29]十一月,丁亥,以天官侍郎韦承庆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
  [29]十一月,丁亥(初五),武则天任命天官侍郎韦承庆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
  [30]癸卯,成均祭酒、同凤阁鸾台三品李峤罢为地官尚书。
  [30]癸卯(二十一日),武则天免去成均祭酒、同凤阁鸾台三品李峤的职务,另外任命他为地官尚书。
  [31]十二月,甲寅,敕大足已来新置官并停。
  [31]十二月,甲寅(初三),武则天颁下敕书,决定停设所有大足元年以来新设置的官职。
  [32]丙辰,凤阁侍郎、同平章事韦嗣立罢为成均祭酒,检校魏州刺史如故;以兄承庆入相故也。
  [32]丙辰(初五),凤阁侍郎、同平章事韦嗣立被免去取务,改任成均祭酒,原任的检校魏州刺史职务仍保留;这是因为他的哥哥韦承庆已被任命为宰相的缘故。
  [33]太后寝疾,居长生院,宰相不得见者累月,惟张易之、昌宗侍侧。疾少闲,崔玄奏言:“皇太子、相王,仁明孝友,足侍汤药。宫禁事重,伏愿不令异姓出入。”太后曰:“德卿厚意。”易之、昌宗见太后疾笃,恐祸及己,引用党援,阴为之备。屡有人为飞书及榜其书于通衢,云“易之兄弟谋反”,太后皆不问。
  [33]武则天一病不起,一直住在长生院,只有张易之和张昌宗二人在身旁侍奉,宰相们无法与她相见已经几个月。当武则天的病情稍有好转的时候,崔玄上奏说:“皇太子和相王,仁德彰明,孝顺母亲,友爱兄弟,完全可以在您身旁侍奉汤药。皇宫是重地,事关重大,希望陛下不要让异姓人随意出入。”武则天说:“我十分感激您的厚意。”张易之、张昌宗见武则天病情十分严重,担心她死后自己大祸临头,便拉同伙援助自己,暗地里作准备。不断有人写匿名信和将匿名信张贴于通衢闹市,说“张易之兄弟阴谋反叛”,武则天对这些消息一概不闻不问。
  辛未,许州人杨元嗣,告“昌宗尝召术士李弘泰占相,弘泰言昌宗有天子相,劝于定州造佛寺,则天下归心。”太后命韦承庆及司刑卿崔神庆、御史中丞宋鞫之。神庆,神基之弟也。承庆、神庆奏言:“昌宗款称‘弘泰之语,寻已奏闻’,准法首原;弘泰妖言,请收行法。”与大理丞封全祯奏:“昌宗宠荣如是,复召术士占相,志欲何求!弘泰称筮得纯《乾》,天子之卦。昌宗倘以弘泰为妖妄,何不执送有司!虽云奏闻,终是包藏祸心,法当处斩破家。请收付狱,穷理其罪!”太后久之不应,又曰:“倘不即收系,恐其摇动众心。”太后曰:“卿且停推,俟更检详文状。”退,左拾遗江都李邕进曰:“向观宋所奏,志安社稷,非为身谋,愿陛下可其奏!”太后不听。寻敕扬州推按,又敕按幽州都督屈突仲翔赃污,又敕副李峤安抚陇、蜀;皆不肯行,奏曰:“故事,州县官有罪,品高则侍御史、卑则监察御史按之,中丞非军国大事,不当出使。今陇、蜀无变,不识陛下遣臣出外何也?臣皆不敢奉制。
  辛未(二十日),许州人杨元嗣指控“张昌宗曾召见过一个名叫李弘泰的江湖术士给他看相占卦,李弘泰说张昌宗有天子之相,劝他在定州修建佛寺,并说这样做的话就会使天下百姓对他倾心归附。”武则天指派凤阁侍郎、同平章事韦承庆及司刑卿崔神庆和御史中丞宋共同审理此案。崔神庆是崔神基的弟弟。韦承庆和崔神庆上奏道:“张昌宗招供说‘李弘泰说过的话,我很快就向天子奏明了’,根据法律的规定,张昌宗主动自首应当免予处罚;李弘泰妖言惑众,应当逮捕治罪。”宋与大理丞封全祯上奏道:“张昌宗受到陛下如此恩宠,还要召见术士看相占卦,他到底还希望得到什么!李弘泰说他为张昌宗占得纯《乾》卦,这是天子之卦。如果张昌宗认为李弘泰的所作所为是妖言妄行,那么他为什么不将李弘泰捆起来送到有关部门治罪!虽然他说已经将此事上奏天子,终究还是包藏祸心,依法应对他处以斩刑,并没收他的家产。请逮捕张昌宗下狱,彻底处治他的罪!”过了好大一会儿,武则天还是不作声。宋又说:“如果不将他立即拘禁,恐怕会造成人心不稳的后果。”武则天说:“你们先暂且停止审理这个案子,等我仔细看一看有关的文书诉状再说。”宋退出长生殿,左拾遗江都县人李邕上前进言道:“刚才听了宋的话,我认为他是一心为安定国家着想,并没有考虑自身的安危得失,希望陛下能同意按照他的意见办理此案。”武则天不同意这样做。一会儿就敕令宋到扬州审理案件,又敕命宋去审理幽州都督屈突仲翔的贪污案,接着又敕命宋作李峤的副职安抚陇、蜀之民。宋对这些新的任命都没有接受,他不肯外出,并上奏道:“依照惯例:州、县官吏犯罪,官品高的由侍御史审理,官品低的由监察御史审理,如果没有事关军国大事的重大案件发生,御史中丞都不应出使地方。现在陇、蜀二地并没有任何重大事变发生,我不清楚陛下一定要派我外出的原因是什么,因此我都不敢接受您的任命。”
