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陈逸枫道:“没有,这几天为了保卫德国驻华公使馆参赞露娜小姐的安全,也根本顾不上办案了,我就是为这事在着急呢。”
罗良立道:“着急倒是没有必要。再说,驻华公使馆参赞的安全也确实太重要,一旦出事,就要引起国际纷争了。您作为侦缉处长,不能不考虑轻重缓急啊!”
陈逸枫道:“是啊,好在现在她已走了,我终于可以轻松一点了。”
罗良立道:“她走了吗?何时离开的?”
陈逸枫道:“今天上午,不过,她说她想绕道去一趟苏州,估计现在应该差不多到苏州了。”
罗良立道:“这些外国佬,就是会玩。我们医院的一名美国股东,上次来上海参加股东会,玩了上海还不够,又去北京、西安、敦煌、桂林等地整整玩了一个月。真想不通,他们怎会有如此闲心?”
陈逸枫道:“中国地大物博,到处风景秀丽。外国人没到过中国,既然来了,顺便领略一下大好风光也不为过。您在美国留学,难道就没去看过美国的风景圣地?”
哈哈一笑,罗良立道:“我在那里读书都感到时间不够,哪里还有时间去看他们的风景?再说,我也没那么多钱呐。”
陈逸枫道:“那倒是实情。”顿了顿,又道:“罗博士,您是医学专家,依您看,黄浦江的杀人案,真是有人在拿活人做试验吗?”
第396章·(二十)
罗良立道:“我那天只是猜测,是不是拿活人做试验还得用事实来说话。您是大侦探,这点比我懂。”
点了点头,陈逸枫道:“如果不是拿活人做试验,我想他完全没必要人死了还去作贱他。可是,如果真是有人拿活人做试验,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罗良立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他们既然作出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总会要露出马脚的。”
陈逸枫道:“这件事他们似乎作得十分隐蔽,防范也非常严密。到目前止,连死者的身份我们都未找到。”
罗良立道:“这些死者,会不会是外地人?”
陈逸枫道:“我也是如此想,若真是外地人,就难以查清了。”接着,便将“迎宾”客栈找到八个河北保定人的情况向罗良立作了介绍。
听了陈逸枫的话,沉思片刻,罗良立道:“如此看来,这个姓马的可能与此事有关。”
陈逸枫道:“问题是这个姓马的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都无从知道。”
罗良立道:“这倒是个问题。”
陈逸枫道:“依您看,这件事会不会与日本人有关?”
一脸惊异状,罗良立道:“哦?您认为是日本人所为?”
陈逸枫道:“我也只是怀疑。”
摇了摇头,罗良立道:“我看不会,因为,就我所知,日本人似乎还没有这种防腐技术。”
陈逸枫道:“听说,日本人偷窃技术是很厉害的,他们难道就不能偷窃?”
罗良立道:“这种可能性当然不能排除。我没在日本待过,对他们不太了解。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一个人来。”
陈逸枫道:“哦?”
罗良立道:“他是我的一个同乡,在‘邦田株式会社’上海分部任总裁。”
陈逸枫道:“他叫庞中华,对吗?”
罗良立道:“你们认识?”
点了点头,陈逸枫道:“我们打过一次交道。”接着,便将为破砚台案,去“邦田株式会社”找余孝东而认识他的事说了一遍。
罗良立道:“如此就太好了。他在日本留学多年,对日本的情况应当很熟。您不妨去找他谈谈,看他能否提供一些线索。”
陈逸枫道:“他在替日本人作事,万一此事与日本人有关,他会帮我吗?”
罗良立道:“应该会帮,他和我是同乡,我比较了解他。他是很有正义感的人。此事若真与日本人有关,他不会置国家民族利益于不顾的。”
陈逸枫道:“现在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这时,化验结果已经出来。看着分析人员送来的化验单,罗良立的眉头拧成了一条线。虽然隔着近视眼镜,陈逸枫仍看得十分清楚。
良久,罗良立才点了点头,对陈逸枫道:“这可能就是用来对人体防腐的那种合成药物。”
陈逸枫道:“您能确定吗?”
罗良立道:“我虽不敢十分肯定,但这里面一种化学成份具有防腐功能,则是可以肯定的。我就是凭这一点来推测的。走私此物的人抓到了吗?”
陈逸枫道:“跑了。当警察发现船上有鸦片、麻醉药品和此物后,他就跳江逃跑了。”
罗良立道:“走私船上没有别的人吗?”
