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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3

_8 司马光(北宋)
  尚书右仆射、领卫尉卿、丹杨尹颜师伯居权日久,骄奢淫恣,为衣冠所疾。帝欲亲朝政,庚午,以师伯为尚书左仆射,解卿、尹,以吏部尚书王为右仆射,分其权任。师伯始惧。
  尚书右仆射、领卫尉卿、丹杨尹颜师伯把持朝廷大权很久,他骄奢淫逸,受到士族们的忌恨。废帝打算亲自处理朝政,庚午(初十),任命颜师伯为尚书左仆射,免去他的卫尉卿和丹杨尹的职务,又任命吏部尚书王为右仆射,和颜师伯分权行事。颜师伯这才开始感到害怕。
  初,世祖多猜忌,王公、大臣,重足屏息,莫敢妄相过从。世祖殂,太宰义恭等皆相贺曰:“今日始免横死矣。”甫过山陵,义恭与柳元景、颜师伯等声乐酣饮,不舍昼夜;帝内不能平。既杀载法兴,诸大臣无不震慑,各不自安;于是元景、师伯密谋废帝,立义恭,日夜聚谋,而持疑不能决。元景以其谋告沈庆之;庆之与义恭素不厚,又师伯常专断朝事,不与庆之参怀,谓令史曰:“沈公,爪牙耳,安得预政事!”庆之恨之,乃发其事。
  当初,孝武帝对人十分猜忌,所以,王公大臣们都十分谨慎行事,没有谁敢随便来往。孝武帝去世,太宰刘义恭等人都互相庆贺,说:“到今天才可免于横祸而死了。”刚刚将孝武帝安葬完毕,刘义恭就和柳元景、颜师伯等人观歌听曲,开怀畅饮,不分昼夜。废帝心中大为不满。戴法兴被杀以后,各位大臣无不感到震动,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于是,柳元景和颜师伯秘密策划,要废掉刘子业,立刘义恭为皇帝。他们日日夜夜聚集在一起策划、筹谋,但始终犹豫不定。柳元景把这一密谋偷偷告诉了沈庆之,沈庆之和刘义恭平日关系就不好,而颜师伯又经常独断专行,从不和沈庆之商议,他对尚书令史说:“沈庆之不过是个爪牙而已,哪里能参预朝廷政事!”所以,沈庆之对颜师伯一直恨之入骨,为此,他竟把柳元景等人的预谋告发了。
癸酉,帝自帅羽林兵讨义恭,杀之,并其四子。断绝义恭支体,分裂肠胃,挑取眼睛,以蜜渍之,谓之“鬼目粽”。别遣使者称诏召柳元景,以兵随之。左右奔告,“兵刃非常”。元景知祸至,入辞其母,整朝服乘车应召。弟车骑司马叔仁戎服,帅左右壮士欲拒命,元景苦禁之。既出巷,军士大至,元景下车受戮,容色恬然;并其八子、六弟及诸侄。获颜师伯于道,杀之,并其六子。又杀廷尉刘德愿。改元景和,文武进位二等。遣使诛湘州刺史江夏世子伯禽。自是公卿以下,皆被捶曳如奴隶矣。
  癸酉(十三日),废帝亲自率领羽林军讨伐刘义恭,杀了刘义恭及他的四个儿子。又将刘义恭的身体肢解,把胃肠挑出来,把眼睛剜出来,然后用蜜糖浸渍,称它为“鬼目粽”。同时,废帝又另外派遣使者前去柳元景家里,征召柳元景,并派士兵跟在使者左右,柳元景的左右侍从赶快跑来告诉柳元景,说“兵刃非同往常”。柳元景知道大祸来临,他进去和母亲辞别,然后,镇定自若,穿上朝服,乘车前去应召。柳元景的弟弟、车骑司马柳叔仁穿着战服,率领左右壮士打算拒绝听命,柳元景苦苦劝阻。等到柳元景走出巷口,行刑军士已经到达,于是,柳元景下车,接受斩首,临刑前,他面色安然,从容镇定。柳元景的六个弟弟、八个儿子及各个侄子也同遭杀戮。同时,又在路上抓获了颜师伯,将其斩首,颜师伯的六个儿子也被诛杀。废帝又下令杀了廷尉刘德愿。改年号为景和,文武官员全都提升二级。废帝派遣使者杀了湘州刺史、江夏王世子刘伯禽。从此,公卿以下官员都随时会像奴隶一样被殴打侮辱。
  初,帝在东宫,多过失,世祖欲废之而立新安王子鸾,侍中袁盛称“太子好学,有日新之美”,世祖乃止;帝由是德之。既诛群公,欲引进,任以朝政,迁为吏部尚书,与尚书右丞徐爰皆以诛义恭等功,赐爵县子。
  最初,废帝在东宫时,经常出现过失,所以,孝武帝想要废黜他,而立新安王刘子鸾为太子,但是,侍中袁大赞刘子业称“太子喜爱学习,有日求进取的美德”,孝武帝这才作罢。废帝为此十分感激袁。等到各位大臣被诛杀以后,废帝就打算引用并提升袁,让他掌管朝政,于是把他提升为吏部尚书,他和尚书右丞徐爰一样,都因诛杀刘义恭等人有功,二人被赐爵,封为县子。
  徐爰便僻善事人,颇涉书传,自元嘉初,入侍左右,豫参顾问;既长于附会,又饰以典文,故为太祖所任遇;大明之世,委寄尤重。时殿省旧人多见诛逐,唯爰巧于将迎,始终无迕;废帝待之益厚,群臣莫及。帝每出,常与沈庆之及山阴公主同辇,爰亦预焉。
  徐爰精于逢迎谄媚,懂得怎样取悦他人,也涉猎过很多诗书史传,自从元嘉初年,他就进入皇宫做皇帝的左右侍从,参加商议决断朝廷的一些事务,他既长于附和逢迎,而且又能用一些经典词句装饰自己,因此,很受文帝的信任。孝武帝时,对他更为信任。当时,正赶上宫廷、朝廷里的旧人大多被诛杀或被放逐,只有徐爰一人工于心计,巧于迎合,自始至终没有忤逆过皇帝。废帝对他是更加优厚,其他臣属没有谁能赶得上他。废帝每次出去,经常和沈庆之及山阴公主乘坐同一辆辇车,徐爰也往往是其中之一。
  山阴公主,帝姊也,适驸马都尉何戢。戢,偃之子也。公主尤淫恣,尝谓帝曰:“妾与陛下,男女虽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附马一人,事太不均。”帝乃为公主置面首左右三十人;进爵会稽郡长公主,秩同郡王。吏部郎褚渊貌美,公主就帝请以自侍;帝许之。渊侍公主十馀日,备见逼迫,以死自誓,乃得免。渊,湛之之子也。
  山阴公主刘楚玉是废帝的姐姐,嫁给了附马都尉何戢。何戢是何偃的儿子。山阴公主更是一个恣意放荡的人,她曾经对废帝说:“妾与陛下,虽然男女性别不一样,但都是一个父亲所生。陛下的六宫可以有上万美女,可妾却只有附马一人,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于是,废帝就为山阴公主选了三十个面首,侍奉在山阴公主身旁,并加封山阴公主为会稽郡长公主,俸禄和郡王一样。吏部郎褚渊容貌漂亮,于是,公主就去废帝那里请求让褚渊侍奉自己。废帝答应了她。褚渊侍奉了公主十几天,备受公主的威逼,但褚渊宁死不屈,最后才得以幸免放回。褚渊是褚湛之的儿子。
  帝令太庙别画祖考之像,帝入庙,指高祖像曰:“渠大英雄,生擒数天子。”指太祖像曰:“渠亦不恶;但末年不免儿斫去头。”指世祖像曰:“渠大齄鼻,如何不齄?”立召画工令齄之。
废帝命令在太庙另外绘制祖先的画像,画成之后,他进入庙内观看,指着高祖刘裕画像说:“他可是一位大英雄,活捉了几个天子。”又指着文帝刘义隆的画像说:“他也不错,只可惜晚年被儿子砍了头。”然后,指着孝武帝刘骏的画像说:“他是个大酒糟鼻子,可现在怎么没有了?”说完,立刻叫画匠把刘骏的酒糟鼻子画出来。
  [12]以建安王休仁为雍州刺史,湘东王为南豫州刺史,皆留不遣。
  [12]刘宋朝廷任命建安王刘休仁为雍州刺史,任命湘东王刘为南豫州刺史,但把他们全都留在建康,没有到任。
  [13]甲戌,以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子尚领尚书令。以始兴公沈庆之为侍中、太尉;庆之固辞。徵青、冀二州刺史王玄谟为领军将军。
  [13]甲戌(十四日),刘宋朝廷任命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刘子尚兼尚书令;始兴公沈庆之为侍中、太尉。沈庆之坚决推辞。朝廷又征调青、冀二州的刺史王玄谟为领军将军。
  [14]魏葬文成皇帝于金陵,庙号高宗。
  [14]北魏在金陵安葬了文成帝,庙号为高宗。
  [15]九月,癸巳,帝如湖熟,戊戌,还建康。
  [15]九月,癸巳(初三)废帝前往湖熟。戊戌(初八),返回建康。
  新安王子鸾有宠于世祖,帝疾之。辛丑,遣使赐子鸾死,又杀其母弟南海王子师及其母妹,发殷贵妃墓,又欲掘景宁陵,太史以为不利于帝,乃止。
  新安王刘子鸾很受孝武帝的庞爱,废帝极其嫉妒。辛丑(十一日),废帝派遣使者命刘子鸾自杀,同时还杀了刘子鸾的同母弟弟南海王刘子师以及同母妹妹,掘除了殷贵妃的坟墓,又打算掘开景宁陵,太史认为这样做会对废帝不利,才没做。
  初,金紫光禄大夫谢庄为殷贵妃《诔》曰:“赞轨尧门。”帝以庄比贵妃于钩弋夫人,欲杀之。或说帝曰:“死者人之所同,一往之苦,不足为困。庄生长富贵,今系之尚方,使知天下苦剧,然后杀之,未晚也。”帝从之。
  最初,金紫光禄大夫谢庄为殷贵妃写诔文,说:“辅佐在尧母门中。”废帝认为这是谢庄把殷贵妃比作了汉武帝的钩弋夫人,所以打算杀了他。有人对废帝说:“死这件事,人人都是一样的,一下子的痛苦,不足以不能忍受。谢庄生长于富贵人家,如今,应该把他关押在尚方署,让他尝尝天下最大的痛苦,然后再杀他也不晚,”废帝依从了这一建议。
  [16]徐州刺史义阳王昶,素为世祖所恶,民间每讹言昶当反;是岁,讹言尤甚,废帝常谓左右曰:“我即大位以来,遂未尝戒严,使人邑邑!”昶使典签蘧法生奉表诣建康,求入朝,帝谓法生曰:“义阳与太宰谋反,我正欲讨之。今知求还,甚善!”又屡诘问法生,“义阳谋反,何故不启?”法生惧,逃还彭城;帝因此用兵。己酉,下诏讨昶,内外戒严。帝自将兵渡江,命沈庆之统诸军前驱。
  [16]徐州刺史、义阳王刘昶,平时就令孝武帝厌恶,民间经常讹传刘昶终有一天会造反。这年,这种谣传更为厉害,废帝常对左右侍从说:“自从我登基即位以来,还没有实行过戒严,这使人感到不痛快。”刘昶派典签蘧法生到建康呈递奏章,请求入朝晋见。废帝对蘧法生说:“刘昶和刘义恭谋反,我正打算前去讨伐他。现在知道他请求回来真是太好了!”接着又不断责问蘧法生:“刘昶图谋造反,你为什么不向上启奏?”蘧法生听后很害怕,马上逃回了彭城。废帝为此动用军队前去讨伐刘昶。己酉(十九日),诏令讨伐刘昶,京师内外实行戒严。废帝亲自率领大军渡过长江,命令沈庆之率领其他各路大军做前锋。
  法生至彭城,昶即聚兵反;移檄统内诸郡,皆不受命,斩昶使;将佐文武悉怀异心。昶知事不成。弃母、妻,携爱妾,夜与数十骑开北门奔魏。昶颇涉学,能属文,魏人重之,使尚公主,拜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赐爵丹杨王。
  蘧法生回到彭城,刘昶就起兵反叛,派人将檄文送到自己管辖的各郡,可是这些郡却拒绝接受命令,斩杀了刘昶派去的使者。刘昶手下的文武将士也都怀有二心。刘昶知道此事肯定不会成功,就抛弃了母亲和妻子,只带着自己宠爱的小妾,在深夜和几十名骑兵,打开北门,逃奔到北魏。刘昶颇有学问,下笔成文,北魏很器重他,让他娶了公主,拜他为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崐赐爵为丹杨王。
  [17]吏部尚书袁,始为帝所宠任,俄而失指,待遇顿衰,使有司纠奏其罪,白衣领职。惧,诡辞求出。甲寅,以督雍·梁诸军事、雍州刺史。舅蔡兴宗谓之曰:“襄阳星恶,何可往?”曰:“白刃交前,不救流矢。今者之行,唯愿生出虎口耳。且天道辽远,何必皆验!”
