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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2

_11 司马光(北宋)
  [22]吴王其子登太子,妙选师友,以南郡太守诸葛瑾之子恪、绥远将军张昭 之子休、大理吴郡顾雍之子谭、偏将军庐江陈武之子表皆为中庶子,入讲诗书,出从骑射,谓之四友。登接待僚属,略用布衣之礼。
   [22]吴王立儿子孙登为太子,为他精心选择了师、友:任命南郡太守诸葛瑾的儿子诸葛恪、绥远将军张昭的儿子张休、大理吴郡人顾雍的儿子顾谭、偏将军庐江人陈武的儿子陈表四人都为中庶子,进宫为孙登讲解诗书,出外则教导骑射,这四个人被称为四友。孙登接待属下时,只简略地依照平民之间的交往礼仪。
  [23]十二月,帝行东巡。
   [23]十二月,魏文帝到东部视察。
  [24]帝欲封吴王子登为万户侯,吴王以登年幼,上书辞不受;复遭西曹掾吴兴沈珩入谢,并献方物。帝问曰:“吴嫌魏东向乎?”珩曰:“不嫌。”曰:“何以?”曰:“信恃旧盟,言最于好,是以不嫌;若魏渝盟,自有豫备。”又问:“闻太子当来,宁然乎?”珩曰:“臣在东朝,朝不坐,宴不与,若此之议,无所闻也。”帝善之。
   [24]文帝要封吴王孙权的儿子孙登为万户侯,吴王以儿子年幼为由,上书推辞;接着又派西曹掾吴兴人沈珩入朝道谢,还献上了江南的特产。文帝问沈珩:“吴是否怀疑我们会向东发动进攻?”沈珩回答:“不怀疑。”问:“为什么?”答:“相信凭借我们以前的盟誓,两国言归于好,所以不怀疑;即使魏破坏盟约,我们也早有准备。”又问;“据说吴的太子将要来,这消息是否属实?”沈珩答道:“我在吴国,既不上朝,也不参加宴会,还未曾听到这种议论。”文帝认为他答对得体。
  吴王于武昌临钓台酒,大醉,欠以水洒群臣曰:“今日酣饮,惟醉堕台中,乃当止耳!”张昭正色不言,出外,车中坐。王遣人呼昭还入,谓曰:为共作乐耳,公何以为怒乎?”昭对曰:“昔纣为糟丘酒池,长夜之饮,当时亦以为乐,不以为恶也。”王默然惭,遂罢酒。
  吴王和臣下在武昌钓台上饮酒,酩酊大醉,令人把水洒在大臣身上,使他们清醒后继续再喝,吴王说:“今日畅饮,不醉倒在钓台上,我们不停杯!”张昭板着面孔、一言不发地出去,坐在车子里。吴王派人将张昭叫回来,对他说:“大家不过是共享欢乐,您为什么发怒?”张昭回答说:“以前商纣王作糟丘和酒池,通宵饮酒,当时也以为很快乐,没想过有什么不好。”吴王深感惭愧,一言不发,停止了酒宴。
  吴王与群臣饮,自起行酒,虞翻伏地,阳醉不持;王去,翻起坐。王大怒,手剑欲击之,侍坐者莫不惶遽。惟大司农刘基起抱王,谏曰:“大王以三爵之后,手杀善士,虽翻有罪,天下孰知之!且大王以能容贤蓄众,故海内望风 ;今一朝弃之,可乎!王曰:“曹孟德尚杀孔文举,孤于虞翻何有哉!”基曰:“孟德轻害士人,天下非之。大王躬行德义,欲与尧、舜比隆,何得自喻于彼乎?”翻由是得免。王因敕左右:“自今洒后言杀,皆不得杀。”基,繇之子也。
  一次,吴王和大臣饮酒,亲自起身行酒劝饮,虞翻装醉倒地,吴王过去后,他又坐了起来。吴王大怒,手握宝剑要刺虞翻,在座的臣僚无不大惊失色。只有大司农刘基上前抱住吴五,劝谏说:“大王在酒过三杯之后,要亲手杀死贤能之士,即使虞翻有罪,天下又有谁知道?况且大王因为能够招贤容众,才使四海之内的人仰慕;如今却一朝之间毁掉自己的声誉,可以吗?”吴王说:“曹操尚且杀子孔融,我杀个虞翻又算得了什么!”刘基说:“曹操轻率地杀害士人,因而受到天下人的谴责。大王推行德行礼义,要和尧、舜比高下,怎么能够把自己和曹操相提论呢?”虞翻这才免去了一场灾祸。吴王也因此向手下人命令:“从今后,凡我在酒后下令杀人,都不得执行”。刘基是刘繇的儿子。
  [25]初,太祖既克蹋顿,而乌桓浸衰,鲜卑大人步度根、轲比能、素利、弥加、厥机等因阎献柔上贡献,求通市,太祖皆表宠以为王。轲比能本小种鲜卑,以勇健廉平为众所服,由是能威制诸部,最为强盛。自云中、五原以东抵辽水,皆为鲜卑庭,轲比能与素利、弥加割地统御,各有分界。轲比能部落近塞,中国人多叛归之;素利等在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道远,故不为边患。帝以平虏校尉牵招为护鲜卑校尉,南阳太守田豫为护乌桓校尉,使镇抚之。
   [25]当初,魏太祖曹操攻杀了蹋顿,乌桓族因此逐渐衰落了。鲜卑酋长步度根、轲比能、素利、弥加、厥机等人通过阎柔向朝廷纳贡,并请求进行贸易,太祖向汉献帝上表,都封他们为王,以示尊崇。轲比能本属于小种鲜卑部落,因勇敢健壮,廉洁公正,为本族人所信服,由于很有威望,因而控制了各部落,势力也最为强大。从云中、五原又东,一直至辽水,都是鲜卑人居住的地区,轲比能和素利、弥加争区域进行统治,各有自己的边界。轲比能统辖的地区靠近边塞,有很多中原人逃到他的地区;素利等人的辖区则在辽西、右北平和渔阳的边塞之外,距离较远,所以没有对边境造成危害。文帝任命平虏校尉牵招为护鲜卑校尉,南阳太守田豫为护乌桓校尉,派他们镇抚鲜卑和乌桓。
  三年(壬寅、222)
   三年(壬寅,公元222年)
  [1]春,正月,丙寅朔,日食之。
   [[1]]春季,正月,丙寅朔(初一),出现日食。
  [2]庚午,帝行如许昌。
   [2]庚午(初五),魏文帝到许昌巡视。
  [3]诏曰:“今这计、孝,古之贡土也;若限年然后取士,是吕尚、周晋不显于前世也。其令郡国所选,勿拘老幼;儒通经术,吏达文法,到皆试用。有司纠故不以实者。”
   [3]文帝下诏:“现在的上计和孝廉,也就是代向朝廷荐举的人才;如果限定年龄,然后再举荐,年老的吕尚、年幼的周朝王子晋等人就不可能扬名于古代。现命令各郡、国选拔人才,不必拘泥于年龄老幼;儒者能够通晓经典,官吏能够懂得文墨,熟悉法令,都榀以试用。有关的部门要纠举弄虚作假的人。”
  [4]二月,鄯善、龟兹、于阗王各遣使奉献。是后西域复通,置戊己校尉。
   [4]二月,鄯善、龟兹、于阗王分别派使者入朝贡献物品。从此,中原与西域又恢复了联系,并在西域设置了戊己校尉。
  [5]汉主自秭归将进击吴,治中从事黄权谏曰:“吴人悍战,而水军沿流,进易退难。臣请为先驱以当寇,陛下宜为后镇。”汉主不从,以权为镇北将军,使督江北诸军;自率诸将,自江南缘山截领,军于夷道亭。吴将皆欲迎击之。陆逊曰:“备举军东下,锐气始盛;且乘高守险,难可卒攻。攻之纵下,犹难尽克,若有不利,损我大势,非小故也。今但且奖厉将士,广施方略,以观其变。若此间是平原旷野,当恐有颠沛交逐之忧:今缘山行军,势不得展,自当罢于木石之间,徐制其敝耳。”诸将不解,以为逊畏之,各怀愤恨。
   [5]汉王刘备从秭归出兵,进攻吴国。治中从事黄权劝谏说:“吴人强悍善战,而我们的水军顺长江而下,前进容易,撤退因难。请陛下派我率军为前锋,向敌人发动攻击,陛下应该在后方坐镇。”汉王没有采纳,却任命黄权为镇北将军,派他统领长江以北的各路蜀军。同时,亲率将士,沿长江南岸翻山越岭向吴进发,驻军在夷道县的亭。吴国将领都请求出兵迎击,陆逊说:“刘备率军沿长江东下,锐气正盛,而且凭据高山,坚守险要,很难向他们发起迅猛的进攻。即使攻击成功,也不能守全将他们击败攻,如果攻击不利,将损伤我们的主力,绝不是小小的失误。目前,我们只有褒奖和激励将士,多方采纳和实施破敌的策略,观察形势变化。如果这一带为平原旷野,我们还要担心有互相追逐的困扰;如今他们沿着山岭布署军队,不但兵力无法展开,反而因困在树木乱石之中,自己的渐渐精疲力竭,我们要有耐心,等待他们自己败坏而加以攻击。”各位将领仍不理解,认为陆逊惧怕刘备大军,对他强烈不满。
  汉人自山通武陵,使侍中襄阳马良以金锦赐五诸蛮夷,授经官爵。
  蜀汉从山与武陵联络,派侍中襄阳人马良给武陵五的各蛮夷部落送去黄金和锦帛,并授予他们的首领官职和爵位。
  [6]三月,乙丑,立皇子齐公睿为平原王、皇弟鄢陵公彰等皆进爵为王。甲戍,立皇霖为河东王。
   [6]三月,乙丑(初一),魏文帝立皇子齐公曹睿为平原王,晋封皇弟鄢陵公曹彰等人为王。甲戌(初十),立皇子曹霖为河东王。
  [7]甲午,帝行如襄邑。
   [7]甲午(三十日),文帝襄邑巡视。
  [8]夏,四月,戊申,立鄄城侯植为鄄城王。是时,诸侯王皆寄地空名而无其实;王国各有老兵百余人以为守卫,隔绝千里之外,不听朝聘,为设防辅监国之官以伺察之;虽有王侯之号而侪于匹夫,皆思为布衣而不能得。法既峻切,诸侯王过恶日闻;独北海王兖谨慎好学,未尝有失。文学、防辅相与言曰:“受诏察王举措,有过当秦,有善亦宜以闻。”遂共表称陈竣美。痛闻之,大惊惧,责让文学曰:“修身自守,常人之行耳,而诸君乃以上闻,是适所以增其负累也。且如有善,何患不闻,而遽共如是,是非所以为益也。”
   [8]夏季,四月,戊申(十四日),立鄄城侯曹植为鄄城王。当时,诸侯王只保有封国的空名而汉有实力;各王国只有百余名老兵作为警卫,与都城隔绝千里,又不允许诸侯王到京城朝见皇帝,朝廷在各诸侯王国设置防辅和监国等官员,以监视诸侯王的行动;他们虽有王侯的名义,而实际上与平民百姓汉有什么两样,都想作平民百姓即又不能够。法令既然严峻急切,诸侯王有过错和恶行的情况便天天都听到。只有北海王曹痛勤奋好学,行为谨慎,未曾有过失。王国的文学和防辅商量说:“我们奉命观察北海王的举止行为,他有过失,我们要上报朝廷;有善行,我们也应该向朝廷汇报。”于是二人联名上表陈述曹衮的优点。曹衮知道后,非常惊恐,责备文学官说:“重视道德修养,约束自己,这是做人的本分,而各位却将这些上报朝廷,恰恰是给我增加负担。如果有善行,不怕朝廷不知道,而诸位急迫上报,是在给我帮倒忙。”
