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举道:“您知道李三这个人?”
点了点头,骆其昌道:“知道,京、津、冀一带,不知道李三的可能不多。当年,他因偷了一件清宫大内的至宝,引起了慈禧太后的震怒。下令调集大内高手数十名,围追堵截一年多,还是没能将其抓捕到手。最后,慈禧采取了招安的策略,许诺只要李三将此宝送还,他过去的事既往不咎,同时,还可让他在京城作官。李三这才将宝贝送了回去。至于作官的事,后来听说是李三自己不原意才作罢。据说,‘神偷门’有个规矩,叫‘三不偷’,即不偷平民百姓,不偷正道人士,不偷鳏、寡、孤、独。还听说,‘神偷门’每代只能单传,到李三这一代时,已经是第九代了。如果雷云是他的弟子,就应该是第十代了啊。”
段明举笑道:“厅座对这些江湖掌故,如此熟悉啊!”
骆其昌道:“我在京城警察局干了五年,当然听说过这些掌故。”然后,目视杜子华道:“你接着说吧。”
杜子华接道:“雷云虽是李三的弟子,但在郴州却是没有任何案底。据了解,雷云这人虽然世居郴州,但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郴州人也很难找到他。”
和骆其昌交换了一下眼神,知道骆已经默许,陈逸枫道:“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结合大家的看法,我建议一是要对所有旅馆、客栈进行排查,看当时有无外来可疑人员。二是要对会轻功的人员特别是杨万春和雷云进行调查。三是要对军队中可能掌握护卫情况的人员进行调查。建议第一个调查由杨兄负责,除了旅馆、客栈以外,各种餐馆、赌场、娼妓出没之地也要查,查得越仔细越好。第二个调查建议由杜兄负责。对杨、雷二人这段时间的行踪、去向特别是夜明珠失窃前的行踪、去向要彻底搞清楚。第三个调查由在下负责,必要时,骆厅长和段局长也可能参与其中。以上安排是否合适,请段局长和骆厅长训示。”
段明举首先表态,完全赞同陈逸枫的看法和安排,再三强调杜子华、杨若水要竭尽全力作好调查,以配合陈逸枫科长的侦缉工作。
杜子华和杨若水都连连点头。
骆其昌接道:“我和段局长一样,赞同陈科长的看法和安排。我相信,只要大家精诚团结,共同努力,侦破此案,将指日可待。另外,有三点还望各位注意:一是办案要重证据,证据不足不能随便捕人。二是要注意自身安全,防止匪徒狗急跳墙。三是发现情况要及时报告。陈逸枫科长是侦破此案的总指挥,决不容许各行其是。否则,将追究当事人的责任。望各位切记。”
杜子华道:“厅座放心,都是老警察了,这点轻重还是分得清的。陈科长的人品武功和能力大家都是佩服的,他又是专门来帮我们的,大家没有理由不听招呼。只不过,我们有时可能心有余力不足,还望陈科长予以理解。”
微微一笑,陈逸枫道:“杜科长客气了,逸枫不才,总担心会辱使命。好在有厅座、局座坐镇,更有你们几位干才鼎力相帮,逸枫才胆气稍壮。如有不当之处,还望各位不吝指教。”
骆其昌道:“好啦!你们都不要客气了,当此特殊时期,逸枫老弟应当仁不让。要知道,本厅的命运和你们连在一起了,此案若不能破,你们固然无法交差,本厅大概也只能卷起铺盖走人了。既然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就只能同舟共济,共赴时艰。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共同命运吧?”
第122章·(十五)
陈逸枫负责的是对军队里可能知情的人进行访查。两天来,他已经找四十几个人问了话,军队的上上下下,凡是有可能接触夜明珠这一机密的人,他几乎都找遍了。但是,却始终查不到半点有用的线索。
下午五点多钟,他刚从二团三营驻地出来,迎面碰上了久未见面的顾致远。
顾致远似有急事,正在满头大汗地赶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陈逸枫,两人这一见,都是喜出望外。
陈逸枫先看见顾致远,立即招呼道:“顾兄怎么到郴州来了?如此急急赶路,有什么急事吗?”
顾致远见是陈逸枫,也十分高兴地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您,真是太好了。我为我一个朋友的事来郴州求人,您怎么也来郴州了?”
陈逸枫道:“我来郴州办案。您朋友怎么了?”
长叹一声,顾致远道:“我朋友出大事了!”
陈逸枫一愣道:“您朋友是谁?他出什么事了?”
