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言的是张春旺,他负责对外围进行调查。据他介绍,银行是五点半下班。昨天下班最迟的是董事长李照兵,他是五点四十五分离开银行的。四楼值班员叫徐成林,他五点五十五分的样子,还与大门值班员张老头通了电话。他通电话的目的,是问董事长离开没有,他要确定一下第二天的头寸投放计划。估计在六点钟的时候,就放了电话。
六点三十五分,一位路过的叫黎再明的人突然发现银行大门外没有哨兵了,一时好奇心起,便去值班室察看。才知杀了人,他叫喊起来后,接班哨兵才赶到,然后才报警。经现场勘查,值班室有五具尸体,其中四具是大门哨兵,一具是值班员张老头。在大楼的一楼大门里面,有四具尸体,是一楼大门的四名哨兵。在一楼通往地下层的哨位平台上,有四具尸体,在金库门口有四具尸体。共发现十七具尸体,全是用刀和剑杀死的。张春旺认为有几个问题他一直没想通:围墙大门站哨有内外两班,加上值班的张老头,意味着呈三角状态站哨。只要有一角有反应,其余两角就会有连锁反应。劫匪用什么方法,将三个角的人都杀死而无反应呢?其次是,从地下层站哨平台出门进入通道后,到金库门大约有近五十米的距离。金库门的哨兵不可能不发现有人向他接近,劫匪用的什么办法,使哨兵发现后不作反应呢?一天来,他一直在想这两个问题,却找不到答案。
第299章·(六)
接下来发言的是胡光宗。陈逸枫未回来之前,他是侦缉此案的全面指挥。据他介绍,昨晚六点三十八分接到报案。他带着安振军、张春旺等一班警察于六点五十九分赶到现场,即全面封锁了现场。与此同时,经上海警备司令部同意,立即封锁了进出上海的所有通道和码头。经现场勘查和调查,他对此案有如下看法:第一,劫匪对银行的护卫情况非常了解,他们准确地知道护卫交接班的时间和查哨的规律。还知道哨兵的准确哨位,知道在六点到六点半之间是一个空档,是作案的最佳时间。第二,劫匪对银行内部的情况也十分清楚,他们知道银行只有两人值班,一人在围墙大门,一人在四楼,此外再无他人。他们还知道银行值班人员的职责,否则,他们不会让四楼值班人员活命。第三,劫匪的计划非常周密,他们先将围墙大门外的哨兵骗进值班室,然后将其杀害。然后,再采用同样方法,杀害下面三道哨兵。没有周密的计划是办不到的。
经调查,他们动用了军车,至于这台军用卡车是从哪里来的,目前正在调查。劫匪之所以动用军车而不用其他汽车,大概也是他们周密计划的一部份。第四,他们的行动十分迅速,前后只用了三十分钟时间。因此,他们应当都是江湖高手。这一点,从他们杀人的手法和开金库门的技巧上也能得到证明。
基于上述看法,胡光宗建议:第一,要对上海驻军和警备司令部进行调查,看有无军人参与。第二,要对上海的所有帮会进行调查,这些帮会中高手如云,此案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所为。第三,银行内部要进行彻查,银行内部如果没有内应,劫匪不可能如此清楚银行的情况。
胡光宗发言以后,陈逸枫问其他侦查人员有无补充意见,见没有人发言了,他便谈了一下自己的看法:首先,他表示同意上述人员的看法和意见。其次,他认为目前的重点是要查清楚那台军用卡车的来历。他同意胡光宗的看法,有军人参与了其事。因为,在金库内发现了一粒军用钮扣,加上军用卡车的事,更加证明此事与军人有关。再次,金库内发现了女人头发,说明昨天的事有女人参加。另外,要重点调查帮会中惯用左手的人,因为,在黄金柜的左壁外侧,发现有鼻涕垢,这是专门用左手的人才会有的现象。最后,他谈到了那块玉佩,从玉佩的质地来看,应该是有钱人才能佩戴的东西。而从背面的刻字来看,还是专门定作的。这就更不是一般人所能佩戴的了。他要求各位侦查员要多注意上海的玉工。他表示,他因来上海的时间不长,对这方面的情况还不很了解,因此,希望大家多提供这方面的信息。
另外,陈逸枫认为,根据作案者如此熟悉和掌握银行的情况来看,上海人作案的可能性较大,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有外地人参与的可能性。因此,下一步的调查工作应重点放在上海市内。对上海外围的一些城市,则可以请浙江、江苏、安徽三省的警察厅予以协助,还可发动社会力量广泛提供线索。
对于被劫走的金钱,陈逸枫认为运离上海的可能性不大。一是所有进出上海的路口和码头在案发后不到半小时即已被封锁,而作案人从离开现场到离开上海,最快需四十分钟。二是作案者既然为上海人,他们也无需将金钱运离上海,否则,他们将承担暴露目标的巨大风险。从他们计划如此周密、行动如此快速、手段如此残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一群高智商的人,他们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一点。因此,只要办案警察措施得力、行动迅速,破案及时,追回被劫金钱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关于下一步的工作安排,他的意见是明确一下分工:第一组,由胡光宗负责,主要对银行和军队进行调查,包括对两名保管员的家人进行监控。第二组,由张春旺负责,主要对帮会进行调查,包括对修配钥匙和制锁开锁的行家进行调查等,特别要注意帮会中惯用左手的人。第三组,由安振军负责,主要对会武功的女人和银行附近的商铺、住户进行调查,要多找目击者。第四组,由刘明辉负责,主要对穿皮鞋的人和抽“骆驼”牌、“哈德门”牌香烟的人进行排查。第五组,由章志凤负责,主要对进出上海的所有路口、码头进行盘查。陈逸枫说,自己将负责全面协调和配合各组的调查。