  [9]癸亥,帝还许昌。
   [9]癸亥(二十九日),文帝回到许昌。
  [10]五月,以江南八郡为荆州,江北诸郡为郢州。
   [10]五月,把长江以南的八郡划归荆州,以江北的各郡设置郢州。
  [11]汉人自巫峡建平连营至夷陵界,立数十屯,以冯习为大督,张南为前部督,自正月与吴相拒,至六月不决。汉主遣吴班将数千人于平地立营,吴将帅皆欲击之。”陆逊曰:“此必有谲,且观之。”汉主知其计不行,乃引伏兵八千从谷中出,逊曰:“所以不听诸君击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逊上疏于吴王曰:“夷陵要害,国之关限,虽为易得,亦复易失。失之,非徙损一郡之地,荆州可忧,今日争之,当令必谐。备干天常,不守窟穴而敢自送,臣虽不材,凭奉威灵,以顺讨逆,破坏在近,无可忧者。臣初缣之水陆俱进,今反舍船就步,处处结营,察其布置,必无他变。伏愿至尊高枕,不以为念也。”
   [11]蜀军自巫峡建平扎营,直至夷陵附近,设立数十座营盘,以冯习为总指挥,张南为前军指挥,从正月开始与吴军对峙,到六月仍未决战。汉王命令吴班率数千人在平地扎营,吴军将领都要求出击,陆逊说:“这一定有诡诈,我们暂且观察。”汉王见计划无法实现,只好命令八千伏兵从山谷中出来。陆逊说:“我之所以没有听从诸位进攻吴班的建议,是国为我估计刘备一定有计谋的缘故。”陆逊向吴王上书说:“夷陵是军事要地,它的得失,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存亡。夷陵虽然易得,也容易再失去。失去夷陵,不仅仅是损失了一个郡,就连荆州也令人担忧。今日争夺夷陵,一定要彻底取得胜利。刘备违背常情,不守护自己的巢穴,即胆敢自己送上门来,臣下虽然不才,凭借大王的威灵,名正言顺地讨伐逆贼,大败敌军就在眼前,没有什么可忧虑的。我当初担心刘备会水陆并进,现在他却舍水路不走,从陆路进发,随处扎营,观察他的军事部署,一定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希望至尊的大王高枕而卧,不必把这件事老挂在心上。”
  闰月,逊将进攻汉军,诸将并曰:“攻备当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守经七八月,其诸要害皆已固守,击这必无利矣。”逊曰:“备是猾虏,更尝事多,其军始集,思虑精专,未可干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不复生。掎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营,不利,诸将皆曰:“空杀兵耳!”逊曰:“吾已晓破之之术。”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尔势成,通率诸军,同时俱攻,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摩柯等首,破其四十余营。汉将杜路、刘宁等穷逼请降。
  闰六月,陆逊要向蜀军发动进攻,部下将领都说:“发动进攻,应在刘备立足未稳的时候,如今蜀军已深入我国五六百里,和我们对峙七八个月,占据了险要,加强了防守,现在进攻不会顺利。”陆逊说:“刘备是个很狡猾的家伙,再加之经验丰富,蜀军刚集结时,他思虑周详,我们无法向他发动攻击。如今蜀军已驻扎很长时间,却仍找不到我军的漏洞,将士疲惫,心情沮丧,再也无计可施。现在正是我们对他前后夹击的好机会。”于是,下令先向蜀军的一个营垒发动攻击,战斗失利,将领们都说:“白白损兵折将!”陆逊说:“我已经有了破敌之策。”命令战士每人拿一束茅草,用火攻击,得胜;这样一来,又乘势领各路军队全面出击,斩杀蜀军营垒四十余座。蜀将杜路、刘宁走投无路,只得向吴军请求投降。
  汉主升马鞍山,陈兵自绕,逊督促诸军,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万数,汉主夜遁,驿人自担烧铙铠断后,仅得入白帝城,其舟船、器械,水、步军资 ,一时略尽,尸骸塞江而下。汉主大惭恚曰:“吾乃为陆逊所折辱,,岂非天耶!”将军义阳傅肜为后殿,兵众尽死,肜气益烈。吴人谕之使降,肜骂曰:“吴狗,安有汉将军而降者!”遂死之。从事祭酒程畿溯江而退,众曰:“后追将至,宜解舫轻行。”畿曰:“吾在军,未习为敌之走也。”亦死之。
  汉王登上马鞍山,环绕自己布置军队,陆逊督促各军四面围攻,紧缩包围圈,蜀军土崩瓦解,战死一万余人。汉王连夜逃走,驿站员亲自挑着兵器铠甲在险要路口焚烧,以阴挡吴军的追击,汉王才得以逃入白帝城。蜀军的船只、器械,水、陆军的军用物资,一下子全被夺取;尸体塞满长江江面,顺流而下。汉王既惭愧又失望地说:“我被陆逊羞辱,这是天意啊!”将军义阳人傅肜掩护大军退却,部下全部战死,他却愈战愈勇,吴军劝他投降,他大骂说:“吴国的狗西,哪有汉将军会投降的!”终于血战而死。从事祭酒程畿逆长江乘船退却部下说:“后面追兵紧迫,应把两船连结的方舟拆开,轻舟撤退。”程畿说:“我从军以来,还未学过如何逃跑。”也战死了。
  初,吴安东中郎将孙桓别击汉前锋于夷道,为汉所围,求救于陆逊,逊曰:“未可。”诸将曰:“孙安东,公族,见围已困,奈何不救?”逊曰:“安东得士众心,城牢粮足,无可忧也。待吾计展,欲不救安东,安东自解。”及方略大施,汉果奔溃。桓后见逊曰:“前实怨不见救;定至今日,乃知调度自有方耳!”
  当初,吴安东中郎将孙桓,另外率军在夷道抗击蜀军前锋,被蜀军包围,向陆逊求援,陆逊说:“不可以。”将领们说:“孙将军是大王的同族,如今被围受困,为什么不派兵救援?”陆逊答道:“孙将军深得军心,城池坚固,军粮充足,不必担忧。我的计划成功之后,我们不救孙将军,对孙将军的包围也会自行解除。”等到陆逊的计划大获成功,包围孙桓的蜀军果然争相逃走。后来,孙桓见到陆逊说:“最初确实埋怨你不来救援,现在事情已经明朗,才知道你调度有方。”
  初,逊为大都督,诸将或讨逆时旧将,或公室贵戚,各自矜持,不相听从。逊按剑曰:“刘备天下知名,曹操所惮,今在疆界,此强对也。诸君并荷国恩,当相辑睦,共翦此虏,上报所受,而不相顺,何也?仆虽书生,受命主上,国家所以屈诸君使相承望者,以仆尺寸可称,能忍辱负重故也。各在其事,岂复得辞!军令有常,不可犯也!”及至破备,计多出逊,诸将乃服。吴王闻之曰:“公何以初不启诸将违节度者邪?”对曰:“受恩深重,此诸将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国家所当与共克定大事者,臣窃慕相如、寇恂相下之义以济国事。”王大笑称善,加逊辅国将军,领荆州牧,改封江陵侯。
  陆逊开始被任命为大都督时,部下将领,有些是讨逆将军孙策的老部下,有些是孙权的同族或亲戚,都很骄傲自大,不服从指挥调度。陆逊手按宝剑说:“刘备是天下闻名的强人,曹操都忌惮他,如今已率大军进入我国境内,是我们的强劲对手。诸位都受过国家大恩,应该和睦相处,齐心合力消灭强敌,以报国家;但是,你们却不服从我的指挥,究竟为什么?我陆逊虽为一介书生,却是受了主公的委任。主公之所以委屈各位作我的部下,是认为我还有一点点可以称道,就是能忍辱负重。大家各有职责,岂能推辞!军有常法,不可违犯!”等到大败刘备,知道计谋多出自陆逊,各位将领才心服口服。吴王知道这些事情以后,对陆逊说:“将军当初为什么不向我举报那些不听指挥的人?”陆逊回答说:“我受主公恩德深重,而这些将领,或者是陛下的心腹爱将,或者是陛下的得力助手,或者是国家功臣,都是陛下应当依赖、共同成就大 业的人。我仰慕蔺相如、寇恂以国事为重,委屈求全的作法,为的是有利于国家大事。”吴王大笑,倍加赞赏,加给陆逊辅国将军称号,兼任荆州牧,改封为江陵侯。
  初,诸葛亮与尚书令法正好尚不同,而以公义相取,亮每奇正智术。及汉主伐吴而败,时正已卒,亮叹曰:“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东行;就使东行,必不危矣。”汉主在白帝,徐盛、潘璋、宋谦等各竞表言“备必可禽,乞复攻之。”吴王以问陆逊。逊与朱然、骆统上言曰:“曹丕大合士众,外托助国讨 备,内实有奸心,谨决计辄还。”
  从前,诸葛亮和尚书令法正的爱好、崇尚不同,但是二人都以公事为重,各取所长,诸葛亮很赞赏法正的智谋。汉王攻吴惨败的时候,法正已经去世,诸葛亮感叹说:“如果法正仍然在世,一定能够阻止主公进攻吴国的行动;即使东下,也绝不会失败。”汉王逃至白帝城,吴将徐盛、潘璋、宋谦等人争相上表请求“继续进攻,一定能够生擒刘备”。吴王问陆逊怎么办。陆逊和朱然、骆统上书说:“曹丕正在调集军队,表面上宣称我们讨伐刘备,实际包藏祸心,请您下令全军退回。”
  初,帝闻汉兵树栅连营七百余里,谓群臣曰:“备不晓兵,岂有七面里营可以拒敌者乎!‘苞原隰险阻而为军者为敌所禽’,此兵忌也。孙权上事今至矣。”后七日,吴破汉书到。
  当初,魏文帝听蜀军树立木栅扎营,相连七百余里,便对他的大臣们说:“刘备不懂军事,哪有连营七百里能够和敌人对峙的!‘在杂草丛生、地势平坦、潮湿低洼、艰险阻塞等处安营的军队,一定会被敌人打败’,这是兵家大忌。孙权报捷的上奏,很快就到。”仅过七天,吴军攻破蜀军的捷报果然送来了。