顾致远道:“我朋友叫杨宇廷,就是江湖上号称‘飞石’杨宇廷的人,目前,已经生命垂危。我是来郴州求救的。”说完,目光突然暗淡下来。
大吃一惊地,陈逸枫道:“杨大侠怎么了?他也是我的好朋友呢。”
顾致远一喜道:“真的?那就该他有救了。”
陈逸枫急道:“快说!他到底怎么了?”
顾致远道:“三天前,我去耒阳探视一个朋友,他告诉我:杨宇廷病倒在耒阳了。目前,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样子,已经活不了几天了。我一听大吃一惊。杨宇廷一身武功,怎么会突然这样?我急急赶到医院,只见他已目光暗淡,奄奄一息了。我急问他得了什么病,他却只是摇头不肯告诉我。我急探他的脉搏,脉沉而细且时断时续。”
陈逸枫道:“那是受了内伤的症状啊。”
顾致远道:“是啊!可是,我却只知道他受了内伤,既不知道他受了何种内伤更不知如何疗伤。没有办法,我只好安慰了他几句,就赶紧出来了。杨宇廷既是我的好朋友又是我的恩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等死啊,我必须想办法救他。我四处打听会疗伤的人,经过反复打听,才知道郴州有一个叫杨万春的人武功高强,且善于疗伤。我便急急地向这里赶来了。正要找人打听杨万春的住处,就碰见您了。您看,这不是巧得很吗?以您的武功,我想应该知道如何疗他的伤。所以,我说该他有救了。”
皱了皱眉头,陈逸枫道:“杨大侠一身武功,有谁能伤得了他呢?”
顾致远道:“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即使有人能伤得了他,将情况告诉我这样的朋友也应该啊。可是,他就是不肯说,似乎这里面有很大的隐秘一样。您说奇怪不奇怪?”
陈逸枫道:“这是有点奇怪。杨大侠生性豁达,胸怀宽广。一贯行侠仗义,乐于助人。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可能这样。这事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但我目前正在郴州办一件急案,此案太过重大,我不好擅自离开。您先跟我回‘迎宾’客栈,等我向省警察厅长禀报以后再定行止,您看如何?”
连连点头,顾致远道:“您是公家的人,理应如此的。”
两人这才急急地向“迎宾”客栈奔去。
“迎宾”客栈内,骆其昌正在和段明举议论两天来的案件侦查情况。见陈逸枫带了个陌生人进来了,知道一定有事。便赶紧亲自为陈逸枫倒了杯水,段明举则赶紧接过热水瓶为顾致远倒了一杯。然后招呼两人坐下,才坐到一旁听陈逸枫的禀报。
喝了口水,陈逸枫道:“有件急事要向两位长官禀报。我一个朋友受伤了,现住在耒阳医院。病势垂危,朝不保夕。我欲请两天假去一趟耒阳,还望两位长官允准。”
皱了皱眉头,面露为难之色地,骆其昌道:“值此案件侦查的关键时刻,你却要离开两天,合适吗?”
陈逸枫道:“厅座有所不知,我这朋友江湖上号称‘飞石’,名叫杨宇廷,本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侠士。曾协助卑职破获过长沙扫黑案。当时,为救被匪徒抓走的肖如伟,他不惜泄露师们秘密,这可是要有相当大的魄力才能为的。由于他的参与,肖如伟才平安得救,也为后来侦破西长街杀人案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他如今身受重伤,躺倒在耒阳医院,我若不去,他命难保。再者,目前郴州一案,很可能与江湖人物有关,若能得他臂助,或许不无好处。况且,作为朋友,既知他有难而不救助,也说不过去啊!”
段明举道:“‘飞石’杨宇廷这人我听说过,的确很有侠名。听说他一身武功深不可测,怎么会受重伤呢?是谁有如此能耐伤得了他?”
陈逸枫道:“我也不知道。”伸手朝顾致远一指道:“是我这位朋友到郴州来求杨万春去替他疗伤,路上碰见我才知道的。”
第123章·(十六)
骆其昌道:“杨宇廷这个人我也听说过,只是这个时候太不巧了呀。”
陈逸枫道:“我也知道这个时候离开的确多有不便。但作为警察,若见死不救本就不应该。更何况,这个人还曾经帮过我们警察的忙。于公于私,我都无法不管的。”
段明举道:“看来,陈科长也是性情中人。依我看,破案也不在这一两天,厅座就依了他吧?”
