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枫道：“他如果参与了抢劫，他不在上海在哪里？”
张春旺这才想起道士要他去东方寻找的话，上海不就是在无锡的东方吗？
这时的张春旺，平时不信江湖术士的张春旺，对那名道士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恍然大悟似的，张春旺道：“有道理，他刚做完如此大案，还没来得急将钱拿走，是不可能离开上海的。”顿了顿，又道：“可是，他既无住所，又无认识的人，我们到哪里去找他呢？”
微笑了笑，陈逸枫道：“这就要看我们的张大探长的智慧和毅力了。”顿了顿，又道：“我给您出个主意，他不是喜欢嫖赌吗？您去所有的赌场和妓院包括明的和暗的广泛进行调查，或许会有收获。”
一句话提醒了张春旺，他立即告辞陈逸枫。也不回家换换穿了几天的衣服，便去安排编织一张搜捕王立柱的大网去了。
张春旺离开后，陈逸枫只是随便翻了一下报纸，溜了一下标题。见无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就放下报纸，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
几天来，各路办案人马都陆续取得了一定进展，情况自然都汇集到了陈逸枫这里。
第318章·（二十五）
首先是安振军，这次又要算他的首功。虽然王强、王英兄妹不是作案人员，但是，既然作案人将王英的头发放到了现场，就可以断定他一定是王英的熟人。那天晚上审完王家兄妹，这个结论就深深地印在了陈逸枫的脑海里。只是考虑到二王的江湖气太重，若急于找他们了解这方面的情况，陈逸枫担心他们不予配合。就故意先将他们关了起来，让他们在里面先受点折磨，先打掉他们的锐气再说。然后，准备找一个适当时期和他们好好谈谈。陈逸枫相信，经过这几天的折磨，二王或许会有所醒悟，他打算明天最迟后天先找王英谈谈。
其次是胡光宗，几天时间，就找到了作案用的汽车。然后，沿着汽车进行追踪，找到了群英汽车修理厂。目前，虽然尚无直接证据，但修理厂无疑已成为重点嫌疑对象。陈逸枫相信，假以时日，群英修理厂里面的嫌疑人会浮出水面。
再次是刘明辉，经过艰苦努力，终于找到三个嫌疑人。从三人的一贯表现来看，参与此案的可能性是极大的。虽然目前尚未取得这三人的鞋印，但是，陈逸枫相信，以刘明辉的能耐，这是迟早的事。
随后，张春旺这里又出现了重大突破，虽然要找到王立柱还需颇费周折，但是陈逸枫有预感，这也是迟早的事。
陈逸枫知道，目前虽然离破案的日期还有一定时日，但是，应该不会太久了。网既然撒开了，收网就特别需要耐心。否则，大鱼破网而出的可能性也是会发生的。
陈逸枫作为总指挥，既要驾驭全局，又要亲自侦查，不能不特别谨慎，特别小心。下一步如何收网，这是他不能不考虑的问题。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还有许多疑点没有解决，也是他不能不思考的问题。
首先，金库保管员蔡由年无故在家里自杀了，到底是由于压力太大而导致的精神崩溃还是受到了别人的胁迫？蔡由年精神上有压力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金库门在未受伤损的情况下被打开了。要么是用钥匙开的，要么是用江湖特技打开的。蔡由年是保管之一，当然也就是被怀疑的对象之一。警方对他暗中采取了监控措施是正常的也是必要的。他若真是因此而自杀，只能说明他承受能力太差。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另一个保管员不是也好好的吗？当然，若真的如此，陈逸枫的心里还是有点内疚。因为，此人若因承受不了压力而自杀了，说明警方在监控时可能有出格的地方或者有使他感受到压力的行为。作为警察，不但不能保护好无辜的人，还让他走上死亡道路，这是何等的残忍和失职？陈逸枫在心里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但事已如此，除了教育好办案人员要特别注意方法避免类似事情重复发生以外。剩下的就只能在破案以后，想办法对死者家属予以慰籍和补偿了。陈逸枫担心的是，蔡由年的死，会不会是有人为了转移警方视线，而故意设下的圈套呢？从蔡由年的儿子蔡中旺告诉胡光宗的一句话来看，是不能不使人产生这样的想法的。为什么银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为什么有人会在背后指指点点？是蔡由年自己多心吗？还是真有此事？这些问题，由于涉及面太广、太复杂，陈逸枫知道一时也理不清。但是，作为侦查指挥员，是不能不考虑的。
