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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警察陈逸枫

_4 罡风(当代)
陈逸枫打蛇随棍上,更加卖力地恭维道:“能兼多家之长,足见四姨太功力不凡了。听说蔡体是非常难练的,不知四姨太练了多长时间?”
四姨太道:“蔡体确是难练一点,但我也只练了三年多一点。”
感觉到大太太对自己和四姨太谈字不感兴趣,且已明显露出了不高兴的神态。
陈逸枫却理会不了这些,仍然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四姨太真是书法界难得一见的奇才。您能练成这些字,是否都是从临摹开始的?”
点了点头,四姨太道:“是的,先临摹,然后逐步放开。因为,临摹只能形似,要做到神似,光靠临摹是不行的。”
陈逸枫顺手拿了一张四姨太临摹的字道:“四姨太不愧为书法大家,所论就是不同凡响。我太喜欢您的字了,这张字不知能否送给我?”
有人索要自己的字,这可是四姨太抬高自己身价的最好机会了。
她如沐春风,连连点头道:“行行行,只要不觉得我的字贻笑大方,您就拿去吧。”
陈逸枫立即将字折好放进口袋,站起致谢道:“如此,就多谢四姨太了。打搅您多时了,我们告辞吧。”
见陈逸枫要走,四姨太道:“您不是还要找我谈公子的事吗?怎么又要走了呢?”
陈逸枫道:“公子的事我已找几位太太问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说完,便带头往外面走。
陈逸枫的这一举动,把个大太太搞得一头雾水。说要找四姨太来谈公子的事是你,进来后大谈书法的又是你。谈完书法却不谈公子的事要走,你这是办的什么案?她对陈逸枫的印象开始大打折扣了。刚进门时那股敬重感也没有了。只是碍于他侦缉科长的面子,一时不便说破而已。
陈逸枫当然已感觉到大太太神情、态度上的变化,他也不便解释。只是默默地和赵长明走在前面,脑子里则在快速地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对陈逸枫和四姨太谈书法。刚开始,赵长明还不以为然,听着听着就听出门道来了。原来,四姨太如此精通书法。她既能摹仿多家书法大家的字,摹仿一下别人的字那还不是小菜一碟?怪不得那个童正元一口一个冤枉,说是有人在摹仿他的字,是在陷害他。看来,这里面还真有一些门道呢。只是由于陈逸枫没有谈及此事,赵长明也不便点破。
三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离开了四姨太的房间,回到了前面的会客室。
第12章·(四)
介绍完陈逸枫,离开侦缉科后,刘一鸣并没闲着。
陈逸枫虽然来任侦缉科长了,但他并没当过警察,更没破过案子,他能否胜任这一工作?刘一鸣并没有底。如此多的大案、要案交给一个刚刚出道,没有任何经验的年轻人,刘一鸣如何放得了心?特别是省长公子被绑架一案,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省长又一天几次电话催促,搞得不好,自己的局长宝座要失去还是小事,更有可能要坐牢。在此情势下,刘一鸣当然不可能闲着,也不敢闲着。
刘一鸣是一个遇事细心且十分冷静的人。他从军两年,即由一般士兵晋升为连长。只三年工夫,即当上了营长。没有真才实学,这是不可思议的事。后来,需抽出部分军人来充实地方的警察队伍,刘一鸣是第一个被周晓瑜推荐的人。刘一鸣任长沙市警察局长以后,不敢稍有怠忽。他虚心向那些老警察请教,亲自作案情调查,很快获得了大部分警察的拥戴。
最近,连续发生大案,侦缉科的全部精英几乎日夜不停地侦查,却一直没有找到破案的线索。刘一鸣食不知味,深感自己和手下能力有限。前几天,周晓瑜来电话,再一次极力推荐陈逸枫。刘一鸣也深感没有强力臂助的痛苦,企盼陈逸枫早日应邀前来。可是,现在陈逸枫真的来到以后,刘一鸣又不放心了。这可是关系自己前途命运的大事啊,陈逸枫能承当得了吗?