沉吟良久,骆其昌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陈逸枫道:“救命如救火,我打算即刻动身。”
骆其昌道:“你有把握能救他性命?”
陈逸枫道:“把握不敢说,但凭师们疗伤圣药,再辅以卑职内功相助,应该能救他一命。”
骆其昌道:“既然如此,你坐我的专车去耒阳,今晚即可达到。如果顺利,或许明晚即可返回。只是,你将两晚不能睡眠,值此关键时刻,也只能辛苦你了。”
陈逸枫道:“能得厅座如此关顾,既是杨宇廷之幸,也是卑职之幸了。至于两晚不睡,倒没什么要紧的。”
顾致远这时才接话道:“两位长官能如此体恤百姓,在下先代表杨兄谢过了。若能救杨兄一命,我会和他再登门致谢。”
哈哈一笑,骆其昌道:“你也不要如此客气了,关键是你们交了陈逸枫这样的朋友,这才是你们的福气。”
顾致远连声道:“那是,那是。骆厅长能有如此部属,也是您教导有方啊!”
骆其昌就喜欢听这样的话,正要对陈逸枫再夸奖几句,杜子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见几个头头都在这里,杜子华也顾不上一一打招呼,对段明举道:“局座,‘吴家花园’今天下午发生一起命案,郴州有名的珠宝商吴云紫被杀于后花园内。卑职已派员前去勘查去了。因卑职目前正在集中精力调查夜明珠被窃一案,故未亲自前往,特来向局座禀报。”
段明举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杜子华道:“就在十五分钟前,我刚进办公室,报案的电话就来了。”
抬腕一看手表,时针已指上五点四十五分。十五分钟前就是五点半了。那时,陈逸枫和顾致远刚进骆其昌的房间。此时的郴州,一名珠宝商被杀于自家的后花园内,而且,是在大白天的时候,这不能不引起陈逸枫的重视了。考虑到既有骆其昌的专车送自己去耒阳,稍迟一点动身也不会对救杨宇廷有太大影响。正好骆其昌和段明举此时的目光几乎同时投向陈逸枫,意思是想听听他的想法。
略一思索,陈逸枫道:“此时一名珠宝商被杀,会不会有什么特殊背景?反正有厅座的专车相送,卑职就暂不去耒阳了。我想先去‘吴家花园’看看,然后再定行止,两位长官以为如何?”
这正是段明举求之不得的事,立即表态道:“能有陈科长亲自前往勘查,这是最好不过了。只是,你朋友那边......”
骆其昌接道:“我想这种勘查不会要太多时间,你能亲自去勘查,的确很有必要。反正汽车加油也要时间,路上再稍微快一点,应该影响不到哪里去。”
陈逸枫便回头对顾致远道:“顾兄您在我房间稍候片刻,我和杜科长去一趟‘吴家花园’,然后立刻动身去耒阳。估计最迟凌晨三四点钟可到。您已赶了两天的路,够累的了。利用这段时间,您还可在我房间休息一下。今晚要赶路,睡是没法睡的了,顾兄以为如何?”
见陈逸枫如此繁忙,却总是先想到别人,顾致远十分感动。他本来还想说几句要陈逸枫多保重的话,想想这完全是多余,便话到嘴边又打住了。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算是对陈逸枫的回答。
第124章·(十七)
在杜子华的引导下,陈逸枫急急向“吴家花园”奔去。
“吴家花园”的主人吴云紫,今年五十一岁,是郴州有名的珠宝商。吴家历代经营珠宝,到吴云紫已是第五代了。
“吴家花园”的得名,大概是从吴云紫的祖父手上开始的。此前,不叫“吴家花园”而叫“吴家大屋”。在吴云紫祖父这一代,不但将原来的吴家大屋全部翻修、扩建,还在屋后扩建了一个硕大的花园。里面有亭台楼阁,还有假山鱼塘。花园里面,各种花草树木应有尽有,“吴家花园”因此而得名。
陈逸枫和杜子华来到“吴家花园”时,已有四名警察在这里作现场勘查。见两人来到,其中一个叫丰籍平的探长立即前来禀报勘查结果。
丰籍平道:“根据现场勘查,被害人吴紫云系为飞镖所伤。飞镖不偏不倚正中吴云紫的背心,深达四寸半。周围既不见打斗痕迹,也无凶手留下的脚印之类的痕迹。只有一支普通的飞镖。可以断定,凶手是在被害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下手的。根据尸体倒地的位置,被害人吴云紫当时应当在花园靠东北的一侧观花或是作什么事。再根据飞镖深达四寸半的结果,可以推断凶手应当是在离被害人不到三米的范围内发的镖。以此推测,凶手并未进到花园内,而是在花园外面发的镖。根据这一推测,卑职在花园内以尸体倒地的位置三米为半径进行搜寻,果然在东北方向发现有草被踩踏的痕迹。说明凶手确是在这里向被害人发的镖。再从凶手能在三米的距离内准确地命中目标来看,应为江湖高手所为。目前,卑职能得到的结论就这些。”
陈逸枫与杜子华对望了一眼,见杜子华没什么表示,便问道:“丰兄与被害人家属见过面了吗?”