  司刑少卿桓彦范上疏,以为:“昌宗无功荷宠,而包藏祸心,自招其咎,此乃皇天降怒;陛下不忍加诛,则违天不祥。且昌宗既去奏讫,则不当更与弘泰往还,使之求福禳灾,是则初无悔心;所以奏者,拟事发则云先已奏陈,不发则俟时为逆。此乃奸臣诡计,若云可舍,谁为可刑!况事已再发,陛下皆释不问,使昌宗益自负得计,天下亦以为天命不死,此乃陛下养成其乱也。苟逆臣不诛,社稷亡矣。请付鸾台凤阁三司,考竟其罪!”疏奏,不报。
  司刑少卿桓彦范上疏认为:“张昌宗没有任何功劳而受到陛下如此宠爱,却包藏祸心,这是他自作自受,也是上天动怒要惩罚他;陛下不忍心诛杀张昌宗,是违背天意的不祥行为。况且张昌宗既然说他已经把李弘泰的反逆言论上奏陛下,便不应当再与他交往,让他用法术为自己求福消灾,这只能说明他根本没有悔改的意思。张昌宗之所以把这件事上奏给您,是打算万一事情败露了就说事先已经告诉过您,如果没有人发觉便等待时机作乱。这是奸臣的诡计,如果说他还可以饶恕的话,那么什么样的人才够得上受处罚呢?!再说这样的事情已是第二次发生,陛下都不加追究,使张昌宗更加自以为得计,天下臣民也会因此而错误地认为是上天不让他死,这是陛下姑息养奸而导致他作乱哪。倘若对谋逆之臣也不加诛戮,这江山社稷就会覆亡。请陛下允许将张昌宗交付鸾台凤阁及中台秋官和司刑寺、御史台三司处理,
  以便彻底查清他的罪行!”这篇奏疏呈上去以后,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崔玄亦屡以为言,太后令法司议其罪。玄弟司刑少卿,处以大辟。宋复奏收昌宗下狱。太后曰:“昌宗已自奏闻。”对曰:“昌宗为飞书所逼,穷而自陈,势非得已。且谋反大逆,无容首免。若昌宗不伏大刑,安用国法!”太后温言解之。声色逾厉曰:“昌宗分外承恩,臣知言出祸从,然义激于心,虽死不恨!”杨再思恐其忤旨,遽宣敕令出,曰:“圣主在此,不烦宰相擅宣敕命!”太后乃可其奏,遣昌宗诣台。庭立而按之;事未毕,太后遣中使召昌宗特敕赦之。叹曰:“不先击小子脑裂,负此恨矣。”太后乃使昌宗诣谢,拒不见。
  崔玄也屡次向武则天提起这件事,武则天于是下令司法部门议定张宗昌的罪。崔玄的弟弟司刑少卿崔认为应当将张昌宗处以死刑。宋又奏请逮捕张昌宗入狱。武则天说:“张昌宗自己已经把那件事情告诉了我。”宋回答说:“张昌宗是因为被匿名信逼得走投无路才自己说出来的,实际上根本不是出因自他的本意。况且他所犯下的是谋反大逆之罪,不允许因自首而免刑。如果张昌宗可以不被处死,那还要国法干什么!”武则天语气温和地为张昌宗辨解开脱。宋越来越激动,声色俱厉地说:“张昌宗承受着他不应该享受的恩泽,臣深知此言一出就会大祸临头,但正义驱使着我说出这样的话,即使是因此而死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杨再思担心宋忤犯天子旨意,急忙宣敕让他退出,宋大声说道:“圣明天子就在眼前,用不着麻烦你这个作宰相的擅自宣布敕命!”武则天最终同意了他的意见,让张昌宗前往御史台接受审讯。宋立即在庭院对他进行审讯,但还没等他审讯完毕,武则天就从宫中派宦官召回张昌宗并且颁下敕书赦免了他。宋叹息道:“没有先把这小子的脑袋打碎,真是终生遗憾。”武则天于是让张昌宗到宋那里道歉,宋拒而不见。
  左台中丞桓彦范、右台中丞东光袁恕己共荐詹事司直阳峤为御史。杨再思曰:“峤不乐搏击之任如何?”彦范曰:“为官择人,岂必待其所欲!所不欲者,尤须与之,所以长难进之风,抑躁求之路。”乃擢为右台侍御史。峤,休之之玄孙也。
  左台中丞桓彦范、右台中丞东光县人袁恕己共同举荐太子詹事司直阳峤为御史。杨再思问道:“阳峤不愿意担任这种搏击、弹劾他人的职务怎么办?”桓彦范说:“为某一职务选择合适的人才,哪里一定要等待自己愿意就任的人呢!越是不愿干的,越要让他去干,只有这样才能助长视进取为难事的风气,抑制热衷于功名、急于求进取的道路。”于是提拔阳峤担任右台侍御史的职务。阳峤是北齐阳休之的玄孙。