  [17]吏部尚书袁,开始时很受废帝的庞信,就不合废帝心意,对他的态度和礼遇一下子就变了,并下令有关部门弹劾袁,仅以平民的身份担任现职。袁深为恐惧,就编了一些理由,请求调任外地。甲寅(二十四日),朝廷任命袁为督雍、梁二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袁的舅父蔡兴宗对他说:“襄阳的星位不好,怎么能去?”袁说:“白刃加于面前,不管什么流箭射来都无法自救了。今天这次出行,只盼活着逃出虎口罢了。况且,天之道深远难测,吉凶怎么能一定都应验!”
  是时,临海王子顼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朝廷以兴宗为子顼长史、南郡太守,行府、州事,兴宗辞不行。说兴宗曰:“朝廷形势,人所共见。在内大臣,朝不保夕,舅今出居陕西,为八州行事,在襄、沔,地胜兵强,去江陵咫尺,水陆流通。若朝廷有事,可以共立桓、文之功,岂比受制凶狂、临不测之祸乎!今得间不去,后复求出,岂可得邪!”兴宗曰:“吾素门平进。与主上甚疏,未容有患。宫省内外,人不自保,会应有变。若内难得弭,外衅未必可量。汝欲在外求全,我欲居中免祸,各行其志,不亦善乎!”
  这时,临海王刘子顼是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朝廷任命蔡兴宗为刘子顼的长史、南郡太守,代理府州事,蔡兴宗推辞不去。袁就劝蔡兴宗说:“朝廷目前的形势,人人都看得很清楚。留在这里的大臣,常常是朝不保夕,舅父出居荆州,管八州军事,我在襄、沔一带,那里地势优越、兵力强大,离江陵只有咫尺之远,水路和陆路交通便利。如果朝廷有变化,我们就可以一起建树齐桓公、晋文公的功业,这比起在朝廷受残暴之人压制、总是面对不测之祸岂不是更好吗?如今你有机会出去而不肯走,以后你再请求外出,怎么能得到呢?”蔡兴宗说:“我出身于一般门第,一步步得以升迁,和主上太疏远了,不见得会有什么大的祸患,从而招来大祸。朝廷内外,人人都岌岌可危,这样看来,一定会发生变故。如果朝廷内的祸难得以消除,地方上的祸患却不好估计。你打算在外地保求自己,我则想在朝廷内免于灾祸,我们各行己志,不也是很好嘛!”
  于是狼狈上路,犹虑见追;行至寻阳,喜曰:“今始免矣。”邓琬为晋安王子勋镇军长史、寻阳内史,行江州事。与之款狎过常,每清闲,必尽日穷夜。与琬人地本殊,见者知其有异志矣。寻复以蔡兴宗为吏部尚书。
  于是,袁匆匆忙忙上路了,他还担心会被追捕。一直走到寻阳,才高兴地说:“现在才开始免于大祸了。”邓琬当时是晋安王刘子勋的镇军长史、寻阳内史,执行江州刺史事务。袁与他交往游玩,亲密异常,一有空闲二人就整天整夜地在一起。袁和邓琬的人品门第本来就不一样,看见的人,都知道他们有了反叛的意图。不久,朝廷又任命蔡兴宗为吏部尚书。
  [18]戊午,解严。帝因自白下济江至瓜步。
  [18]戊午(二十八日),刘宋解除戒严。废帝因此从白下过长江,到了瓜步。
  [19]沈庆之复启听民私铸钱,由是钱货乱败。千钱长不盈三寸,大小称此,谓之“鹅眼钱”;劣于此者,谓之“环钱”;贯之以缕,入水不沈,随手破碎。市井不复料数,十万钱不盈一掬,斗米一万,商货不行。
  [19]沈庆之再次启奏,请求允许民间私自铸钱。从此以后,钱币的情况非常混乱。一千钱串起来还不满三寸之高,其大小也与此相当,人们称之为“鹅眼钱”,比“鹅眼钱”更差的叫“线环钱”。这种“线环钱”,用线串起来后,放到水里也不沉底,而只要用手一捏,立刻破碎。集市上都不计算数目,十万钱都不满一捧,一斗米就要一万钱,商货交易已无法进行。
  [20]冬,十月,丙寅,帝还建康。
  [20]冬季,十月,丙寅(初七),废帝回到建康。
  [21]帝舅东阳太守王藻尚世祖女临川长公主。公主妒,谮藻于帝。已卯,藻下狱死。
[21]废帝的舅父、东阳太守王藻娶了文帝的女儿、临川长公主刘英媛。刘英媛生性嫉妒,就在废帝面前进谗言陷害王藻。己卯(二十日),王藻被捕入狱而死。
  会稽太守孔灵符,所至有政绩;以忤犯近臣,近臣谮之,帝遣使鞭杀灵符,并诛其二子。
  会稽太守孔灵符,所到之处,都有政绩,但是,只因为他冒犯了废帝的左右亲信,这些人就诬陷他,废帝竟派人用鞭子抽死了孔灵符,同时,还诛杀了孔灵符的两个儿子。
  宁朔将军何迈,之子也,尚帝姑新蔡长公主。帝纳主于后宫,谓之谢贵嫔;许言公主薨,杀宫婢,送迈第殡葬,行丧礼。庚辰,拜贵嫔为夫人。加鸾辂龙旗,出警入跸。迈素豪侠,多养死士,谋因帝出游,废之,立晋安王子勋。事泄,,十一月,壬辰,帝自将兵诛迈。
  宁朔将军何迈是何的儿子,娶了废帝的姑母、新蔡长公主刘英媚。可是,废帝却把刘英媚留在后宫,称她为谢贵嫔。而对外又谎称刘英媚死了。他又杀了一个宫女,送给何迈,用公主的礼仪发葬。庚辰(二十一日),封谢贵嫔为夫人,并特别许可,允许刘英媚乘坐有龙旗鸾铃的御车,出入时,所过街市实行戒严。何迈平素豪爽,有侠士风范,而且蓄养了许多为他效死的人。他不能忍受这种侮辱,就计划趁废帝出游时,把他废了,拥立晋安王刘子勋为皇帝。事情走漏风声,十一月,壬辰(初三),废帝亲自率兵杀了何迈。
  初,沈庆之既发颜、柳之谋,遂自昵于帝,数尽言规谏,帝浸不悦。庆之惧,杜门不接宾客。尝遣左右范羡至吏部尚书蔡兴宗所。兴宗使羡谓庆之曰:“公闭门绝客,以避悠悠请托者耳。如兴宗,非有求于公者也,何为见拒?”庆之使羡邀兴宗。
  当初,沈庆之在揭发了颜师伯、柳元景的谋反事件后,就主动向废帝表示亲近,所以,就多次直言劝谏,废帝对他渐渐不满起来。沈庆之为此很害怕,就闭门不接待任何来访客人。一次他曾经派侍从范羡去吏部尚书蔡兴宗那里。蔡兴宗就让范羡转告沈庆之说:“您闭门谢客,不过是要逃避无休止的请托罢了。像我蔡兴宗,对您并无所求,为什么也要拒绝不见呢?”于是,沈庆之立刻派范羡去请蔡兴宗。
  兴宗往见庆之,因说之曰:“主上比者所行,人伦道尽;率德改行,无可复望。今所忌惮,唯在于公;百姓喁喁,所瞻赖者,亦在公一人而已。公威名素著,天下所服。今举朝遑遑,人怀危怖,指麾之日,谁不响应!如犹豫不断,欲坐观成败,岂惟旦夕及祸,四海重责将有所归!仆蒙眷异常,故敢尽言,愿公详思其计。”庆之曰:“仆诚知今日忧危,不复自保,但尽忠奉国,始终以之,当委任天命耳。加老退私门,兵力顿阙,虽欲为之,事亦无成。”兴宗曰:“当今怀谋思奋者,非欲邀功赏富贵,正求脱朝夕之死耳。殿中将帅,唯听外间消息;若一人唱首,则俯仰可定。况公统戎累朝,旧日部曲,布在宫省,受恩者多,沈攸之辈皆公家子弟耳,何患不从!且公门徒、义附,并三吴勇士。殿中将军陆攸之,公之乡人,今入东讨贼,大有铠仗,在青溪未发。公取其器仗以配衣麾下,使陆攸之帅以前驱,仆在尚书中,自当帅百僚按前代故事,更简贤明以奉社稷,天下之事立定矣。又,朝廷诸所施为,民间传言公悉豫之。公今不决,当有先公起事者,公亦不免附从之祸。闻车驾屡幸贵第,酣醉淹留;又闻屏左右,独入阁内;此万世一时,不可失也。”庆之曰:“感君至言。然此大事,非仆所能行;事至,固当抱忠以没耳。”
  蔡兴守前去探望沈庆之,向他游说说:“主上近来的所作所为,已丧尽人伦天道。要想改变他的德行,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如今他所忌惮的,只是你一人。老百姓所仰望依附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威名素来传播很远,天下之人都很佩服。而如今,举朝人士都惶惶不可终日,人人自危,如果你举起大旗,有谁能不热烈响应呢?如果你现在还是犹犹豫豫,不能决断,只是打算坐观国家的兴衰,岂只是大祸将临,而且,将来四海之内都会为此责骂你。我承蒙你不同寻常的厚爱,所以敢于把话全都说出来。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一个办法。”沈庆之说:“我已经知道现在面临的危险和忧患,我已不能再保全自己了,只是想尽忠报国,始终如一罢了。一切只能听从天命了。加上我年事已高,退职在家,手中无一点军权。即使是想这样做,恐怕也不能成功了。”蔡兴宗说:“当今身怀谋略、寻求奋起的人,都不是想要贪图功名富贵,而只是想去摆崐脱那随时都要被诛杀的险地。殿中将帅都在倾听外界的消息,如果有一个人领头起来,那么俯仰之间,大局就可以确定。何况您几个朝代都统领大军,昔日的部下将士,大多都分布在宫廷和朝廷里,蒙受您的大恩的有很多。沈攸之等人,又是您沈家的子弟,怎么会怕他们不响应呢。况且,您的门徒、义附,又都是三吴地区的勇士。殿中将军陆攸之,是您的同乡,如今他去东部讨伐逆贼,拥有大量武器,现在正在青溪停留。您可以拿着他的武器,配备部下,派陆攸之做前锋。我在尚书内,自会率领文武百官,按照前代旧例,另立贤君,治理国家,那么,天下大事从此也就确定了。另外,朝廷所做的很多事情,民间都讹传说有您参与谋划。您现在迟疑不决,当有人在您之前起兵了,那么,您也免不了被当作帮凶,惹下大祸。我听说,主上多次来您这里,每次都是大醉,停留的时间很长。又听说,主上除去左右侍从,经常单独进来,这是万世难寻的好机会,我们不可失去这一机会。”沈庆之说:“听了你的至理之言,令我非常感动。可是这样大的事情,不是我一人能做得了的。事到临头,我也只能怀抱忠贞,一死而已。”