丰籍平道:“被害人吴云紫只一子一女,太太已于去年病故,女儿已经出嫁,目前大概已在回家的路上。儿子吴大猷,前几天已去云南采购珠宝,目前还不知家里的凶讯。儿媳杨翠屏,因丈夫去云南了,便于前天带着五岁的儿子回邵阳娘家去了。目前在家管事的就只管家吴飞,现正在接受问话。”
陈逸枫道:“尸体现在哪里?”
丰籍平道:“仍在后花园。”
陈逸枫一拉杜子华道:“走,我们看看去。”
说着,二人便在丰籍平的引导下来到了后花园。
放目一望,整个花园占地大约有十几亩。花园呈半圆形,里面除了青松翠竹,各种各样的鲜花正在烂漫争妍。靠东南方向,则有几块菜地,里面种了辣椒、茄子等蔬菜,还有一蓬豆角和一蓬黄瓜。在花园的东北角,围了一堆人,估计就是吴云紫被害之处。
陈逸枫急急和杜子华来到人堆处,只见地上躺着一名老者,头发胡须皆白。若不是事先已知死者的年龄,陈逸枫还会认为死者已有六七十岁。
来到尸体旁,俯身察看尸体的伤处,确如丰籍平所说。只有背心一处伤口,旁边一把带血的飞镖,宽约一寸,长约四寸。伤口深达四寸半,此时已不再流血,但尸体旁的地上全被血染湿。能在三米的距离内使飞镖深达四寸半,这份功力,显然不是一般人所能为。丰籍平说应为江湖高手所为的推断是有道理的。
陈逸枫仔细地察看了一下周围情况,的确看不出有打斗痕迹。花园的围墙是用青砖砌的,高约两米,外面则是绵延起伏的小山丘。山丘上长满了低矮的灌木,间杂着还有几处坟堆。
丰籍平带二人来到离尸体三米处的围墙边,指着外面道:“我在这墙的外面发现有草被踩踏地痕迹,凶手应当是在这里发的镖。”
二人翻墙来到外面,此时,虽然天色已暗,但的确发现这里的草被人踩踏过。此外,再无别的痕迹。
沉吟良久,陈逸枫道:“杜科长对现场勘查有什么看法吗?”
杜子华道:“从被害人伤口深达四寸半的情形来看,杀人者为江湖高手应当没有疑义。但是否在这里发的镖,似乎值得考虑。”
眼睛一亮,陈逸枫道:“何以见得?”
杜子华道:“围墙高有两米,是谁有如此身高能在两米高的围墙外向里面发镖?”
满意地点了点头,陈逸枫道:“不错,还有吗?”
杜子华道:“既然不能在围墙外发镖,那就只能在围墙内了。”回头问丰籍平道:“尸体倒地后的位置你们动过吗?”
摇了摇头,丰籍平道:“没有,我们仅只将尸体翻边检视过。”
第125章·(十八)
杜子华道:“如此说来,凶手应当在离尸体三米多的东南方向下的手,也许就在那片黄瓜藤架或豆角藤架里面。”
三人再翻墙进到园内,来到黄瓜藤架下进行搜寻。因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地面已看不太清。幸好陈逸枫随身带有手电,他打开手电,果然在黄瓜藤架下面找到了有人踩踏的痕迹。这里应该才是凶手发镖的真正地点。
丰籍平这时却提出了不同看法,他侧头对杜子华道:“这里虽然有人踩踏过,是否是吴家人摘黄瓜时留下的痕迹呢?”
陈逸枫道:“若是吴家人摘黄瓜时留下的痕迹,不可能只这一处被踩踏,应当还有被踩踏的其他地方才对。而且,尸体是朝西北方向倒的,倒地的方向与这里成一条直线,距离为三米左右。若不是在这里发镖,就无法解释了。”
见自己的结论一下被两位科长推翻了,丰籍平佩服之余,不好意思再开口了,只是怔怔地站在一边听两位科长议论案情。
陈逸枫道:“杜科长还有什么看法吗?”
