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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警察陈逸枫

_38 罡风(当代)
陈逸枫道:“老太君的佛堂是她用来念经拜佛的地方,这些人进去干什么呢?”
甘春香道:“这几个人都是老太君最喜欢的人,是老太君叫他们进去,让他们一起拜佛,求菩萨保佑的。”
陈逸枫道:“除此以外,他们没因别的原因进去过佛堂?”
甘春香道:“我没看见过。”
陈逸枫道:“听说老太君眼睛虽看不见,耳朵还是挺灵的?”
甘春香道:“不错,老太君的听力一直很好,稍微一点响动,她都能听得见的。”
陈逸枫道:“前天晚上,有人进入佛堂将香炉拿走了,她却没听到任何响动。”
甘春香道:“我就是感到奇怪,老太君的耳朵不是一直很好的吗?为什么就没听见有人进了佛堂呢?”
陈逸枫道:“这是因为,窃贼十分了解老太君,知道他要有响动才能听到,若不发出任何响动呢?”
甘春香道:“您是说,这个窃贼,是我们杜公馆的人?”
陈逸枫道:“因为没有证据,暂时还不能确定。我的话,就到这里为止,还望甘姑娘不要说出去的好。”
点了点头,甘春香道:“我知道,我不会随便说的。只是,我觉得,老板对每个人都很好,他们不应该做这种损良心的事呀!”
陈逸枫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也不是很奇怪的事。”顿了顿,又道:“姑娘知道最近杜公馆的人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吗?”
甘春香道:“没有,只有杜管家最近有点无缘无故发脾气。”
陈逸枫道:“哦?杜管家以前是否很少发脾气?”
甘春香道:“是的,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为一点小事就训人,弄得我们这些作下人的不得不小心翼翼。”
陈逸枫道:“这种变化,有多长时间了?”
甘春香道:“大概有一两个月了。”
陈逸枫道:“杜老板知道他的这一变化吗?”
甘春香道:“可能不知道,他在老板面前是从不对下人发脾气的。”
陈逸枫道:“前天晚上,香炉被盗以后,是你过去告诉杜管家的?”
甘春香道:“是的。”
陈逸枫道:“你去他房间时,他在干什么?”
甘春香道:“他在睡觉。是我叫开门后告诉他的。”
陈逸枫道:“除杜管家最近脾气有点变化以外,你没发现其他人有任何不正常的举动?”
甘春香道:“没有。”
陈逸枫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甘春香告辞一声就离开了小会客室。
第三个进来的是朱桂平。
此人二十二三岁年纪,长得虎头虎脑,一看就知是个常年练武且有一定武功根基的人。
等朱桂平落座以后,陈逸枫道:“朱先生是杜老板的养子?”
朱桂平道:“我是一个孤儿,是义父将我一手养大的。”
陈逸枫道:“前天晚上,你和杜管家等人喝酒以后,到哪里去了呢?”
朱桂平道:“前天晚上,我和杜管家还有宋海帆几个人在餐厅喝酒。后来,杜管家说喝多了,要回房间休息,我也觉得有点过量,也就回房间睡下了。”
陈逸枫道:“你平时常和杜管家在一起喝酒吗?”
朱桂平道:“不常喝,前天晚上,是因为杜管家的提议才喝的。”
陈逸枫道:“有人能证明朱先生确实是回房间睡下了吗?”
见陈逸枫如此问,朱桂平不高兴地道:“陈处长是怀疑我偷了香炉?我告诉您,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是绝不会作半点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事的。”说完这句话,就起身欲走。
陈逸枫道:“朱先生且慢,在下绝无半点怀疑朱先生的意思。刚才的问话,或有不妥,但在下对每个人都是这样问的。无非是搞清楚每个人在前天晚上的去向,从而尽快抓到窃走香炉的窃贼。朱先生既是杜老板的养子,且自称杜老板待你恩重如山,就应该能够理解在下的苦衷。朱先生认为如何?”
见陈逸枫如此说,朱桂平当然不好离开,但话里仍带一点火药味道:“陈处长断定是杜公馆自己人盗走了这只香炉?”
微微一笑,陈逸枫道:“朱先生难道认为不是?”
朱桂平道:“杜公馆个个都是重情重义的人,陈处长若认为是杜公馆的人所为,何不拿出证据来?”