  [12]秋,七月,冀州蝗,饥。
   [12]秋季,七月,冀州地区发生严重的蝗灾,出现饥荒。
  [13]汉主既败走,黄权在江北,道绝,不得还,八月,率其众来降。汉有司请收权妻子,汉主曰:“孤负黄权,权不负孤也。”待之如初。帝谓权曰:“君舍逆效顺,欲追踪陈、韩邪?对曰:“臣过受刘主殊遇,降吴不可,还蜀无路,是以归命,且败军之将,免死为幸,歙何古人之慕也!帝善之,拜为镇南将军,封育阳侯,加侍中,使陪乘。蜀降人或云汉诛权妻子,帝诏权发丧。权曰:“臣与刘、葛推诚相信,明臣本志。窃疑未实,请须。”后得审问,果如所言。马良亦死于五。
   [13]汉王大败而逃,道路被吴军切断,黄权在长江北岸,无法退回,八月,率部下向曹魏归降。蜀汉的有关官员请示是否逮捕黄权的妻子、儿女,汉王说:“是我对不起黄权,不是黄权对不起我。”仍同以前一样对待黄权的家属。文帝对黄权说:“你舍弃叛逆,投效朝廷,是在效法陈平、韩信脱离项羽,投奔汉高祖的作为吧?”黄权回答说:“臣下以前受蜀主的厚恩,既不能降吴,又因道路不通而无法回蜀,只好归顺了陛下。况且败军之将,能保住一条性命已是万幸,哪里还敢谈效法古人!”文帝很优待他,拜为镇南将军,封育阳侯,加给侍中的官衔,还尊崇他让他作自己的陪乘。一些从蜀汉投降过来的人说,蜀汉已处死黄权的妻子、儿女,文帝要黄权为亲人发丧。黄权说:“我与刘备、诸葛亮以诚相待,他们深知我的为人和志向。我怀疑此事未必属实,应再等一等。”后来得到确切消息,事实果然如黄权所说。马良也死在武陵的五。
  [14]九月,甲午,诏曰:“夫妇人与政,乱之本也。自今以后,中臣不得秦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又不得横受茅土之爵。以此诏传之后世,若有背违,天下共诛之。”卞太后每见外亲,不假以颜色,常言:“居处当节俭,不当望赏、念自佚也。外舍当怪吾遇之太薄,吾自有常度故也。吾事武帝四五十年,行俭日久,不能自变为奢。有犯科禁者,吾且能加罪一等耳,莫望钱米恩货也。”
   [14]九月,甲午(初三),文帝下诏:“妇人参政,是国家动乱的根源。从今以后,大臣有事不得向皇太后上奏,皇太后和皇后的亲属不能担任辅佐朝政的大臣,也不能封为王或诸侯。这一诏书要传给后代,谁若违背,天下共诛之。”卞太后每次会见自己的亲属,都不表示亲热。她常说:“生活要节俭,不应有盼望赏赐、贪图安逸的想法。我的族人常怪我对他们太薄情,这是因为我有自己的准则。我侍奉武皇帝四五十年,已经过惯了俭朴的生活,不可能变得奢侈豪华。族人违犯法令制度,我还要比对平常人罪加一等,不能指望我会送金钱、粮食给你们,或者宽免你们。”
  [15]帝将立郭贵缤为后,中郎栈潜上疏曰:“夫后妃之德,盛衰治乱所由生也。是以圣哲慎立元妃,必取先代世族之家,择其充淑,以统六宫,虔奉宗庙。《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由内及外,先王之令典也。《春秋》书宗人衅夏云:‘无以妾为夫人之礼。’齐桓誓命于葵丘,亦曰:‘无以妾为妻。’。令后宫劈宠,常亚乘舆。若因爱登后,使贱人暴贵,臣巩怕世下陵上替,开张非度,乱自上起也。”帝不从。庚子,立皇后郭氏。
   [15]文帝要立郭贵嫔为皇后,中郎栈潜上书说:“后妃的品德,直接关系到国家的盛衰、治乱。所以圣明的君主立皇后都很慎重,一要从世代显贵的家族中选择贤惠的淑女作皇后,统御后宫妃嫔,虔诚地祭奉皇家宗庙。《易经》说:‘家庭的关系理顺了,国家就会安定。’由治理家事 推及到治理国事,这是前代帝王奉行的原则。《春秋》中记载宗人衅夏的话:‘不存在以妾作妻之礼。’齐桓公在葵丘盟誓时也说:‘不存在以妾作妻子’。现在后宫受宠的妃嫔,地位仅次于君王。如果因为宠爱她们,就立她们为皇后,使下贱的人尊贵起来,为臣恐怕今后低贱者被册立,高贵者遭废弃的事会层出不穷,没有法令制度能够限制,祸乱也就从上面开始了。”文帝不听劝谏。庚子(初九),立郭贵嫔为皇后。
  [16]初,吴五遣于禁护军浩周、军司马东里衮诣帝,自陈诚款,辞甚恭悫。帝问周等,“权可信乎?”周以为权必臣服,而衮谓其不可必服,帝悦周言,以为有以知之,故立为吴王,复使周至吴。周谓吴王曰:“陛下未信王遣子入侍,周以阖门百口明之。”吴王为之流涕沾襟,指天为誓。周还而侍子不至,但多设虚辞。帝欲遣侍侍中辛毗、尚书桓阶往与盟誓,并责任子,吴王辞让不受。帝怒,欲伐之,刘晔曰:“彼新得志,上下齐心,而阻带江湖,不可仓卒制也。”帝不从。
   [16]以前,吴王派于禁的护军浩周、军司马东里衮晋见魏文帝,表达忠诚,言辞非常恭敬。文帝问浩周等人:“孙权要信吗?”浩周认为孙权一定会臣服,而东里衮则认为孙权不一定会臣服。文帝很喜欢浩周的话,认为浩周真正了解孙权,因而决定封孙权为吴王,并派浩周返回吴国。浩周对吴王说:“文帝陛下不相信大王会送公子去作人质,我以全族百人的性命担保公子一定会去。”吴王为此感动得热泪沾衣,对天发誓。浩周回到曹魏,而孙权却没把儿子送去,只是以漂亮话来推托。文帝要派侍中辛毗、尚书桓阶前往吴盟誓,并催促吴王送儿子上路,吴王礼貌地予以回绝。文帝愤怒,要派大军讨伐,刘晔劝谏说:“吴刚刚取得胜利,上下齐心,而且有江河湖泊的阻隔,我们不可能在仓卒之间将它制伏。”文帝不听。
  九月,命征东大将军曹休、前将军张辽、镇东将军臧霸出洞口,大将军曹仁出濡须,上军大将军曹真、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左将军张、左将军徐晃围南郡。吴建威将军吕范督五军。以舟军拒休等左 将军诸葛瑾、平北将军潘璋、将军杨粲救南郡,裨将军朱桓以濡须督拒曹仁。
  九月,命令征东大将军曹休、前将军张辽、镇东将军臧霸出击洞口,大 将军曹仁出击濡须,上军大将军曹真、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左将军张、右将军徐晃包围南郡。吴则派建威将军吕范指挥五路军队,以水军抗拒曹休等人;左将军诸葛瑾、平北将军潘璋、将军杨粲救援南郡;裨将军朱桓在濡须指挥,抗拒曹仁。
  [17]冬,十月,甲子,表首阳山东为寿陵,作终制,务从俭薄,不臧金玉,一用瓦器。令以此诏藏之宗庙,副在尚书、秘书、三府。
   [17]冬季,十月,甲子(初三),文帝在首阳山东营建自己的陵墓,发布有关葬礼制度的文告,要求丧事务必从俭,墓中不得陪葬金器和玉器,一律用陶器。还命令将这一诏书存放在皇家宗庙,副本保存在尚书台、秘书监及三公府。
  [18]吴王以扬越蛮夷多未平集,乃卑辞上书,求自改厉。“若罪在难除,必不见置,当奉还土地民人,寄命交州以终余年。”又与浩周书云:“欲为子登求昏宗室;”又云:“以登年弱,欲遣孙长绪、张子布随登俱来。”帝报曰:“联之与君,大义已定。岂乐劳师远临江、汉。若登身朝到,夕召兵还耳。”于是吴王改元黄武,临江拒守。
   [18]吴王因扬、越一带蛮夷很多尚未归附,便言辞谦卑地上书,请求自己改过勉励,上书说:“如果我的罪责难以原谅,必须加以制裁,我一定奉还朝廷 封给我的土地和人民,寄居在交州度过余年。”又写信给浩周说:“我想为儿子孙登向皇帝的宗室求婚。”又说:“孙登年幼,我准备派孙邵、张邵陪同前往。”文帝回信说:“联和你的君臣关系已经确定,怎么会乐于劳师动众,远去长江和汉水,如果孙登早晨到这里,我晚上就命令大军撤回。”于是,吴王改年号为黄武,凭借长江拒守。
  帝自许昌南征,复郢州为荆州。十一月,辛丑,帝如宛。曹休在洞口,自陈:“愿将锐卒席步江南,因敌取资,事必克捷,,若其无臣,不须为念。”帝恐休便渡江,驿马止之。侍中芊昭侍侧,曰:“窃见陛下有忧色,独以休济江故乎?今者渡江,人情所难,就休有此志,势不独行,当须诸将。臧霸等既 富且贵,无复分望,但欲终其天年,保守禄祚而已,何肯乘危自投死地,以求徼幸!苟霸等不进,休意自沮。臣恐陛下虽有敕渡之诏,犹必沈吟,未便从命也。”顷之,会暴风吹吴吕范等船,绠缆悉断,直诣休等营下,斩首获生以千数,吴兵迸散。帝闻之,敕诸军促渡。军未时进,吴救船遂至,收军还江南。曹休使臧霸追之,不利,将军尹卢战死。
  文帝从许昌出发,亲自指挥大军南下征讨,又把郢州恢复为荆州。十一月,辛丑(十一日),文帝至宛城。曹休在洞口上书请求:“愿率精锐士卒,像猛虎一样进军江南,从敌人处夺取物资给养,一定成功,如果不幸战死,陛下不必挂念。”文帝惟恐曹休迫不急待地渡江,便派人骑驿马传令制止。侍中董昭随侍身边,说:“我私下观察,陛下面有忧色,只是因为顾虑曹休渡江吗?现在渡江,困难重重,即使曹休有此意,他也不能单独行动,还要得到其他将领的支持。臧霸等人,既有大量财富,又有尊贵的地位,已无更大的奢望,只希望这样下去,一直到死,保住禄位传给子孙而已,怎么会冒险投身危险之地,以求侥幸取胜呢?如果臧霸等人不支持渡江,曹休也自然就失去信心,为臣恐怕即使陛下下令渡江,他们也会犹豫不决,未必立即执行命令。”不久,正巧暴风吹断吴将吕范船队的所有缆绳,船只一直漂向曹休等人的营垒之下,魏军斩杀俘获吴军数千人。吴军溃散。文帝得到报告,下令各军迅速渡江。魏军尚未进兵,吴军救援的船只已经赶到,招集溃军退回江南。曹休派臧霸率兵追击,战斗不利,将军尹卢战死。
  [19]庚申晦,日有食之。
   [19]庚申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20]吴王使太中大夫郑泉聘汉,汉太中大夫宗玮报之,吴、汉复通。