杜子华道:“看法没有了,但却有几个疑问。”
陈逸枫道:“什么疑问?”
杜子华道:“第一,凶手为什么要杀吴云紫?是仇杀还是情杀?还是因生意上的竞争而导致杀人?第二,凶手会是什么样的江湖高手?是自己所为还是受人所雇?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凶手怎么知道吴云紫在后花园?是事先约好在这里见面,还是有人通风报信?若有人通风报信,这会是谁?这几个问题搞清楚了,这个案子也就破了。”
陈逸枫道:“问得好,但我还想加一点。”
杜子华道:“哦?”
陈逸枫道:“吴云紫是珠宝商,而郴州最近一件特级国宝夜明珠被窃了,这里面有没有必然联系?如果有,是什么样的联系?当然,这可以用凶手为什么要杀吴云紫来回答,我之所以将它单独提出,是有一个假设。”
杜子华道:“什么假设?”
陈逸枫道:“假设窃夜明珠的人想将它出手,他们首先想到的应当就是吴云紫。因为,只有他或者通过他才能找到下家。至于为什么要杀他,这或许是分赃不匀或者是怕他透露消息,因而,干脆杀了灭口。当然,这只是假设,要搞清这里面的真正原因,还必须通过详细的调查,用证据来回答。”
杜子华道:“您的假设如果成立,这两案就可并为一案办了。下一步我们应当怎么办呢?”
陈逸枫道:“第一是要搞清楚吴云紫有无仇家或者生意上的竞争对手,这既是您刚才提到的问题也是我刚才的假设能否成立的基础。第二是吴云紫最近的活动情况,特别是今天下午有无和别人的约会。第三,吴云紫的太太已于去年病故,这一年多时间来有无别的女子与他往来。因为,因情杀人的可能性也是不能排除的。第四,吴云紫被杀时,他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妇都不在家,这是巧合还是有意的安排?如果是有意的安排,那么这人是谁?这些,都必须通过调查才能找到答案。”
十分佩服地,杜子华道:“您能想得如此深远,在下自叹弗如。行,我按您的意思来安排人手。您刚才在厅座那里好像说要离开郴州,是暂时离开还是......?”
陈逸枫道:“我正要告诉您,我一个朋友在耒阳受伤了,我须即刻赶往耒阳去替他疗伤。如果顺利,明晚将能赶回。我看,这位丰兄的侦缉水平不亚你我,您目前正在着手的调查也不能放松,此案交他去办或许正合适。”
杜子华道:“我也正是如此想法,看来,我们想到一块了。”顿了顿,又道:“您要不要亲自找这里的管家问问话?”
想了想,陈逸枫道:“我暂时就不问话了,有您在这里主持我完全可以放心。我朋友目前生命垂危,我得立即赶往耒阳去了,这里就暂时完全拜托您了。”
杜子华道:“您放心吧,我会尽最大努力将事情办好。此去耒阳,路途虽然不远,路上还望多加小心啊。”说完,两人情不自禁地将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第126章·(十九)
郴州离耒阳,直线距离虽然只有不到两百公里,但陈逸枫和顾致远坐着骆其昌的吉普车仍走了将近八个小时。到凌晨三点多钟,才赶到耒阳。
耒阳虽只是个小县城,但由于盛产煤炭,街道也还算比较整齐。此时,街上基本没有行人。好在顾致远知道医院的地点,不需问路,车便直接开到了医院门口。
这是一家民办小医院,叫“仁济”医院,是由耒阳一名煤矿主开办的。知道为杨宇廷疗伤会要较长的时间,陈逸枫让司机去客栈开一间房休息。司机说不需要,车上就可以睡觉。陈逸枫也不勉强,便和顾致远向杨宇廷住的病房奔去。
杨宇廷住在二十四号病床,两人赶到这里时,他正在睡觉。
见陈逸枫突然到这里来了,杨宇廷知道是顾致远找来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但由于脸色苍白,笑容十分难看。他本想坐起来打招呼,可头刚刚抬起,却又无力地躺了下去。
知道杨宇廷已经全身脱力,陈逸枫赶快上前止住他的动作,告诉他不要说话。伸手拉起杨宇廷的右手,细心地替他把起脉来。良久,又拉起他的左手,继续替他把脉。
约十分钟后,陈逸枫才对杨宇廷道:“杨大侠这是受了一种至阴的掌力所伤,您的关元穴是否有阻碍的感觉?”