知道这是一个性格耿直、脾气暴烈的人。陈逸枫不便再作试探,只得改缓语气道:“其实,是不是杜公馆自己人所为,在下目前根本无法作出判断。我们侦缉处已经兵分几路在进行侦查,在下只不过想先查查内部。若确信内部没人作这件事,我们会集中全力去外面查找,还请朱先生能够体谅。”
点了点头,朱桂平道:“我理解,我也是一时着急,可能不太礼貌,还请陈处长谅解。其实,我和宋海帆睡一间房,我是否在房间睡觉,他可以证明的。”
陈逸枫道:“我相信。但是,你刚才说杜公馆个个都是重情重义的人,你真能保证此事不是杜公馆内部人所为?”
大概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点过头,朱桂平有点难为情地道:“这个......我还真不敢保证,毕竟人心隔肚皮呀!”
陈逸枫道:“你觉得,杜公馆的人最近谁有异常的举动吗?”
摇了摇头,朱桂平道:“我这人大大咧咧惯了,从不注意这些事情。”
知道朱桂平再也说不出有价值的内容,陈逸枫只好终止了对他的问话。
接下来,陈逸枫又对宋海帆、吴妈等杜公馆所有的人进行了问话,各人的说法都大同小异。
问话结束时,已经到快吃中午饭的时候了。杜万生一定要留他吃中饭。想到自己刚来上海,与杜万生不很熟悉,加之,郑小云母子俩还在“汇中”饭店等自己,就谢绝了杜万生的盛情,回了“汇中”饭店。
第213章·(八)
自从接手杜公馆香炉被窃案以后,张春旺就忙了个不可开交。
一方面,是因为杜万生这个人非等闲之辈,他除了是上海闻人、“青帮”老大之外,更是市长周晓瑜的密友。若不将事情搞个水落石出,除无法向杜万生交代外,更重要的是无法向周晓瑜交代。
另一方面,陈逸枫刚上任,每个人都在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每个人。这样一个窃案若都不能侦破,还谈什么侦破其他更重大的案子?若想在陈逸枫心中享有一定的地位,就必须拿出一点真实功夫来。因此,尽快侦破这一窃案,就是表现自己的最佳办法。
张春旺是个上进心很强的人,他自小就立志做一个有作为的人。他十六岁当兵,几年功夫,就当上了侦察连长。若不是因酒后失态,闯了大祸,他应该在军队能干出一点成就的。就因那次酒后闯祸,他才下决心戒酒,从此滴酒不沾。
要想在江湖上寻找一个轻功高明的人,要说难又不难,要说不难,却像大海捞针一样。试想,上海是一个几百万人口的大都市。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各种人物,卧虎藏龙。岂会没有轻功高明之人?可是,这些会轻功的人,都是不轻易露痕迹的,人海茫茫,张春旺到哪里去找?
张春旺不愧为张春旺,他只用了四天时间,就找到六个轻功高明的人。
张春旺用了一个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通过自己平时掌控的一些线人,每个人再去发动五到六个人。每个人负责一条街,挨家挨户摸底。这些线人和线人发动的人,都是天天在社会上混的人,谁家是个什么请况都是心里有数的。要在自己平时生活的街道上寻找一个会轻功的人,对于警察可能是件难事,对于这些人,就根本不算什么了。只用几天功夫,他们就将全上海的情况弄了个清清楚楚。
六个会轻功之人的名单和住址摆上张春旺的案头以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对六月十三晚上,这些人的行踪进行调查与核实。
这项工作,可比前一项工作更艰难了。
一是这项调查,只能暗中进行,决不能让被查之人知晓。否则,打草惊蛇不说,人家反告你一下,你如何解释?一个警察无缘无故地去调查人家的行踪,这在当时也是犯法的。因此,张春旺不能不格外小心。二是一个人的行踪,光有一个两个人证明,是说明不了问题的,必须取得可靠的证据。而这种可靠证据的取得,就比较困难了。三是这六个人分散居住在不同的街道,从事着不同的职业。他们的社会背景、人际关系各有不同,要将这六个人的情况一个个查清楚,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了。