陈逸枫道:“有两个水手、一个大副,目前正在审讯中。我因急于要来您这里,故还不知道审讯结果。”
罗良立道:“这倒是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若能找到船主,就不难找到幕后人。”
陈逸枫道:“如此看来,我只有先回警察厅看结果了。”说完,便告辞罗良立,离开了“同济”医院。
章志凤还在和其他警察对一名水手进行审讯。陈逸枫看了一下另一名水手和大副的供词。据他们交待,他们根本不知道船上装有违禁品。他们只知驾船、开船、维护船只的运行安全。船上装有何种货物,到哪里卸货,他们都不管的。问他们的船从哪里来,他们回答说是天津。从天津启航后,沿运河南行,一直开到上海。问船主的名字,他们说是叫江山,浙江绍兴人。此外,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了。几个人的供词口径相同。
知道再问不出别的有用线索,待这名水手的笔录作完后,陈逸枫让警察将水手带走,对章志凤道:“您除继续派人对往来船只和码头盯紧外,速带人去一趟浙江绍兴,查实有无江山其人。若确有其人,立即带回上海。”
章志凤请示道:“这几人如何处理?”
陈逸枫道:“暂时只能关押了,待您从浙江返回后再行处理。”
章志凤立即按陈逸枫的指示安排去了。
第397章·(二十一)
陈逸枫再一次来到了外滩二十五号——日本“邦田株式会社”。
守门的还是上次遇到的那名年轻人。这次倒是没有阻拦陈逸枫。当陈逸枫提出要见总裁庞立华时,他立马就放行了。
来到二楼庞立华办公室,见他正在接电话。陈逸枫只好敲了敲门,站在门外等候。
见陈逸枫站在门外不进来,庞立华立即告诉对方现在有客,等一会再打过来,便放下电话来接待陈逸枫。
庞立华笑道:“什么风把陈处长又给吹来了?请坐,快请坐。”
陈逸枫也笑道:“我这叫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便来烧高香了。”
庞立华道:“别如此说,我们一见如故,甚是投缘。有什么事你直说无妨。”
陈逸枫道:“庞总回国几年了?”
庞立华道:“三年了。”
陈逸枫道:“庞总的日本朋友应该不少吧?”
庞立华道:“在上海的大部分日本人都认识,陈处长有事找他们?
陈逸枫道:“暂时没有,我只是顺便打听一下,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中国人呢?庞总是否也熟?”
庞立华道:“那就要看是谁了,因为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中国人太多了。”
陈逸枫拿出一张图像递给庞立华道:“此人您可认识?”
庞立华只看了一眼便道:“这不是马新奎吗?您在找他?”
陈逸枫心中一喜道:“他是干什么的?”
庞立华道:“他是本公司的职员,专门负责煤炭采购,尚未回来。”
陈逸枫道:“去了多长时间?”
庞立华道:“去了一个多月了。”
陈逸枫道:“他何时回来?”
庞立华道:“几天前他发来电报,说最近几天回,可至今未见他的人影。”
陈逸枫道:“他家住哪里?”
庞立华道:“他家属未来上海,他一人租住长安路十五号一套房子。”
陈逸枫道:“谢谢您了,庞总对我今天的谈话,还望不要外泄为好。”
庞立华道:“他犯事了吗?”
陈逸枫道:“那倒未必,我们现在只是怀疑他与一件案子有关,没有证据的事,是不能随便说的。”
庞立华道:“我明白,我会保秘密的。”
陈逸枫道:“马新奎也在日本留学?”
庞立华道:“他与我是同时去日本留学的,只不过他比我迟回来一年。”
陈逸枫道:“同时去日本留学,一个任总裁,一个经管采购,马新奎心里能平衡吗?”
庞立华道:“在日本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同班同学,有的任总裁,有的只是一般职员的现象多的是。更何况,他比我迟回来一年,而我学的是工商管理,他学的是分析化验。用非所学,他能任采购部经理,已经很不错了。”
陈逸枫道:“哦,他能进邦田公司,是否由您介绍?”
摇了摇头,庞立华道:“此前我并不认识他,他来邦田后才认识的。他进邦田,是他日本一个叫福田的同学介绍的。”
陈逸枫道:“这位福田先生现在在上海吗?”