见杨宇廷无力地点了点头,陈逸枫道:“这就对了,好在杨大侠内功深厚,若遇一般人,早没命了。顾兄您赶快帮我倒一杯温开水,我这里带有师们疗伤圣药,先让杨大侠就着温开水服用三颗。半个小时后,我再以内功助他行药。只要杨大侠在一个小时后能自己运气,估计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顾致远着急道:“若一小时后扬大侠仍不能自行运气呢?”
陈逸枫脸无表情地道:“果真如此,只能再辛苦司机一趟,我必须前往衡山,去求一清道长了。”
顾致远赶快将水倒好,陈逸枫拿出随身带的三颗绿色药丸,一粒一粒地塞进杨宇廷的口内,再将温开水灌了进去。作完这些,顾致远才道:“一清道长能治好杨大侠的伤吗?”
陈逸枫道:“一清道长不但功力深厚,且深通医道,治这种内伤应该不成问题。问题是他向来喜欢四处云游,行踪不定。我奉师命要送一封信给他,连去了两次都没能见到。谁知这时他在不在衡山呢?”
顾致远以手加额道:“菩萨保佑,杨大侠服药以后,要能够自行运气才好。”
陈逸枫道:“好人自有天佑。杨大侠济世救民心肠,加之本身内功深厚,在我师们圣药的驱动下,应该可以渡过这一难关。”
十五分钟后,杨宇廷面色已经显露红润,陈逸枫喜道:“看来,杨大侠应该有救了。您看,他的面色开始转红润了。”
顾致远细看杨宇廷,果然面露红润之色,不由大喜。他抓着陈逸枫的臂膀摇了摇道:“您的师门圣药果然灵验,杨大侠若能得救,我将立即去衡山妙云观在菩萨面前替他烧三柱高香,以感谢菩萨的大慈大悲之德!”
半个小时后,陈逸枫让顾致远将杨宇廷扶着坐好,对杨宇廷道:“等一会我助您疗伤时,若感到关元穴内有气息流动,便是功成之时。您若能开口说话,便可提醒我松手。然后,您自行运气。经过三个周天后,方能停止。”
见杨宇廷微微地点了点头,便将右手的劳宫穴对准杨宇廷的玄关,将左手的劳宫穴对准他的肾腧穴。微闭双目,开始以本身真气助他疗伤。
十几分钟后,陈逸枫即已满头大汗,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若非连日劳累加之睡眠不足,他本不至于如此容易出现这种现象的。这是一种明显显露疲劳的症状,但他不能停止。因为,他知道此时已到了疗伤的关键时刻,稍有不慎,不但将前功尽弃,还可能导致杨宇廷伤势加重。即使再有一清道长那样的高手来疗伤,杨宇廷虽然可以救得一命,也将落下终身残疾。
又过了十几分钟,杨宇廷面色已更加红润。慢慢地,陈逸枫的呼吸越来越急,全身已被汗水湿透了。反观杨宇廷,不但面色已恢复到正常模样,呼吸也开始匀称起来了。
几分钟后,杨宇廷开始说话了,虽然语气仍弱,但中气已显。只听他道:“我的玄关已有气息行动了,陈科长可以松手了。”
陈逸枫这才慢慢将手松开。此时,顾致远才见他已面色惨白,就像大病了一场的样子。他知这是大量消耗体内真气的原因所致。见杨宇廷已能坐稳,赶快给陈逸枫倒了一杯温开水,让他先喝点水补充一点能量。
第127章·(二十)
接过顾致远的水,陈逸枫才如释重负地轻声道:“总算上天有眼,杨大侠的伤应该无大碍了。再过三天,将完全得以恢复。”
顾致远心痛地道:“看把您累的,杨大侠能得救,我和他都将终身不会忘记您这份情!”
摇了摇头,陈逸枫道:“您不必如此客气,为朋友可两肋插刀,这是我辈的共同心态。更何况,是我欠杨大侠的情在前。他能得救,也是他惯于行侠仗义的结果。您何必为此耿耿于怀呢?”
顾致远道:“人说您陈科长以济世救民为己任,果然名不虚传。行,我记住您的话,不提这事了。您要不要先躺这里休息一会?”