  先是李峤、崔玄奏:“往属革命之时,人多逆节,遂致刻薄之吏,恣行酷法,其周兴等所劾破家者,并请雪免。”司刑少卿桓彦范又奏陈之,表疏前后十上。太后乃从之。
  在此之前,李峤、崔玄曾上奏道:“以前陛下刚刚登基时,很多臣民不遵守臣节,从而导致苛酷的官吏,肆无忌惮地施行严酷的刑罚,恳请陛下为所有被周兴等人治罪而家破人亡的人昭雪,赦免他们的罪。”司刑少卿桓彦范也上奏陈述此意,前后共上奏疏达十次之多,武则天才最终采纳了他的建议。
中宗大和大圣大昭孝皇帝上神龙元年(乙巳、705)
  唐中宗神龙元年(乙巳,公元705年)
  [1]春,正月,壬午朔,赦天下,改元。自文明以来得罪者,非扬、豫、博三州及诸反逆魁首,咸赦除之。
  [1]春季,正月,壬午朔(初一),武则天下诏赦免天下罪犯,改年号。规定自文明元年以来犯罪的人,如果不是扬州、豫州、博州三州谋反案以及各种叛乱的罪魁祸首,都可以赦免他们的罪过。
  [2]太后疾甚,麟台监张易之、春官侍郎张昌宗居中用事,张柬之、崔玄与中台右丞敬晖、司刑少卿桓彦范、相王府司马袁恕己谋诛之。柬之谓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曰:“将军今日富贵,谁所致也?”多祚泣曰:“大帝也。”柬之曰:“今大帝之子为二竖所危,将军不思报大帝之德乎!”多祚曰:“苟利国家,惟相公处分,不敢顾身及妻子。”因指天地以自誓。遂与定谋。
  [2]武则天病得非常严重,麟台监张易之和春官侍郎张昌宗居宫中执政,张柬之、崔玄与中台右丞敬晖、司刑少卿桓彦范以及相王府司马袁恕己谋划杀掉张易之和张昌宗。张柬之问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说:“将军今日的荣华富贵,是谁给的?”李多祚流着眼泪回答说:“是高宗大帝给的。”张柬之说::“现在大帝的儿子受到张易之和张昌宗这两个小子的威胁,难道将军不想报答大帝的恩德吗!”李多祚回答说:“只要对国家有利,我一切都听相公安排,不敢顾及自身以及妻儿的安危。”于是自己指天发誓,并且与张柬之、崔玄等人一同定下了铲除张易之和张昌宗的计谋。
  初,柬之与荆府长史乡杨元琰相代,同泛江,至中流,语及太后革命事,元琰慨然有匡复之志。及柬之为相,引元琰为右羽林将军,谓曰:“君颇记江中之言乎?今日非轻授也。”柬之又用彦范、晖及右散骑侍郎李湛皆为左、右羽林将军,委以禁兵。易之等疑惧,乃更以其党武攸宜为右羽林大将军,易之等乃安。
  当初,张柬之接替荆州都督府长史乡人杨元琰的职务,二人一同泛舟于长江之中,当小船漂到江心时,谈到了武则天以周代唐的事,杨元琰慷慨激昂,有救助大唐的志向。张柬之入朝作了宰相后,便推荐杨元琰担任右羽林将军,并且提醒他说:“您大概还记得我们当初在江心泛舟时所说的话吧?今天这项任命可不是随便给您的呀。”张柬之还任用了桓彦范、敬晖以及右散骑侍郎李湛,都让他们担任左、右羽林将军,把禁军交给他们指挥。这件事引起了张易之等人的怀疑和忧虑,张柬之于是又任用他的党羽武攸宜为右羽林大将军,张易之等人才放了心。
  俄而姚元之自灵武至,柬之、彦范相谓曰:“事济矣!”遂以其谋告之。彦范以事白其母,母曰:“忠孝不两全,先国后家可也。”时太子于北门起居,彦范、晖谒见,密陈其策,太子许之。
  不久,姚元之从灵武回朝,张柬之和桓彦范交谈说:“大事就要成功了!”于是把商量好的计谋告诉姚元之。桓彦范将这事禀告了他的母亲,母亲勉励他说:“忠孝不能两全,应当先为国家大事着想,然后再考虑自家的小事。”当时太子李显都从北门入宫向天子问安,桓彦范和敬晖前往拜见,秘密地把他们的计策告诉太子,太子允许他们这样去做。
  癸卯,柬之、玄、彦范与左威卫将军薛思行等帅左右羽林兵五百余人至玄武门,遣多祚、湛及内直郎、驸马都尉安阳王同皎诣东宫迎太子。太子疑,不出,同皎曰:“先帝以神器付殿下,横遭幽废,人神同愤,二十三年矣。今天诱其衷,北门、南牙,同心协力,以诛凶竖,复李氏社稷,愿殿下暂至玄武门以副众望。”太子曰:“凶竖诚当夷灭,然上体不安,得无惊怛!诸公更为后图。”李湛曰:“诸将相不顾家族以徇社稷,殿下奈何欲纳之鼎镬乎!请殿下自出止之。”太子乃出。