   [20]吴王派太中大夫郑泉到蜀汉聘问,蜀汉派太中大夫宗玮至吴回报,吴蜀间又恢复了关系。
  [21]汉主闻魏师大出,遗陆逊书曰:“贼今已在江、汉,吾将复东,将军谓其能然否?”逊签曰:“但恐军新破,创夷未复,始求通亲;且当自补,未暇穷兵耳。若不推算,欲复以倾覆之余远送以来者,无所逃命。”
   [21]汉王听说魏大举攻吴,写信给陆逊说:“曹军现抵达长江、汉水一带,我将再度率军东下,将军认为我能否这样做?”陆逊回信说:“只恐怕贵军新 败,元气还未恢复,所以才和我国恢复关系。当务之急是养好创伤,修补元气,还没有闲暇对外用兵。如果阁下不慎重考虑,欲图再次率残兵败将远途送来,仍然难逃覆灭的下场。”
  [22]汉汉嘉太守黄元叛。
   [22]蜀汉汉嘉太守黄元反叛。
  [23]吴将孙盛督万人据江陵中洲,以为南郡外援。
   [23]吴将孙盛率兵一万从占据江陵中洲,作为外围协助保卫南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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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七十卷(回目录)
  魏纪二 世祖文皇帝下黄初四年(癸卯、223)
   魏纪二 魏文帝黄初四年(癸卯,公支223年
  [1]春,正月,曹真使张击破吴兵,遂夺据江陵中洲。
   [1]春季,正月,曹真派张击溃吴军一部,攻占江陵的中洲。
  [2]二月,诸葛亮至永安。
   [2]二月,诸葛亮到达永安。
  [3]曹仁以步骑数万向濡须,先扬声欲东攻羡溪,朱桓分兵赴之;既行,仁以大军径进,桓闻之,追还羡溪兵,兵未到而仁奄至,时桓手下及所部兵在者才五千人,诸将业业各有惧心,桓喻之曰:“凡两军交对,胜负在将,不在众寡。诸君闻曹仁用兵行师,孰与桓邪?兵法所以称‘客倍而主人半’者,谓俱在平原无城隍之守,又谓士卒勇怯齐等故耳。今仁既非智勇,加其士座甚怯,又千里步涉,人马罢困。桓与诸君共据高城,南临大江,北背山陵,以逸待劳,为主制客,此百战百胜之势,虽曹丕自来,尚不足忧,况仁等邪!”桓乃偃旗鼓,外示虚弱以诱致仁。仁遣其子泰攻濡须城,分遣将军常雕、王双等乘油船别袭中洲。中洲者,桓部曲妻子所在也。蒋济曰:“贼据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是为自内地狱,危亡之道也。”仁不从,自将万人留橐,为泰等后援。桓遣别将击雕等而身自拒泰,泰烧营退;桓遂斩常雕,生虏王双,临陈杀溺死者千余人。
   [3]曹仁率步、骑兵数万人进军濡须,先放出风声说向东进攻羡溪,吴军濡须守将朱桓分派部队增援羡溪。援军刚出发,曹仁即率大军直扑濡须,朱桓得知后,急忙派人追回增援羡溪的部队,这支部队尚未返回,曹仁突然杀到。当时,朱桓的守军仅有五千人,部下将领都惶惶有畏惧之心。朱桓对他们分析说:“两军交战,胜负的关键在于将领如何,而不在人数多寡。诸位认为曹仁指挥作战的能力,会比我朱桓高明吗?兵法所说,‘远来进攻的军队要超过当地防守军队的一倍’,是就平原旷野,没有城池坚守而言,也是针对双方战斗力相同而言。如今,曹仁智勇不足,再加上所率兵将胆怯畏惧,又是千里跋涉,人困马乏。我和诸位高据坚城,南临长江,北靠山岭,以逸待劳,就地作好准备以制伏远来的敌人,这是百战百胜的形势,即使曹丕亲自来,我们尚且无忧,更不用说区区曹仁了。于是朱桓偃旗息鼓,显赤虚弱以引诱曹仁。曹仁派儿子曹泰进攻濡须城,又派将军常雕、王双等人乘牛皮油船袭击濡须附近的中洲。中洲,是朱桓的亲兵部队及其妻子、儿女所在地。蒋济说:“敌人据守长江西岸,船只停泊在上游,而我军却进攻中洲,这如同步入地狱,自取灭亡。”曹仁不听,亲率一万人留驻橐,作为曹泰的后援部队。朱桓分派将领进攻常雕,自己抗击曹泰,曹泰烧毁营盘退走;朱桓斩杀常雕,生擒王双,临阵被杀死淹死的魏军有一千余人。
  初,吕蒙病笃,吴王问曰:“卿如不起,谁可代者?”蒙对曰:“朱然胆守有余,愚以为可任。”朱然者,九真太守朱治姊子也;本姓施氏,治养以为子,时为昭武将军。蒙卒,吴王假然节,镇江陵。及曹真等围江陵,破孙盛,吴王遣诸葛瑾等将兵往围,夏侯尚击却之。江陵中外断绝,城中兵多肿病,堪战者裁五千人。真等起土山,凿地道,立楼橹临城,弓矢雨注,将士皆失色;然晏如无恐意,方厉吏士,伺间隙,攻破魏两屯。魏兵围然凡六月,江陵令姚泰领兵备城北门,见外兵盛,城中人少,谷食且尽,惧不济,谋为内应,然觉而杀之。
  以前,吕病重,吴王问他:“如果你的病情不能好转,谁可以接替你的职务?”吕蒙回答说:“朱然胆略过人,注重节操,我认为他可接替。”朱然是九真太守朱治的外甥,本姓施,被朱治收为养子,当时为昭武将军。吕蒙去世,吴王授予朱然符节,镇守江陵。曹真等人包围江陵,打败了孙盛,吴王派诸葛瑾等人率军前去解围,再度被夏侯尚击退。江陵城内外断绝联系,城中许多士兵浮肿患病,能够参加战斗的只有五千人。曹真命令士兵堆土山、挖地道,临城立起无顶高台楼橹,向城中放箭,箭如雨下,守城将士都大惊失色;朱然却泰然若,没有丝豪恐惧,不断激励将士,寻找知薄弱之处,率军出击,攻破魏军两座营垒。魏军包围江陵长达六个月,江陵令姚泰率兵防守北门,见敌军力量经大,守城军队兵少,粮食将尽,害怕守不住,阴谋作魏军的内应,被朱然发觉后处死。
  时江水浅狭,夏侯尚欲乘船将步骑入渚中安屯,作浮桥,南北往来,议者多以为城必可拔。董昭上疏曰:“武皇帝智勇过人,而用兵畏敌,不敢轻之若此也。夫兵好进恶退,常然之数。平地无险,犹尚艰难,就当深入,还道宜利,兵有进退,不可如意。今屯渚中,至深也;浮桥而济,至危也;一道而行,至狭也。三者,兵家所忌,而今行之。贼频,攻桥,误有漏失,渚中精锐非魏之有,将转化为吴矣。臣私之,忘寝与食,而议者怡然不以为忧,岂不惑哉!加江水向长,一旦暴增,何以防御!就不破贼,尚当自完,柰何乘危,不以为惧!惟陛下察之。”帝即诏尚等促出。吴人两头并前,魏兵一道引去,不时得泄,仅而获济。吴将燔璋已作荻筏,欲以烧浮桥,会尚退而止。后旬日,江水大涨,帝谓董昭曰:“君论此事,何其审也!”会天大疫,帝召诸军还。
  当时长江水浅,江面狭窄,夏侯尚企图乘船率步、骑兵进入江陵中洲驻扎,在江面上架设浮桥,以便和北岸来往,魏军参与计议的人都认为一定能够攻克江陵。董昭却上书文帝说:“武皇帝智勇过人,用兵却很谨慎,从不敢像今天这样轻视敌人。打仗时,进兵容易,退兵难,这是最平常的道理。平原地带,没有险阻,退兵都困难,即使要深入进军,还要考虑撤退的便利。军队前进与后退,不能只按自己的想象意图行事。如今在中洲驻扎军队,是最深入的进军;在江上架设浮桥往来,是最危险的事;只有一条道路可以通行,是狭隘的道路。这三者,都是军事行动的大忌,而我们却正在做。如果敌人集中力量攻击浮桥,我军稍有疏漏,中洲的精税部队将不再属于魏,而为吴所有。我对这件事非常忧虑,寝食不安,而谋划此事的人却很坦然,毫不担忧,真令人困惑不解!加之长江水位正在上升,一旦暴涨,我军将如何防御!如果无法击败敌人,就应该保全自己,为什么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不感到恐惧呢?希望陛下认真考虑。”文帝立即下诏,命令夏侯尚等人迅速退出中洲。吴军两面并进,魏军大队人马只从一条通道退却,挤在一起,一时很难退出,最后勉强撤回北岸。吴将潘璋已制好芦苇筏子,准备烧魏军的浮桥,恰巧夏侯尚率兵退回,未得实施。十天过后,江水暴涨,文帝对董昭说;“你的预料,竟如此准确!”当时又赶上闹瘟疫,文帝遂命令各军全线撤退。
  三月,丙申,车驾还洛阳。
   三月,丙申(初八),文帝回到洛阳。
  初,帝问贾诩曰:“吾欲伐不从命以一天下,吴、蜀何先?”对曰:“攻 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陛下应期受禅,抚临率土,若绥这以文德而俟其变,则平之不难矣。吴、蜀虽蕞尔小国,依山阻水。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孙权识虚实,陆议见兵势;据险守要,泛舟江湖,皆难卒谋也。用兵之道,先胜后战,量敌论将,故举无遗策。臣窃料群臣无备、权对,虽以天威临之未见万全之势也。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臣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帝不纳,军意无功。
  以前,文帝曾问贾诩:“我计划坟不服从命令的人,以统一天下,吴、蜀两国,应先讨代哪一个?”贾诩回答说:“进攻他国,应首先在军事上权衡;完成统一的根本大计,则当崇尚道德教化。陛下顺应形势,接受汉朝禅让,统治全国,如果广文教、道德以安抚人心,静候形势变化,平定天下并不难。吴、蜀虽然都是小国,但是地势险要,有长江天险。刘备有雄诸大略,诸葛亮善于治国;孙权长于辨别虚实,陆逊精通军事;蜀汉固守险要,吴国泛舟江湖,我们很难在短期内将他们击败。用兵的原则是,先了解夺取胜利的途径,然后再作战;根据敌人的力量,任命将领,这样才能做到攻战无误。我料想我们的文臣武将汉有人是刘备、孙权的对手,即使陛下亲自对付他们,也未必一定有取胜的把握。从前虞舜在朝廷上作战争舞蹈,有苗部落就归服了。我认为陛下目前应首先修明文治,然后再用武力征讨。”文帝不听,出动大军,结果无功而回。