陈逸枫道:“我不休息了,我就在这里作作调息吐纳,您就辛苦一下在边上陪着。一会杨大侠行功完毕,记得将这粒黄色药丸让他服下。”边说,边将一粒晶莹透亮的黄色药丸递到顾致远的手上。
顾致远道:“还是用温开水送服吗?”
点了点头,陈逸枫道:“没错。不过,您要提醒他,这药服下约半个小时后,将会有腹胀、喉咙冒火的感觉。这是正常现象,让他不必担心。他只要继续坐下运气吐纳,三个周天后,腹胀和喉咙冒火的感觉就会消失。然后他就可以躺下睡觉,我练功完后,他大约已经睡着。我因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就不和他打招呼了。他睡觉醒来后,应该在中饭以后了。您告诉他每天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用艾火灸关元穴半个小时,连灸三天,他应该可以恢复如常了。”
顾致远道:“您这么急就走啊!我觉得您已太过疲劳,能否休息一天再走?”
微微一笑,陈逸枫道:“我辈练武之人,调息吐纳一阵就能恢复,您不必过虑。只是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杨大侠。”
顾致远一惊道:“您不是说三天后他就可恢复如初了吗?怎么还替他担心?”
陈逸枫道:“顾兄有所不知。杨大侠虽有济世救民之心,却嫉恶如仇。他这次受伤是中了人家暗算。您问他怎么受的伤时,他已说不出话了,并非不愿告诉您。他伤好后,肯定会去找暗算他的人报仇。以他的为人,也不可能放过此人。可是,对方能以至阴的掌力伤他,就不会是普通人物。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杨大侠再有三差两错,纵有华佗再世,也将难救了。”
顾致远道:“那您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去报仇吗?哪怕是暂时阻止一下也好。”
摇了摇头,陈逸枫道:“我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很难阻止得了。”
顾致远道:“那您就眼睁睁看着他去冒险?”
苦笑了一下,陈逸枫道:“所以我才为他担心呐。”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道:“有了!他醒来后,您告诉他,我在郴州遇到了一件十分棘手的案子。您就说我说的,若能得他的臂助,案子才有侦破的可能。他听后一定会暂时放下报仇的事前来郴州助我。这样虽有施恩图报的嫌疑,但是,为了他的安全起见,也顾不了许多了。”
顾致远一喜道:“这真是个好办法。可是,他会不会已经听见了您的话而不去上当?”
陈逸枫笑道:“您也是练武之人难道不懂练功时必须心无旁骛的道理?我们说话的声音本来就小,加之他这时已进入物我两忘境界,怎能听见我们的谈话?您照我的意思转达吧,我要开始练功了。”
点了点头,顾致远道:“您安心练功吧,我会一字不漏地将您的所有交待告诉他。”说完,深情地看了一眼陈逸枫,见他已打坐练起功来,不禁暗叹一声道:“杨大侠能得到如此真诚的朋友,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医院的走道里开始有人走动了。顾致远虽然也已经很累,但为了不让别人来干扰两人练功,只好搬一把凳子坐到门口,替两人当起守护神来。
刚刚坐下,一名护士就过来查房了。
给护士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顾致远道:“病人正在休息,您不必查房了。”
护士道:“查房是我的职责,我怎能不查?”
顾致远道:“我这朋友的病已经好了,目前正在练功,练功最忌打搅,所以我特地坐在门口守护。”
护士道:“可是,我的医生是要看查房记录的呀,没有查房记录我如何交待?”
顾致远道:“医生那里等一会我去解释,有什么责任都是我来承当,可以吗?”
护士嘴一嘟道:“你这朋友是怎么了?一会病得奄奄一息像快要死一样,一会又好了,我真搞不懂你们这是在搞什么花样。”
顾致远道:“这不是搞花样,这是真的。我朋友因被人暗算受了伤,现在又被另一个朋友治好了。目前正在练功复原,就这么简单。您快走吧,一旦打搅了他们练功,您会有麻烦的,知道吗?”
其实,护士早已知道杨宇廷是江湖人物。江湖人物的朋友当然也是江湖人物了。这句有麻烦的话一说,护士害怕了。舌头一伸,赶快离开了。
哪个护士敢惹江湖人物?哪个护士又敢惹杨宇廷这样的江湖大人物?
护士一走,顾致远立即坐回原位进行守护。同时,他在考虑一个问题,是谁暗算了杨宇廷?
杨宇廷真是被人暗算了吗?