陈逸枫发言以后,由许肃林厅长讲话。他首先表示:大家这一天多来的工作都十分辛苦,颇有成效。下一步的侦查目标也是明确的。因此,他完全赞同侦缉处的案情分析和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其次,他告诉与会人员,昨晚银行被劫,今天上海的大小报纸就连篇累牍地进行了报道。这是上海自开埠以来的最大抢劫案。既轰动了上海,也轰动了全国,还轰动了世界。市长周晓瑜已在一天内来了三次电话查询,中央政府已专门发来电报,责令上海市政府和警察厅从速破案。并且,每天都要将案情进展向北京禀报。另外,他告诉陈逸枫及所有侦查人员,英国驻上海领事馆领事曼顿先生,特为此案的侦缉,许下了五十万大洋的重赏。若能在一月之内破案,他将亲自来警察厅发赏。最后,他鼓励大家克服困难,不怕辛苦,从速破案。
第300章·(七)
安振军现在是第三组组长。他对工作向来认真,尽职尽责。他是一名很好的侦探。
多年来,他办过不少案子,办得很好,很漂亮。因此,他在侦缉处的地位很高,弟兄们都信服他。特别是上次侦破日本人的贩毒案,他是立了大功的。为此,他不但受到警察厅的表彰,还受到市政府的奖励。
自从接受陈逸枫分配的任务后,他带领弟兄们先是对银行附近的商铺,住户进行了普查。他希望能找到几个目击者。但是,他失望了。因为,银行被劫时,正是作晚饭和吃晚饭的时候,附近的人很少有人出来。过路的目击者肯定有,但他却找不到。全上海几百万人,他到哪里去找路过的目击者?
然后,他就带领、安排弟兄们查找会武功的女人。大上海女人有几百万,要从其中找到会武功的女人,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但安振军不是别人,他认真负责的态度,是别人无法想象的。他的机智和办法多,在警察里面是出了名的。三天以后,他从这几百万女人中,找到了三百九十七名会武功的人。他将这三百九十七名女人编成区块,安排弟兄们进行详细调查。
通过调查,将一些明显没有作案机会的人排除掉,摆在安振军面前的女人名单还有一十六名。他逐一对她们的社会背景、目前处境进行了分析,认为这十几名女人中有几个重点怀疑对象,他要亲自对这些人进行调查。
通过调查,他的目光逐渐集中到了王英身上。
王英家住闸北六百零五号,兄妹两人都是徐家汇老乞丐由子贵的徒弟。由子贵今年已经八十三岁,但耳不聋眼不花,身体十分硬朗。此人七八岁的时候就是乞丐,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身好功夫。有人说他是丐帮第四十二代掌门人,还有人说他是丐帮第四十二代长老。显然,这些都不是安振军关心的问题,他只关心王英。
安振军亲自找到了由子贵,经向由子贵核实,证明王英确是和哥哥王强一道拜过他为师,由子贵并不否认其事。而且,他还证明,王家兄妹两人的武功都很不错,至于现在兄妹两人在作什么,他却不知道。
经在闸北地区调查,很多人证明二王目前在闸北地区实际上充当着黑色会老大的角色。
王英家里原来很穷,但近一年多来,情况突然好转,已由原来的棚户房换成了砖瓦房。特别是王英的哥哥王强,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老谋深算。虽然没有明确开帮立派,但已明显具有这种倾向。经过分析,安振军认为兄妹俩作这种案子的可能性极大。
安振军立即将上述情况向陈逸枫作了禀报,引起了陈逸枫的高度重视。他指示安振军,要设法搞到王英的一根头发,以便检验分析。
这对安振军来说,不是难事。他通过自己的线人,在王英家毫不费力就将王英的头发找到了。
头发交给陈逸枫后,由于警察厅目前尚无检验设备,陈逸枫通过杜万生,找到了法租界的亨利先生。亨利将头发送到租界医院进行检验后,证实是同一个人的。
陈逸枫得到这一检验结果后,十分高兴,立即通知安振军带领警察前去捕人。
夕阳西下,炊烟四起,路上人稀。
正是晚饭时分。
闸北六百零五号门前,突然多了四个穿戴随便,腰里明显藏着家伙的人在附近游动。另有一个补鞋匠、一个磨刀匠在门口两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做着手里的工作。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无论是游动还是做事,眼睛都时不时地盯着六百零五号门口。
第301章·(八)
不一会,从门里出来一个身材杳条,长相绝佳的女子。装扮成补鞋匠的安振军立即意识到这就是自己要抓捕的对象王英。
他放下手中正在修补的旧鞋,扑打两下身上的灰尘,边向王英走去边道:“小姐,可以向您家讨口水喝吗?”