  [4]丁未,陈忠侯曹仁卒。
   [4]丁未(十九日),陈忠侯曹仁去世。
  [5]初,黄元为诸葛亮所不善,闻汉主疾病,惧有后患,故举郡反,烧临邛城。时亮东行省疾,成都单虚,元益无所惮。益州治中从事杨洪,启子遣将军陈、郑绰讨元。众议以为无若不能围成都,当由越据南中。洪曰;“元素性凶暴,无他恩信,何能办此!不过乘水东下,冀主上平安,面缚归死;如其有异,奔吴求活耳。但敕、绰于南安峡口邀遮,即便得矣。”元军败,果顺江东下,、绰生获,斩之。
   [5]此前,黄元被诸葛亮所嫌弃,知道汉王患病,恐怕诸葛亮加害,因而率领汉嘉全郡反叛,火烧临邛城,当时诸葛亮由成都东下看望刘备,成都守备单薄虚弱,黄元因此无所忌惮。益州治中从事杨洪,报告太子刘禅,派将军陈、郑绰讨伐黄元。大臣们谇为,如果黄元不能包围成都,会经越占据南中。杨洪说:“黄元一向性情凶狠残暴,对下属不施恩德信义,没有能力那样做!不过是顺青衣江东下,盼望主公平安,再捆起自己,请求治罪;即使吸其他变化,也不过逃奔吴国求条活命而已。只要命伶陈、郑绰在南安峡口拦截,就可将他生擒。”黄元叛乱失败果然顺青衣江东下,被陈、郑绰生擒后斩首。
  [6]汉主病笃,命丞相亮辅太子,以尚书令李严为副。汉主谓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殛!”汉主又为诏敕太子曰:“人五十不称夭,吾年已六十有余,何所复恨,但以卿兄弟为念耳。勉之,勉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夏,四月,癸巳,汉主殂于永安,谥日昭烈。
   [6]汉王病重,命令丞相诸葛亮辅佐太子刘禅,以尚书令李严作诸葛亮的副手。汉王对诸葛亮说:“你的才干胜过曹丕十倍,必定能安定国家,完成大业。如果刘禅还可以辅佐,你就辅佐他;如果他汉有才德,你可取而代之。”诸葛亮淌着泪说:“臣下怎敢不竭尽全力辅佐太子,忠贞不二地为国效命,至死不渝!”汉王又下诏给太子:“人活五十而死不能称为夭折,我已经活了六十多岁,还有什么遗憾,只是牵挂你们兄弟。要努力,再努力啊!不要因坏事很小就去做,也不要因为好事很小就不去做!只有贤明和德行,才会使人折服。父亲德行浅薄,不值得你们效法。你与丞相共同处理政务,对待他要像父亲一样。”夏季,四月,癸巳(疑误),汉王刘备病逝于永安,谥号为昭烈皇帝。
  丞相亮奉丧还成都,以李严为中都护,留镇永安。
  丞相诸葛亮护送灵车回到成都,由李严作中都护,留下镇守永安。
  五月,太子禅即位,时年七十。尊皇后曰皇太后,大赦,改元建兴。封丞相亮为武乡侯,领益州牧,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亮乃约官职,修法制,发教与群下曰:“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若远小嫌,难相违覆,旷阙损矣。违覆而得中,犹弃敝而获珠玉。然人心苦不能尽,惟徐元直处兹不惑。又,董幼宰参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来相启告。苟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勤渠,不忠于国,则亮可以少过矣。”又曰:“昔初交州平,屡闻得失;后交元直,勤见启诲;前参事于幼宰,每言则尽;后从事于伟度,数有谏止。虽资性鄙暗,不能悉纳,然与此四子终始好合,亦足以明其不疑于直言也。”伟度者,亮主簿义阳胡济也。
  五月,太子间禅即位为蜀汉皇帝,当时十七岁,尊奉皇后为皇太后,大赦罪犯,改年号为建兴。封丞相诸葛亮为武乡侯,兼任益州牧,国事无论大小,都取决于诸葛亮。于是诸葛亮精简官职,修订法制,向百官发下文告说:“所谓参预朝政,署理政务,就是要集合众人的心思,采纳有益国家的意见。如果因为一些小隔阂而彼此疏远,就无法到不同意见,我们的事业将会受到损失。听取不同意见而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如同扔掉破草鞋而获得珍珠美玉。然而人们很难做到这一点,只有徐庶在听取各种意见时不受困惑。还有董和,参预朝政、署理政务七年,某项措施有不稳妥之处,反复十次征求意见,向我报告。如果能做到徐庶的十分之一,像董和那样勤勉、尽职、效忠,我就可以减少过失了。”他又说:“过去我结交崔州平,他多次指出我的优缺点;后来又结交徐庶,得到很多启发和教诲;先前与董和商议事情,他每次都能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随后又与胡伟度共事,他的多次劝谏,使我避免了很多失误。我虽然生性愚昧,见识浅陋,对他们给我的教益不能全部吸取,然而和这四人的始终很好,也可表明我对直言是不疑的。”胡伟度,就是诸葛亮的主簿义阳人胡济。
  亮尝自校簿书,主簿杨直入,谏曰:“为治有体,上下可不相侵。请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执耕稼,婢典炊,鸡主司晨,犬主吠盗,牛负重载,马涉远路;私业无旷,所求皆足,雍容高枕,饮食而已。忽一旦尽欲以身亲其役,不复付任,劳其体力,为此碎务,形疲神困,终无一成。岂其智之不如婢鸡狗哉?失为家主之法也。是故古人称‘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故丙吉不问横道死人而忧牛喘,陈平不肯知钱谷之数,云‘自有主者’,彼诚达于位分之体也。今明公为治,乃躬自校簿书,流汗终日,不亦劳乎!”亮谢之。及卒,亮垂泣三日。
  诸葛亮曾经亲自校对公文,主簿杨径直入内劝他说:“治理国家是有制度的,上司和下级做的工作不能混淆。请您允许我以治家作比喻:现在有一个人,命奴仆耕田,婢女烧饭,雄鸡所晓,狗咬盗贼,以牛拉车,以马代步;家中事务无一旷废,要求的东西都可得到满足,优闲自得,高枕无忧,只是吃饭饮酒而已。忽然有一天,对所有的事情都要亲自去做,不用奴婢、鸡狗、牛马,结果劳累了自己的身体,陷身琐碎事务之中,弄得疲惫不堪,精神萎靡,却一事无成。难道他的才能不及奴婢和鸡狗吗?不是,而是因为他忘记了作为一家之主的职责。所以古人说‘坐着讨论问题,作出决定的人是王公;执行命令,亲身去做事情的人,称作士大夫’。因此,丙吉不过问路上杀人的事情,却担心耕牛因天热而喘;陈平不去了解国家的钱、粮收入,而说‘这些自有具体负责的人知道’,他们都真正懂得各司其职的道理。如今您管理全国政务,却亲自校改公文,终日汗流浃背,不是太劳累了吗?”诸葛亮深深表示感谢。杨去世,诸葛亮哭泣了三天。
  [7]六月,甲戍,任城威王彰卒。
   [7]六月,甲戌(十七日),任城威王曹彰去世。
  [8]甲申,魏寿肃侯贾诩卒。
   [8]甲申(二十七日),魏寿肃侯贾诩去世。
  [9]大水。
   [9]发生水灾。
  [10]吴贺齐袭蕲春,虏太守晋宗以归。
   [10]吴将贺齐袭击蕲春,俘虏太守晋宗,然后退兵。
  [11]初,益州郡耆帅雍杀太守正昂,因士燮以求附于吴,又执太守成都张裔以与吴,吴以为永昌太守。永昌功曹吕凯、府丞王伉。率吏士闭境拒守,不能进,使郡人孟获诱扇诸夷,诸夷皆从之;柯太守朱褒、越夷王高定皆叛应。诸葛亮以新遭大丧,皆抚而不讨,务农殖谷,闭关息民,民安食足而后用之。
   [11]以前,益州郡的地方土豪雍杀死太守正昂,通过吴交趾太守土燮向吴请求归附,又把益州郡的新任太守、成都人张裔抓起来献给吴,吴任命雍为永昌太守。永昌郡功曹吕凯、府丞王伉率后封锁边界,坚守城池。雍不能进城,派同郡人孟获惑和煽动各地的夷族纷纷跟着叛乱。柯太守朱褒、越的夷族酋长高定。都起兵响应雍。诸葛亮因为刚刚遇上国葬,对叛众只是抚慰,没有派兵征讨;一心发展农业,种植粮食,坚守关隘,使百姓休养生息,等人民生活安定,粮食充足以后,才使用民力。
  [12]秋,八月,丁卯,以廷尉钟繇为太尉,治书执法高柔代为廷尉。是时 三公无事,又希与朝政,柔上疏曰:“公辅之臣,皆国之栋梁,民所具瞻;而轩之三事,不使知政,遂各偃息养高,鲜有进纳,诚非朝廷崇用大臣之义,大臣献可替否之谓也。古者刑政有疑,辄议于槐、棘之下。自今之后,朝有疑议及刑狱大事,宜数以咨访三公。三公朝朔、望之日,又可特延入讲论得失,博尽事情,度有补起天听,光益大化。”帝嘉纳焉。
   [12]秋季,八月,丁卯(十一日),任命廷尉钟繇为太尉,治书执法高柔代理廷尉。当时三公没有具体事务,又很少参预朝廷的政治决策,高柔向文帝上书说:“三公辅佐大臣,都是国家的栋梁,为百姓所瞩目。现在虽设置三公的职位,却不使他们参预朝政,他们只好各自休养,安度晚年,很少提出建议,这实在不是朝廷尊崇和使用大臣、要他们献计献策的本意。在古代,刑罚和政令有疑冲时,都与三公和大臣在槐树、棘木之下商议。从今以后,朝廷在政治措施上有疑问,以及关系到刑狱的大事,应该多询问三公的意见。三公在每月初一、十五上朝的时候,还要特别请他们分析讲解政策得失,以求尽量了解事实,这样既可以启发您的思路,弥补考虚不周之处,还能使您的威德更加发扬光大。”文帝很赞赏地采纳了这一建议。
  [13]辛未,帝校猎于荥阳,遂东巡。九月,甲辰,如许昌。
   [13]辛未(十五日),文帝到荥阳打猎,顺便巡视东部。九月甲辰(十九日),前往许昌。