可是,张春旺毕竟不是别人,张春旺就是张春旺。难度最大,张春旺也有办法把它做好。
第一步,他通过线人,将这六个人的活动圈子查了个一清二楚。然后,他有重点地找一些人以闲谈聊天的方式,无意中提到自己要查的对象。没用多少时间,他就将这六个人当天晚上的行踪查了个大概。经过分析,他认为其中的两个人最可疑:一个是段明义,一个是范福生。
段明义今年二十三岁,住汉口路十五号,家里只有一母一妹。据说,段明义事母至孝,二十三岁了还没找老婆,就是为了好好照顾母亲。
段明义三岁父亲去世,是母亲把他一手拉扯大的。九岁时,著名侠盗胡云飞路过段家时看中了段明义。经与段母商量,认段明义作了唯一的徒弟。从此,段明义就离开母亲随师傅胡云飞四处云游。直到十八岁那年,因师傅去世才回到母亲身边。这时的段明义,已经练就了一身十分了得的武功。特别是轻功,更是可列江湖高手行列。他秉承师傅遗志,专盗那些为富不仁的人。为了侍奉母亲,他不能离开上海太远,只在上海附近地区活动。前几年上海几桩失窃案,警方都怀疑是他所为,却苦于找不到证据,只好不了了之。张春旺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当然将怀疑的眼光盯向了段明义。更为重要的是,十三号晚上,有人看见段明义在杜公馆附近出现过。
第214章·(九)
范福生今年二十一岁,住宜昌路二十一号。父母早亡,只和一个双目失明的祖母在一起生活。范福生从小偷盗,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轻身功夫,两三丈高的围墙,他可以毫不费力地翻过去。他已经是五进宫的人物了,关押所的警察,他几乎全都认识。他多次在同行中炫耀:“警察算什么?我只要不杀人,就算被他抓住了,过段时间,还得放我出来。”正因为如此,许多警察还真拿他没办法,都知道他就这么个人。有时,只要案子不是太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三号晚上,有人看见他也在杜公馆附近出现过。
两个人都会轻功,都有偷盗本领和习惯,都在十三号晚上在杜公馆附近出现过,这是偶然的吗?两个人的住处离杜公馆不是一点点距离。作为从警多年的张春旺,当然不相信有如此巧合。他立即将上述情况向陈逸枫作了禀报。
听了张春旺的禀报后,陈逸枫没有吱声。他想起了在长沙时,为破民政厅长胡世杰家被窃一案,误将肖无期当正犯抓了起来。若不是肖无期有其他案子在身,险些难以善后。
在郴州,又将雷云、耿于非和慧能和尚作为窃走夜明珠的重要嫌犯抓了起来。原来却只是有窃取夜明珠的图谋,而非窃走夜明珠之人。就因如此,差一点让正犯杨万春和朱开彪得手。上海不是湖南,这是一座国际大都市,素有东方巴黎之称。这里既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既有达官贵人,也有江湖能人。这里的经济文化是当时中国最发达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影响。特别是自己初来乍到,许多人都知道自己是市长周晓瑜特邀来的侦缉处长。若刚办案就办了错案,自己何以面对义兄周晓瑜?顾念及此,陈逸枫不能不特别谨慎、不能不特别小心了。
陈逸枫交代张春旺:第一,不要打草惊蛇,要安排足够人手,对二人进行二十四小时跟踪。第二,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除了只能在暗中进行之外,不能将案情透露给任何人,以免横生枝节。第三,一旦有什么新的进展,要随时禀报。
末了,陈逸枫道:“张探长,听说您以前也在独三师干过?”
张春旺道:“卑职以前在独三师二团当侦察连长。”
陈逸枫道:“那您应该认识李良图呀?”
张春旺道:“当然认识,他是独三师独立团的侦察连长,怎么?您认识他?”
陈逸枫道:“我在长沙当侦缉科长时,他是我们的侦缉科副科长。”
张春旺道:“怎么?他也当警察了?”
微微一笑,陈逸枫道:“难道只准您当警察?”
哈哈一笑,张春旺道:“哪里,我是认为李良图在军队干应能更好发展一点。当年,就是他两次救了我这条小命呢。”
陈逸枫道:“哦?”