王英正要回答,冷不防一双大手抓向了自己的双手。王英毕竟是从师由子贵学过武功的人,岂能如此轻易就范?她清叱一声道:“恶贼,你要干什么?”顺手一拳,向安振军的胸部击去。
安振军对王英的反抗早有防备,但王英反应如此之快,不但避开了自己突如其来的一抓,还能顺势一拳向自己击来,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知道此女武功确非一般,安振军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他将身一偏,避开了王英的当胸一拳,右手则再次向王英的左肩抓去。
王英刚才只是有意试一下安振军的功夫,并未真正使出全力。她师傅由子贵曾多次告诫她:江湖上人才辈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因此,第一招出手,决不可使出全力。否则,一旦碰上高手,由于自己出力太满,就会还之以更加巨大的反作用力。那时,再想抽手就会来不急了。因此,真正的武功高手,第一招是决不会出力太满的。
王英虽不是真正的武功高手,但师傅的话是不能不听的。此时见安振军能轻松地避开自己这试探性的一拳,知道也非弱者,更增加了一份小心。眼看安振军的手就要搭上自己的肩膀,她赶快将身一偏并随即斜退半步,安振军的这一抓便落空了。与此同时,她飞起一脚,向安振军的脸上踢去。
这一脚有个名称,叫旋风脚。意思是像旋风一样,让人避无处避,躲无处躲,是由子贵的成名绝学之一。由子贵年轻的时候,不知多少人吃过这一脚的亏。遗憾的是,王英毕竟太年轻,这一脚的精髓,并未能真正体会到,再加上是个女孩子,功力自然有限。因此,这一脚虽然形似,但神韵却差得太多。否则,无论安振军怎么避,也避不开这一脚。
安振军见王英旋风般的一脚向自己踢来,知道非同小可。他也顾不上在同伴面前是否丢面子,身子往地上一倒,就地一滚,才堪堪避开。他却不知道,破解旋风脚的唯一办法就是这样,只不过,破解之人的速度,必须比施脚人的速度更快。若不是王英的功力不到家,安振军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安振军虽然险些吃了亏,毕竟是老警察。他临危不乱,在向外翻滚的同时,顺势一脚向王英扫去。王英没料到安振军不但能以倒地翻滚的方式避开了自己的旋风脚,还顺势扫了自己一腿。她一时大意,没能避得开,痛得她眼泪都差点出来了。王英大怒,趁安振军刚刚站起,尚未立稳的机会,一个急旋身,转到了安振军的身后,顺手一拳,击向安振军的后背。
安振军没料到王英会来这一手。见王英突然到了身后,正欲转身迎战,但是,已经迟了。王英的拳头,已经重重地击在了后背上。
这一拳,虽然出自一名女子的纤纤细手,但这双手却是老乞丐由子贵徒弟的。她十三四岁就用这双手杀过人。几年以后的今天,这双手的力量,早已不是夕日的吴下阿蒙了,这一拳的份量就可想而知了。
还算安振军的武功根基不错,否则,这一拳不让他当场吐血才怪。即便如此,仍然痛得安振军头上金星直冒,差一点就要昏倒于地了。
这时,刚才磨刀的和在门前闲逛的几人都迅速向王英围拢过来。王英一见,似乎仍不知他们都是警察。见安振军的武功不过如此,也就没将这些人放在心上。一边和安振军周旋,一边防备着围过来的其他人。
安振军的功夫,在警察里面应该算比较强的,但和王英交手以后,方知自己的功夫和对方比差距太大。他后悔没请章志凤来,或者干脆请陈逸枫亲自出马。如果是章志凤来了,特别是陈逸枫若亲自来了,此刻,王英应该束手就擒了。好在自己带的人多,否则,恐怕再过几招自己反而将被对方所擒。此时,见自己的同伴都围过来了,便勇气大增,他忍痛挥拳,加快了向王英的攻击速度。几个同伴也同时加入了战团。