他仔细翻看着赵长明对童正元和杨小娥及其他相关人员的问话记录,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但是,他失望了。他又将童正元的字和绑匪送来的字迹反复比较、反复琢磨,除了仍觉得童正元可疑之外,却发现不了任何新的线索。他只好挂通了侦缉科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李良图。
“是侦缉科吗?”刘一鸣问道。
“啊,是局座啊,有什么指示吗?”李良图在电话那头道。
刘一鸣道:“没什么,我只问一下,陈逸枫对案情有什么见解吗?”
李良图道:“暂时还没有,局座找他?”
刘一鸣道:“他在吗?”
李良图道:“他刚和赵长明去省长家了,他回来后我叫他去您那里行吗?”
刘一鸣道:“好吧,你让他一有线索立即告我。”
李良图道:“局座,这个陈逸枫如此年轻,他……”
刘一鸣道:“怎么?你不相信他的能力?”
李良图道:“不敢不敢,局座和周长官信赖的人,属下岂敢怀疑?只是……”
刘一鸣道:“只是什么?”
李良图道:“只是……只是他刚上任,即将嫌疑人杨小娥给放了,我不知此事是否合适?”
刘一鸣道:“什么?他将嫌疑人杨小娥放了?他凭什么放她?”
李良图道:“我也不知道,他说杨小娥不可能是绑匪,否则,我们不可能抓到她。肖如伟也是这个意见。因此,我就按他的指示,将杨小娥放了。”
刘一鸣道:“你怎么搞的?放人之前为什么不请示我?”
李良图道:“卑职见他是您和周长官如此信赖的人,他说要放人,也就没想这么多。可是,事后一想,觉得还是要向您禀报一声才对。”
刘一鸣道:“真是乱弹琴!”
李良图道:“是,卑职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刘一鸣道:“既然已经放了,也就算了。也许,他和肖如伟的看法是对的。只是,你要提醒他,以后,再遇到类似这样的事,让他向我报告。”
李良图道:“行,我一定按局座指示办。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刘一鸣道:“没有了。哦,陈逸枫刚来,对情况不熟悉,你要多帮帮他。”
李良图道:“好的,请局座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放下电话,刘一鸣的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尽管是周长官极力推荐的,但陈逸枫的人品和能力到底如何,自己却一无所知。从他挺身而出救齐小兰父女这件事来看,人品应该是正派的。而根据周长官的阅人能力,陈逸枫的能力也不应怀疑。可是,这毕竟是办案呀,陈逸枫没当过一天警察,正如李良图所说的,他如此年轻,他能胜任此职吗?今天,他刚上任,在没任何请示的前提下,居然把嫌疑人给放了。一旦放错了人,此事该如何收场?作为警察局的最高长官,自己也是逃脱不了责任的。由此可以看出,陈逸枫对官场上的事情,毕竟缺乏见识。他根本不知道,警察局抓人容易放人难这个道理。下一步怎么办呢?是放手让陈逸枫办案呢?还是适当加以约束?
这时,周晓瑜的话在刘一鸣的耳边响起:“若得此人相助,何愁大案不破?只是他不比我辈军人性格粗豪,你可要善待他哟。”周长官的意思,当然是放手让他办案。可是,万一再发生随意放人这种事,自己又当如何?刘一鸣深感左右为难了。
他后悔没有事先和陈逸枫谈清楚,哪些是他可以作主的,哪些是他不能随意作主的。刘一鸣决定,等陈逸枫回来后,要找他好好谈谈。
第13章·(五)
会客室只剩下一个临时管家曹富在等着,五姨太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陈逸枫对大太太道:“我们还想到公子的书房看一下,不知是否方便?”
大太太不冷不热地道:“请便。曹富,你陪他们去公子书房。”说完,即准备离开会客室。
正在这时,一个女仆急急忙忙跑来告诉大太太。说是在门口拾到一封信,因不识字,不知是写给谁的,特来告知大太太。
大太太看完信,脸刷地一下变白了。陈逸枫猜到可能与公子的事有关,正想探问一下,大太太已把信递过来了。
陈逸枫接过信一看,上面写了一句话:“今晚酉正,将银票放韭菜园南池塘边。”
将信退回大太太,陈逸枫道:“大太太的意思是……?”