又摇头,庞立华道:“没有,他一直在日本。因福田的父亲与上海‘邦田株式会社’的董事长长冈吉一先生是好朋友,通过长冈吉一先生的批准,才进了上海邦田。”
陈逸枫道:“哦,是这样。”顿了顿,又道:“庞总,我知道您很忙,我们今天先谈到这里,打扰您了。也许,过几天还会有事向您请教,告辞了。”说完,便与庞立华握手道别,离开了“邦田株式会社”。
来到长安路十五号,见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一看,陈逸枫吃了一惊。因为,马新奎已倒在了血泊中,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流。伸手一探鼻息,似乎还有一口气。陈逸枫立即点了马新奎的穴道,先把流血止住。然后,伸出右掌抵在马新奎的背心上,以本身真气输入他的体内,希望将其救醒。约十几分钟后,马新奎眼睛慢慢睁开了,张了张嘴,象欲说话的样子。
陈逸枫立即加大真气的输入,几分钟后,马新奎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口里有气无力地道:“帮……帮……”陈逸枫以为他想喝水,让陈逸枫帮他找水。正在放眼寻找他家的热水瓶,只觉马新奎的心跳已经停止。再看马新奎的眼睛,虽然是睁开的,但脑袋已无力地歪到一边去了。知道已无救活的希望,只好放下马新奎。
仔细地打量马新奎的家,它只一室一厅外加一间小厨房。里面是卧室兼书房,外面是客厅。客厅不大,客厅里摆了一张桌子、一把长沙发、四把椅子、两条凳子。卧室里摆了一张床、一个写字台、一个衣柜。写字台前放了一把藤椅,写字台上摆了一些书籍。走近一看,方知大部分是日文书。只有靠右角上放了一部《三国演义》。床上也堆了不少的书,都是明清小说。其中一部《金瓶梅》摆在枕头上,可能是正在看的书。陈逸枫将这些书都随意翻了一下,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打开衣柜,里面挂了两套西装、一件长衫,质地都还不错。其他的,都是一些换洗衣服和秋、冬衣衫,此外别无他物。
第398章·(二十二)
重新仔细地看了一遍,仍找不到与案件有关的任何线索。陈逸枫才离开马新奎的家,重新将门带上。在附近找了一部电话机向警察厅值班室打了个电话,即离开了长安路。
满以为找到了马新奎,就可以找到破案的线索。现在,马新奎是找到了,可是,却成了一个死人。死人对破案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马新奎为什么突然被人给杀了呢?从杀人的时间来看,离自己赶到的时间最多相差几分钟。这是巧合还是有人知道自己要找他?如果是巧合,为什么迟不杀早不杀,偏偏在自己赶到前给杀了?真有如此巧的事?如果不是巧合,是谁知道自己要找他呢?难道是庞立华?陈逸枫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疑。庞立华若想阻止自己见到马新奎,又何必将他的姓名和地址告诉自己?他完全可以推说不认识画像上的人就行了。然而,还有谁知道自己要找马新奎呢?难道……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立即再次向外滩二十五号“邦田株式会社”赶去。
来到“邦田株式会社”,陈逸枫向年轻门卫说明要再见庞立华总裁。门卫说,庞总裁二十分钟前出去办事去了。听了门卫如此说,陈逸枫才松了一口气。
刚回到警察厅办公室,电话就打来了。说是在南宁路的“金龙茶馆”发生了杀人案。因三名探长都已外出,胡光宗、张春旺正在住院,陈逸枫只好带了二名警察亲自赶到了“金龙茶馆”。
“金龙茶馆”门前已围了不少的人。陈逸枫和二名警察分开人群走进茶馆,在一个雅座地下,躺着一具年轻的尸体。走近一看,陈逸枫不禁大吃一惊。死者正是一个半小时前向自己提供马新奎姓名和地址,刚才自己去外滩二十五号“邦田株式会社”想要见的总裁庞立华。
显然,庞立华的死,在于他向自己提供了马新奎的姓名和地址。
陈逸枫被深深地激怒了,多么卑鄙无耻的手段。竟向一名完全无辜的人下手了。愤怒之余,陈逸枫又深深地自责起来。庞立华是因自己而死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陈逸枫在心里暗下决心,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陈逸枫找到茶馆老板,老板仍在心有余悸。陈逸枫连问了他两次,他仍象未听见似的,只是在发抖。
陈逸枫只好再一次提高音调问道:“老板贵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