王英虽然功夫不错,但毕竟是女人,在众多男人的围攻下,开始几招尚能应付自如,但几招过后,就渐感体力不支了。
众警察若论单打独斗,可能都不是她的对手,但联手围攻一个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当王英的拳头攻向一人时,其他人便趁势拳脚相攻,弄得王英一时手忙脚乱。
王英一边展开从师傅那里学来的绝学奋力反抗,一边向屋里求救道:“哥哥快来,有坏蛋欺负我。”
安振军见王英向屋里呼救,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便发令道:“弟兄们加把劲,快将人犯拿下。”
安振军的话音刚落,王强已手持双刀从屋里冲了出来,边挥舞双刀向众人一顿乱砍,边破口骂道:“哪里来的一群杂种,敢到这里来撒野?”
随着他的骂声刚落,已有两名警察的手臂被砍伤,顿时血流如注。但两名警察却很坚强,仍然咬牙继续坚持围攻。
安振军深知王英是银行劫案的重要嫌疑人,既不能受到伤害,更不能使其毙命。因此,尽管带了枪,却不能使用。此时,见王强如此疯狂,知道缠斗下去对己方十分不利,无奈之下,只好拔出手枪对天鸣了一枪,口里则对二人喝道:“我们是警察,是奉命前来捉拿嫌犯的。现在,我命令你赶快放下武器,随我们去警察厅侦缉处,否则,格杀勿论。”
安振军不报出是警察还好,这一自报家门,王强、王英立即撒腿就跑。安振军边继续对天鸣枪,边率众警察向前追去。二王似乎根本不怕枪子,也许他们已经知道警察不敢真开枪,他们更加没命地向前跑。转过两个街口以后,二人就在警察的视线中消失了。
第302章·(九)
安振军满脸沮丧地回到侦缉处时,虽然已经是万家灯火时分,但陈逸枫并没下班,他在办公室等安振军的消息。
使陈逸枫失望的是,安振军带领八名警察前去捕人,却以二名警察负伤的结果空手而回。王强、王英兄妹俩双双拒捕,打伤警察逃跑了。
陈逸枫知道,这是由于自己交待他决不能开枪,要带活的人犯回来,才给了兄妹俩逃跑的机会。他也知道,安振军是个很精明的人,只是武功稍差一点。因此,他并没责怪安振军,反而百般抚慰。其实,他内心里却后悔得不得了。因为,王家兄妹既然敢劫银行,就决非一般脚色。此次行动本来就不应该让安振军带队。因为,他的武功实在太一般。最起码,应派章志凤去协助。由于当时自己要去市政府开会,章志凤又正在执行别的任务。加之,王英本就是安振军查到的,若改派别人,觉得有损安振军的颜面。便只好抱着一种侥幸心理,让安振军带队前去捕人去了。他当时想,以安振军的机智,或许能完成这一十分艰巨的任务。现在,安振军铩羽而归了,自己的担心竟成了现实。他怎么能不后悔?怎么能不自责?
第二天,陈逸枫即以警察厅的名义在全上海乃至华东地区发出了对二王的通缉令。同时,他又找到杜万生,希望通过“青帮”门徒,协助查找二人下落。
杜万生告诉陈逸枫,按“青帮”帮规,是不能作这种事的。大家都是吃江湖饭的,“青帮”若协助官家作这种事,将无法在江湖上立足。
陈逸枫道:“杜老板向来高义,这是在下深知也十分佩服的。但是,此次银行遭劫,却关系到上海几百万市民的生存。“青帮”虽有帮规,但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杜万生道:“‘青帮’立帮已有一百多年了。百多年来,决不干那种残害百姓的事,更不会见死不救。但若协助官家去抓人,本帮不就成了官家的鹰犬了?此事万难从命,还望老弟理解。”
陈逸枫道:“在下却认为,您此次出手,并非为官家做事。”
杜万生道:“哦?”