大太太道:“我家老爷就只这点骨血,若有个三长两短,可不是闹着玩的。看来,只能按绑匪的意思办了。只是一下要拿出一百万银票,还真不容易呀。”
陈逸枫道:“既然大太太是这个意思,目前救人要紧。您先去准备钱,余下的事,由在下来处置吧。”顿了顿,又道:“我想见一下郭先生,不知在哪里?”
临时管家曹富接道:“这几天因公子不在,郭先生没有来。”
陈逸枫道:“他家离这里远吗?”
曹富道:“不远,就住桂园路三十六号。”
陈逸枫道:“您将我们俩送到书房后,能否辛苦一下去一趟桂园路,去将郭先生请来?”
曹富望了望大太太,没有作声。
大太太只好表态道:“行吧,你将两位警官送到书房后,立即去桂园路将郭先生请来。”
这时,五姨太又来到会客室了,她接着大太太的话道:“我陪两位警官去书房,曹富,你直接去请郭先生吧。”
陈逸枫道:“如此最好。”
曹富答应一声就走了。
来到书房,陈逸枫翻看了一下公子平时读的书籍和做的作业。公子练的是正楷。看样子,年纪虽然不大,工夫还练得比较扎实。一手正楷,颇见功底。上面有先生的评判批语,大部分都是夸赞的话。陈逸枫随手拿起一张作业放进口袋,就又看起其他的作业和练习来。
赵长明翻看了一下公子的练习本,趁五姨太刚刚离去的机会,小声地对陈逸枫道:“我觉得四姨太的嫌疑很大,您为什么不找她问话了呢?”
陈逸枫道:“哦?说说看,她的嫌疑在什么地方?”
赵长明道:“第一,她由于自己没生孩子,对五姨太和公子产生嫉妒是很自然的事。由嫉生恨,容易作出这种失去理智的事来。第二,她的书法造诣十分深厚,她既能临摹书法大家的字,摹仿一下管家童正元的字绝不是难事。怪不得童正元一口一个冤枉 说是有人摹仿他的字,是在陷害他。我怀疑这人就是四姨太。第三,公子是在侍女杨小娥的监护之下被绑架走的。当时虽然是在晚上,但毕竟是在南门口,可说是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有人强行绑架,公子虽小,但不可能不作反抗,最低限度,他也会喊叫。可是,公子被绑架走了,杨小娥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这岂非咄咄怪事?因此,我认为,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杨小娥参与了此事,二是有一个公子的熟人,用手段哄走了公子。这个人,我怀疑就是四姨太。因此,我觉得,我们应该对四姨太采取一点措施才对。”
紧紧地握了一下赵长明的手,陈逸枫道:“您的分析非常有见地,足见您的侦缉水平非同一般。但是,我们搞侦缉是要重证据的,在没有拿到可靠的证据前,是决不可以轻举妄动的。我刚才之所以将四姨太的临摹字拿了一张,就是为了获取证据。然而,我要提醒您的是,四姨太固然值得怀疑,另一个人也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重视。”
赵长明一惊道:“谁?”
陈逸枫道:“郭先生。”
赵长明道:“郭先生?您是说那个只会子曰诗云的迂腐学究?”摇了摇头,赵长明接道:“他会作出这样的事?他能作出这样的事?”
陈逸枫道:“熟话说,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你越认为不行的人,说不定越能作出你意想不到的事。您刚才分析的三点,除了第一点他套不上以外,后面两点他都是套得上的。因此,我将有他字迹的作业也拿了一张,待回局里鉴别以后再来研议吧。”
这时,五姨太又回到了书房。陈、赵两人便停止了交谈。估计在书房再也找不到其他有用的证据,两人便随着五姨太回到了会客室。
陈逸枫又和五姨太聊了一些公子平时的生活和学习情况,郭先生已经在大太太陪同下进来了。五姨太立即将双方作了介绍。
郭先生立即抱拳施礼道:“晚生见过警官大人,不知警官大人找晚生有何吩咐?”