  青州刺史沈文秀,庆之弟子也,将之镇,帅部曲出屯白下,亦说庆之曰:“主上狂暴如此,祸乱不久,而一门受其宠任,万物皆谓与之同心。且若人爱憎无常,猜忍特甚,不测之祸,进退难免。今因此众力,图之易于反掌。机会难值,不可失也。”再三言之,至于流涕。庆之终不从。文秀遂行。
  青州刺史沈文秀,是沈庆之弟弟的儿子。他要到州所就任,率领部下屯兵在白下,他也前来劝说沈庆之:“主上如此狂妄暴虐,祸乱不久就会来到,而独我们一家受到他的宠信,人们会都认为我们和他是一条心。况且,这个人喜怒、爱憎变化无常,非常残暴无情,无法预测的灾祸,进也难免,退也难免。现在,趁着众多力量去图谋他,是易如反掌的事。好机会千载难逢,不能失去。”沈文秀再三劝沈庆之,直到落泪。但沈庆之到底也没答应。于是,沈文秀只好告辞。
  及帝诛何迈,量庆之必当入谏。先闭青溪诸桥以绝之。庆之闻之,果往,不得进而还。帝乃使庆之从父兄子直将军攸之赐庆之药。庆之不肯饮,攸之以被杀之,时年八十。庆之子侍中文叔欲亡,恐如太宰义恭被支解,谓其弟中书郎文季曰:“我能死,尔能报。”遂饮庆之药而死。弟秘书郎昭明亦自经死。文季挥刀驰马而去,追者不敢逼,遂得免。帝诈言庆之病薨,赠侍中、太尉,谥曰忠武公,葬礼甚厚。
  废帝杀何迈时,他估计沈庆之一定前来劝谏。就先关闭了青溪各桥,拒绝沈庆之进来。沈庆之听说何迈被杀后,果然前往劝谏,没有被允许进宫,只好返回。于是,废帝让沈庆之的堂侄、直将军沈攸之赐沈庆之毒药,命沈庆之自杀。沈庆之不肯喝,沈攸之就用被子将沈庆之闷死,沈庆之这年八十岁。沈庆之的儿子、侍中沈文叔打算逃走,又怕像太宰刘义恭那样被肢解了,就对他的弟弟、中书郎沈文季说:“我可以去死,你能报仇。”于是,喝下给沈庆之的毒药而死。沈文叔的弟弟、秘书郎沈昭明也上吊自杀。沈文季挥刀飞马逃走,追赶他的人不敢紧逼,于是免于一死。废帝对外诈称沈庆之病死,追赠沈庆之为侍中、太尉,谥号为忠武公,葬礼也很隆重。
  领军将军王玄谟数流涕谏帝以刑杀过差,帝大怒。玄谟宿将,有威名,道路讹言玄谟已见诛。蔡兴宗尝为东阳太守,玄谟典签包法荣家在东阳,玄谟使法荣至兴宗所。兴宗谓法荣曰:“领军殊当忧惧。”法荣曰:“领军比日殆不复食,夜亦不眠,恒言收己在门,不保俄顷。”兴宗曰:“领军忧惧,当为方略,那得坐待祸至!”因使法荣劝玄谟举事。玄谟使法荣谢曰:“此亦未易可行,期当不泄君言。”
  领军将军王玄谟几次痛哭流涕劝谏废帝,说他刑杀过度,废帝大怒。王玄谟是一员老将,很有威望,民间都讹传王玄谟已被诛杀。蔡兴宗曾担任过东阳太守,而王玄谟的典签包法荣也家住东阳。于是,王玄谟就派包法荣到蔡兴宗那里。蔡兴宗对包法荣说:“领军恐怕此时更为忧虑、恐惧。”包法荣说:“领军近日白天不想吃饭,晚上也睡不着觉。总是说逮捕自己的人就在大门外边,自己不久就保不住命了。”蔡兴宗说:“领军忧虑、恐惧,应该想出好办法自救,怎么能坐等大祸临头呢!”于是,蔡兴宗顺势让包法荣劝说王玄谟起兵反叛。王玄谟又让包法荣向蔡兴宗道歉说:“这也不是容易办得到的,但我决不会泄漏你说的话。”
右卫将军刘道隆,为帝所庞任,专典禁兵。兴宗尝与之俱从帝夜出,道隆过兴宗车后,兴宗曰:“刘君!比日思一闲写。”道隆解其意,掐兴宗手曰:“蔡公勿多言!”
  右卫将军刘道隆,受废帝宠信重用,专门管领禁卫军。蔡兴宗曾经同他一块随从废帝在夜里出游,刘道隆走过蔡兴宗车后,蔡兴宗说:“刘君,近来我想找个清闲的日子,和您谈谈。”刘道隆明白他的意思,就掐了一下蔡兴宗的手,说:“蔡公不要多言!”
  [22]壬寅,立皇后路氏,太皇太后弟道庆之女也。
  [22]壬寅(十三日),废帝立路氏为皇后。路皇后是太皇太后的路惠男弟弟路道庆的女儿。
  [23]帝畏忌诸父,恐其在外为患,皆聚之建康,拘于殿内,殴捶陵曳,无复人理。湘东王,建安王休仁、山阳王休佑,皆肥壮,帝为竹笼,盛而称之,以尤肥,谓之“猪王”,谓休仁为”杀王”,休佑为“贼王”。以三王年长,尤恶之,常录以自随,不离左右。东海王性凡劣,谓之“驴王”;桂阳王休范、巴陵王休若年尚少,故并得从容。尝以木槽盛饭,并杂食搅之,掘地为坑,实以泥水,裸内坑中,使以口就槽食之,用为欢笑。前后欲杀三王以十数;休仁多智数,每以谈笑佞谀说之,故得推迁。
  [23]废帝对各位叔父是又忌恨又害怕,唯恐他们在外制造祸患,就把他们全都聚在建康,拘禁在殿内,殴打鞭笞欺辱,不再有人伦道德。湘东王刘、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长得都很肥壮,废帝就把他们三人关在竹笼里,放到秤上称量。因为刘最胖,就称他“猪王”,称刘休仁为“杀王”,刘休为“贼王”。又因为这三个年纪较大,所以更讨厌他们,而且常常押着他们跟随着自己,不离左右。东海王刘品性顽劣,废帝就称他为“驴王”。桂阳王刘休范、巴陵王刘休若年纪还小,所以二人还可以自由,废帝曾经在一个木槽里放上饭,里面又搅拌些杂食,然后在地上挖了一个坑,里面灌满泥巴、脏水,把刘剥光,放到泥坑里,让他用嘴吃槽子里的饭,以此来取笑。他前前后后十几次要杀了这三位叔父,每次都亏得刘休仁机智,谈笑之间,用谄佞阿谀的话去讨好,三人才得以苟延残喘,保住性命。
  少府刘妾孕临月,帝迎入后宫,俟其生男,欲立为太子。尝忤旨,帝裸之,缚其手足,贯之以杖,使人担付太官。曰:“今日屠猪!”休仁笑曰:“猪未应死。”帝问其故。休仁曰:“待皇子生,杀猪取其肝肺。”帝怒乃解,曰:“且付廷尉。”一宿,释之。丁未,妾生子,名曰皇子,为之大赦,赐为父后者爵一级。
  少府刘的妾怀孕即将临产,废帝就把她接到后宫,打算等到她生下个男孩后,立为太子。刘曾经触怒了废帝,废帝就命人把他剥光,捆住他的手脚,用一个木棍抬着,把他交给太官说:“今天杀猪。”刘休仁笑着说:“猪不该杀。”废帝问为什么,刘休仁说:“等到皇子生下来,再杀了猪,掏出他的肝肺来。”废帝的怒气这才化解,说:“暂时交给廷尉处理。”经过一夜才放了刘。丁未(十八日),刘的妾生了一个儿子,废帝就称之为皇子,并为此下令大赦。与此同时,全国凡是同时有了儿子的臣属,也都赐爵一级。
  帝又以太祖、世祖在兄弟数皆第三,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亦第三,故恶之,因何迈之谋,使左右朱景云送药赐子勋死。景云至湓口,停不进。子勋典签谢道迈、主帅潘欣之、侍书褚灵嗣闻之,驰以告长史郑琬,泣涕请计。琬曰:“身南土寒士,蒙先帝殊恩,以爱子见托,岂得惜门户百口,期当以死报效。幼主昏暴,社稷危殆,虽曰天子,事犹独夫。今便指帅文武,真造京邑,与群公卿士,废昏立明耳。”戊申,琬称子勋教,令所部戒严。子勋戎服出听事,集僚佐,使潘欣之口宣旨谕之。四座未对,录事参军陶亮首请效死前驱,众皆奉旨。乃以亮为谘议参军,领中兵,总统军事;功曹张沈为谘议参军,统作舟舰;南阳太守沈怀宝、岷山太守薛常宝、彭泽令陈绍宗等并为将帅。初,帝使荆州录送前军长史、荆州行事张悦至湓口,琬称子勋命,释其桎桔,迎以所乘车,以为司马。悦,畅之弟也。琬、悦二人共掌内外众事,遣将军俞伯奇帅五百人断大雷,禁绝商旅及公私使命。遣使上诸郡民丁,收敛器械;旬日之内,得甲士五千人,出顿大雷,于两岸筑垒。又以巴东、建平二郡太守孙冲之为谘议参军,领中兵,与陶亮并统前军。移檄远近。
  废帝又因为文帝刘义隆、孝武帝刘骏在兄弟中都排行在三,而江州刺史、崐晋安王刘子勋也是排行老三,所以很讨厌他。又由于何迈事件,命令侍从朱景云给刘子勋送去毒药,命他自杀。朱景云走到湓口,故意停下不再前进。刘子勋的典签谢道迈、刘帅潘欣之、侍书褚灵嗣听说后,立即飞马去报告长史邓琬,哭着请求邓琬想个办法。邓琬说:“我是南方的寒门子弟,承蒙先帝大恩,把爱子托付给我,我怎么可以顾惜自家的性命而不以死相报呢!幼主昏庸残暴,国家危在旦夕,虽称是天子,实际上也不过是个独夫。现在,我就率领文武官员直接去京城,和各位公卿朝臣一起废了这个昏君,另立明主。”戊申(十九日),邓琬声称受刘子勋指派,令部下实行戒严。刘子勋也是全副武装,出来主持,召集僚属,然后让潘欣之口述刘子勋旨意。看四座没有反应,录事参军陶亮首先出来,请求做前锋,其余将士也都响应起来。于是,刘子勋任命陶亮为谘议参军,兼中兵参军,总管军事;功曹张沈为谘议参军,统领制造船只;南阳太守沈怀宝、岷山太守薛常宝、彭泽令陈绍宗等为将帅。最初,废帝命荆州抓起前军长、荆州行事张悦,押送建康,走到湓口时,邓琬宣称奉刘子勋之命,放了张悦,接着又用自己的坐车迎接张悦,任命他为司马。张悦是张畅的弟弟。邓琬和张悦二人共同掌管内外事务,派将军俞伯奇率领五百士卒前去切断大雷道路,禁止商人、旅行往来者及办理公私事情的人通行。又派遣使者去各个郡招收兵力,征集武器,十多天之内,就征召了五千带甲士卒,驻守大雷,在大雷两岸构筑工事。同时他们又任命巴东、建平二郡的太守孙冲之为谘议参军,兼领中兵参军,和陶亮一起统领前锋部队,发布文告,号召远近各郡响应。
  [24]戊午,帝召诸妃、主列于前,强左右使辱之。南平王铄妃江氏不从。帝怒,杀妃三子南平王敬猷、庐陵王敬先、安南侯敬渊,鞭江妃一百。