张春旺道:“第一次是在和张作霖的部队打仗时,我们团很多人突然打摆子,我是其中最严重的。是他,用他家的祖传秘方,救了我们打摆子的全体弟兄。第二次是我在一次执行侦察任务时,不小心中了敌人的埋伏。眼看就要被俘了,他带了几个弟兄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顿急射,将包围我的敌人全部打死,将我从虎口里救了出来。从此,我们就成了非常好的朋友加兄弟。我转业时,他正好在外执行任务,我无法告知他。一别几年,始终没有任何音信。我还以为他还在部队呢。”
陈逸枫道:“看来,我和你们独三师还真是有缘呢。”
张春旺道:“是呀,周市长是独三师的,李良图和我都是独三师的,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不过,我们当兵的出身,头脑比较简单,陈处长以后还要多加关照啊。”
陈逸枫道:“张兄客气了。其实,和军人交朋友是很安全的。因为,军人直率、豪侠、勇敢。说到关照,应该是互相关照才对。”
两人就这样言来语去,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感情,都得到了升华。
第215章·(十)
杜万生自陈逸枫离去后,便怀着一股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消息。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不是一般的窃贼所为。这是一种有预谋、有步骤、针对他杜万生采取的行动。其目地可能有二:一是你杜万生不是雄霸上海吗?我就去你杜公馆搅一下,看你能奈我何?我把你杜公馆视作无人之境,进出杜公馆如履平地,让你大大地丢一次人,让你也体验一下被人整的窘状。二是要搞就搞你一次大的,正好这只香炉是价值连城之物,有了这只香炉,即可一辈子衣食不愁。
杜万生知道,窃贼这还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行动,接下来针对自己来的、更为猛烈的行动不久将会发生。虽然这种行动不知在何时以何种形式出现,但它肯定会发生。
正因如此,杜万生表面上镇定如常,但内心里却已十分恐惧。几十年来,自己费尽心机,采取各种手段挣来的这份家业,很有可能就要毁于一旦。如何不使他心慌?不使他恐惧?
然而,最使杜万生恐惧的,还在于对手已经向自己发起了攻击,可自己却还被蒙在鼓里。对手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自己一无所知,这才是最大的悲哀了。既然不知他是谁,不知他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发起怎样的攻击,又如何能够防备?其实,杜万生才四十九岁。但这件事发生以后,他一下老了许多。他感到自己是真的老了,力不从心了。这在以前,是决不可能有的心态。他以前可是个越失败越斗志昂扬的人。他就是靠着这种精神,去战胜对手,壮大自己的。可以说,他能有今天,就是由于他有不怕失败,敢于奋斗的精神。可是,这次事件发生后,他害怕了,恐惧了。他知道,这种心态的产生,比不知对手是谁更可怕,更危险!
现在,杜万生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陈逸枫。陈逸枫既被人们称为神探,肯定就有与这名称相符的真实本领。若他能将此案侦破,抓住窃贼,自已还有可能转危为安。否则,这次恐怕就是自己末日的开始了。
杜万生将自己的仇人在脑子里排了一个队,已交待手下人去逐一查探。然而,时间已过去几天了,但查探却毫无结果。是窃贼作得太隐密?还是自己的手下无能?还是没有尽力?他不知下一步自己究竟应怎么办,是主动出击?还是坐以待毙?如果是主动出击,可向谁出击?如何出击呢?他感到自己真是束手无策了。然而,坐以待毙,他又实在不甘心。堂堂上海闻人,“青帮”老大,门下徒众数千,吃尽黑白两道的杜万生,断无坐以待毙的道理。可是,若不坐以待毙,又当如何?又能如何?
正当杜万生愁绪满怀,不知所措之际,手下八大金刚之一的宋海帆一身是血、满脸伤痕来到了身旁。
见宋海帆如此模样,杜万生更加又气又急,语不成声地喝道:“你……你……怎么回事?”
以杜万生此时的修养,应该不会如此气急败坏。若不是香炉被盗,对他打击太大,加上近十年来,在杜公馆还未出现过手下被打得如此狼狈的事情,是不可能使杜万生往日的风度和沉稳大大地打折扣的。
见老板如此气急,宋海帆只得忍着伤痛,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作了禀报。