  癸卯(二十二日),张柬之、崔玄、桓彦范与左威卫将军薛思行等人率领左右羽林兵五百余人来到玄武门,派李多祚、李湛及内直郎、驸马都尉安阳人王同皎到东宫去迎接太子李显。太子有所怀疑,没有出来,王同皎说:“先帝把皇位传给殿下,殿下无故遭到幽禁废黜,皇天后土、士民百姓无不义愤填膺,已经有二十三年了。现在上天诱导人心。北门的羽林诸将与南牙朝臣得以同心协力,立志诛灭凶恶的小人,恢复李氏的江山社稷,希望殿下暂时到玄武门去以满足大家的期望。”太子回答说:“凶恶的小人的确应该翦除,但是天子圣体欠安,你们这样做能不使天子受惊吗!请诸位日后再图此事。”李谌说:“诸位将帅宰相为了国家不顾身家性命,殿下为什么非要让他们面临鼎镬的酷刑呢!请殿下亲自去制止他们好了。”太子这才出来。
  同皎扶抱太子上马,从至玄武门,斩关而入。太后在迎仙宫,柬之等斩易之、昌宗于庑下,进至太后所寝长生殿,环绕侍卫。太后惊起,问曰:“乱者谁邪?”对曰:“张易之、昌守谋反,臣等奉太子令诛之,恐有漏泄,故不敢以闻。称兵宫禁,罪当万死!”太后见太子曰:“乃汝邪?小子既诛,可还东宫。”彦范进曰:“太子安得更归!昔天皇以爱子托陛下,今年齿已长,久居东宫,天意人心,久思李氏。群臣不忘太宗、天皇之德,故奉太子诛贼臣。愿陛下传位太子,以顺天人之望!”李湛,义府之子也。太后见之,谓曰:“汝亦为诛易之将军邪?我于汝父子不薄,乃有今日!”湛惭不能对。又谓崔玄曰:“他人皆因人以进,惟卿朕所自擢,亦在此邪?”对曰:“此乃所以报陛下之大德。”
  王同皎将太子抱到马上,并陪同太子来到玄武门,斩断门栓进入宫中。此时武则天在迎仙宫,张柬之等人在迎仙宫的走廊里将张易之和张昌宗斩首,然后进至武则天居住的长生殿,在她周围环绕侍卫。武则天吃惊地坐起来,问道:“是谁作乱?”张柬之回答说:“张易之、张昌宗阴谋造反,臣等已奉太子的命令将他们杀掉了,因为担心可能会走漏消息,所以没有向您禀告。在皇宫禁地举兵诛杀逆贼,惊动天子,臣等罪该万死!”武则天看见太子李显也在人群之中,便对他说:“这件事是你让干的吗?这两个小子已经被诛杀了,你可以回到东宫里去了。”桓彦范上前说:“太子哪 能还回到东宫里去呢?当初天皇把心爱的太子托付给陛下,现在他年纪已大,却一直在东宫当太子,天意民心,早已思念李家。群臣不敢忘怀太宗、天皇的恩德,所以尊奉太子诛灭犯上作乱的逆臣。希望陛下将帝位传给太子,以顺从上天与下民的心愿!”李湛是李义府的儿子,武则天发现了他,对他说:“你也是杀死张易之的将军吗?我平时对你们父子不薄,想不到竟然有今天的变故!”李湛满面羞惭,无法回答。武则天又对崔玄说:“别的人都是经他人推荐之后提拔的,只有你是朕亲手提拔的,你怎么也在这里呢?”崔玄说:“我这样做正是为了报答陛下对
  我的大恩大德。”
  于是收张昌期、同休、昌仪,皆斩之,与易之、昌宗枭首天津南。是日,袁恕己从相王统南牙兵以备非常,收韦承庆、房融及司礼卿崔神庆系狱,皆易之之党也。初,昌仪新作第,甚美,逾于王主,或夜书其门曰:“一日丝能作几日络?”灭去,复书之,如是六七,昌仪取笔注其下曰:“一日亦足。”乃止。
  接下来逮捕了张昌期、张同休、张昌仪等人,将他们全部处斩,并在神都天津桥的南边将上述人犯与张易之、张昌宗二人一道枭首示众。在这一天里,为防范突然事变的发生,袁恕己随从相王李旦统率南牙兵马,他们将韦承庆、房融及司礼卿崔神庆等逮捕下狱,这些人都是张易之的同党。先前,张昌仪新建起一幢非常豪华的宅第,规模比诸王及诸位公主的宅第还要宏大,有人晚上在他的门上写道:“一日的丝能织几日的薄纱?”张昌仪让人把字迹除掉,结果又被人写上,这种情况总共出现了六七次。张昌仪用笔在门上写道:“即使是只织一天,我也感到满足。”此后便没有再出现这种情况。
  甲辰,制太子监国,赦天下。以袁恕己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分遣十使赍玺书宣慰诸州。乙巳,太后传位于太子。
  甲辰(二十三日),武则天颁下制书,决定由太子李显代行处理国政,大赦天下。任命袁恕己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派遣十位使者分别携带天子的玺书前往各州进行安抚工作。乙巳(二十四日),武则天将帝位传给太子李显。
  丙午,中宗即位。赦天下,惟张易之党不原;其为周兴等所枉者,咸令清雪,子女配没者皆免之。相王加号安国相王,拜太尉、同凤阁鸾台三品,太平公主加号镇国太平公主。皇族先配没者,子孙皆复属籍,仍量叙官爵。