  [24]戊午(二十九日),废帝召集所有妃子、公主排列在自己面前,然后强迫左右侍从侮辱她们。南平王刘铄的妃子江氏不从命,废帝大怒,杀了江氏的三个儿女:南平王刘敬猷、庐陵王刘敬先、安南侯刘敬渊,抽了江氏一百鞭。
  先是民间讹言湘中出天子,帝将南巡荆、湘二州以厌之。明旦,欲先诛湘东王,然后发。
  在这之前,民间讹传说湘中要出天子,所以,废帝打算南巡荆州、湘州,以压制这种灾难。第二天天亮,想先杀了湘东王刘,然后出发。
  初,帝既杀诸公,恐群下谋己,以直将军宗越、谭金、童太一、沈攸之等有勇力,引为爪牙,赏赐美人、金帛、充其家。越等久在殿省,众所畏服,皆为帝尽力;帝恃之,益无所顾惮,恣为不道,中外骚然。左右宿卫之士皆在异志,而畏越等不敢发。时三王久幽,不知所为。湘东王主衣会稽阮佃夫、内监始兴王道隆、学官令临淮李道儿与直将军柳光世及帝左右琅邪淳于文祖等谋弑帝。帝以立后故,假诸王阉人。左右钱蓝生亦在中,密使候帝动止。
  当初,废帝杀了很多文武官属,所以,害怕臣属们谋害自己,又因为直将军宗越、谭金、童太一、沈攸之等人武勇有力,就把他们提拔起来做自己的爪牙,赏赐的美女、金帛,塞满他们家宅。宗越等人在朝廷保护废帝已有很长时间,大家都很畏服,他们也为废帝尽心尽力。废帝依仗他们更加无所忌惮、有恃无恐、无所不为,使宫内外人心为之骚动。左右的宿卫将士也都有背叛之心,只是害怕宗越等人,所以没敢发动。此时,刘等三王被幽禁已久,不知道如何是好。湘东王刘的主衣会稽人阮佃夫、内监始兴人王道隆、学官令临淮人李道儿,同直将军柳光世以及废帝侍从、琅邪人淳于文祖等一起图谋杀废帝。废帝因为册封皇后的缘故,就调各王府宦官入宫帮忙。刘的侍从钱蓝生也在其中,刘就暗中命钱蓝生观察废帝的动静。
  先是帝游华林园竹林堂,使宫人倮相逐,一人不从命,斩之,夜,梦在竹林堂,有女子骂曰:“帝悖虐不道,明年不及熟矣!”帝于宫中求得一人似所梦者斩之。又梦所杀者骂曰:“我已诉上帝矣!”于是巫觋言竹林堂有鬼。是日晡时,帝出华林园。建安王休仁、山阳王休。会稽公主并从,湘东王独在秘书省,不被召,益忧惧。
  在这之前,废帝出游华林园竹林堂时,命令宫女赤裸身体相互追逐、戏笑,有一宫女拒不从命,就杀了她。夜里,废帝做梦,梦见自己在竹林堂,有一个女子骂他说:“你悖逆不道,活不到明年小麦成熟的时候。”于是,废帝在宫崐中找到一个和自己梦中所见模样相仿的人杀了。夜里,又梦见了所杀的女子骂他:“我已经向上帝控诉你了!”于是,巫师巫婆们都说竹林堂里有鬼。这天中午过后,废帝从华林园出来,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和会稽公主都跟在他左右,湘东王刘一人在秘书省里,未被征召,他心里越发担忧恐惧。
  帝素恶主衣吴兴寿寂之,见辄切齿,阮佃夫以其谋告寂之及外监典事东阳朱幼、细铠主南彭城姜产之、细铠将晋陵王敬则、中书舍人戴明宝,寂之等闻之,皆响应。幼豫约勒内外,使钱蓝生密报休仁、休。时帝欲南巡,腹心宗越等并听出外装束,唯队主樊僧整防华林阁。柳光世与僧整,乡人,因密邀之;僧整即受命。凡同谋十余人。阮佃夫虑力少不济,更欲招合,寿寂之曰:“谋广或泄,不烦多人。”其夕,帝悉屏侍卫,与群巫及彩女数百人射鬼于竹林堂。事毕,将奏乐,寿寂之抽刀前入,姜产之次之,淳于文祖等皆随其后。休仁闻行声甚疾,谓休曰:“事作矣!”相随奔景阳山。帝见寂之至,引弓射之,不中。彩女皆迸走,帝亦走,大呼“寂寂”者三,寂之追而弑之。宣令宿卫曰:“湘东王受太皇太后令,除狂主,今已平定。”殿省惶惑,未知所为。
  废帝一向讨厌主衣吴兴人寿寂之,一见他便常常恨得咬牙切齿,阮佃夫把密谋告诉了寿寂之和外监典事东阳人朱幼、细铠主南彭城人姜产之、细铠将晋陵人王敬则、中书舍人戴明宝,寿寂之等人一听,也全都响应。朱幼在宫廷内外先做安排,他让钱蓝生秘密向刘休仁、刘休报告。此时,废帝正打算南巡,他的心腹宗越等人也被允许回家准备行装,只有队主樊僧整驻守在华林阁。柳光世和樊僧整是同乡,所以,柳光世就偷偷劝樊僧整参加行动,樊僧整一口答应下来,参与预谋有十几人。阮佃夫害怕力量太小,打算吸收更多的人参与,寿寂之说:“筹谋的人过多,会泄漏出去,最好不用那么多人。”这天晚上,废帝赶走所有的侍从、卫士,和一群女巫及宫女,约计几百人在竹林堂射鬼。射杀完毕,要演奏舞乐,寿寂之立刻抽刀来到废帝面前,姜产之跟在寿寂之后面,淳于文祖等人也都紧随其后。刘休仁听见路上有急切的脚步声,就对刘休说:“事情已经开始了。”二人于是也相跟着奔到了景阳山。废帝看见寿寂之突然来到,就开弓箭射向寿寂之,但没射中。宫女们全都向外逃散,废帝也跟着逃,大呼三声“寂寂”寿寂之追上杀了他。然后就向宿卫宣布:“湘东王接受太皇太后的命令,铲除发狂的主上,现在,已经平定。”殿省内的人,上上下下无不惶恐迷惑,不知是在干什么。
  休仁就秘书省见湘东王,即称臣,引升西堂,登御座,召见诸大臣。于时事起仓猝,王失履,跣至西堂,犹著乌帽。坐定,休仁呼主衣以白帽代之。令备羽仪,虽未即位,凡事悉称令书施行。宣太皇太后令,数废帝罪恶,命湘东王纂承皇极。及明,宗越等始入,湘东王抚接甚厚。废帝母弟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子尚,顽悖有兄风,己未,湘东王以太皇太后令,赐子尚及会稽公主死。建安王休仁等始得出居外舍。释谢庄之囚。废帝犹横尸太医阁口。蔡兴宗谓尚书右仆射王曰:“此虽凶悖,要是天下之主,宜使丧礼粗足;若直如此,四海必将乘人。”乃葬之秣陵县南。
  刘休仁跑到秘书省看见了湘东王刘,一见刘就称臣,接着就把刘拉到了西堂,登上皇帝座位,立即召见各位大臣。因为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刘连鞋都不知丢在哪儿了,只好光着脚来到西堂,刘的头上还仍然戴着一顶黑帽。等他坐定后,刘休仁立刻喊主衣换一顶白帽给刘戴上。刘休仁又下令准备好羽林仪仗队,虽然刘还没有登基即位,但所有的事情都用命令方式执行。接着,就开始宣称奉太皇太后令,列举废帝的罪行,命令湘东王刘继承帝位。等到天明,宗越等人才进宫。湘东王刘对他们好言安抚、极为宽厚。废帝的同母弟弟、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刘子尚,顽劣残暴,很有他哥哥的风气。己未(三十日),刘又以太皇太后的名义,赐刘子尚和会稽公主刘楚玉自杀。建安王刘休仁等这才得以出宫,回到了自己的家。刘又下令把在狱中的谢庄释放。废帝的尸体仍然放在太医阁前。于是,蔡兴宗就对尚书右仆射王说:“此人虽然凶残暴虐,也还是做过天下之主,应该为他举行个简单的葬礼。如果一直这样放着,四海之内肯定会投机者趁机起事。”于是,就将废帝葬在秣陵县南部。
  初,湘东王母沈婕妤早卒,路太后养之。王事太后甚谨,太后爱王亦笃。王既弑废帝,欲慰太后心,下令以太后弟子休之为黄门侍郎,茂之为中书侍郎。
  当初,湘东王刘的母亲沈婕妤死得早,路太后抚养了刘。刘对路太崐后也很恭谨小心,所以路太后也很疼爱他。刘杀了废帝,打算安慰路太后的心,下令任命路太后的侄儿路休之为黄门侍郎,路茂之为中书侍郎。
  论功行赏,寿寂之等十四人皆封县侯、县子。
  大事告成后,开始论功行赏,寿寂之等十四个人都分别被封为县侯、县子。
  十二月,庚申朔,以东海王为中书监、太尉。进镇军将军、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癸亥,以建安王休仁为司徒、尚书令、扬州刺史,以山阳王休为荆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南徐州刺史。乙丑,徙安陆王子绥为江夏王。
  十二月,庚申朔(初一),任命东海王刘为中书监、太尉,提升镇军将军、江州刺史、晋安王刘子勋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癸亥(初四),任命建安王刘休仁为司徒、尚书令和扬州刺史,山阳王刘休为荆州刺史,任命桂阳王刘休范为南徐州刺史。乙丑(初六),改封安陆王刘子绥为江夏王。
  [25]丙寅,湘东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其废帝时昏制谬封,并皆刊削。
  [25]丙寅(初七),湘东王刘登基即位,宣布大赦,改年号。废帝制定的一些荒唐的法规和封赏全都废除。
  庚午,以右卫将军刘道隆为中护军。道隆昵于废帝,尝无礼于建安太妃;至是,建安王休仁求解职,明帝乃赐道隆死。
  庚午(十一日),刘宋明帝任命右卫将军刘道隆为中护军。刘道隆过去受废帝宠信,曾经奉废帝之命奸淫过建安王刘休仁的母亲。到了这时,建安王刘休仁看见刘道隆又继续升迁,就请求辞职,于是,明帝命刘道隆自杀。
  宗越、谭金,童太一等虽为上所抚接,内不自安;上亦不欲使居中,从容谓之曰:“卿等遭罹暴朝,勤劳日久,应得自养之地;兵马大郡,随卿等所择。”越等素已自疑,闻之,皆相顾失色,因谋作乱;以告沈攸之,攸之以闻。上收越等,下狱死。攸之复入直,