  [14]汉尚书义阳邓芝言于诸葛亮曰:“今主上幼弱,初即尊位,宜遣大使重申吴好。”亮曰:“吾思之久矣,未得其人耳,今日始得之。”芝问:“其人为谁?”亮曰:“即使君也。”乃遣芝以中郎将修好于吴。冬,十月,芝至吴,时吴王犹未与魏绝,狐疑,不时见芝。芝乃自表请见曰:“臣今来,亦欲为吴,非但为蜀也。“吴王见之,曰:“孤诚愿与蜀和亲,然恐蜀主幼弱,国小势逼,为魏所乘,不自保全耳。”芝对曰:“吴、蜀二国,四州之地。大五命世之英,诸葛亮亦一时之杰也。蜀不重险之固,吴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长,共为唇齿,进可并兼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理之自然也。大王今若委质于魏,魏必上望大王之入朝,下求太子内侍,若不从命,则奉辞伐叛,蜀亦顺流见可而进,如此,江南之地非复大王之有也。”吴王默然良久曰:“君言是也。”遂绝魏,专与汉连和。
   [14]汉尚书、义阳人邓芝对诸葛亮说:“如今皇上年幼弱小,刚刚即位,应派重要使臣到吴再次申明和好的愿望。”诸葛亮说:“我对事事已考虑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找到了。”邓芝问:“这人是谁?”诸葛亮说:“就是使君你啊。”于是派邓芝以中郎将的身份与吴重建友好关系。冬季,十月,邓芝到达吴。当时吴王尚未和魏断绝关系,所以犹豫不决,没有立即接见邓芝。邓芝便自己上表请求接见,上表说:“臣下这次来,也是为吴着想,不仅仅只为蜀的利益。”吴五这才接见了他,说;“孤确实愿意与蜀和好,可是恐怕蜀国君主幼弱,疆域狭窄,势力不强,给魏以可乘之机,你们无法保全自己。”邓芝对他说:“吴、蜀两国,占有四个州的地域。大王您是当世的英雄,诸葛亮也是一代人杰。蜀国地势险要,防守坚固,吴国有长江等三条大江的阻隔。两国的优势加在一起,再联合起来像唇齿一样相辅相依,进可兼并天下,退可与魏鼎足而立,这是很自然的道理。假如大王归附于魏,魏一定会进一步提出无理要求,上逼您朝拜,下求太子作人质,如果不服从,便以讨伐叛逆为借口,发动进攻,蜀则顺流东下,趁机分取利益,到那时,江南之地可就不再为大王您所有了。”吴王沉默了很久,说:“你说得很对”。于是和魏断绝关系,专与蜀汉和好。
  [15]是岁,汉主立妃张氏为皇后。
   [15]同年,蜀汉后主立妃子张氏为皇后。
  五年(甲辰、224)
   五年(甲辰,公元224年)
  [1]春,二月,帝自许昌还洛阳。
   [1]春季,二月,魏文帝从许昌返回洛阳。
  [2]初平以来,学道废坠。夏,四月,初立太学;置博士,依汉制设《五经》课试之法。
   [2]自汉献帝初平年以来,教育制度废弛。夏季,四月,开始建立太学,设博士的职务,依照汉朝制度,采取以《五经》考试的办法。
  [3]吴王使辅议中郎将吴郡张温聘于汉,自是吴、蜀信使不绝。时事所宜,吴主常令陆逊语诸葛亮;又刻印置逊所,王每与汉主及诸葛亮书,常过示逊,轻重、可否有所不安,每令改定,以印封之。
   [3]吴王派辅议中郎将吴郡人张温到蜀汉聘问,从此以后,吴、蜀两国使者和书信往来不断。有事需要互通消息,吴王常令陆逊告诉诸葛亮;还专刻一枚自己的印章放在陆逊那里,吴王给蜀汉后主或诸葛亮写信,常先给陆逊看过,言辞轻重、处事可否,有不当之处,即令陆逊改正,再用印封好发出。
  汉复遣邓芝聘于吴,吴主谓之曰:“若天下太平,二主分治,不亦乐乎?”芝对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如并魏之后,大王未深识天命,君各茂其德,臣各尽其忠,将提鼓,则战争方始耳。”吴王大笑曰:“君之诚款乃当尔邪!”
  蜀汉再次派邓芝到吴拜会,吴王对他说:“如果天下太平,由两国君主分而治之,不也是很好吗?”邓芝回答说:“天上没有两个太阳,地上也不能并存两个皇帝。在兼并魏之后,假如大王未能深刻领会上天的意旨,两国国君各自发扬德行,两国的臣子为各自的君王尽忠,将出擂起战鼓,那时战争才刚刚开始。”吴王大笑说:“你的诚实竟到了这个地步吗!”
  [4]秋,七月,帝东巡,如许昌。帝欲大兴军伐吴,侍中辛毗谏曰:“方今天下新定,土广民稀,而欲用之,臣诚未见其利也。先帝屡起锐师,临江而旋。今六军不增于故,而复修之,此未易也。今日之计,莫若养民屯田,十年然后用之,则役不再举矣。”帝曰:“如卿意更当以虏遗子孙邪?”对曰:“昔周文王以纣遗武王,惟知时也。”帝不从,留尚书仆射司马懿镇许昌。八月,为水军,亲御龙舟,循蔡、颍,浮淮如寿春。九月,至广陵。
   [4]秋季,七月,文帝东部巡视,前往许昌。文帝欲图大举攻吴,侍中辛毗劝谏说:“现在国家初步安定,土地虽然广阔,人口却很稀少,在这时动用百姓的力量,臣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处。武皇帝多次出动精锐,只能到达长江边便要退兵。现在,我们的军队在数量和实力上并不比从前强大,却要再次前去报仇,这不是件容易的事。目前我们应采取的策略,莫过于休养民力,开垦田地,十年之后,再用兵打仗,就能够一举成功了。”文帝说:“依你的意思,是要把孙权这个后患留给子孙了。”辛毗回答说:“从前周文王所以把商纣王留给武王去消灭,是因为他知道时机尚未成熟。”文帝不听劝谏,留下尚书仆射司马懿镇守许昌。八月,亲自乘龙舟指挥水军,沿着蔡河、颍水进入淮河,到达寿春。九月,抵达广陵。
  吴安东将军徐建计,植木衣苇,为疑城假楼,自石头至于江乘,联绵相接数百里,一夕而成;又大浮舟舰于江。
  吴安东将军徐盛建议,在竖立的木桩上包起苇席,做成假城池和望楼,分布在石头城至江乘一线,联绵相接,长达数百里,一夜之间全部建成,又在长江上布下许多舰船,往返巡航。
  时江水盛长,帝临望,叹曰:“魏虽有武骑千群,无所用之,未可图也。”帝御龙舟,会暴风漂荡,几至覆没。帝问群臣:“权当自来否?”咸曰:“陛下亲征,权恐怖,必举国而应。又不敢以大众之臣下,必当自来。”刘晔曰:“彼谓陛下欲以万乘之重牵已,而超越江湖者在于别将,必勒兵待事,未有进退也。”大驾停住积日,吴王不至,帝乃旋师。是时,曹休表得降贼辞:“孙权已在濡须口。”中领军卫臻曰:“权恃长江,未敢亢衡,此必畏怖伪辞耳!”考核降者,果守将所作也。
  当时长江水位迅猛上涨,文帝临江而望,叹息说:“尽管魏有铁骑成千上万,却毫无用武之地,看来无法取胜了!”文帝乘坐的龙舟,在狂风大浪中上下颠簸,几乎被巨浪掀翻。文帝问群臣:“孙权会亲自前来吗?”大臣们都说:“陛下亲率大军攻吴,孙权恐惧,一定要调动全国的力量来应付,但他又不敢把大批军队交给臣下指挥,肯定会亲自前来。”刘晔却说:“孙权一定认为陛下打算以亲征将他引出来,而另派将领渡江跨湖,所以他肯定部署军队等待进攻,既不会亲自前来,他的军队也不会退走。”文帝大驾在江边停留很多天,吴王却仍然没有来,于是下令撤军。当时,曹休上书,说吴投 降的人供称:“孙权已经在濡须口。”中领军卫臻说:“孙权只依恃长江天险,而不敢与我军在军事上抗衡,这一定是掩饰畏惧心理而制造的假话。”再去拷打审问投降的人,果然是吴守将散布的谎言。
  [5]吴张温少以俊才有盛名,顾雍以为当今无辈,诸葛亮亦重之。温荐引同郡暨艳为选部尚书。艳好为清议,弹射百僚,核秦三署,率皆贬高就下,降损数等,其守故者,十未能一;其居位贪鄙,志节污卑者,皆以为军吏,置营府以处之;多扬入暗昧之失以显其谪。同郡陆逊、逊弟瑁及侍御史朱据皆谏止之。瑁与艳书曰:“夫圣人嘉善矜愚,忘过记功,以成美化。加今王业始建,将一大统,此乃汉高弃瑕录用之时也。若令善恶异流,贵汝、颍月旦之评,诚 可以厉俗明教,然恐未易行也。宜锭模仲尼之泛爱,近则郭泰之容济,庶有益于大道也。”据谓艳曰:“天下未定,举清厉污,足以沮劝;若一时贬黜,惧有后咎。”艳皆不听。于是怨愤盈路,争言艳及选曹郎徐彪专用私情,憎爱不由公理;艳、彪皆坐自杀。温素与艳、彪同意,亦坐斥还本郡以给厮吏,卒于家。始,温方盛用事,余姚虞俊叹曰:“张惠恕才多智少,华而不实,怨之所聚,有覆家之祸;吾见其兆矣。”无几何而败。
   [5]吴国张温年轻时,以聪明才智享有盛名,顾雍认为当时无人能与他相比,诸亮也很推重他。张温推荐同郡人暨艳作吴的选部尚书。暨艳喜欢议论朝政,弹劾朝廷百官,对五官、左右三署郎官,审查尤其严格,几乎都被降职,甚至被降数级,能够保住原来官位的,十个人中也没有一个;那些为官贪婪鄙下,没有志向和节操的人,都被他发落成为军吏,安插在军队的各营各府。他还经常揭发别人的隐私,加以夸大张扬,以证明他处罚得当。同郡人陆逊、陆瑁写信给暨艳说:“圣贤的人赞扬善行,而体谅别人的愚昧;忘记别人的过错,而记住人家的功劳,以形成美好的风化。如今大王的伟业刚刚开始,将要统一全国,现在正是如同汉高祖不求全责备,广泛招揽人才的时代。如果一定要在善恶好坏之间划出一条清楚的界限,重视像过去许劭所作的人物口评,固然可以改变风俗,申明教化,然而恐怕目前很难推行。应该远学孔子的泛爱亲仁,近效郭泰的宽厚容人,这才有益于正道常理。”朱据也对暨艳说:“天下尚未平定,如果只举荐那些完全清白的人,而容不得一丝缺点,恰恰破坏了劝导作用;如果一下子都被免职,恐怕会带来祸患。”暨艳不听。于是怨恨之声遍布于路途,人们都争着告发暨艳和选曹郎徐彪专凭私人感情任用官吏,爱憎不以公理作标准;暨艳和徐彪都被治罪自杀了。张温和暨艳、徐彪素来意见一致,也被牵连治罪,逐回本郡的官府做杂役,后来死在家中。当当,在张温得势的时候,余姚人虞俊叹息说:“张温才能有余而明智不足,华而不实,人们的怨忿将会聚集在他身上,有败家之祸,我已经看见先兆了。”不久,张温果然被治罪逐回。