  丙午(二十五日),唐中宗李显即皇帝位。中宗下诏大赦天下,只有张易之的党羽们不在赦免之列;那些被周兴等人冤枉的人,都让进行清理和昭雪,他们的子女中如有被发配流放或者被没入官府作奴婢的,都予以赦免。唐中宗还加相王李旦封号为安国相王,并任命他为太尉、同凤阁鸾台三品;加太平公主封号为镇国太平公主。此外,皇族先前被发配或没入官府为奴的,他们的子
  孙都恢复皇族身分,并且根据具体情况封授官爵。
  丁未,太后徙居上阳宫,李湛留宿卫。戊申,帝帅百官诣上阳宫,上太后尊号曰则天大圣皇帝。
  丁未(二十六日),武则天搬到上阳宫居住,李湛留下负责警卫。戊申(二十七日),唐中宗带领文武百官来到上阳宫,上武则天尊号为则天大圣皇帝。
  庚戌,以张柬之为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崔玄为内史,袁恕己同凤阁鸾台三品,敬晖、桓彦范皆为纳
  言;并赐爵郡公。李多祚赐爵辽阳郡王,王同皎为右千牛将军、琅邪郡公,李湛为右羽林大将军、赵国公;自余官赏有差。
  庚戌(二十九日),唐中宗任宗张柬之为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
  崔玄为内史,袁恕己同凤阁鸾台三品,敬晖和桓彦范都被任命为纳言;上述有功之臣都赐爵为郡公。李多祚赐爵为辽东郡王;任命王同皎为右千牛将军,并赐爵为琅邪郡公;任命李湛为右羽林大将军,进爵赵国公。其他有功人员也给予不同的官爵和赏赐。
  张柬之等之讨张易之也,殿中监田归道将千骑宿玄武门,敬晖遣使就索千骑,归道先不预谋,拒而不与。事宁,晖欲诛之,归道以理自陈,乃免归私第;帝嘉其忠壮,召拜太仆少卿。
  张柬之等人讨伐张易之的时候,殿中监田归道正好统领千骑兵守卫玄武门,敬晖派人去征调他手下的千骑兵,由于田归道事先并不知道有诛杀张易之等人的计划,所以拒绝将手下人马交给敬晖调遣。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敬晖想杀掉田归道,田归道据理力争,于是唐中宗只是免去他的殿中监职务,让他回到家中。唐中宗认为田归道忠勇可嘉,又将他召回,任命他为太仆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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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二百零八卷(回目录)
唐纪二十四中宗大和大圣大昭孝皇帝中神龙元年(乙巳、705)
  唐纪二十四唐中宗神龙元年(乙巳,公元705年)
  [1]二月,辛亥,帝帅百官诣上阳宫问太后起居;自是每十日一往。
  [1]二月,辛亥(初一),唐中宗带领文武百官到上阳宫向武则天请安,问候她的日常生活状况;从此唐中宗每十天前来问候一次。
  [2]甲寅,复国号曰唐。郊庙、社稷、陵寝、百官、旗帜、服色、文字皆如永淳以前故事。复以神都为东都,北都为并州,老君为玄元皇帝。
  [2]甲寅(初四),唐中宗下诏恢复大唐国号,并规定郊庙、社稷、陵寝、百官、旗帜、服色、文字等都恢复唐高宗永淳年间以前的旧制,神都又恢复东都旧名,北都恢复并州旧名,老君仍称为玄元皇帝。
  [3]乙卯,凤阁侍郎、同平章事韦承庆贬高要尉;正谏大夫、同平章事房融除名,流高州;司礼卿崔神庆流钦州。杨再思为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西京留守。
  [3]乙卯(初五),唐中宗将凤阁侍郎、同平章事韦承庆贬为高要尉;将正谏大夫、同平章事房融除名并流放到高州;将司礼卿崔神庆流放到钦州。唐中宗又任命杨再思为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西京留守。
  太后之迁上阳宫也,太仆卿、同中书门下三品姚元之独呜咽流涕。桓彦范、张柬之谓曰:“今日岂公涕泣时邪!恐公祸由此始。”元之曰:“元之事则天皇帝久,乍此辞违,悲不能忍。且元之前日从公诛奸逆,人臣之义也;今日别旧君,亦人臣之义也,虽获罪,实所甘心。”是日,出为毫州刺史。