陈逸枫打量了一下郭先生,见他约四十多岁年纪,中等个头,穿一件兰色长袍。平头、方脸、鹰勾鼻。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学究气。只是眼神有点游移不定。
见郭先生主动施礼,陈逸枫也赶快抱拳还礼道:“郭先生客气了,在下此来,是想和先生谈一下公子的事。”
郭先生道:“晚生知无不言,警官大人尽管问吧。”
陈逸枫道:“公子被绑架的那天白天,一直和先生在一起吗?”
郭先生道:“公子学习很认真、刻苦,除课间休息外,一直是和晚生在一起的。”
陈逸枫道:“他曾向先生提出过要去看放风筝的事吗?”
郭先生道:“没有。”
陈逸枫道:“郭先生曾和他说过放风筝的事没有?”
郭先生道:“晚生从不讲玩耍方面的事。”
陈逸枫道:“先生何时到这里来教馆的?”
郭先生道:“已经三年了。”
陈逸枫道:“郭先生是本地人吧?”
郭先生道:“晚生是长沙白若铺人。”
陈逸枫道:“府上还有什么人呢?”
郭先生道:“家有老母七十多岁,内子和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陈逸枫笑道:“先生好福气,老太太福寿双全,先生又得一男一女一枝花,很难得的。”
郭先生道:“警官谬誉,家里人口多,只是苦了我这教书匠了。”
陈逸枫道:“先生退馆以后,还要回白若铺吗?”
郭先生道:“晚生一家租住在桂园路三十六号。”
陈逸枫道:“先生目前正在教公子什么呢?”
郭先生道:“除了教《四书》,就是练字。”
陈逸枫道:“才十岁的孩子,就能读《四书》了?”
郭先生道:“公子挺聪明,七岁学《三字经》,八岁学《幼学群林》,九岁开始学《四书》,今年应该可以学完。明年准备教他《五经》了。”
陈逸枫道:“我刚才在他的书房看了一下,他一手正楷也蛮有功底的,可见先生教导有方啊!”
郭先生道:“警官谬奖,主要是公子丽质天生,晚生实在惭愧得很。”
陈逸枫道:“先生太谦虚了。俗话说明师出高徒,公子才十岁,就能达如此境界,可见先生足具大家风范了。不知先生在教公子之前,还在其他地方教过馆吗?”
郭先生道:“在白若铺老家教过几个乡下孩子。”
陈逸枫道:“这么说,先生执教很多年了?”
郭先生道:“今年整整二十年了。杨省长就是因见晚生多年执教,才辗转托人聘晚生过来的。”
陈逸枫道:“看来,公子能从师先生,要算他的福气了。”
郭先生道:“惭愧!惭愧!”
陈逸枫道:“我刚才找四姨太问话时,顺便拜读了她的书法,特别是这副柳体中堂,简直不能不拍案叫绝了。”
边说,边将刚才在四姨太那里拿来的一副中堂展了开来,只见上面是气势磅礴的四个大柳体字“宁静致远”。
陈逸枫接着道:“先生是书法大家,觉得这副字的功力如何?”
郭先生道:“作为一介女流,能将字练到如此程度,实在难能可贵。”
陈逸枫道:“先生的意思是,这字还有暇疵?”
郭先生只笑了笑。
陈逸枫恳切地道:“先生可否指点一二?”
见陈逸枫如此,郭先生道:“指点谈不上,但晚生认为,这只能算一副形似而神异的柳体字,陈警官以为如何?”
陈逸枫道:“哦?愿闻其祥。”
郭先生道:“您看,柳体本来是笔笔如刀刻,刚劲有力的,而这字的一捺就明显地笔力不够。还有这一勾,却用力过度,失去了柳体的自然流畅。陈警官觉得是这样吗?”
陈逸枫道:“在下对书法只是喜爱,却无深研。先生既然如此评价,想必是不会有误的。由此可见,先生的书法造诣,已是非同一般。只不过......”
郭先生道:“只不过什么?”
陈逸枫道:“只不过,她这本就是临摹,能达如此境界,在下仍然认为不失为佳作。故特地带了回去,以供欣赏。先生对书法如此精通,我这里有三副字,其中两副是临摹的。先生能否帮我找出他临摹的弱点出来?”