原来,宋海帆今天负责在六号码头督运一批发往沙市的货物。搬运工人稍不留神,有一件货物滚到了隔壁的五号码头。五号码头属“白虎帮”何正清的地盘。可是,当搬运工人去五号码头拿回自己的货物时,被“白虎帮”的人看见了。硬说“青帮”的人偷了“白虎帮”的东西。双方为此争执不下,宋海帆前去解释,对方却仗着人多,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宋海帆一气之下,就和他们动起了手。以宋海帆的功夫,对付七八个人当然不在话下。但对方今天却有二三十人在场,而宋海帆这边,除了自己一人外,全部是外请的搬运工人。这些人当然不可能帮自己打架。在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宋海帆自知双拳难敌四手,便带着浑身伤痕,回家搬救兵来了。
第216章·(十一)
听完宋海帆的禀报,杜万生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真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了。“青帮”在上海立帮以来,特别是杜万生执掌“青帮”以来,还从没受过这样的欺负。
香炉被盗以后,杜万生就想过这或许是“白虎帮”作下的事,其目的是试探一下“青帮”的防御能力。既然杜公馆的东西都可以随便得手,说明“青帮”的势力也不过如此。今天宋海帆挨这顿打,虽然可能还是一种试探,但这也是一种必然的结果了。
人家欺到家门口了,是立即出手反击呢还是先摸清楚对方底细再定?杜万生立即将管家杜长富和其余七大金钢叫到一起,他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众人见了宋海帆被打的状况,听了杜万生的介绍和分析,无不气愤填膺。纷纷主张派人蹋平“白虎帮”,找回香炉,替宋海帆报仇。
要是在以前,杜万生断断忍不下这口气,这个事情还有什么商量的?人家又偷宝物又打人,若再不反击,就难以在上海立足了。也许是年龄老了,年轻时的锐气和好斗情绪已经退化了不少。此刻的杜万生,觉得一旦动起手来,必是满城血雨腥风不说,更重要的是能否一战而胜,才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他隐隐觉得,“白虎帮”既然敢公开挑战,就一定存在有恃无恐的理由和把握。自己这几年将主要精力放在社会公益事业上,很少介入帮派之间的争斗。一般都是能忍则忍。对“白虎帮”的势力和发展,可说知之甚少。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发动对他们的攻击却打不过人家,将如何善后?自己奋斗一辈子挣来的这份家业,将付之东流不说,手下这么多徒弟和帮众的身家性命都要遭殃了。到那时,自己有何面目去见“青帮”的列祖列宗?
见老板迟迟不表态,知道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杜长富道:“据我所知,‘白虎帮’这几年也不见什么很扎眼的人物。他们手上有枪,我们也有。就凭在座的人,就足可以摆平他们。老板还顾虑什么?”
朱桂平道:“对,堂堂‘青帮’还怕了他们小小‘白虎帮’不成?老板,您下令吧。我敢担保,三个小时之内,蹋平‘白虎帮’!”
宋海帆道:“老板,为我报仇事小,找回香炉,可是刻不容缓啊!”
杜万生道:“你能肯定香炉是‘白虎帮’所盗?”
宋海帆道:“不是他们是谁?在上海滩,谁还有这样大的胆子?”
杜长富道:“那天发现被盗,我就怀疑是‘白虎帮’的人所为。”
杜万生道:“为什么?”
杜长富道:“您想啊,我们杜公馆护卫何等森严?一般的人别说盗走香炉,就连进门都办不到。只有‘白虎帮’的人,才具备这种能力。”
杜万生道:“目的呢?”
杜长富道:“目的很简单,就是探虚实。由此也可看出,‘白虎帮’早存了心要和我们作对。”
杜长富的话,说到了杜万生的心里。杜万生最担心的也就在这里。一个香炉,虽然价值不菲,但比起杜公馆,比起“青帮”的生存,就不能算什么了。现在看来,自己的分析和担心,是完全有道理的。问题是如何反击呢?
杜万生想起了小时候经常玩的一种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一个小朋友扮母鸡,四肢着地守住一堆小石子。另外一些小朋友扮老鹰来抢小石子。老鹰在与母鸡不沾身的前提下抢到了小石子算赢,否则,算输。为了抢到小石子,老鹰总是用一部分力量诱敌,然后,主力乘虚而入,将小石子抢走。每当自己扮母鸡时,为了防止对方采用老战术,便将小石子放在胸脯下面,对方即使诱敌,也很难从自己胸脯下将石子抢走。就因如此,很多小朋友总说自己赖痞。现在,既然要和“白虎帮”开战,这两种方法就不能不同时使用了。