  在武则天被迁到上阳宫时,只有太仆卿、同中书门下三品姚元之一人痛哭流涕。桓彦范、张柬之对他说:“今天哪里是您悲哀哭泣的日子!恐怕从今以后您就要大祸临头了。”姚元之回答说:“元之侍奉则天皇帝的时间很长,现在突然要分手了,感到悲痛难忍。况且元之前几天追随诸公诛灭恶逆之徒,是尽作臣子的本分;今天辞别旧主,也同样是在尽作臣子的本分。即使因此而受到惩罚,我也心甘情愿。”在这一天,姚元之被任命为毫州刺史。
  [4]甲子,立妃韦氏为皇后,赦天下。追赠后父玄贞为上洛王、母崔氏为妃。
  [4]甲子(十四日),唐中宗将他的妃子韦氏立为皇后,大赦天下;又追赠韦后之父韦玄贞为上洛王,追赠韦后之母崔氏为上洛王妃。
  左拾遗贾虚己上疏,以为“异姓不王,古今通制。今中兴之始,万姓喁喁以观陛下之政;而先王后族,非所以广德美于天下也。且先朝赠后父太原王,殷鉴不远,须防其渐。若以恩制已行,宜令皇后固让,则益增谦冲之德矣。”不听。
  左拾遗贾虚己上疏认为:“异姓之人不得封为王,是从古至今的定制。现在中兴刚刚开始,黎民百姓无不钦慕向往,观看陛下如何治理这个国家。而陛下却首先追赠皇后的父亲为王,这不是用来在全国扩大陛下贤德的办法。况且高宗时期追赠皇后的父亲武士为太原王,这个教训离现在并不遥远,陛下必须从一点一滴进行预防。如果认为命令已经发布无法收回,陛下应该让皇后坚决推辞,这样更能增加皇后谦虚守礼的美德。”唐中宗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初,韦后生邵王重润、长宁·安乐二公主,上之迁房陵也,安乐公主生于道中,上特爱之。上在房陵与后同幽闭,备尝艰危,情爱甚笃。上每闻敕使至,辄惶恐欲自杀,后止之曰:“祸福无常,宁失一死,何遽如是!”上尝与后私誓曰:“异时幸复见天日,当惟卿所欲,不相禁制。”及再为皇后,遂干预朝政,如武后在高宗之世。桓彦范上表,以为:“《易》称‘无攸遂,在中馈,贞吉’,《书》称‘牝鸡之辰,惟家之索’。伏见陛下每临朝,皇后必施帷幔坐殿上,预闻政事。臣窃观自古帝王,未有与妇人共政而不破国亡身者也。且以阴乘阳,违天也;以妇陵夫,违人也。伏愿陛下览古今之戒,以社稷苍生为念,令皇后专居中宫,治阴教,勿出外朝干国政。”
  先前,韦后共生育了邵王李重润以及长宁和安乐两公主,在唐中宗被放逐到房陵去的时候,安乐公主在路上出生,所以唐中宗特别喜欢她。中宗与韦后在房陵被幽禁期间,共同经历了各种艰难困苦的生活,因而两个人的感情十分深厚。中宗每当听到武则天派使者前来的消息,就惊惶失措地想要自杀,韦后制止他说:“祸福并非一成不变,最多不过一死,您何必这么着急呢!”
  中宗曾经私下对韦后发誓:“如果日后我能重见天日,一定会让你随心所欲,不加任何限制。”所以在韦氏重新成为皇后以后,便像武则天在高宗朝那样干预起朝政来了。桓彦范上表,认为:“《周易》说:‘妇女没有什么错失,在家中主持家务,就是吉利。’,《尚书》说:‘如果母鸡司晨打鸣,这个家庭就要败落了’。我发现陛下每次临朝,皇后总是坐在帷帐后面参预对军国大事的处理。臣观察历朝帝王,没有哪一个与妇人共同执政而不导致国破身亡的。再说阴凌驾于阳之上,是违背自然法则的;妇人欺凌丈夫,是违背人伦之道的。希望陛下观察古今治乱兴衰的经验教训,时刻想着社稷与百姓,敦促皇后严守皇后的本分,一心一意地致力于女子的教化,不要到外朝来干预国家政事。”
  先是,胡僧慧范以妖妄游权贵之门,与张易之兄弟善,韦后亦重之。及易之诛,复称慧范预其谋,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赐爵上庸县公,出入宫掖,上数微行幸其舍。彦范复表言慧范执左道以乱政,请诛之。上皆不听。
  在此之前,胡僧慧范凭借虚妄的邪说结交权贵,与张易之、张昌宗兄弟等人相处得很好,韦后也很看重他。等到张易之被诛灭以后,韦后又称慧范也参预了诛杀张易之等人的谋划,于是慧范因功被授为银青光禄大夫,并赐爵为上庸县公,使他得以出入皇宫,唐中宗也多次穿便衣到他所居住的地方。桓彦范又上表指控慧范用邪门歪道紊乱朝政,请求将他处死。唐中宗对这些建议都没有采纳。
  [5]初,武后诛唐宗室,有才德者先死,惟吴王恪之子郁林侯千里,褊躁无才,又数献符瑞,故独得免。上即位,立为成王,拜左金吾大将军。武后所诛唐诸王、妃、主、驸马等皆无人葬埋,子孙或流窜岭表,或拘囚历年,或逃匿民间,为人佣保。至是,制州县求访其柩,以礼改葬,追复官爵,召其子孙,使之承袭,无子孙者为择后置之。既而宗室子孙相继而至,皆召见,涕泣舞蹈,各以亲疏袭爵拜官有差。