边说,边将带在身边经过套印的童正元的字,和寄给省长家勒索一百万元的字条,还有给警察局的警告信,一一展示在郭先生面前。
见到这些东西,郭先生突然一惊,但瞬即恢复到常态。他试探性地道:“警官是否怀疑这封信和字条是有人故意模仿这张字体?”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陈逸枫道:“在下有这种怀疑,却拿不定主意,是以请先生帮忙鉴别一下。”
郭先生道:“依晚生看来,这三副字似乎是一个人的,好象看不出仕么暇疵。如果这真是别人临摹的,那此人的临摹水平就已达乱真的程度了。只怪晚生才疏学浅,很难帮警官作出准确的判断来。”
郭先生的话,既帮陈逸枫如何判断几副字作了结论,又用了一个“似乎”、一个“好象”和一个“如果”这样的假设词,使人难以捉摸他的真实意图。
陈逸枫知道一时还难以作出判断,便客气地道:“好了,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打搅您的时间太久了。如果有事,再来向您请教。先生请回吧。”
郭先生连忙道:“不敢不敢,晚生随时候教就是。”说完,便告辞出去。
送走郭先生后,陈逸枫便悄悄交代赵长明,立即跟踪郭先生。发现异常情况,及时报告。赵长明答应着去了。
随后,陈逸枫便转身对大太太道:“刚才接到的那封信函,大太太能交给在下临时保管吗?”
大太太立即将那一句话的信函交给了陈逸枫。
接过信函,陈逸枫道:“不知一百万银票能否筹齐?”
大太太道:“我已交代曹富办去了,估计在下午六点以前会办好。”
陈逸枫道:“很好,两位太太不必着急,我们会尽快地将公子平安救回的。两位太太若无别的事,在下告辞了。”说完,便在五太太一再拜托下离开了省长府第。
第14章·(六)
赵长明尾随着郭先生离开了省长杨万清家。
他接办此案后,也找郭先生问过话。他觉得这是一名典型的书生,只知子曰诗云,对世事一窍不通,也就没有多问。现在,陈逸枫突然怀疑他,要自己跟踪他,不知什么意图,也不知这陈逸枫到底真实功夫如何。自己干侦缉多年,尚且毫无办法,他一个从未干过警察的外行,能破得了如此大案?由这样的外行来指挥侦缉,会不会是劳神费力瞎折腾?
赵长明是土生土长的长沙人,因不愿读书,十六岁便逃离家里去当兵。两年后,即成了全团有名的神枪手。本来,若按他的能力,提个一官半职,应该是不成问题的。然而,赵长明这个人,天生是个直性子,作人不会转弯的。他若佩服哪个人,可以不讲任何条件地服从。他若瞧不起哪个人,哪怕你是长官,他也不放在眼里。正好,他的排长就是个既没能力又是个专会拍马屁的家伙。赵长明哪会将他放在眼里?一来二去,矛盾自然就发生了。时间一长,矛盾也就激化了。尽管连长挺喜欢他,但有排长一天到晚在边上讲他的坏话,哪还有赵长明的好果子吃?赵长明若不离开,说不定哪一天性命都会丢掉。正好这时要派一部分人去地方当警察,赵长明便第一个报了名。幸亏连长对他印象还算可以,否则,赵长明想当警察是决不可能的。
赵长明当警察后,尽管性格还是那么直,但凭着他吃苦耐劳的精神和一手百发百中的枪法,倒是颇受同仁的好评。几年来,他也破过不少棘手的案子。特别是在一次追捕逃犯的过程中,他在自己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仍凭自己的一手好枪法,准确地击中逃犯的双腿,使逃犯寸步难行。终于让同仁抓住了逃犯,赵长明也因此被授予大元帅勋章。
这次陈逸枫以白丁身份而突任侦缉科长,赵长明本来是不服的。但碍于他是周长官的结拜兄弟,又是刘一鸣信得过的人,他不好不听指挥。但无缘无故要他来跟踪郭先生,他实在是想不通。不过,既然接受了任务,理智告诉他,还是必须执行。 
赵长明心想,等案子侦破以后,要将这种无故怀疑人的做法,在同仁中间好好数落一下,要让他长点见识才好。
眼见郭先生进了一条小巷,本想不跟进去,但想到既已接受指令,不跟进去也不好。抱着試試看的心态,还是跟了进去。
郭先生根本不知有人跟踪,进小巷以后,敲开了一家屋门。出来开门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赵长明怕被郭先生看见,赶快转身以背对着郭先生,装作是由小巷向外走的样子,只是速度极慢。
听见一声轻轻的关门声,知道郭先生进了年轻人的家门。赵长明立即转身,来到年轻人的窗下,悄悄静听郭先生和年轻人的谈话。
只听郭先生道:“他没有说什么吧?”