为了稳妥起见,确保一击成功,杜万生决定派出三路人马,先摸摸对方的底细再定行止。第一路,由杜长富负责,主要查清“白虎帮”的武功高手。第二路,朱桂平负责,主要查清“白虎帮”的各分舵地址。第三路,由八大金钢中的李世仁负责,主要查清“白虎帮”总舵,也就是陈公馆的进出门户和道路。以便行动时不致盲冲瞎撞。待一切部署就绪以后,杜万生才长出了一口气,让大家各自分头去准备去了。
第217章·(十二)
六月的太阳,就象一个大火炉,高高地挂在天际,向大地倾吐着千万条火蛇。在如此威猛的火蛇下,最先低头的当然是树木、花草。其实,比这些树木、花草坚强得多的人类,在如此火炉的烘烤下,也快受不住了。
上海的夏天比湖南舒服多了,白天虽然也很热,但到了晚上,就比较凉快了。在长沙时,陈逸枫每到夏天就很难入睡,到上海后,再也没受那样的煎熬了。
吃过早饭,和太太郑小云,儿子陈志打过招呼后,陈逸枫就直接去了市电话局。当知道来人是警察厅侦缉处处长陈逸枫时,电话局局长汪云峰非常热情地给予了接待。当得知陈逸枫要查二月初十总机接线员的名单后,立即命人将那天的日誌拿了过来,日誌上显示,初十那天的当班接线员一个是吴秀兰,一个是何丽丽。
可是,经过对吴秀兰、何丽丽的调查,却找不出半点可疑的地方。
吴秀兰今年十九岁,上海人。家中就一个母亲,母女俩相依为命。因她母亲与电话局局长汪云峰是表亲,便通过汪云峰的关系进电话局当了接线员。吴秀兰家住闸北,由于到电话局上班路途远,每天必须提前两小时出门,下班后要两个小时才能到家。因此,每天总是两点一线,既没有与别人接触的机会,也没与别人接触的时间。陈逸枫安排一名警察连续跟踪了五天,天天如此。
何丽丽今年二十岁,苏北人。通过在电话局当副局长的堂哥介绍,进的电话局。家中有二个哥哥,一个弟弟。父母已亡。因家不在上海,何丽丽便住在堂哥家。除上班外,就帮堂嫂作一点家务。经跟踪她五天的警察报告:五天内,她只出过一次门,就是上街买菜。也没见有别的人来找过她。另外,经对吴秀兰以及何丽丽堂哥家邻居的调查。这两个家庭,都是本份老实的人,平常从不与不三不四的人往来。就是说,吴、何两人作案的可能性应予排除。
二月初十当班的两名接线员既然都无可疑之处,证明从电话中泄露消息的可能性也应排除。可是,知道香炉价值的只有两个人,一是杜万生自己,一是杜万生母亲。陈逸枫决定再找杜万生的母亲杜老太君。
经过对杜老太君的询问,她一口咬定没向任何人泄露过消息。陈逸枫傻眼了。因为,香炉表层涂了黑漆,看上去只是一普通香炉。杜万生家值钱的物品很多,若不知其真实价值,怎么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当着杜老太君的面将香炉拿走?窃贼不可能愚蠢到这样的地步。陈逸枫知道侦破此案的突破口,必须从泄露消息这一环入手,可是,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呢?
回到“汇中”饭店,正是吃午饭的时候。陈逸枫这几天几乎没和太太儿子在一起吃过午饭,总是在外面买一个烤饼或烧红薯什么的充饥。见陈逸枫回来吃午饭了,郑小云十分高兴,特地为陈逸枫点了一道他最爱吃的油淋辣椒和一道麻婆豆腐。同时告诉陈逸枫,她希望快点离开“汇中”饭店,搬进自己的家。这样,自己可以动手作饭菜,想吃什么就作什么,口味也比饭店的好。陈逸枫告诉她,等这案子基本有了眉目,他就会去找房子,要她再耐心等几天。
然后,陈逸枫问她今天上午是否有老中医来为她看病。郑小云回答说没有。因为,今天上午应该当班的服务员刘小姐没来上班,是李小姐顶的班。
陈逸枫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这几天郑小云总是叫肚子痛。昨天上午,当班服务员刘小姐知道后,说她家隔壁的老中医黄医生医术高明,且最擅长治月经不调等类妇科疾病。并称明天上午也就是今天上午,她把黄医生请过来,帮郑小云看一看。可是,今天刘小姐却没来上班。
陈逸枫听郑小云说明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郑小云以为她在为自己的病着急,赶快安慰他,说明这是不要紧的病,不是现在才有的,作姑娘时就有了。
陈逸枫听后点了点头,说还有事要出去,便离开“汇中”饭店,又去了电话局。
局长汪云峰正好今天值班,见陈逸枫中午来了,立即为他让座、泡茶。陈逸枫提出要看一下二月初十的接线员当班记录,汪云峰立即让人将那天的当班记录拿来让他过目。只见当天的当班记录上签了两个名字,一个是吴秀兰,一个是李玉香。说明二月初十那天,何丽丽没有当班,是李玉香顶的班。
陈逸枫问汪云峰,为什么会出现值班日誌和值班记录不一致的现象?汪云峰告诉他,值班日誌是事先排定的,一个月一次。有时因某人临时有事,可以自己协商调整。但值班记录必须谁当班谁作,从而就出现了不一致的现象。