  [6]冬,十月,帝还许昌。
   [6]冬季,十月,魏文帝回到许昌。
  [7]十一月,戊申晦,日有食之。
   [7]十一月,戊申(二十九日),出现日食。
  [8]鲜卑轲比能诱步度根兄扶罗韩杀之,步度根由是怨轲比能,更相攻击。步度根部众稍弱,将其众万余落保太原、雁门;是岁,诣阙贡献。而轲比能众遂强盛,出击东部大人素利,护乌丸校尉田豫乘虚掎其后:轲比能使别帅琐奴拒豫,豫击破之。轲比能由是携贰,数为边寇,幽、并苦之。
   [8]鲜卑族酋长轲比能诱杀另一酋长步度根的兄长扶罗韩,因此步度根十分怨恨轲比能,二人率部互相攻击。步度根的部众弱于轲比能,遂率领其部一万余户退保太原、雁门。当年,步度根入朝进贡。轲比能的部落从此强盛起来,攻击东部酋长素利。护乌丸校尉田豫,乘轲比能后方空虚,从背后发起攻击;轲比能另派将领琐奴对抗田豫,被击败。从此以后,轲比能更怀二心,经常进入边塞抢掠,幽、并二州深受其害。
  六年(乙巳、225)
   六年(乙己,公元225年)
  [1]春,二月,诏以陈群为镇军大将军,随车驾董督众军,录行尚书事;司马懿为抚军大将军,留许昌,督后台文书。三月,帝行召陵,通讨虏渠;乙巳,还许昌。
   [1]春季,二月,文帝下诏,以陈群为镇军大将军,随御驾出征,负责督察各路军队,总领随驾尚书台事务;以司马懿为抚军大将军,留守许昌,负责处理留守尚书台公文。三月,文帝前往召陵,开通讨虏渠;乙巳(二十八日),回到许昌。
  [2]并州刺史梁习讨轲比能,大破之。
   [2]并州刺史梁习讨伐轲比能,大获全胜。
  [3]汉诸葛亮率众讨雍,参军马谡送之数十里。亮曰:“虽共谋之历年,今可更惠良规。”谡曰:“南中恃其险远,不服久矣;虽今日破之,明日复反 耳。今公方倾国北伐以事强贼,彼知官势内虚,其叛亦速。若殄尽遗类以除后患,既非仁者之情,且又不可仓卒也。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攻战为上,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公服其而已。”亮纳其言。谡,良之弟也。
   [3]蜀汉诸葛亮率兵讨伐雍,参军马谡送行数十里。诸葛亮说:“虽然我们一起谋划此事多年,今天请你再一次提出好计划。”马谡说:“南中依恃地形险要和路途遥远,叛乱不服已经很久了。即使我们今天将其击溃,明天他们还要反叛。目前您正准备集中全国的力量北伐,以对付强贼,叛匪知道国家内部空虚,就会加速反叛。如果将他们全部杀光以除后患,既不是仁厚者所为,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办到。用兵作战的原则,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以心理战为上,以短兵相接为下,望您能使其真心归服。”诸葛亮采纳了马谡的建议。马谡是马良的弟弟。
  [4]辛未,帝以舟师复征吴,群臣大议。宫正鲍勋谏曰:“王师屡征而未有所克者,盖以吴、蜀唇齿相依,凭阻山水,有难拔之势故也。往年龙舟飘荡,隔在南岸,圣躬蹈危,臣下破胆,此时宗庙几至倾覆,为百世之戒。今又劳兵袭远,日费千金,中国虚耗,今黠虏玩威,臣窃以为不可。”帝恐,左迁勋为治书执法。勋,信之子也。夏,五月,戊申,帝如谯。
   [4]辛未(疑误),魏文帝将率水军大举攻吴,召集群臣讨论。宫正鲍勋劝谏说:“朝廷屡次出动大军征讨,之所以没有取得成果,是因为吴、蜀两国唇齿相依,凭借地势险要和长江的阻隔,有难以攻克的优越条件。去年亲征,龙船被波涛漂荡在长江南岸遇阻,陛下身陷危境,大臣们心惊胆破,那时朝廷几乎被倾覆,应作为后世百代的警戒 。如今又劳师动众,远途征讨,每天的经费需要用千金,国家的钱财都白白耗费掉了,而狡猾的敌人仍在那里耀武扬威,我认为再不可以这样了。”文帝听到鲍勋这番议论,大为愤怒,将鲍勋降职为治书执法。鲍勋是鲍信的儿子。夏季,五月,戊申(初二),文帝前往谯郡。
  [5]吴丞相北海孙劭卒。初,吴当置丞相,众议旭张昭,吴王曰:“方今多事,职大者责重,非所以优之也。”及劭卒,百僚复举昭,吴王曰:“孤岂为子布有爱乎!领丞相事烦,而此公性刚,所言不从,怨咎将兴,非所以益之也。”六月,以太常顾雍为丞相、平尚书事。雍为人寡言,举动时当,吴王尝汉曰:“顾君不言,言必有中。”至饮宴欢乐之际,左右恐有酒失,而雍必见之,是以不敢肆情。吴王亦曰:“顾公在坐,使人不乐。”其见惮如此。初领尚书令,封阳遂乡侯;拜侯还寺,而家人不知,后闻,乃惊。及为相,其所选用文武将吏,各随能所任,心无适莫。时访逮民间及政职所宜,辄密以闻,若见纳用,则归之于上;不用,终不宣泄;吴王以此重之。然于公朝有所陈及,辞色虽顺而所执者正;军国得失,自非面见,口未尝言。王常令中书郎诣雍衣所咨访,若合雍意,事可施行,即相与反覆究而论之,为设酒食;如不合意,雍即正色改容,默然不言,无所施设。郎退告王,王曰:“顾公欢悦,是事合宜也;其不言者,是事未平也。孤当重思之。”江边诸将,各欲立功自效,多陈便宜,有所掩袭。王以访雍。雍曰:“臣闻兵法戒于小利,此等所陈,欲邀功名而为其身,非为国也。陛下宜禁制,苟不足以曜威损敌,年不宜听也。”王从之。
   [5]吴丞相北海人孙劭去世。当初,吴国要设置丞相一职,大家首推昭。吴王说:“如今是多事之秋,职位越高,责任愈重,这一职务对张昭来说,并非优待。”孙劭去世,文武官员再次推举张昭,吴王又说:“孤岂不敬爱张子布?丞相负责的政务烦多,而张昭性情刚烈,我若不听从他,他就会不满和怨忿,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六月,任太顾雍为丞相,平尚书事。顾雍为人沉默寡言,举止稳妥,吴王曾赞叹说:“顾君不说话则已,话即能抓住要害。”每次设筵饮酒作乐,大臣们都恐怕酒后失态,被在场的顾雍到,所以不敢放开酒量。吴王也说:“顾公在座,使人不乐。”可见大臣和吴王多么忌惮他。顾雍刚兼任尚书令的时候,被封变阳遂乡侯;拜过爵位后,回到官邸,家人仍不知道他已被封侯,后来听说,都很吃惊。及至受任为丞相,他选用文官武将,都各按才能加以任用,而不夹杂自己的好恶。常常私下到民间访查政治得失,每当有好的建议,都秘密上报,如被采纳,将功劳归于主上;如不被采纳,则始终不泄露出去;吴王为此很看重他。然而他在朝廷发表意见时,言辞虽然和顺,却能将正确意见坚持到底;对于政治得失,若非亲眼所见,决不妄加评论。吴王有事情,常令中书郎到顾雍那里咨询访问。如果顾雍同意,觉得此事可以施行,便与中书郎反复讨论研究,并为他预备酒饭;如果不同意,顾雍便表情严肃,默然无语,什么都不预备。中书郎回去将情况报告吴王,吴王说:“顾公高兴,说明此事应该办;他不发表意见,表明办法还不稳妥,孤应当反复考虑。”驻守长江岸边的将领,都想建功立业,报效国家,很多人上书,认为时机有利,应发兵袭击魏军。吴王为此事询访顾雍,顾雍说:“我听说贪图小利为兵家所戒,他们的这些条陈,是要为自己邀取功名,而不是为国家着想。陛下应加制止,如果不能扬我威武,重创敌人,就不应听从。”吴王采纳了顾雍的意见。
  [6]利成郡兵蔡方等反,杀太守徐质,推郡人唐咨为主,诏屯骑校尉任福等讨 平之。咨自涨道亡入吴,吴人以为将军。
   [6]利成郡士兵蔡方等人造反,杀太守徐质,推举同郡人唐咨作首领。文帝命令屯骑校尉任福等讨平叛乱。唐咨从海路逃到吴国,被吴国任命为将军。
  [7]秋,七月,立皇子鉴为东武阳王。
   [7]秋季,七月,魏文帝立皇子曹鉴为东阳武王。
  [8]汉诸亮至南中,所在战捷。亮由越入,斩雍及高定。使降督益州李恢由益州入,门下督巴西马忠由柯入,击破诸县,复与亮合。孟获收余众以拒亮。获素为夷、汉所服,亮募生致之,既得,使观于劳陈之间,间曰:“此军何如?”获曰:“向者不知虚实,故败。今蒙赐观营陈,若如此,即定易胜耳。”亮笑,纵使更战。七纵七禽而亮犹遣获,获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亮遂至滇池。
   [8]蜀汉诸葛亮到达南中,征讨叛乱,所到必胜。诸葛亮从越进兵,斩杀雍柯和高定。派降督、益州人李恢从益州进兵,门下督、巴西人马忠从进兵,击溃南中各县的叛军,再度和诸葛亮会合,孟获收拾雍的残部 抗拒诸葛亮。孟获深得当地汉人和夷族的信赖,诸葛亮要生擒孟获,以后果然将孟获俘获,让他参观了蜀军的军营战阵,问他说:“这样的军队如何?”孟获说:“以前不知道你们的虚实,所以遭到失败。如今蒙您允许我参观你们的军营战阵,如果贵军只是这样的军队,我一定能轻易取胜。”诸葛亮笑了笑,将孟获释放,要他再战。前后把孟获放回七次,又生擒七次,最后诸葛亮仍将孟获释放,孟获却不再走了,对诸葛亮说:“您有天威1南方人不会再反叛了!”于是诸葛亮到达滇池。
  益州、永昌、柯、越四皆平,亮即其渠率而用之。或以谏亮。亮曰:“若留外人,是当留兵,兵留则无所食,一不易也;加夷新伤破,父兄死丧,留外人而无兵者,必成祸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废杀之罪,自嫌衅重,若留外人,终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运粮,而纲纪粗定,夷、汉粗安故耳。”亮于是悉收其俊杰孟获等以为官属,出其金、银、丹、漆、耕牛、战马以给军国之用。自是终亮之世,夷不复反。