其次，他觉得三团二营司务处有许多无法解释的地方。此车既是后勤采购用车，且仍能行驶，为什么说发动机有故障呢？既然发动机有故障，需要送去维修，为什么又能够同意修理厂放一段时间呢？既然可以在修理厂放一段时间，说明此车至少可以暂时不需维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自相矛盾的作法呢？
第三，他觉得群英汽车修理厂也有许多可疑的地方。待修车辆进厂后，为什么就没人管呢？汽车不象小物品，离开门卫时，就算其他人没注意，门卫不可能不注意的，否则不是形同虚设吗？是厂长有交待，还是门卫被收买了呢？汽车在外面放了如此长时间，汽车修理厂居然无一人发现，这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第四，劫匪只用半个小时，即抢劫成功。说明他们对护卫情况和银行内部情况都非常了解。可是，经对银行和军队的调查，却找不到任何可疑对象，这是为什么呢？劫匪从何处得知这些信息的？按理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是有人在故意隐瞒？还是调查工作不深入？
第五，胡光宗那天在案情分析会上讲得很有道理，他认为劫匪应该是先将大门外哨兵骗进值班室，再行杀害的。否则，在大门外杀人是容易被人发觉的。杀大楼大门的哨兵也应如此。劫匪采取什么手段将哨兵骗走的呢？作为哨兵，轻易离开哨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除非奉有上峰指令。而护卫连长高志才此时正在营房吃饭，他是不可能下达如此指令的，是谁下达的指令？显然，下指令的人，就是劫匪本人。他既然可以下此指令，说明他即使不是现役军人，也是冒充现役军人的人。这也就是在金库内发现军用纽扣的原因。因此，说军队与此事毫无瓜葛，似乎是解释不了的。
最后，金库中发现的那块玉佩，质地优良，硺工精细，显非一般人所能有。如何才能找到它的主人呢？
上述问题，在陈逸枫的脑海中翻来复去，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一遍一遍地闪过。他想了很多方案，又被自己一个一个地推翻。最后，他决定，还是从头发、玉佩和鞋印以及开锁等方面入手进行侦查。
第319章·（二十六）
郑小云又怀孕了，怀孕五个月了。
这段时间以来，由于案情太紧张，陈逸枫很少回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办公室扒一下就度过了一夜。今天晚上，他于七点五十分回到了家。
陈逸枫尚在门口，陈志就扑上来了。口里喊着：“爸爸，爸爸，你回来了，我想死你了。妈妈，妈妈，我爸爸回来了，我爸爸回来啰！”说完，就在陈逸枫的脸上亲起来。
陈逸枫早已顺势将陈志抱在怀里，边笑边道：“我的好儿子，爸爸也想死你了。”
这时，正在厨房洗碗的郑小云出来了，看到父子俩这股亲热劲，脸上也溢出了幸福的笑容。对陈志谇道：“志儿，快下来，爸爸累了，让他休息吧。”
陈志却撒起娇来：“不，我不下来，爸爸好久没抱我了。”
陈逸枫道：“爸爸抱，志儿不下去。”回头又对郑小云道：“小云，这几天辛苦你了，已几个月身孕了，可要当心身体啊！”
郑小云道：“我没什么，作惯了的人。倒是你，如此没日没夜的，你看眼框都起了黑圈了，我真替你担心。案子要破，但身体还是要注意啊！”
陈逸枫道：“我在山上学艺时，师傅为了训练我的体力和意志，经常让我几天几夜不睡。因此，这点辛苦，我还能受得了。”边说，边将陈志放下来道：“志儿去玩，爸爸和妈妈说几句话以后再抱你好吗？”
陈志这才点了点头，从爸爸身上下来，去玩去了。
十分动情地，陈逸枫道：“小云，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已几个月身孕了，行动越来越不方便，我又不能常陪在你身边。怀志儿时，还有你爷爷和房东老太帮忙照顾，现在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我真不放心，还是请个佣人来吧。”
郑小云道：“枫哥，你的关心我心领了。你想过没有？你的月薪只有五千大洋，志儿的爷爷奶奶要寄钱，我的爷爷奶奶也要寄钱。眼看孩子又要出世了，我们家就是四个人要吃饭。若再请来一个佣人，用度就会很紧张了。我是受过苦的人，没有佣人，照样可以的。”
陈逸枫道：“你这又是何苦？五千大洋的月薪，每月寄回湖南也只一千，即使请一个佣人，孩子出世后也只五个人。以四千大洋的收入，养五个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请了佣人后，我也就放心了，你看如何？”
郑小云道：“再过一段时间吧，目前我还能动，等快临盆了再请好吗？”