弄清这一原因后,陈逸枫对汪云峰再三表示谢意以后才告辞出来。
回到警察厅,陈逸枫立即安排张春旺对李玉香进行调查。
调查结果显示:李玉香今年二十一岁,上海人。父母早亡,只一个哥哥,几年前因酒后与人斗殴被杀。前年,通过哥哥原来一个朋友的亲戚帮忙,在电话局找了一份接线员的差事。此女聪明伶俐,美丽活泼且善于交际,是电话局有名的交际花。
通过对李玉香的几天跟踪,发现她这几天下班后,即被一个年轻男人接走。而经过对男人的跟踪,发现他每天都进出杜公馆。因怕打草惊蛇,故未找杜公馆的人询问姓名。
对张春旺的这一调查结果和作法,陈逸枫十分满意。他认为张春旺有和肖如伟相似的气质和能力,应该可以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他交待张春旺,绝对不能向杜公馆的人随意打听,以免被人察觉我们在跟踪李玉香和那个男人。要设法尽快对这名男人拍照,由陈逸枫拿着照片直接去找杜万生。
第218章·(十三)
交代完这些,陈逸枫道:“段明义、范福生那边的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张春旺道:“这两人这段时间不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几乎都是深居简出。表面上看似乎和外面失去了联系,但越是这样,我认为他们的嫌疑越大。”
陈逸枫道:“说说你的理由。”
张春旺道:“第一,两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惯偷,具有作案的能力。第二,两人都在十三号晚上在杜公馆附近出现过,具有作案的时间。我想,这不应该是巧合吧?第三,当我对他们进行调查时,他们反而沉默起来,这太不可思议了。如果说,他们十三号晚上在杜公馆附近出现过还有可能是巧合的话,而当我对他们展开调查时几乎同时沉默起来,就很难用巧合来解释了。”
陈逸枫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共同作案?”
张春旺道:“目前还难以确定,但共同作案或单独作案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点了点头,陈逸枫道:“你讲的不无道理。但是,除了保险柜以外,杜公馆值钱的物品很多,他们为什么单偷一个并不如何起眼的香炉呢?”
张春旺道:“因此,我怀疑他们或其中一人与杜公馆内的人内外勾结作的案。”
陈逸枫道:“可是,据我的调查,杜公馆内知道香炉价值的人就杜老板母子俩。而且,我与他们母子俩都谈过,他们坚决否认向别人透露过香炉价值。你说段、范二人与杜公馆的人内外勾结作案,这会是谁呢?”
张春旺道:“会不会是他们母子谈话时被别人无心听见了?”
重重地点了点头,陈逸枫道:“有道理,如果是这样,与他们母子俩较贴身的人就是重点怀疑对象了。”
张春旺道:“您要我对电话局的李玉香进行跟踪和调查,是否找到了什么线索?”
摇了摇头,陈逸枫道:“我也只是一种怀疑。因为,既然杜家母子没有泄露消息,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偷听了杜老板的电话,而这个人只能是电话局的人。经过调查,杜老板与他南洋的朋友通电话那天,电话局值班的接线员是吴秀兰与李玉香。”
若有所思地,张春旺道:“李玉香与杜公馆的一个男人接触密切。李玉香将确听到的消息告诉这个男人。然后,这个男人再与段、范或其中一人内外勾结,盗走了香炉?嗯,这应该是比较合理的解释。”
陈逸枫道:“解释虽然合理,但毕竟要有证据才行啊。”
张春旺道:“狐狸最狡猾,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我相信,我们总会找到证据的。”
陈逸枫道:“你估计那个男人的照片要多久才能搞到?”
张春旺道:“您放心,只要他离开杜公馆,马上就会有结果。”
点了点头,陈逸枫道:“既然这样,你赶快去安排吧,要注意,拍照时,不要被对方发现。”
张春旺道:“我知道。”说完,转身即欲离开。
把手一拦,陈逸枫道:“等等,段明义、范福生既然深居简出,有没有办法逼他们动起来?”
张春旺道:“您的意思是……?”
陈逸枫道:“只有他们动起来,我们才能找到证据啊。”
点了点头,张春旺道:“我明白,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听从您的安排的。”说完,哈哈一笑。
微微一笑,陈逸枫道:“如果我没猜错,目前香炉应该没有离开上海。因此,你把那个男人的照片搞到手后,要立即对与他有往来的人进行调查。因为,单凭他与李玉香有密切往来是说明不了什么的,你说呢?”