陈逸枫道:“您是在为‘青帮’做事,更确切地说,您是在为自己做事。”
杜万生道:“此话怎讲?”
陈逸枫道:“‘汇丰’银行劫案若不能及时侦破,该银行就有破产的危险。银行破产以后,遭受损失的固然大部分是普通市民和中产阶级,但据在下所知,‘正德’纺织厂在该行的存款就有两百多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哇。”
杜万生道:“你是说我的存款会没了?”
陈逸枫道:“您说呢?”
杜万生道:“他的银行遭劫,怎么会使我的存款没了呢?”
陈逸枫道:“您是真不懂呢还是装糊涂?”
杜万生道:“我确实不明白。”
陈逸枫道:“银行的钱除了一部分是股东资本以外,大部分都是社会的存款。银行一旦破产,股东的钱固然是没了,社会的存款到哪里去要?”
杜万生道:“银行不是还有其他资产吗?他那栋大楼就很值钱的,我可以让他将大楼抵债。”
陈逸枫道:“没错。可是,银行一旦破产,就只能按《破产法》来处理。他所存的资产,只能按先后顺序来抵债的。在银行的存款并非您一人独有,怎么可能抵给您一人呢?即使能抵债,也只可能是一小部分。您的大部分存款还是会没了。此事的得失,您好好考虑吧。”
杜万生道:“这......”
陈逸枫道:“我们警察的职责,就是要保护广大老百姓的利益。劫案破了,被劫的金钱才可能被追回,银行才会不破产,您和其他老百姓的钱才不会有损失。因此,早日抓到劫贼,既是警察的职责,也是你们每个存款人的心愿,您能袖手不管吗?”
杜万生道:“可是,‘青帮’的帮规不允许协助官家做事呀!”
陈逸枫道:“上次为抓捕王力荣,您不也出手了吗?”
杜万生道:“可是,那件事却关系到本帮的生死存亡啊。”
微微一笑,陈逸枫道:“这件事也关系到你们的生死存亡啊。”
杜万生道:“哦?”
陈逸枫道:“据在下所知,您那两百多万是用来收购蚕丝的,钱若没了,您的蚕丝还能收购吗?没有原料,您的‘正德’纺织厂还能开工吗?到那时,紧跟着银行破产的,可能就是‘正德’纺织厂,您信不信?”
杜万生道:“有道理。”
陈逸枫道:“那您是同意了?”
杜万生道:“但是,我要告诉你,‘青帮’为官家做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又是微微一笑,陈逸枫道:“杜老板何必如此小气?行,以后不找您。”
“青帮”毕竟是“青帮”,真是神通广大。不到三天功夫,即侦知王强、王英二人到了杭州,住在西湖南路的“苏州”客栈。
得到这一消息后,为确保抓铺成功,陈逸枫决定亲自出马。他带安振军和另两名警察乘专车直扑杭州,兄妹俩正准备离开房间出去吃饭,被陈逸枫逮个正着。他们还想反抗和逃跑,但在陈逸枫面前,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二人被捕以后,陈逸枫即于当晚将他们带回上海进行审讯。
王英被带上来了,看着眼前这个花一样的年龄、花一样的姑娘。不,她比花更漂亮、更诱人。如果说,世上还有一种花可与她比美的话,那就是牡丹。因为,她根本不是凡间的花,她是天上的仙花,是月宫里面的花。坐在这样一朵仙花面前,陈逸枫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怜悯之心。若不是作下了如此滔天大案,他真不忍心将她关进监狱。
照例先问了姓名、年龄、籍贯、和住址。然后,不急不慢地,陈逸枫道:“王小姐,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请你到这里来吗?”
摇了摇头,王英道:“不知道。”
“不知道?”陈逸枫道:“不知道为什么抓你?”
王英倔强地道:“我本来就没作什么犯法的事,谁知你们警察为什么抓人?”
陈逸枫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犯没犯法,你自己知道。”
沉默,久久的沉默,王英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见王英如此,陈逸枫只好单刀直入地道:“王小姐既然执意不说,我只好来提醒你了。八天前,也就是三月二十晚上,你都干了什么呀?”
见陈逸枫突然提到八天前的事,王英不由内心一震,脸上立刻由红转白。她以为那天诱抢冯友才的事被警察发觉了。怪不得追到杭州都要将自己兄妹俩抓回来。如此看来,不承认是不行了。
期期艾艾地,王英道:“那天,那天......”
从王英脸上的神色变化,知道她的防线快垮了。陈逸枫立即提高语调催促道:“说呀!你不是说你没做犯法的事吗?你那天晚上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