  [5]武则天在铲除李唐宗室的时候,最先杀掉的是那些有道德才能的人,只有吴王李恪的儿子郁林侯李千里,心地狭窄性情浮躁,没有才能,再加上一次又一次地向武则天进献祥瑞,因而得以幸免。唐中宗即位之后,封李千里为成王,任命他为左金吾大将军。武则天所诛杀的李唐诸王、王妃、公主、驸马等都无人加以埋葬,这些人的子孙有的被流放到岭南地区,有的已经在监狱中拘禁了数年之久,有的躲藏在民间成为富人的雇工。到这时候,唐中宗颁下制书,命令各州县寻访这些死去的宗室贵族的灵柩,根据死者的身份依礼改葬;并且给这些死者恢复原任官爵;召回他们的子孙,让他们承袭父辈的爵位;对那些没有子孙的人,则替他们选择后嗣以续其香火。不久,散落各地的宗室子孙相继来到东都,唐中宗全都召见了他们。大家流着泪向中宗行了舞拜礼。中宗各根据血缘关系的亲疏远近赐给了他们大小不等的官职、爵位。
  [6]二张之诛也,洛州长史薛季昶谓张柬之、敬晖曰:“二凶虽除,产、禄犹在,去草不去根,终当复生。”二人曰:“大事已定,彼犹机上肉耳,夫何能为!所诛已多,不可复益也。”季昶叹曰:“吾不知死所矣。”朝邑尉武强刘幽求亦谓桓彦范、敬晖曰:“武三思尚存,公辈终无葬地;若不早图,噬脐无及。”不从。
  [6]张易之、张昌宗被诛灭后,洛州长史薛季昶对张柬之和敬晖说:“张易之、张昌宗这两个元凶虽然已被铲除,但吕产、吕禄这样人还在朝中任职,锄草时不铲掉草根,终究还会长出草来。”张柬之、敬晖回答说:“现在大局已定,你说的那些人不过是案板上的肉罢了,还能有什么作为!现在杀的人已经够多的了,不能再多杀了。”薛季昶叹口气说:“我不知道将死在哪里了。”朝邑尉武强人刘幽求也对桓彦范和敬晖说:“武三思还没有受到惩处,你们这些人终究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果现在不及早作准备,等到大祸临头再后悔就来不及了。”桓彦范和敬晖也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上女安乐公主适三思子崇训。上官婉儿,仪之女孙也,仪死,没入掖庭,辩慧善属文,明习吏事。则天爱之,自圣历以后,百司表奏多令参决;及上即位,又使专掌制命,益委任之,拜为婕妤,用事于中。三思通焉,故党于武氏,又荐三思于韦后,引入禁中,上遂与三思图议政事,张柬之等皆受制于三思矣。上使韦后与三思双陆,而自居旁为之点筹;三思遂与后通,由是武氏之势复振。
  唐中宗的女儿安乐公主嫁给了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上官婉儿是上官仪的孙女,上官仪被杀后,她被没入后宫。上官婉儿聪明伶俐,能言善辩,写得一手好文章,又熟悉官府事务。武则天十分喜欢她,自圣历年间以后,经常让她参予对各衙门所上表章奏疏的处理;唐中宗即位后,更加信任她,又让她专门负责草拟皇帝的命令,封她为婕妤,让她执掌宫中事务。上官婉儿与武三思私通,所以偏袒武氏,她又向韦后推荐武三思,将武三思领进宫中,唐中宗于是开始与武三思商议政事,张柬之等人从此都受到了武三思的遏制。唐中宗让韦后与武三思一起玩一种叫作双陆的游戏,自己则坐在一旁为他们数筹码;武三思于是又开始与韦后私通,武氏的势力因此又强大起来。
  张柬之等数劝上诛诸武,上不听。柬之等曰:“革命之际,宗室诸李,诛夷略尽;今赖天地之灵,陛下返正,而武氏滥官僭爵,按堵如故,岂远近所望邪!愿颇抑损其禄位以慰天下!”又不听。柬之等或抚床叹愤,或弹指出血,曰:“主上昔为英王,时称勇烈,吾所以不诛诸武者,欲使上自诛之以张天子之威耳。今反如此,事势已去,知复奈何!”
  张柬之等人屡次劝告唐中宗诛灭武氏集团,唐中宗都不听。张柬之等人说:“武则天改唐为周的时候,李唐宗室被诛杀殆尽;现在多亏天地神灵的庇佑,陛下又重登帝位,但武氏却像以往一样安稳地把持着他们所窃取的官爵职位,这种情形难道是朝野之士所希望看到的吗?希望陛下减少他们的俸禄,削夺他们的官爵,以告慰天下之人!”唐中宗仍然没有采纳他们的建议。张柬之等人有的拍着几案叹息,有的弹击手指以致出血,纷纷说:“皇上过去作英王时,在人们眼里是一个勇武刚烈的人,我们之所以没有诛灭武氏集团,是为了让皇上能亲自诛杀他们以扩大天子的声威。现在皇上却反过头来重用武氏集团成员,大势已去,谁知以后又会怎么样呢!”