  宗越、谭金、童太一等人虽然已被明帝抚慰,可是,他们内心仍是惴惴不安。明帝也不想让他们继续呆在宫里,就大大方方地问他们:“你们遇到这样凶狠残暴的皇帝,辛苦这么久了,应该有个休养的地方。国内实力强盛的大郡,由你们随便选择。”宗越等人已疑心自身难保,听完刘的话,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视、大惊失色,所以,他们就在一块筹划,制造叛乱。然后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沈攸之。沈攸之听后,立刻报告了朝廷。于是,明帝下令逮捕宗越等人,投入狱中处死。而沈攸之却重新被召入任直将军。
  [26]辛未,徙临贺王子产为南平王,晋熙王子舆为庐陵王。
  [26]辛未(十二日),改封临贺王刘子产为南平王,晋熙王刘子舆为庐陵王。
  [27]壬申,以尚书右仆射王景文为尚书仆射。景文,即也,避上名,以字行。
  [27]壬申(十三日),任命尚书右仆射王景文为尚书仆射。王景文就是王,因避讳皇帝刘的名字,所以就用字称呼。
  [28]乙亥,追尊沈太妃曰宣太后,陵崇宁。
  [28]乙亥(十六日),追尊沈太妃为宣太后,陵园称为崇宁。
  [29]初,豫州刺史山阳山休入朝,以长史、南梁郡太守殷琰行府州事,及休徙荆州,即以琰为督豫·司二州诸军事、豫州刺史。
  [29]当初,豫州刺史、山阳王刘休入朝,让长史、南梁郡太守殷琰代理府州事。等到刘休被迁至荆州任职,就任命殷琰为督豫、司二州诸军事,豫州刺史。
  [30]有司奏路太后宜即前号,移居外宫;上不许。戊寅,尊路太后为崇宪皇太后,居崇宪宫,供奉礼仪,不异旧日。立妃王氏为皇后。后,景文之妹也。
  [30]有关部门奏请,路太后应该恢复以前的称号,迁到外宫居住,明帝没有批准。戊寅(十九日),尊路太后为崇宪皇太后,住在崇宪宫里,一切供奉和礼仪,和平时没有两样。又立王妃王氏为皇后。王皇后是王景文的妹妹。
  [31]罢二铢钱,禁鹅眼、环钱,余皆通用。
  [31]刘宋废除二铢钱,禁止使用鹅眼钱和线环钱,其余的钱还仍然允许使用。
  [32]江州佐吏得上所下令书,皆喜,共造邓琬曰:“暴乱既除,殿下又开黄,实为公私大庆。”琬以晋安王子勋次第居三,又以寻阳起事与世祖同符崐,谓事必有成。取令书投地曰:“殿下当开端门,黄是吾徒事耳!”众皆骇愕。琬更与陶亮等缮治器甲,征兵四方。
  [32]江州官员得到明帝下达的命令后,都很高兴,一起去造访邓琬说:“暴君已被铲除,殿下又开黄,这实在是件公私都该庆祝的事。”邓琬却认为,晋安王刘子勋在兄弟排行中是老三,而寻阳起兵,和孝武帝刘骏当初的情形是一样的,肯定大事一定成功。所以,他就拿过刘的命令扔在地上说:“殿下应该打开端门,开黄是我们的事。”众人一听,大吃一惊。邓琬更加积极地和陶亮整治武器铠甲,向四方征兵。
  袁既至襄阳,即与谘议参军刘胡缮修兵械,简集士卒,诈称被太皇太后令,使其起兵,即建牙驰檄,奉表劝子勋即大位。
  袁到了襄阳后,就立刻同谘议参军刘胡一起整治修缮兵器,招兵买马,谎称奉太皇太后的命令,让大家起兵反叛。接着就竖起了大旗,急传文告,向各州郡发出檄文;又表奏刘子勋,劝说他登基称帝。
  辛巳,更以山阳王休为江州刺史,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即留本任。
  辛巳(二十二日),刘宋朝廷改命山阳王刘休为江州刺史,荆州刺史、临海王刘子顼还留任原职。
  先是,废帝以邵陵王子元为湘州刺史,中兵参军沈仲玉为道路行事,至鹊头,闻寻阳兵起,不敢进。琬遣数百人劫迎之,令子勋建牙于桑尾,传檄建康,称:“孤志遵前典,黜幽陟明。”又谓上“矫害明茂,纂窃大宝,干我昭穆,寡我兄弟。藐孤同气,犹有十三,圣娃灵何辜,而当乏飨。”
  在这以前,废帝曾任命邵陵王刘子元为湘州刺史,中兵参军沈仲玉为道路行事,等他们走到鹊头时,听说寻阳已起兵反叛,就不敢再往前走了。邓琬派几百士卒去劫持,邓琬又让刘子勋在桑尾竖起大旗,把檄文送交到建康,声称:“我立志遵奉传统,罢黜愚昧,拥戴贤明。”又骂明帝“你假传太皇太后命令,害死至亲道德高尚的人,篡夺了皇帝的宝座,违背祖宗,孤立兄弟。我们兄弟虽然弱小,可还有十三个人,祖宗的圣魂有什么过失,而竟要断绝他们的祭享?”
  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承子勋初檄,欲攻废帝;闻废帝已陨,即解甲下标。既而闻江、雍犹治兵,郢府行事苟卞之大惧,即遣谘议、领中兵参军郑景玄帅众驰下,并送军粮。荆州行事孔道存奉刺史临海王子顼,会稽将佐奉太守寻阳王子房,皆举兵以应子勋。
  郢州刺史、安陆王刘子绥接到刘子勋第一次发来的文告时,打算进攻废帝。不久,他听说废帝已死,也就下令解除武装,停止招兵买马。不久又听说江州、雍州还要打仗,所以,郢州行事荀卞之大为恐惧,就派遣谘议、领中兵参军郑景玄率领众军迅速赶来,并运送军用粮秣。荆州行事孔道存拥奉刺史、临海王刘子顼,会稽将佐拥奉太守、寻阳王刘子房,全都起兵响应刘子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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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一百三十一卷(回目录)
  宋纪十三 太宗明皇帝上之下泰始二年(丙午、466)
宋纪十三 宋明帝泰始二年(丙午,公元466年)
   [1]春,正月,己丑朔,魏大赦,改元天安。
  [1]春季,正月,己丑朔(初一),北魏宣布大赦,改年号天安。
   [2]癸巳,征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为抚军将军,以巴陵王休若代之。
  [2]癸巳(初五),刘宋明帝刘征召会稽太守寻阳王刘子房任抚军将军,命巴陵王刘休若接替刘子房的职位。
  甲午,中外戒严。以司徒建安王休仁都督征讨诸军事,车骑将军、江州刺史王玄谟副之。休仁军于南州,以沈攸之为寻阳太守,将兵屯虎槛。时玄谟未发,前锋凡十军,络绎继至,每夜各立姓号,不相禀受。攸之谓诸将曰:“今众军姓号不同,若有耕夫、渔父夜相呵叱,便致骇乱,取败之道也。请就一军取号。”众咸从之。
  甲午(初六),刘宋朝廷内外戒严。任命司徒建安王刘休仁为都督征讨诸军事,命车骑将军、江州刺史王玄谟做他的副手。刘休仁驻军南州,任命沈攸之为寻阳太守,带兵驻扎虎槛。当时,王玄谟大军还没有出发,前锋部队共十路兵马,络绎相继到达前线。每天晚上,各军营用自己的号令,谁也不听谁的。沈攸之对名将领说:“现在各军营的号令不同,如果有农夫、渔夫夜里互相喊叫呵叱,便可能引起军中的惊骇,发生混乱,这是取败之道。我建议以一个军营的号令作为全军的号令。”众将领都同意。
   [3]邓琬称说符瑞,诈称受路太后玺书,帅将佐上尊号于晋安王子勋。乙未,子勋即皇帝位于寻阳,改元义嘉。以安陆王子绥为司徒、扬州刺史;寻阳王子房、临海王子顼并加开府仪同三司;以邓琬为尚书右仆射,张悦为吏部尚书;袁加尚书左仆射;自余将佐及诸州郡,除官进爵号各有差。
  [3]邓琬以上天显示的种种祥瑞为借口,诈称接到路太后的密诏,率领各将领、僚佐等向晋安王刘子勋奉上皇帝尊号。乙未(初七),刘子勋在寻阳登基称帝,改年号为义嘉。任命安陆王刘子绥为司徒、扬州刺史,寻阳王刘子房、临海王刘子顼,都加封为开府仪同三司,还任命邓琬为尚书右仆射,张悦为吏部尚书,加封袁为尚书左仆射。其他各将领、僚佐以及各州郡等地方长官,按等级进官加爵。
   [4]丙申,以征虑司马申令孙为徐州刺史。令孙,坦之子也。置司州于义阳;以义阳内史庞孟虬为司州刺史。
  [4]丙申(初八),明帝任命征虏司马申令孙为徐州刺史。申令孙是申坦的儿子。在义阳建立司州府,提升义阳内史庞孟虬为司州刺史。
  徐州刺史薛安都、冀州刺史清河崔道固皆举兵应寻阳。上征兵于青州刺史沈文秀,文秀遣其将刘弥之等将兵赴建康。会薛安都遣使邀文秀,文秀更令弥之等应安都。济阴太守申阐据睢陵应建康,安都遣其从子直将军索儿、太原太守清河傅灵越等攻之。阐,令孙之弟也。安都婿裴祖隆守下邳,刘弥之至下邳,更以所领应建康,袭击祖隆。祖隆兵败,与征北参军垣崇祖奔彭城。崇祖,护之之从子也。弥之族人北海太守怀恭、从子善明皆举兵以应弥之,薛索儿闻之,释睢陵,引兵击弥之。弥之战败,走保北海。申令孙进据淮阳,请降于索儿。庞孟虬亦不受命,举兵应寻阳。
  徐州刺史薛安都,冀州刺史清河人崔道固,都起兵响应寻阳的刘子勋。明帝向青州刺史沈文秀征兵,沈文秀派遣他的将领刘弥之等率军南下,增援建康。正巧,薛安都派人邀请沈文秀拥护刘子勋,沈文秀于是改命刘弥之中途去薛安都那里待命。济阴太守申阐据守睢陵,效忠建康朝廷。薛安都派遣他的侄儿直将军薛索儿和太原太守清河人傅灵越等攻打申阐。申阐是申令孙的弟弟。薛安都的女婿裴祖隆驻守下邳,刘弥之到达下邳后,带着他的部众,效忠于建康朝廷,袭击裴祖隆。裴祖隆战败,会同征北参军垣崇祖逃到彭城。垣崇祖是垣护之的侄儿。刘弥之的同族人北海太守刘怀恭、侄儿刘善明都起兵响应刘弥之。薛索儿知道后,放弃对睢陵的攻击,发兵转攻刘弥之。刘弥之战败,逃到北海据守。申令孙进据淮阳,请求薛索儿允许他投降。庞孟虬也背叛了朝廷,起兵响应寻阳刘子勋。