年轻人道:“没有,只是一个劲的问您怎么还没来?”
郭先生道:“很好,你告诉他,我马上就回来了,要他安心等一下。”
年轻人道:“我知道。”
郭先生道:“我还要去一位朋友家谈点事,今晚的事,你就别管了,你等我消息吧。”
年轻人道:“您可要快点来啊。”
郭先生道:“我知道。”
下面的话似在耳语,不知郭先生和年轻人说了些什么。感觉中,郭先生已结束了和年轻人的对话,赵长明只好快步离开小巷。本想等郭先生离开后,回头再去弄清年轻人的来头,又怕跟丢了郭先生,只好在街上等着,然后继续跟踪。
此时,赵长明想了很多:从郭先生和年轻人的对话来看,似乎在处理一件事。这是什么事呢?是否就是省长公子的事?可是,凭自己多年办案的经验判断,郭先生不可能是作案之人,自己跟踪郭先生, 显属多余。
想到这里,赵长明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件往事。
那是自己刚干警察不久,有一天,科长交代自己去跟踪一名有杀人嫌疑的人。跟着跟着,却跟丢了。赵长明知道,该名嫌犯武功高强,是江湖上有名人物。因此,不敢过于接近。谁知,自己稍一疏神,就被他走脱了。赵长明懊悔不已,正在他准备返回复命时,不远处发生斗殴。警察的使命感使他不能不去制止,他快步奔向斗殴处,大喝一声:“住手!”
然而,斗殴之人似乎没有听见,继续拼命砍杀。眼见一方有八人,都手拿刀剑或棍棒。而另一方只有三人,却都是赤手空拳。地上已躺着重伤的两人,也不知是哪一方的。赵长明急了,冲进去企图阻止。其中人多的一方以为对方来了帮手,立即分出两人来斗赵长明。赵长明虽然是警察,却只是枪法好,武功却非常一般。而对方显属武功高强之辈,赵长明如何是他们的对手?两个回合不到,赵长明已手、脚两处受伤,血流如注。他深悔自己为什么刚才不鸣枪?但现在已经晚了。因为,他根本没有掏枪的机会了。
眼看对方又是一刀劈来,赵长明已经无法躲让,心里正在哀叹,自己这条右臂看样子是保不住了。正在这时,一粒石子,不偏不倚,正中劈向赵长明的那一刀。持刀人把握不住,手一松,刀掉在了地上。赵长明借机退出场外,正要掏枪对天鸣枪,一眼看见刚才自己跟踪的人只三下两下,就将打斗双方制住了。赵长明大惑不解,一个杀人嫌犯,怎么会有如此作为?毕竟人家救了自己,赵长明正准备向他说几句感谢的话,对方却主动向自己走来了。
只听他边走边道:“你不是在跟踪我吗?我现在自己来了。”
赵长明只是“这……这……”这了半天,不知说什么好了。
对方道:“我知道你是把我当杀人嫌犯跟踪,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是杀人犯。”他对着被制住的人里面一个带刀疤的人一指道:“是他杀的人,我已替你抓住了。”
这一突然变故,赵长明一时根本分不清真假,只问了对方一句:“你如何能确定他就是杀人犯?”
对方道:“你把他带回去一审不就知道了?”