  上数微服幸武三思第,监察御史清河崔皎密疏谏曰:“国命初复,则天皇帝在西宫,人心犹有附会;周之旧臣,列居朝廷, 陛下奈何轻有外游,不察豫且之祸!”上泄之,三思之党切齿。
  唐中宗屡次身着便服到武三思的家里去,监察御史清河人崔皎秘密上疏说:“陛下的权力刚刚恢复,则天皇帝还住在西边的上阳宫里,还有人想依附她;武周时期的旧臣,仍然在朝廷供职,陛下怎么能轻易地外出游幸,没看到白龙身着鱼服而被打鱼的豫且射中的灾祸吗!”唐中宗把密疏的内容泄露了出去,武三思和他的党羽们对崔皎恨之入骨。
  丙寅,以太子宾客武三思为司空、同中书门下三品。
  丙寅(十六日),唐中宗任命太子宾客武三思为司空、同中书门下三品。
  [7]左散骑常侍谯王重福,上之庶子也;其妃,张易之之甥。韦后恶之,谮于上曰:“重润之死,重福为之也。”由是贬濮州员外刺史,又改均州刺史,常令州司防守之。
  [7]左散骑常侍谯王李重福,是唐中宗的庶子;他的妃子,是张易之的外甥女。韦后讨厌李重福,便在中宗面前诬陷他说:“李重润被迫自杀,是李重福在武则天面前诬陷所致。”唐中宗因此将李重福贬为濮州员外刺史,不久又改任他为均州刺史,并且常常命令州官对他严加防范。
  [8]丁卯,以右散骑常侍安定王武攸暨为司徒、定王。
  [8]丁卯(十七日),唐中宗任命右散骑常侍、安定王武攸暨为司徒、定王。
  [9]辛未,相王固让太尉及知政事,许之;又立为皇太弟,相王固辞而止。
  [9]辛未(二十一日),相王李旦坚决要求辞去太尉及宰相职务,唐中宗同意了他的辞职请求;唐中宗又想立相王李旦为皇太弟,因相王坚决推辞而作罢。
  [10]甲戌,以国子祭酒始平祝钦明同中书门下三品,黄门侍郎、知侍中事韦安石为刑部尚书,罢知政事。
  [10]甲戌(二十四日),唐中宗任命国子祭酒始平人祝钦明为同中书门下三品;任命黄门侍郎、知侍中事韦安石为刑部尚书,同时免去他的宰相职务。
  [11]丁丑,武三思、武攸暨固辞新官爵及政事,许之,并加开府仪同三司。
  [11]丁丑(二十七日),武三思和武攸暨坚决推辞刚被任命的新职务和爵位,唐中宗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并且加封他们为开府仪同三司。
  [12]立皇子义兴王重俊为卫王,北海王重茂为温王;仍以重俊为洛州牧。
  [12]唐中宗立皇子义兴王李重俊为卫王,北海王李重茂为温王;仍然让李重俊担任洛州牧。
  [13]三月,甲申,制:“文明已来破家子孙皆复旧资荫,唯徐敬业、裴炎不在免限。”
  [13]三月,甲申(初五),唐中宗颁下制书:“文明年间以来因获罪而破败了的家族的子孙都可以恢复原来的地位与荫庇,只有徐敬业、裴炎不在赦免之列。”
  [14]丁亥,制:“酷吏周兴、来俊臣等,已死者追夺官爵,存者皆流岭南恶地。”
  [14]丁亥(初八),唐中宗颁下制书:“酷吏周兴、来俊臣等人,已经死去的要追夺官爵,现在还活着的都要流放到岭南的偏僻之地。”
  [15]己丑,以袁恕己为中书令。
  [15]己丑(初十),唐中宗任命袁恕己为中书令。
  [16]以安车征安平王武攸绪于嵩山,既至,除太子宾客;固请还山,许之。
  [16]唐中宗下令用可以坐乘的安车到嵩山征召安平王武攸绪,武攸绪一来到京师,就被任命为太子宾客;他坚决要求再回到嵩山,唐中宗答应了他。
  [17]制:“枭氏、蟒氏皆复旧姓。”
  [17]唐中宗颁下制书:“枭氏、蟒氏都恢复为原来的萧氏、王氏。”
  [18]术士郑普思、尚衣奉御叶静能皆以妖妄为上所信重,夏,四月,墨敕以普思为秘书监,静能为国子祭酒。桓彦范、崔玄固执不可,上曰:“已用之,无容遽改。”彦范曰:“陛下初即位,下制云:‘政令皆依贞观故事。’贞观中,魏徵、虞世南、颜师古为秘书监,孔颖达为国子祭酒,岂普思、静能之比乎!”庚戌,左拾遗李邕上疏,以为“《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若有神仙能令人不死,则秦始皇、汉武帝得之矣;佛能为人福利,则梁武帝得之矣。尧、舜所以为帝王首者,亦修人事而已。尊宠此属,何补于国!”上皆不听。
  [18]江湖术士郑普思和尚衣奉御叶静能都凭借虚妄的邪说得到唐中宗的信任和重用,夏季,四月,唐中宗没有通过外廷,亲笔书写敕书任命郑普思为秘书监,叶静能为国子祭酒。桓彦范和崔玄坚持认为不能这样做,唐中宗道:“我已经任命了他们,不能这样快就改变任命。”桓彦范说:“陛下在刚刚即位时,曾颁下制书说:‘国家的各项行政措施与法令都将完全依照贞观时期的定制’。贞观时期,担任秘书监职务的是魏徵、虞世南和颜师古,担任国子祭酒职务的是孔颖达,这些人的道德才能是现在的郑普思和叶静能所能比拟的吗?”庚戌(初一),左拾遗李邕上疏认为:“《诗经》三百篇,用一句话来概括,叫做‘思想纯正。’如果真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神仙,那么秦始皇和汉武帝早就找到了;如果佛祖真能为人谋利造福,那么梁武帝也早就如愿以偿了。唐尧、虞舜之所以能够成为历代帝王的典范,也不过是由于他们努力修治世上各种的事情罢了。陛下对郑普思和叶静能这样的人尊宠有加,对于治理国家有什么用处!”唐中宗对上述建议都没有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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