  益州、永昌、柯、越四郡都被平定了,诸葛亮仍然任用当地原来的首领为四郡的地方官吏。有人劝诸葛亮不要这样做,诸葛亮说:“如果留外地人为官,则要留驻军队,留驻军队,则粮秣供应困难,这是第一个难题;这些夷族刚受过战争之苦,父兄多有死伤,怨气未消,任用外地人而不留驻军队,定有祸患,这是第二个难题;这些夷族叛乱分子屡次三番杀死和废掉官吏,自知有罪,与我们隔阂很深,若留下外地人为官,终究难以被他们信任,这是第三个难题。我现在是要不留军队,不转运粮食,使法令、政纪大体得以贯彻,让夷族和汉人大何安定下来。”于是诸葛亮网罗孟获等当地的著名人物,任命为地方官使,让他们贡献金、银、丹、漆、耕牛、战马,供给军队和朝廷使用。从此之后,在诸葛亮的有生之年,这一地区的夷族再也没有反叛。
  [9]八月,帝以舟师自谯循涡入淮。尚书蒋济表言水道难通,帝不从。冬,十月,如广陵故城,临江观兵,戎卒十余万,旌旗数百里,不渡江之志。吴人严兵固守。时天寒,冰,舟不得入江。帝见波涛汹涌,叹曰:“嗟乎,固天所以限南北也!”遂归。孙韶遗将高寿等率敢死之士五百人,于迳路夜要帝,帝大惊。寿等获副车、羽盖以还。于是战船数千皆滞不得行,议者欲就留兵屯田,蒋济以为:“东近湖,北临淮,若水盛时,贼易为寇,不可安屯。”帝从之,车驾即发。还,到精湖,水稍尽,尽留船付济。船延在数百里中,济更凿地作四五道,蹴船令聚;豫作土豚遏断湖水,皆引后船,一时开遏入淮中,乃得还。
   [9]八月,魏文帝命令水军从谯沿涡水进入淮河。尚书蒋济上表说水路很难通行,文帝不听。冬季,十月,前往广陵故城,在长江岸边检阅军队,魏军将士十余万,旌旗飘荡数百里,大有跨过长江的意图。吴布置军队严阵以待。当时天气寒冷,江边结冰,战船无法入江。文帝眼望长江的汹涌波涛,叹息说:“哎!这是上天注定要分割大江南北啊!”于是下令撤军。孙韶派部将高寿等率敢死队五百人,从小路夜袭文帝,文帝大惊。高寿等缴获了文帝的副车、羽盖而回。当时,魏军战船数千艘因阻滞无法撤退,有人建议留下军队就地屯田,蒋济认为:“此地东近高邮湖,北滨准河,在水在的时候,很容易被吴军抄掠,不能在这里屯田。”文帝采纳了蒋济的意见,车驾和军队当即开拔。撤至精湖,水路几乎没有了,文帝将船只都留给了蒋济。战船前后相连数百里,蒋济令人挖开四五条水道,将船全部集中在一起;并提前堆好土坝,截断湖水,把后面的船都拖入,再掘开水坝,船只全部随水涌入淮河,这样,魏军的舰船才得以返回。
  [10]十一月,东武阳王鉴薨。
   [10]十一月,东武阳王曹鉴去世。
  [11]十二月,吴番阳贼彭绮攻没郡县,众数万人。
   [11]十二月,吴番阳贼人彭绮攻陷郡县城池,有部众数万人。
  七年(丙午、226)
   七年(丙午,公元226年)
  [1]春,正月,壬子,帝还洛阳,谓蒋济曰:“事不可不晓。吾前决谓分半烧船于山阳湖中,卿于后致之,略与吾俱至谯。又每得所陈,实入吾意。自今讨贼计画,善思论之。”
   [1]春季,正月,壬子(初十),魏文帝返回洛阳,对蒋济说:“对事情不能不弄清楚。我先前决定将一半船只毁在山阳湖中,幸亏你设法将船只解救 ,虽然在我后面,却几乎与我同时到达谯郡。还有你每次提的建议,都很合我的心意。今后征讨孙权的计划,要认真研究讨论。”
  [2]汉丞相亮欲出军汉中,前将军李严当知后事,移屯江州,留护军陈到驻永安,而统属于严。
   [2]蜀汉丞相诸葛亮准备出兵至汉中,前将军李严负责后方事务,移驻江州,留护军陈到驻军永安,归属李严指挥。
  [3]吴陆逊以所在少谷,表令诸将增广农亩。吴王报曰:“甚善!令孤父子亲受田,车中八牛,以为四耦,虽未及古人,亦欲令与众均等其劳也。”
   [3]吴将陆逊因为所在地区粮谷匮乏,上表请求命令各位将领广开田地,增加粮食产量。吴王回复说:“你的建议很好。让我父子亲自下田,以八头牛犁地,四张犁耕作,虽然不及古代的帝王,也是想和大家一起劳作。”
  [4]帝之为太子也,郭夫人弟有罪,魏郡四中都尉鲍勋治之;太子请,不能得,由是恨勋。及即位,勋数直谏,帝益忿之。帝伐吴还,屯陈留界。勋为治书执法,太守孙邕见出,过勋;时营垒未成,但立标埒,邕邪行,不从正道,军营令史刘曜欲推之,勋以堑垒未成,解止不举。帝闻之,诏曰:“勋指鹿作马,收付廷尉。”廷尉法议,“正刑五岁”,三官驳,“依律,罚金二斤”,帝大怒曰:“勋无活分,而汝等欲纵之!收三官已下付刺奸,当令十鼠同穴!”钟繇、华歆、陈群、辛毗、高柔、卫臻等并表勋父信有功于太祖,求请勋罪,帝不许。高柔固执不众诏命,帝怒甚,召柔诣台,遣使者承指至廷尉诛勋。勋死,乃遣柔还寺。
   [4]文帝做太子的时候,郭夫人的弟弟犯法,被当时的魏郡西部都尉鲍勋治罪;太子曹丕向鲍勋请求赦免,遭到拒绝,因此对鲍勋心怀忌恨。等到即位做了皇帝。鲍勋又多次直言对谏,更使文帝恨不上加恨。魏军征讨吴国后退兵,驻扎在陈留地区。鲍勋任治书执法,太守孙邕晋见文帝,出来后,顺路去鲍勋那里拜访;当时营垒尚未筑好,刚刚立下界标,孙邕穿行,汉有起正路,军营令史刘曜要追究孙邕,鲍勋认为营垒尚未建成,劝止了刘曜,没有上所。文帝知道后,下诏说:“鲍勋指鹿为马,抓起来交给廷尉治罪。”廷尉根据法律议定,“应处五年徒刑”,廷尉正、廷尉监、廷尉平三位官员所驳说:“依照律法,只应罚黄金二斤”,文帝大为生气说:“鲍勋该处死,而你们却要放掉他,将廷尉正、监、平三官及其下属官员抓起来交给刺奸治罪,要把你们这些老鼠埋在一个坑里!”钟繇、华歆、陈群、辛毗、高柔、卫臻等人一起上表,说鲍勋的父亲鲍信有功于武皇帝,请求赦免鲍勋,文帝不许。廷尉高柔拒不服从文帝的诏命,文帝更加愤怒,把高柔召至尚书台,然后,派使者秉承旨意到廷尉监狱将鲍勋处死。鲍勋处死之后,才放高柔回廷尉官府。
  票骑将军都阳侯曹洪,家富而性吝啬,帝在东宫,尝从洪贷绢百匹,不称意,恨之;遂以舍客犯法,下狱当死,群臣并救,莫能得。卞太后责怒帝曰:“梁、沛之间,非子廉无有今日。”又谓郭后曰:“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废后矣!”于是郭后泣涕屡请,乃得免官,削爵土。
  票骑将军都阳侯曹洪,家中富有,但很吝啬。文帝做太子时,曾向曹洪借用一百匹娟,未能满意,所以心怀忌恨。后来,曹洪宾客犯法,便将曹洪逮捕入狱,判处死刑,大臣们都为曹洪求情,仍不赦免。卞太后气愤地责备文帝:“当年在梁沛之间大战时,若没有曹洪,我们怎么会有今天。”又对郭皇后说:“皇帝今天处死曹洪,我明天就要他废掉你这个皇后!”于是,郭皇后多次哭着为曹洪求情,曹洪才免于一死,被免去官职,削去爵位和封地。
  [5]初,郭后无子,帝使母养平原王睿;以睿母甄夫人被诛,故未建为嗣。睿事后甚谨,后亦爱之。帝与睿猎,见子母鹿,帝亲射杀其母,命睿射其子;睿泣曰:“陛下已杀其母,臣不忍复杀其子。”帝即放弓矢,为之恻然。夏,五月,帝疾笃,乃立睿为太子。丙辰,召中军大将军曹真、镇军大将军陈群、抚军大将军司马懿,并受遗诏辅政。丁巳,帝殂。
   [5]当初,郭皇后没有儿子,文帝让她以母亲的名义抚养平原王曹睿,曹睿因为母亲甄夫人被杀,没有被立为太子。他谨慎侍奉郭皇后,深得郭皇后喜爱。一天,文帝和曹睿父子二人射猎,见到一只母鹿带着一只小鹿,文帝亲手射死了母鹿,要曹睿射那只小鹿,曹睿哭着说:“陛下已经杀了母亲,我不忍心再杀她的儿子。”文帝当即放下弓箭,恻然心伤。夏季,五月,文帝病重,立曹睿为太子。丙辰(十六日),召中军大将军曹真、镇军大将军陈群、抚军大将军司马懿,发布遗诏,命令他们辅佐太子曹睿主持政事。丁巳(十七日),文帝去世。
  陈寿评曰:文帝天资文藻,下笔成章,博闻强识,才艺兼该。若加之旷大之度,励以公平之诚,迈志存道,克广德心,则古之贤主,何远之有哉!
  陈寿评曰:文帝有文学天赋,下笔成章,博闻强记,才艺都很有造诣。如果再加以宽博旷达的气度和公平挚诚之心,激励自己维护道义的志向,尽心广布贤德恩惠,则比古代的贤明君主,也不会相差太远!
  [6]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6]太子曹睿即帝位,尊皇太后卞氏为太皇太后,养母郭皇后为皇太后。
  初,明帝在东宫,不交朝臣,不问政事,惟潜思书籍;即位之后,群下想闻风采。居数日,独见侍中刘晔,语尽日,众人侧听,晔既出,问”何如?”曰:“秦始皇、汉孝武之俦,才具微不及耳。”
  当初,魏明帝曹睿在东宫做太了的时候,不结交朝廷大臣,不过问政事,只是埋头读书。即位后,大臣们都想见识他的风采。过了数天,只接见了侍中刘晔,谈了一整天,其他人在外侧耳而听。刘晔出来,都问”怎么样?”刘晔说:“志向可与秦始皇、汉武帝相比,只是才智稍稍及不上。”
  帝初莅政,陈群上疏曰:“夫臣下雷同,是非相蔽,国之大患也。若不和睦则有雠党,有雠党则毁誉无端,毁誉无端则真伪失实,此皆不可不深察也。”
  明帝开始主持政事,陈群上书说:“大臣随声附和,是非不分,是国家的大祸害。但是,如果不和睦相处,则又各树党羽;必然互相仇视,无端诋毁、诽谤;无端诋毁、诽谤,造成真假难辨,这些都不可以不深入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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