  帝召寻阳王长史行会稽郡事孔觊为太子詹事,以平西司马庾业代之;又遣都水使者孔入东慰劳。说觊以“建康虚弱,不如拥五郡以应袁、邓。”觊崐遂发兵,驰檄奉寻阳。吴郡太守顾琛、吴兴太守王昙生、义兴守刘延熙、晋陵太守袁标皆据郡应之。上又以庾业代延熙为义兴,业至长塘湖,即与延熙合。
  明帝征召寻阳王长史、代理会稽郡事孔觊为太子詹事,另派平西司马庾业接替孔觊的职位,又派都水使者孔到东方各郡慰劳。孔反而游说孔觊:“建康力量虚弱,不如以所管辖的东方五个郡来响应袁、邓琬。”孔觊遂下令起兵,宣布拥护刘子勋。一时间,吴郡太守顾琛、吴兴太守王昙生、义兴太守刘延熙、晋陵太守袁标都占据郡城响应孔觊,拥护寻阳政权。明帝又命庾业接替刘延熙为义兴太守,庾业走至长塘湖,却与刘延熙联合,反叛朝廷。
  益州刺史萧惠开,闻晋安王子勋举兵,集将佐谓之曰:“湘东,太祖之昭;晋安,世祖之穆;其于当璧,并无不可。但景和虽昏,本是世祖之嗣;不任社稷,其次犹多。吾荷世祖之眷,当推奉九江。”乃遣巴郡太守费欣寿将五千人东下。于是湘州行事何慧文、广州刺史袁昙远、梁州刺史柳元怙、山阳太守程天祚皆附于子勋。无怙,元景之从兄也。
  益州刺史萧惠开,听到晋安王刘子勋起兵,召集将领,对他们说:“湘东王是太祖的儿子,晋安王是世祖的儿子,无论哪一个继承皇位,都没什么不合法的。刘子业虽然昏暴,却是世祖的后嗣,他虽不能继续主持国事,却还有很多弟弟。我受世祖的恩宠,应当遵奉晋安王刘子勋。”于是就派遣巴郡太守费欣寿带领五千人顺江东下。这时,湘州行事何慧文、广州刺史袁昙远、梁州刺史柳元怙、山阳太守程天祚都起兵拥护刘子勋。柳元怙是柳元景的堂兄。
  是岁,四方贡计皆归寻阳,朝廷所保,唯丹杨、淮南等数郡,其间诸县或应子勋,东兵已至永世,宫省危惧。上集群臣以谋成败。蔡兴宗曰:“今普天同叛,宜镇之以静,至信待人。叛者亲戚布在宫省,若绳之以法,则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义。物情既定,人有战心,六军精勇,器甲犀利,以待不习之兵,其势相万耳。愿陛下勿忧。”上善之。
  这一年,各地的贡品和报告都送往寻阳。建康朝廷的势力范围,只剩下丹杨、淮南等几个郡,而这几个郡中又有很多县起兵响应刘子勋,东线的反朝廷军队已到达永世。建康朝廷惊恐危急。明帝召集群臣讨论国家的安危。蔡兴宗说:“当今之时,几乎举国一起反叛,我们应该镇静,以诚待人。叛臣的亲戚,很多在宫廷或朝廷任职,如果绳之以法,我们就会立刻土崩瓦解。应该强调父子兄弟之间,犯罪互不株连的大义,民心安定之后,将士才能有斗志。朝廷的六军精练勇猛,武器犀利,用来对付那些没有经过训练的叛乱部队,形势相差很多,请陛下不要忧虑。”明帝认为他的分析有理。
   [5]建武司马刘顺说豫州刺史殷琰使应寻阳;琰以家在建康,未许。右卫将军柳光世自省内出奔彭城,过寿阳,言建康必不能守。琰信之,且素无部曲,为土豪前右军参军杜叔宝等所制,不得已而从之。琰以叔宝为长史,内外军事,皆叔宝专之。上谓蔡兴宗曰:“诸处未平,殷琰已复同逆;顷日人情云何?事当济不?”兴宗曰:“逆之与顺,臣无以辨。今商旅断绝,米甚丰贱,四方云合,而人情更安,以此卜之,清荡可必。但臣之所忧,更在事后,犹羊公言:‘既平之后,方当劳圣虑耳。’”上曰:“诚如卿言。”上知琰附寻阳非本意,乃厚抚其家以招之。
  [5]建武司马刘顺劝说豫州刺史殷琰,让他响应寻阳政权。殷琰因家人都在建康,没有答应。右卫将军柳光世从朝廷逃出来,投奔彭城,路过寿阳,他说建康一定保不住。殷琰相信他的判断,而且,殷琰一向没有自己的部曲,受到当地的豪族、前任右军参军杜叔宝等人的挟持,不得已归顺刘子勋。殷琰任命杜叔宝为长史,里里外外一切军事要事,都由杜叔宝独断专行。明帝对蔡兴宗说:“各地的叛乱,还没有平息,殷琰又起兵附逆,近日来民心如何?事情能够成功吗?”蔡兴宗说:“谁是叛逆,谁是正统,我不必分辨。现在,交通中断,商旅绝迹。可是粮食积存丰富,米价便宜。四面八方风起云涌,而民心反而更加安定。由此看来,动乱一定可以平息。我所担忧的不是眼前,而是未来,正象羊祜所说的:‘夺取胜利之后,才更要劳烦陛下多多思虑。’”明帝说:“正像你所说的!”明帝知道殷琰归附寻阳政权,并非本意,于是对殷琰留在建康的家人特别安抚厚待,招引他重新归顺。
   [6]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兵于悬瓠以应建康。袁诱矜司马汝南常珍奇执矜,斩之,以珍奇代为太守。
  [6]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在悬瓠起兵宣布效忠建康。袁引诱周矜崐的司马、汝南人常珍奇活捉周矜,将其斩首。于是任命常珍奇接任太守。
   [7]上使冗从仆射垣荣祖还徐州说薛安都,安都曰:“今京都无百里地,不论攻围取胜,自可拍手笑杀;且我不欲负孝武。”荣祖曰:“孝武之行,足致馀殃。今虽天下雷同,正是速死,无能为也。”安都不从,因留荣祖使为将。荣祖,崇祖之从父兄也。
  [7]明帝派冗从仆射垣荣祖回徐州游说薛安都。薛安都说:“如今,建康势力范围,不到百里地,无论攻城还是野战,我们都可以在拍手大笑中取胜。并且,我不想辜负孝武皇帝。”垣荣祖说:“孝武皇帝的行为,足以为他的后代留下祸殃。现在虽然天下响应,不过是加快灭亡的速度,不可能有什么作为。”薛安都不接受,反而留下垣荣祖任职。垣荣祖是垣崇祖的堂哥。
   [8]兖州刺史殷孝祖之甥司法参军葛僧韶请征孝祖入朝,上遣之。时薛索儿屯据津迳。僧韶间行得至,说孝祖曰:“景和凶狂,开辟未有;朝野危极,假命漏刻。主上夷凶翦暴,更造天地,国乱朝危,宜立长君。而群迷相煽,构造无端,贪利幼弱,竞怀希望。使天道助逆,群凶事申,则主幼时艰,权柄不一,兵难互起,岂有自容之地!舅少有立功之志,若能控济义勇,还奉朝廷,非唯匡主静乱,乃可以垂名竹帛。”孝祖具问朝廷消息,僧韶随方譬,并陈兵甲精强,主上欲委以前驱之任。孝祖即日委妻子于瑕丘,帅文武二千人,随僧诏还建康。时四方皆附寻阳,朝廷唯保丹杨一郡;而永世令孔景宣复叛,义兴兵垂至延陵,内外忧危,咸欲奔散。孝祖忽至,众力不少,并伧楚壮士;人情大安。甲辰,进孝祖号抚军将军,假节、都督前锋诸军事,遣向虎槛,宠赉甚厚。
  [8]兖州刺史殷孝祖的外甥任司法参军的葛僧韶,请求明帝征召殷孝祖来京朝见,明帝派葛僧韶前往。当时,薛索儿驻军各渡口和各要道,葛僧韶绕小路北上,才得以到达,游说殷孝祖说:“刘子业凶暴疯狂,自从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朝野面临崩溃,人人生命危在旦夕。主上翦险凶暴,重建天下。国家沸混乱,朝廷危急,应该拥护年长者为君王。想不到一群糊涂虫互相煽动,无缘无故地制造事端,利用晋安王的年幼无知,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假使上天帮助叛逆,这些坏蛋如愿以偿,而主上年幼,时势艰难,权柄不能集中,兵变事变不断发生,天下之大,岂有容身之地!舅父自小就有建功立业的大志,如能率领济水一带的义勇将士,回京保卫朝廷,不但可以扶助君王平定叛乱,而且可以名垂青史。”殷孝祖详细询问了朝廷的情况,葛僧韶随机应变,陈述士卒强壮,武器精良,明帝准备任命他为前锋总领。殷孝祖当天就把妻子儿女留在瑕丘,率文武官员及士卒两千人,随同葛僧韶返回建康。此时,所有的郡县都归附寻阳政权,朝廷所保留的仅丹杨一郡。而永世县令孔景宜,也在这时背叛。义兴叛军将到达延陵,建康内外忧虑惊恐,民心瓦解,大家都想逃走。正在此时,殷孝祖忽然到达,部队浩浩荡荡,而且都是北方及荆州的精壮战士,人心大为安定。甲辰(十六日),明帝提升殷孝祖为抚军将军、持节、都督前锋诸军事。派他进驻虎槛,恩庞赏赐十分优厚。
  初,上遣东平毕众敬诣兖州募人,至彭城,薛安都以利害说之,矫上命以众敬行兖州事,众敬从之,殷孝祖使司马刘文石守瑕丘,众敬引兵击杀之。安都素与孝祖有隙,使众敬尽杀孝祖诸子。州境皆附之,唯东平太守申纂据无盐,不从。纂,钟之曾孙也。
  当初,明帝派遣东平人毕众敬到兖州招兵买马,经过彭城时,薛安都以利害关系说服毕众敬,还假造明帝的诏书,任命毕众敬管理兖州事务,毕众敬接受。殷孝祖让司马刘文石据守瑕丘,毕众敬率军袭击,杀了刘文石,薛安都一向与殷孝祖有矛盾,他命毕众敬把殷孝祖所有儿子全部杀掉,兖州全境全部归附毕众敬。只有东平太守申纂据守无盐,不肯投降。申纂是申钟的曾孙。
   [9]丙午,上亲总兵,出顿中堂。辛亥,以山阳王休为豫州刺史,督辅国将军彭城刘、宁朔将军广陵吕安国等诸军西讨殷琰。巴陵王休若督建威将军吴兴沈怀明、尚书张永、辅国将军萧道成等诸军东讨孔觊。时将士多东方人,父兄子弟皆已附觊。上因送军,普加宣示曰:“朕方务德简刑,使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将顺同逆者,一以所从为断。卿等当深达此怀,勿以亲戚为虑也。”众于是大悦,凡叛者亲党在建康者,皆使居职如故。