陈逸枫高兴地道：“太好了，我太太终于开窍了。”说完，一把抱住郑小云亲了起来。
轻轻地推开陈逸枫，郑小云道：“别这样，志儿看见了不好。你还没吃饭吧？现成的饭菜，我帮你去热一下。”
一把拦住郑小云，陈逸枫道：“我自己来，几天没回家，我心里已感到对你不起了。若还要如此折磨你，我会更难受的。”
郑小云嗔道：“枫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因案子的事不能回家，我怎会怪你？我知道你已很累了，作为你的妻子，若连这点事都不能作，你要她何用？你不要说了，坐下休息吧，我一会就作好了。”连说边向厨房走去。
见郑小云如此说，陈逸枫也实在累了，只是用感激的眼光望着走向厨房的郑小云。心里则在暗自感叹道：“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饭后，陈逸枫洗了一个澡，几天没洗澡了，感到很难受。浴后，感到轻爽了许多。这几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找出线索，如何早日破案。陈逸枫自从警以来，所历大案不少。但或多或少都有线索可寻，而这一次，似乎困难得多。今天下午，他在办公室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他决定按下午的思路抓紧实施。今天晚上，他打算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办呢。
突然，电话铃响了，是胡光宗打来的。说是群英汽车修理厂的门卫李老头死了，被人杀死于值班室。
没等郑小云将饭菜热好，陈逸枫放下电话，只给她打了个招呼就去了群英修理厂。
警察的现场勘查已经结束，但都还留在修理厂。见陈逸枫来了，胡光宗立即迎了上去。
陈逸枫先查看了被害人的尸体，见老人胸口上中了一刀，伤口深约两寸三分，长约两寸四分。显然，这是江湖上常见的那种扑刀所伤。杀手能一刀致命，说明手法即快又准。若非武功高手，是很难做到的。
查看完尸体，胡光宗就作起了介绍。据他说，李老头是个孤老头。今年六十三岁，是通过一个表亲介绍，来修理厂当门卫的。在这里干了二年多了。修理厂的职员有三十多名，今晚大部分都在加班。六点四十五份，有人发现他被杀于值班室，便立即报了警。警察赶到现场，是七点二十分。经查，估计死亡时间在六点三十分左右。与银行杀人的手法差不多，也是一刀致命。目前，杀人的动机还不清楚，还需作进一步调查。
听完介绍，陈逸枫问道：“老板来了吗？”
胡光宗道：“来了，现在办公室。”
陈逸枫道：“走，我们去找他谈谈。”
第320章·（二十七）
两人来到老板梁敏学的办公室，他正在看当天的《上海晨报》。见陈逸枫两人进来，立即放下手中报纸，站起身让座、递烟、泡茶。胡光宗向他介绍了陈逸枫，他立即表示久仰大名。知道陈逸枫是为门卫李老头的死而来的，便主动谈起了李老头。
梁敏学道：“唉！真是太惨了！其实，这老头人挺好的。我见他孤苦零丁，就让他当了门卫。没想到，却送了他一条命。”
陈逸枫道：“话不能这么说，您要他当门卫，也是一片好心。他在这里被杀，您也是不愿看到的。根本用不着自责啊。”
梁敏学道：“话虽然这么说，人毕竟死在这里了，我心里难受啊。”
陈逸枫道：“这个我能理解。但人死不能复生，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杀人凶手，为老人报仇。您说呢？”
梁敏学道：“对对对，您说的对。看来，这只有拜托你们几位警官了。”
陈逸枫道：“这本就是我们的职责，不用您拜托的。我想了解一下，李老头在这里当门卫，是否和别人吵过嘴或是结过仇？”
梁敏学道：“他来这里看门已两年多了。在我的印象中，从没与别人吵过嘴，更不可能与别人结仇。至于他以前是否和别人结过仇，就不得而知了。
陈逸枫道：“他看门两年多了，平常责任心如何？”
梁敏学道：“他的责任心，一直是很强的。也正因如此，我才让他看门到现在。”
陈逸枫道：“他一直责任心很强，为什么贵厂一台待修理的汽车开出了门，他却不知道呢？”
梁敏学道：“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按理说，他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情的。”
陈逸枫道：“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梁敏学道：“没有。”
陈逸枫道：“您知道上海修理军车的厂子还有哪几家吗？”
梁敏学道：“据我所知，就只敞厂一家。因鄙人与驻军师和警备司令部关系较好，他们就将汽车定点在敞厂维修了。”
陈逸枫道：“哦？您能谈谈和他们哪些人关系好吗？”