张春旺道:“您考虑很周到,我会按您的意思去作好的。”
满意地点了点头,陈逸枫道:“我相信您不会让我失望的,您去吧。”
第219章·(十四)
狂风卷着乌云,一会儿高一会儿低。闪电和着雷鸣,一会儿沉闷一会儿炸响。这时候,天显得特别低,似乎伸手可及。这时候,天又特别暗,还只下午三点多钟时分,就象傍晚一样,房间里要点灯才能看得见了。
在上海,如此差的天气确实不多。这时候,杜万生的心情,却和这天气一样的差。
自从香炉被盗以后,杜万生的母亲杜老太君就象丢了魂似的,整日长吁短叹、茶饭不思。杜万生本就是个大孝子,见母亲如此,心情更加沉重。今天中午,老太太只喝了几口稀饭,如此折腾下去,还不把身体拖垮?
杜万生又心痛又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原来指望陈逸枫能立即破案,迅速找回香炉,却没料到大名鼎鼎的陈逸枫也是银样蜡枪头,接手案子许多天了,仍然毫无头绪。看来,正如宋海帆说的,解决问题还要靠自己。这朱桂平也是,已经快三天了,怎么连“白虎帮”各分舵的地址都没查清呢?这次与“白虎帮”的一战,可是关系到整个“青帮”生死存亡的一战啊。若不能一击成功,就有打虎不死,反被虎伤的危险呀。自己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给朱桂平去做,就是觉得他做事稳妥可靠。可没想到,他这次的效率也如此之低。
还有一件事,也是埋在杜万生心底却最让他担心的。就是对“白虎帮”的攻击一旦开始,成败胜负难料且不说它。即使成功了,战胜了,但能保证找到香炉吗?因为,到目前为止,并无任何证据证明香炉是“白虎帮”的人所盗呀,一旦出现这种结果,自己又当如何?“青帮”又当如何?那天,一时气极,作出了攻打“白虎帮”、找回香炉的决定。可是,事后冷静一想,又觉得太鲁莽了一点。就凭宋海帆挨打一事,能证明香炉是“白虎帮”的人所盗吗?自己当时怎么就作出了一个这样的决定呢?
外面的雨已经下起来了,刚开始还只淅淅沥沥,但杜万生知道,这是倾盆大雨的前兆。杜万生觉得,自己与“白虎帮”的关系,似乎和这暴风骤雨前的天气有着天然的相似之处。
正在这时,尚未完全伤愈的宋海帆一头从外面闯了进来。
人尚未立稳,就迫不及待地禀报道:“据法租界的华裔探长杨惠民刚才通报,朱桂平被人杀害了,尸体抛在了黄埔江。”
听到这一消息,杜万生真如五雷轰顶,他以不信的口气问道:“什么?朱桂平死了?是怎么死的?”
宋海帆道:“还望老板节哀,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杨探长是从来不乱说话的。据杨探长说,朱桂平是被人从后背一刀捅死的。至于为什么要杀他,目前,他们正在进行调查。”
听到这里,杜万生差一点吐血并晕倒。
以前,杜万生手下也经常死人,但从没有象朱桂平的死,使他如此震惊和心痛的。他知道,对手的攻击可能已经开始了,在他彷徨无计,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开始了。
这朱桂平是杜万生的八大金刚之一。除了武功好,枪法好以外,对杜万生一直忠心耿耿。他是一个孤儿,六岁被杜万生收养,是杜万生将他养大的。杜万生将他视作自己的儿子一样,每次最重要的任务,需要用最信得过的人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朱桂平。
朱桂平今年二十二岁。杜万生正在为他物色对象。他要为朱桂平找一个温柔、贤慧、美丽的姑娘,以体现自己对他的关心和爱护。然而,天不遂人愿,现在朱桂平竟死了。在杜万生最艰难的时候,最需要他的时候死了。杜万生有一种天要亡我的感觉。
杜万生知道,对手之所以选择先杀朱桂平,就因为他是自己最信得过的人,最得力的助手。这是对手使用的釜底抽薪之计。先断自己羽翼,去其臂助,然后,再以雷霆万钧之力来攻击自己。以便毕其功于一役。其用心之阴险,是显而易见的。
杜万生毕竟是杜万生,他弄清对手的意图后,反而镇定下来。
他以十分伤感的语气对宋海帆道:“朱桂平和你一样,是我最喜欢的人。他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对他亲如己出。现在,他突然走了,我这白发人要送黑发人了。老天为什么就如此不公平呢?”
宋海帆道:“老板不必如此悲伤。常言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您对他很好,这是弟兄们都知道的。他现在虽然走了,但我想,他在九泉之下,也会记得您对他的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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