  [9]丙午(十八日),明帝亲自统率全军到中堂驻扎。辛亥(二十三日),任命山阳王刘休为豫州刺史,指挥辅国将军彭城人刘、宁朔将军广陵人崐吕安国等各路人马,向西讨伐殷琰。命令巴陵王刘休若指挥建威将军吴兴人沈怀明、尚书张永、辅国将军萧道成等各路人马,向东讨伐孔觊。当时,建康的许多将领是东方各郡人士,父子兄弟全都投靠了孔觊。明帝因此在送他们出征时,向全军宣布说:“朕正在推行皇家恩德,减轻刑罚,使父子兄弟之间的罪行,互不株连,无论顺从或叛逆者,都以他自己的行为作判断标准。你们要深刻理解朕的用意,不要替亲戚担忧。”军心为此欢欣鼓舞,凡是叛党留在建康的亲属,都让他们像过去那样,保持原来的官职。
   [10]壬子,路太后殂。
  [10]壬子(二十四日),路太后去世。
   [11]孔觊遣其将孙昙等军于晋陵九里,部陈甚盛。沈怀明至奔牛,所领寡弱,乃筑垒自固。张永至曲阿,未知怀明安否;百姓惊扰,永退还延陵,就巴陵王休若,诸将帅咸劝休若退保破冈。其日,大寒,风雪甚猛,塘埭决坏,众无固心。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斩!”众小定,乃筑垒息甲。寻得怀明书,贼定未进,军主刘亮又至,兵力转盛,人情乃安。亮,怀慎之从孙也。
  [11]孔觊派他的将领孙昙等驻军晋陵九里,军容盛大。建康将领沈怀明抵达奔牛,率领的军队人数既少,战斗力又不强,只好修筑堡垒固守。尚书张永前进到曲阿,不知道前方的沈怀明胜败如何,不敢再进,而民心又惶恐,张永于是便退回延陵,与巴陵王刘休若会师,所有将领都劝刘休若撤退到破冈据守。这天,天气严寒,狂风卷起大雪,很多池塘堤岸崩裂,军心动摇。刘休若下令:“有敢说撤退者,斩首。”军心才稍稍安定,于是开始兴筑营垒,士卒得以解甲休息。不久,接到沈怀明报告,知道敌人仍然停止不前,而带兵将领刘亮又前来增援,兵力转强,人心终于安定。刘亮是刘怀慎的侄孙。
  殿中御史吴喜以主书事世祖,稍迁河东太守。至是,请得精兵三百,致死于东。上假喜建武将军,简羽林勇士配之。议者以“喜刀笔主者,未尝为将,不可遣。”中书舍人巢尚之曰:“喜昔随沈庆之,屡经军旅,性既勇决,又习战陈;若能任之,必有成绩。诸人纷纭,皆是不别才耳。”乃遣之。喜先时数奉使东吴,性宽厚,所至人并怀之。百姓闻吴河东来,皆望风降散,故喜所至克捷。
  殿中御史吴喜,原来是世祖孝武帝的主书,逐渐升到河东太守之职。到了这时,请求调给他精锐部队三百人,到东战场去效命。明帝暂时任命吴喜为建 武将军,在羽林禁卫军中挑选勇士配备给他。有人认为:“吴喜是个拿笔杆子的文官,从来没有当过将领,不可派他作战。”中书舍人巢尚之说:“当年,吴喜曾跟随沈庆之,屡次出征,性情勇敢果决,见惯疆场阵战,如果能起用他,一定会有战绩,大家议论纷纷,都是由于不识人才。”于是命吴喜出发。吴喜过去曾任过朝廷的使节,多次去过东方吴地。他性情宽厚,所到过的地方,人民对他都很怀念,因此,老百姓听到他来,都闻风归顺或者逃散,所以吴喜所到之处,总能战胜,传出捷报。
  永世人徐崇之攻孔景宣,斩之,喜版崇之领县事。喜至国山,遇东军,进击,大破之。自国山进屯吴城,刘延熙遣其将杨玄等拒战。喜兵力甚弱,玄等众盛,喜奋击,斩之,进逼义兴。延熙栅断长桥,保郡自守,喜筑垒与之相持。
  永世人徐崇之攻打孔景宣,并杀了他,吴喜任命徐崇之代理永世县令。吴喜抵达国山,遇到东战场的叛军,进攻并把敌人打得大败。吴喜于是又从国山推进到吴城驻扎,叛军刘延熙派他的将领杨玄等抵抗,吴喜兵力较弱,杨玄兵力强大,吴喜奋勇攻击,杀了杨玄,进逼义兴。刘延熙立木栅拒马,阻断长桥,自保郡城。吴喜兴筑营垒,同刘延熙对峙。
  庾业于长塘湖口夹岸筑城,有众七千人,与延熙遥相应接。沈怀明、张永与晋陵军相持,久不决。外监朱幼举司徒参军督护任农夫骁勇有胆力,上以四百人配之,使助东讨。农夫自延陵出长塘,庾业筑城犹未合,农夫驰往攻之,力战,大破之,庾业弃城走义兴。农夫收其船仗,进向义兴助吴喜。二月,己未朔,喜渡水攻郡城,分兵击诸垒,登高指麾,若令四面俱进者,义兴人大惧,诸垒皆溃,延熙赴水死,遂克义兴。
  寻阳政权的庾业,在长塘湖夹湖口两岸修筑城堡,部队有七千人,与刘延熙遥相呼应。建康将领沈怀明、张永与据守晋陵的东战场叛军正面对峙,很长时间不能决出胜负。皇宫外监朱幼推荐司徒参军督护任农夫,说他骁勇胆大,又有臂力。明帝配给他四百人,让他增援东战场。任农夫自延陵出发,攻击长塘湖崐,庾业筑城还没有完工,任农夫率军急行挺进,猛烈攻击,大破庾业军。庾业放弃城堡,逃回义兴。任农夫接收遗留下来的武器、船只,向义兴进军,增援吴喜。二月,己未朔(初一),吴喜渡过荆溪,攻打义兴城池,同时派出军队,分别攻打其他营垒。吴喜站在高处挥动小旗发令,像是指挥很多军队同时进攻的样子。义兴城叛军大为恐惧,各营垒霎时崩溃,刘延熙投河自杀,吴喜于是攻克义兴。
   [12]魏丞相太原王乙浑专制朝权,多所诛杀。安远将军贾秀掌吏曹事,浑屡言于秀,为其妻求称公主,秀曰:“公主岂庶姓所宜称!秀宁取死今日,不可取笑后世!”浑怒,骂曰:“老奴官,悭!”会侍中拓跋丕告浑谋反,庚申,冯太后收浑,诛之。秀,彝之子;丕,烈帝之玄孙也。太后临朝称制,引中书令高允、中书侍郎高闾及贾秀共参大政。
  [12]北魏丞相太原王乙浑,专制独裁,许多人被他诛杀。安远将军贾秀掌管吏曹事务,乙浑多次告诉贾秀,想办法封他的妻子为公主,贾秀说:“公主怎么能是异姓的女儿所应该称呼的!我宁肯今日去死,也不可为后世讥笑。”乙浑大怒,骂道:“老奴才,死抠门!”正巧,侍中拓跋丕控告乙浑谋反,庚申(初二),冯太后下令逮捕乙浑,把他斩首。贾秀是贾彝的儿子。拓跋丕是皇族祖先烈帝的玄孙。冯太后主持朝政,代皇帝行使职权。她把中书令高允、中书侍郎高闾及安远将军贾秀引进中枢机构,共同参与朝政。
   [13]沈怀明、张永、萧道成等军于九里西,与东军相持。东军闻义兴败,皆震恐。上遣积射将军济阳方兴、御史王道隆至晋陵视东军形势。孔觊将孙昙、程宗列五城,互相连带。宗城犹未固,王道隆与诸将谋曰:“宗城犹未立,可以借手,上副圣旨,下成众气。”辛酉,道隆帅所领急攻,拔之,斩宗首。永等因乘胜进击昙等,壬戌,昙等兵败,与袁标俱弃城走,遂克晋陵。
  [13]沈怀明、张永、萧道成等驻防九里以西的地方,与东战场叛军相互僵持。叛军听到义兴战败,上下都非常惊恐。明帝派遣积射将军济阳人江方兴、御史王道隆前往晋陵,视察东战场形势。叛军首领孔觊的部将孙昙、程宗修筑五个城堡,互相连接。程宗城堡的泥土还没有凝固的时候,王道隆与各位将领谋划说:“程宗的城堡尚未完成,眼下正是下手的良机,上符皇上的意旨,下振众人士气。”辛酉(初三),王道隆率各将领发动急攻,攻克城堡,杀了程宗。张永等乘胜进攻孙昙等。壬戌(初四),孙昙等大败,与晋陵袁标一起弃城逃跑。于是晋陵被攻克。
  吴喜军至义乡。孔屯吴兴南亭,太守王昙生诣计事;闻台军已近,大惧,堕床,曰:“悬赏所购,唯我而已;今不遽走,将为人擒!”遂与昙生奔钱唐。喜入吴兴,任农夫引兵向吴郡,顾琛弃郡奔会稽。上以四郡既平,乃留吴喜使统沈怀明等诸将东击会稽,召张永等北击彭城,江方兴等南击寻阳。
  吴喜进军到义乡。叛军孔驻防吴兴南亭,吴兴太守王昙生到孔处商讨事情。孔听说建康官军已经逼近,十分恐惧,从床上跌下来,说:“他们悬赏捉拿的就是我,今天再不逃走,无疑将被他们活捉。”于是,与王昙生放弃城池,投奔钱唐。吴喜于是进入吴兴。任农夫率军进攻吴郡,顾琛也弃郡投奔会稽。明帝因四郡都已平定,才命吴喜率领沈怀明等诸将领继续东征,攻打会稽,命张永等北上,攻打彭城;命江方兴等南下,攻打寻阳。
   [14]以吏部尚书蔡兴宗为左仆射,侍中褚渊为吏部尚书。
  [14]明帝任命吏部尚书蔡兴宗为左仆射,侍中褚渊为吏部尚书。
   [15]丁卯,吴喜军至钱唐,孔、王昙生奔浙东。喜遣强弩将军任农夫等引兵向黄山浦,东军据岸结寨,农夫等击破之。喜自柳浦渡,取西陵,击斩庾业。会稽人大惧,将士多奔亡,孔觊不能制。戊寅,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觊 逃奔嵴山;车骑从事中郎张绥封府库以待吴喜。己卯,王晏入城,杀绥,执寻阳王子房于别署。纵兵大掠,府库皆空;获孔,杀之。庚辰,嵴山民缚孔觊送晏,晏谓之曰:“此事孔所为,无预卿事,可作首辞,当相为申上。”觊曰:“江东处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辈行意耳。”晏乃斩之。顾琛、王昙生、袁标等诣吴喜归罪,喜皆宥之。东军主凡七十六人,临陈斩十七人,其余皆原宥。
  [15]丁卯(初九),吴喜率军到达钱唐,叛军孔、王昙生逃往浙东。吴喜派强弩将军任农夫等,率军进攻黄山浦,叛军沿岸安营扎寨,任农夫等攻击崐,打败了叛军。吴喜自柳浦渡口进军,攻下西陵,斩庾业。会稽人心恐慌,将领士卒大多逃亡,孔觊不能制止。戊寅(二十日),上虞县令王晏起兵攻击郡城,孔觊逃往嵴山,他的部下车骑从事中郎张绥,查封州府及仓库,等待吴喜。己卯(二十一日),王晏先行入城,杀张绥,在王府别墅中逮捕寻阳王刘子房,然后放纵士兵,大肆抢劫,官府仓库全被抢空。抓获孔,斩首。庚辰(二十二日),嵴山村民捆绑住孔觊,送给王晏。王晏对他说:“这次背叛朝廷,都是孔一个人策划的,与你并不相干,只要你写一份自首状书,我当替你向上面申诉。”孔觊说:“东战场发号施令,都由我一人作主,把责任推给别人,自己求得活命,那是你这种人才做得出来的。”王晏于是斩孔觊。顾琛、王昙生、袁标等人都向吴喜投降,请求处分,吴喜都予以宽大处理。东战场叛军军官共七十六人,作战阵亡的有十七人,其他的人都得到宽恕。