梁敏学道：“驻军司令部副官柳权山是我的表兄，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廖开云是我的连襟。
陈逸枫道：“您的修车业务主要是靠这两处地方了？”
梁敏学道：“是的，社会上其他车辆虽有一点，但是不多。”
陈逸枫道：“李老头在这里两年多了，平常与外面的人员往来多吗？”
梁敏学道：“这我就不太清楚，我很少注意这方面的情况。”
陈逸枫道：“他是通过一位表亲介绍过来的，那位表亲有没来看过他？”
点了点头，梁敏学道：“来过，好象来过两次。”
陈逸枫道：“您知道李老头平常有什么嗜好吗？”
梁敏学道：“嗜好？您是指......？”
陈逸枫道：“比喻说抽烟、打牌、喝酒什么的。”
梁敏学道：“不不，他没这些嗜好。就有点喜欢打磕睡，我觉得这可能是老年人常有的毛病吧，也就没有在意。”
陈逸枫道：“您一个月给他开多少薪水？”
梁敏学道：“一百二十大洋。”
陈逸枫道：“他一个人孤苦零丁的，又没什么别的嗜好，他的薪水肯定花不完啊？”
梁敏学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您的意思是......？”
陈逸枫道：“哦，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好了，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如还有什么需找您了解的，我们再来找您，给您添麻烦了。”说完，即和胡光宗离开了梁敏学办公室。
出门以后，胡光宗道：“处座，您感觉到没有，刚才我们找梁敏学问话时，他的神情似乎很不自然。特别是当问到李老头为什么不知汽车离开了修理厂这个问题时最明显。我总觉得此人十分可疑。”
陈逸枫道：“哦？谈谈您的看法吧。”
胡光宗道：“作为老板，对自己的生意应该是很关心的。进来了多少待修汽车，已修好了多少，这是直接关系到自己每月赚钱多少的事。为什么丢了一台汽车如此长时间了，他竟不知道呢？这似乎不太合常情。其次，我们找上门后，当发现汽车丢失，应该显得非常激动和生气才对，可他得知此事后，却表现得很平静，似乎此事与他无关。这也是不合常理的。一般人在这种情下，都会追究门卫和汽车修理队的责任。可他却无半点行动。第三，当知道门卫被杀，更应该是十分吃惊和气愤的，他却又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平静，这是为什么呢？因此，我觉得，此人需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陈逸枫道：“您这些分析都很有道理，但还有三点也是很重要的。一是李老头的身上明明有酒味，他却说他从不喝酒。是确实不知道还是故意如此说？二是我问他李老头有什么嗜好，并特地点了抽烟、打牌、喝酒，他都予以否定，却偏偏告诉我他喜欢打磕睡，这是为什么呢？三是李老头身上居然没有一分钱，这是很不合理的事。他一个月一百二十元大洋，就只一个人吃饭、穿衣要钱，他身上怎么可能没一分钱？我怀疑这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就是要让我们怀疑这是一宗抢劫杀人案而不是杀人没口。当然，我们不能凭分析来断案，应当有充分的证据。因此，目前最重要的是取得证据，您打算下一步如何行动呢？”
胡光宗道：“我打算第一步弄清他与驻军师、警备司令部的这些关系是否属实。如果属实的话，他们中间有无不正常的问题。第二步要查清三月二十日那天晚上，他在哪里？在干什么？您看这样安排如何？”
点了点头，陈逸枫道：“很好，您还要顺便查一下李老头在到修理厂前，是否结过仇？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胡光宗道：“您的意思是……？”
陈逸枫道：“我怀疑李老头被杀，是有人想灭口。他将汽车放出厂是受人指使的。若真如此，许多疑点就都可以得到解释了。但是，李老头若是因仇被杀呢？上述推理就很难成立了。”
胡光宗道：“有道理，我会尽快作好这些调查。”
第321章·（二十八）
上午九点多钟，陈逸枫正准备去提审王英，电话铃响了，厅长许肃林要他速去厅长办公室。
来到厅长办公室，见许肃林一脸严肃，陈逸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声“报告”，敬礼以后，等待许肃林的指示。
许肃林手里拿着一张电报，半天没有吱声，似是在考虑如何说话。
陈逸枫正感奇怪，许肃林道：“陈老弟坐吧。”陈逸枫只好按他的意思坐在许肃林的对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