第128章·(二十一)
其实,杨宇廷不是被暗算的,他是心甘情愿被伤害的。
陈逸枫从杨宇廷身怀高深武功的角度出发,认为他不应轻易为人所伤,故得出他被人暗算的结论。由于陈逸枫的分析有误,导致陈、杨两人再次联手,上演了一场维护国宝的活剧。这大概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事情还得从女侠魏文娟说起。
魏文娟,湖南衡阳人。不但长得漂亮,且文武双全。她的武功承袭了魏四娘的阴寒路数,是清末民初与秋瑾齐名的著名女侠。时人称其为”“南北双女侠”。
魏文娟和杨宇廷是在救黄兴的行动中认识的。黄兴号黄克强,是湖南长沙人。曾与孙中山一道从事推翻清朝的活动。后来,黄兴不幸被叛徒出卖,湖南巡抚周次新将他抓获后关在了长沙监狱。魏文娟闻知后积极进行营救,可由于势单力薄,营救迟迟没有结果。这时,杨宇廷正好回到了长沙,他对黄兴是既佩服又敬重的。听说黄兴被抓,他理所当然地要去营救。两人就这样为了同一个目的而认识了。
此时,杨宇廷虽然才二十多岁,但在长沙甚至整个湖南,都是很有侠名的。湖南巡抚周次新,曾经就被杨宇廷救过一命。因为有这种交情,营救黄兴的行动很快就有了结果。黄兴因反清的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而魏、杨两人却由此开始了热恋。
杨宇廷虽然自小家贫,但由于他人聪明,加之勤奋,在明师的教导下,已经成了一名文武双全的江湖侠客。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英俊的外表和乐善好施的心肠,得到了比他小两岁的美女侠客魏文娟的赏识。在魏文娟的眼里,天下男人除了杨宇廷外,没有一个她能看得上,他已决定非杨宇廷不嫁了。
此前,杨宇廷虽然遇到过不少追求者,但是,他却从没对任何姑娘动过心。不是嫌对方粗俗,就是嫌她丑陋。总之是看不顺眼。可自从碰见魏文娟以后,他就被她那出众的容貌、多才且不凡的身手和豪侠的品性牢牢地吸引住了。他觉得这才是自己应找的妻子和臂助,他已决定非魏文娟不娶了。
从此以后,两人同进同出,同吃同住,拟然一对夫妻。时人也以“鸳鸯双侠”称之。
然而,世事难料。一年以后,魏文娟受与自己齐名且关系密切的秋瑾女侠之邀北上天津,商讨武装起义推翻清朝的事。魏文娟本是要杨宇廷一同北上的,可恰在这时,杨宇廷的父亲突然生病卧床不起。没办法,杨宇廷只好留下来在家侍候父亲。
三个月后,秋瑾起义的事因事机不密被清廷发现,秋瑾被抓随即被杀。杨宇廷得到消息,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了。而且,他得到的消息是,不但秋瑾被杀,魏文娟也被抓被杀了。
从此以后,杨宇廷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整天沉默寡语,闷闷不乐。他的酒量本就不小,这以后,他经常喝得烂醉如泥。用酒来麻醉自己,借以解除他对魏文娟的思念,逃避现实的痛苦,成了他唯一的办法。
然而,酒真能消愁吗?
抽刀断水水更流,把酒消愁愁更愁。这是大诗人李白的诗句,也是对借酒消愁的注解。
那段时间,江湖上再也听不到杨宇廷的名字,见不到杨宇廷的行踪了。杨宇廷突然在江湖上消失了。
一个整天喝得烂醉如泥的酒鬼,江湖上即使能够见到,又有什么意义?
江湖上没有了杨宇廷,有人高兴,有人失望,但更多的是叹息。
情之一字的魔力,到底有多大呢?
一年以后的冬天,一个北风呼呼,大雪漫漫的下午。杨宇廷独自一人来到岳麓山下。这里没有房子,没有人烟,这里只有满天的飞雪和在飞雪中绽放的满山坡梅花。
不,这里还有杨宇廷和魏文娟的足迹。他们就是在这里相识的,他们还在这里比试过暗器,纵论过梅花的特征和品质,他们的感情也是在这里得到发展、得到升华的。
这个地方,是杨宇廷魂牵梦系的所在。当然,他真正魂牵梦系的,是魏文娟这个人。他只是将这里当作了思念魏文娟的化身,当作寻找魏文娟的寄托。
此时,飞雪正盛,花香正浓,人呢?
此时的杨宇廷,有的只是落寞、惆怅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