   [16]薛索儿攻申阐,久不下;使申令孙入睢陵说阐,阐出降,索儿并令孙杀之。
  [16]薛索儿围攻申阐,很久没有攻克。薛索儿派申令孙入城说服申阐,申阐出来投降。薛索儿把申令孙、申阐一并杀掉。
   [17]山阳王休在历阳,辅国将军刘进军小岘。殷琰所署南汝阴太守裴季之以合肥来降。
  [17]山阳王刘休,驻防历阳,辅国将军刘进军小岘。叛军殷琰委任的南汝阴太守裴季之,献出合肥,投降建康朝廷。
   [18]邓琬性鄙暗贪吝,既执大权,父子卖官鬻爵,使婢仆出市道贩卖;酣歌博弈,日夜不休;大自矜遇,宾客到门者,历旬不得前;内事悉委褚灵嗣等三人,群小横恣,竞为威福。于是士民忿怨,内外离心。
  [18]邓琬性情昏庸,人品卑劣,贪财而又吝啬。掌握大权之后,父子二人卖官鬻爵,派他家的婢女奴仆到市场上贩卖货物赚钱。畅饮狂歌,下棋赌博,日夜不停地欢乐。傲慢自大,不可一世,宾客上门求见,有达十天之久见不到面的。内部事务全部委托中书舍人褚灵嗣等三人,这一群卑劣小人,横行霸道,作威作福。于是,官员百姓无不忿怨,内外都与他离心。
  琬遣孙冲之帅龙骧将军薛常宝、陈绍宗、焦度等兵一万为前锋,据赭圻。冲之于道与晋安王子勋书曰:“舟楫已办,粮仗亦整,三军踊跃,人争效命;便欲沿流挂帆,直取白下。愿速遣陶亮众军兼行相接,分据新亭、南州,则一麾定矣。”子勋加冲之左卫将军;以陶亮为右卫将军,统郢、荆、湘、梁、雍五州兵合二万人,一时俱下。陶亮本无干略,闻建安王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进,屯军鹊州。
  邓琬命孙冲之任前锋,率龙骧将军薛常宝、陈绍宗、焦度等部队一万人作为前锋,进驻赭圻。孙冲之在行军途中上疏给晋安王刘子勋说:“船只已准备妥当,粮秣武器已配备齐全,三军踊跃,人人争先恐后,以死报效晋安王。现在就要张满篷帆,直取白下。请命陶亮率兵马随后发,接续上来,分别占领新亭、南州,一次攻击即可平定。”刘子勋加授孙冲之为左卫将军,任命陶亮为右卫将军,指挥郢、荆、湘、梁、雍五个州的部队,共计两万人,同时东下。陶亮本无谋略才干,听说建安王刘休仁亲自率军逆江而上,殷孝祖又随后赶到,便不敢前进,驻扎在鹊洲。
  殷孝祖负其诚节,陵轹诸将,台军有父子兄弟在南者,孝祖悉欲推治。由是人情乖离,莫乐为用。宁朔将军沈攸之,内抚将士,外谐群帅,众并赖之。孝祖每战,常以鼓盖自随,军中人相谓:“殷统军可谓死将矣!今与贼交锋,而以羽仪自标显,若善射者十人共射之,欲不毙,得乎!”三月,庚寅,众军水陆并进,攻赭圻;陶亮等引兵救之,孝祖于陈为流矢所中,死。军主范潜帅五百人降于亮。人情震骇,并谓沈攸之宜代孝祖为统。
  殷孝祖自以为天下之大,只有他最忠心,常欺侮羞辱其他将领,建康军中有父子兄弟在寻阳政权辖区的,殷孝祖打算都逮捕审判,于是,军心涣散,将士愤懑,不肯听从他的指挥。宁朔将军沈攸之,对内安抚官兵,对外同其他将领和睦相处,大家对他十分信赖。殷孝祖每次出战,常常携带显示他高贵身分的云盖和战鼓,军中同僚以及士卒都互相说:“殷孝祖可谓‘死将’,他跟敌人作战,却带着豪华的仪仗队,自己暴露自己,敌人如果挑出十个射箭能手,同时射箭,他想不死,怎么可能呢?”三月,庚寅(初三),建康军水陆并进,攻打赭圻。陶亮等率军前来增援,殷孝祖在交战中被流箭射中,阵亡。军主崐范潜率五百人投降陶亮,军心震惊,人们都说沈攸之应该接替殷孝祖的指挥权。
  时建安王休仁屯虎槛,遣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襄阳刘灵遗各将三千人赴赭圻。攸之以为孝祖既死,亮等有乘胜之心,明日若不更攻,则示之以弱。方兴名位相亚,必不为己下;军政不壹,致败之由也。乃帅诸军主诣方兴曰:“今四方并反,国家所保,无复百里之地。唯有殷孝祖为朝廷所委赖,锋镝裁交,舆尸而反,文武丧气,朝野危心。事之济否,唯在明旦一战;战若大捷,大事去矣。诘朝之事,诸人或谓吾应统之,自卜懦薄,干略不如卿。今辄相推为统,但当相与戮力耳。”方兴甚悦,许诺。攸之既出,诸军主并尤之,攸之曰:“吾本济国活家,岂计此之升降!且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岂可自措同异也!”
  当时,建安王刘休仁驻军虎槛,派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襄阳人刘灵遗各率三千人马,前往赭圻。沈攸之认为殷孝祖既已阵亡,叛军陶亮等一定会乘胜进攻,官军第二天如果再不主动发起攻势,就会向敌人暴露出自己力量薄弱。江方兴的名望和地位跟自己相等,绝不可能受自己的指挥,而军事行动不能统一,是导致失败的原因。于是,就率部下各将领拜访江方兴,说:“现在,四面八方都起兵叛乱,朝廷所占据的不过百里之地。朝廷所依赖的也只殷孝祖一人,不想,刚刚兵戈相接,他就陈尸马下,文武官员全都沮丧,朝野人士提心吊胆。朝廷大事能否成功,只看明日一战。如果战而不胜,朝廷就会全盘瓦解。有关明日之战,将领中有人说应该由我指挥,可我自问魄力不够,才能和谋略都不如你。所以我们现在打算推举你为统帅,大家同心协力。”江方兴十分喜悦,满口承诺。沈攸之告辞出来,各将领抱怨他,沈攸之说:“我只希望拯救国家,岂能计较官职高低!而且,我能向他低头,他却一定不肯向我低头,怎么可以自己先内斗起来!”
  孙冲之谓陶亮曰:“孝祖枭将,一战便死,天下事定矣,不须复战,便当直取京都。”亮不从。
  孙冲之对陶亮说:“殷孝祖是一员悍将,一战就把他杀死,天下大事已经定了,不必再战,现在就应该直接进攻京都。”陶亮不同意。
  辛卯,方兴帅诸将进战,建安王休仁遣军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骑校尉垣恭祖、龙骧将军济地顿生京兆段佛荣等三万人往会战,自寅及午,大破之,追北至姥山而还。幼文,骥之子也。
  辛卯(初四),江方兴率领各将领进攻叛军,建安王刘休仁又派军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骑校尉垣恭祖、龙骧将军京兆人段佛荣等三万人前去增援助战。自凌晨厮杀到中午,大破叛军,向北追击到姥山而回。杜幼文是杜骥的儿子。
  孙冲之于湖、白口筑二城,军主竟陵张兴世攻拔之。
  叛军孙冲之在巢湖口和白水口修筑两座城池,军主竞陵人张兴世进攻并攻克该地。
  壬辰,诏以沈攸之为辅国将军、假节,代殷孝祖督前锋诸军事。
  壬辰(初五),明帝下诏提升沈攸之为辅国将军、假节,接替殷孝祖的督前锋诸军事。
  陶亮闻湖、白二城不守,大惧,急召孙冲之还鹊尾,留薛常宝等守赭圻;先于姥山及诸冈分立营寨,亦各散还,共保浓湖。
  陶亮听到巢湖口、白水口失守的消息,大为恐惧,急令孙冲之撤回鹊尾,而留薛常宝等驻防赭圻。在此之前在姥山及各山冈修建的营垒要塞,也分别解散撤回,士卒各返原来部队,共同保卫浓湖。
  时军旅大起,国用不足,募民上钱谷者,赐以荒县、荒郡,或五品至三品散官有差。
  当时,战乱四起,朝廷财源不足。于是号召人民捐钱捐粮,依照捐献多少,分别任命他们当荒凉偏远地区的郡守、县令以及五品至三品之间散官不等。
  军中食少,建安王休仁抚循将士,均其丰俭,吊死问伤,身自隐恤;故十万之众,莫有离心。
  军中粮秣缺乏,建安王刘休仁安抚军心,鼓励将士,平均分配物品,哀悼死者,慰问伤员,休戚与共。所以,十万大军,没有离心。
  邓琬遣其豫州刺史刘胡帅众三万,铁骑二千,东屯鹊尾,并旧兵凡十余万崐。胡,宿将,勇健多权略,屡有战功,将士畏之。司徒中兵参军冠军蔡那,子弟在襄阳,胡每战,悬之城外;那进战不顾。吴喜既定三吴,帅所领五千人,并运资实,至于赭圻。
  邓琬派遣豫州刺史刘胡率领步兵三万人,精锐骑兵两千人,东行进驻鹊尾,加上原有士卒,共十余万人。刘胡是一员老将,勇敢而有谋略,屡次建立战功,将领、士卒都对他十分敬畏。司徒中兵参军冠军人蔡那的儿子和弟弟都在襄阳。刘胡每次作战,都将蔡那的儿子悬挂城外,蔡那照样猛烈攻击毫无顾忌。吴喜平定三吴之后,又率军队五千人,连同军用物品,向西增援刘休仁,进驻赭圻。
   [19]薛索儿将马步万余人自睢陵渡淮,进逼青、冀二州刺史张永营。丙申,诏南徐州刺史桂阳王休范统北讨诸军事,进据广陵;又诏萧道成将兵救永。
  [19]薛索儿率步、骑兵一万多人,自睢陵渡过淮河,进逼青、冀二州刺史张永的营寨。丙申(初九),明帝诏命南徐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统领北讨诸军事,进驻广陵,又命萧道成率兵增援张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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