赵长明道:“那你……”
对方道:“你放心,我不会走,我跟你一起去警察局。”
赵长明这才放心,和那人一起,带着那名带刀疤的杀人嫌犯回到了警察局。
经审问,带刀疤的人确是杀人犯。
此人姓刘,名力为,外号“刀疤刘”。他对杀害龚长根的事供认不讳。
因前几天和别人赌博,输了太多的钱,遂对赢钱人龚长根起了杀心。前天晚上,趁龚长根喝醉了,撬开龚的家门,一刀将龚长根杀了。为了嫁祸于人,特地作了一个假现场。警察在勘查现场时,发现一粒绿色石子。这是江湖上谁都知道的飞石杨宇廷的成名暗器,杨宇廷当然成了杀人嫌疑犯。
这杨宇廷就是赵长明奉命跟踪之人。杨宇廷知道警察在怀疑自己,知道不将真凶找出来,自己是无法脱身的。他经过明查暗访,知道了杀人的人是刘力为。正在他跟踪刘力为之际,却发现赵长明在跟踪自己。他不动声色,便稍使本领,就摆脱了赵长明的跟踪。正在这时,却发现刘力为在和别人斗殴,且伤了对方的人。这真是天赐良机,他正准备上前拿人时,却被赵长明抢了先。谁知,赵长明的武功太差,没有几下就受伤了。眼看赵长明的右臂将要被卸掉,杨宇廷知道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便先发一飞石,击落劈向赵长明的一刀。然后,冲向打斗场,制住了双方的缠斗。
凶犯既然是刘力为,杨宇廷当然无罪。从此,赵长明和杨玉宇廷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今天,赵长明又奉命跟踪郭先生,这郭先生是否是第二个杨宇廷呢?
第15章·(七)
离开省长家,陈逸枫便迅速回到了警察局。他将刚刚拿到的三张字纸,加上童正元的字,以及绑匪写给省长家索要银票的信,和警察局收到的威胁信,一起交给了检验科。
一个小时后,检验结果出来了,前面两封信和童正元的字迹近似。刚刚收到的一句话的函和公子的字迹以及郭先生的字迹则十分近似。至于四姨太的字迹则与上面其他字迹没有任何近似的地方。
拿到这个检验结果以后,陈逸枫便直扑桂园路。不一刻,即找到桂园路三十六号。
这里离小吴门不远,属于长沙比较热闹的地方。但门是关着的,敲了敲门,却不见人来开门。又敲了敲,还是没人。陈逸枫只好将窗户弄开,进到屋里,又随手将窗门关上。
打量了一下屋子,见屋子不大,只一明两暗共三间,另有一间小杂屋兼厨房。屋子收拾得整齐、干净,桌子、椅子均一尘不染。显然,明间是客厅兼餐厅。两暗间其实并不暗,一间连接客厅,一间虽然靠内,但后面对外有一小窗户。看来,连接客厅的是主卧室,开窗户的是卧室兼书房。书房的西边墙是一个大书柜,里面摆了许多古今书籍。陈逸枫便随手抽了一本《周易集解》,坐在明间的椅子上边等边看。
《周易集解》是唐朝李鼎祚编的,陈逸枫随师学艺时就看过这本书。虽然没有深研,但大体上是懂的。此时再看此书,当然另有感受。
此书博采汉魏至唐初三十九家易说,重在采择象数学说,以注释经传义蕴。千百年来,象数易学之所以成为传统易学研究的主流,是因为《周易》有自己的八卦取象。八卦及其相荡而成的六十四卦卦象,是《周易》的核心和本源。换句话说,一本《周易》,就是研究八卦的学说。
陈逸枫随手一翻,即翻到《卷二.坤卦》,正看到坤卦六五,门打开了。
郭先生进得门来,见陈逸枫坐在家里,不禁大吃一惊。口里结结巴巴地道:“警……警官大人,您……您这是……?”
微笑了笑,陈逸枫道:“郭先生见谅,在下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就作了这不速之客了。”
郭先生这才恢复平静道:“没什么,警官大人找晚生还有什么事吗?”
陈逸枫道:“刚才因为人多,谈话不便,在下还有几个问题想向先生请教,还望先生不吝指教。”
郭先生道:“您说吧,晚生知无不言。”
陈逸枫道:“先生博学鸿儒,对《易经》应该是独有见地的了?”
见陈逸枫手里拿着本《周易集解》,突然谈到《易经》,不知他用意何在。
郭先生道:“微有涉猎罢了,不知警官大人意在何指?
陈逸枫道:“古人由《易经》而作八卦,深通易理的人,对八卦自有深研。不知郭先生可好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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