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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_1

_6 赤色黎明(当代)
“陈先生,我这次来主要是秋瑾先生转达了陈先生的厚意,我无功不受禄,无论如何都要来拜访陈先生一下。不知道陈先生有什么可以教我。”
“我姓陈,你也姓陈,我套个近乎,咱们也算是本家吧。所以都别说什么陈先生了,你叫我表字,文青即可。不知天华先生怎么称呼?”
“表字星台。”
“星台兄,大家都是年轻人,我就不闹什么瞎客气了。我请星台来,也不用说什么共商大事,只是想请星台和我们共同革命。”
陈天华听了陈克的话,脸上神色就有些困惑。他眉头微皱的看着陈克,这年头的革命,无外乎推翻满清,陈克大大咧咧的说出这话来,再看看周围的其他几人习以为常的模样,让陈天华弄不清究竟。这群男女穿着看着非富即贵,他们到底是革命党,还是群狂生?
“不知文青兄这革命到底怎么个革命法?”陈天华问道。
“革命不是为了杀人,革命是为了救人。既然是救人,第一件事就是让大家吃饱。星台,你看。”陈克边说边指了指其他已经开始动筷子的几位,“咱们要吃饱就要和大家一起动筷子。所以,咱们开动吧。”说到这里,陈克停顿了一下,然后用日语说道:“以他哒ki吗嘶。(日语:我开动了)”
陈天华不知道陈克还懂日语,微微吃了一惊,看陈克说完之后就已经动了筷子。他这会儿也真的饿了,筷子也随即伸向靠自己最近的油豆腐。这满桌人人出身都很不一般,每人吃饭的时候都不吭声。加上都是年轻人,没那么多拘束。众人也不让菜,风卷残云般一顿猛吃,几分钟盘子就空了。
吃完了饭,又盛上绿豆汤,每人根据自己的胃口灌了从一碗到两碗不等的量。接着一起收拾了桌子,刷洗了碗筷,这才重新坐回到桌边。
一起工作的诸位早已经习惯了这种集体生活的方式,陈天华也很顺畅的加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一起大笑起来。
华雄茂拍拍陈天华的肩头,“星台兄,看你的吃相就非一般人士。不革命可惜了。”
陈天华冲大家拱拱手,“诸位,咱们萍水相逢。承蒙各位看得起,不过天华见过的革命也不少。到现在,我还是被满清通缉。诸位的心意我很领情,若是想让天华加入,得听我先说说。”
“洗耳恭听。”齐会深绕有兴趣的说道。
陈天华慨然说道:“我有十条革命道理,第一,须知这瓜分之祸,不但是亡国罢了,一定还要火种。第二,须知各国就是瓜分了中国之后,必定仍旧留着满洲政府压制汉人。第三,须知事到今日,断不能再讲预备救国了,只有死死苦战,才能救得中国。第四,须知这时多死几人,以后方能多救几人。第五,须知种族二字,最要认得明白,分得清楚。第六,须知国家是人人有份的,万不可丝毫不管,随他怎样的。第七,须知要拒外人,须要先学外人的长处。第八,须知要想自强,当先去掉自己的短处。第九,须知必定用文明排外,不可用野蛮排外。第十,须知这排外事业,无有了时。”
陈克听了陈天华的这十条道理,心中暗想,怪不得陈天华历史上要自杀,就他的这种观点,能在1905年找到志同道合的人才怪。
陈天华说完这十条,只见陈克面带微笑,周元晓毫无反应,齐会深微微点头,华雄茂脸上有一种促狭的笑容,游缑则是憋住想大笑的冲动。竟然没人赞同或者反对。
“星台兄说的很好。”陈克赞道。但是陈天华听陈克的语气里面只是有礼貌,却没有什么激动或者别的情绪。陈天华心中一凛。一般的革命者听到这番话,要么赞同,要么就有疑问。没想到这些人对此竟然习以为常,看来还真的是革命党。
“我讲革命,首先就是要做。若是只说道理,说都能说。星台深知革命道理,但是我想问,星台所说,须知必定用文明排外,不可用野蛮排外。这件事星台要怎么做呢?”
陈天华慨然说到,“兴学堂,教育普及。各国的教育,前已讲明过了,中国此时尚不广兴学堂,真是无从救了。立演说,思想遍扬!演说是开通风气第一要着三四个人,就要演说一番,要想救国可不立的。兴女学,培植根本。列位!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谬说,真正害人得很。外国女子的学问与男子一样,所以能相夫教子。中国的女子一点知识没有,丈夫、儿子不但不能得他的益,且被他阻挠不少,往往有大志的人,竟消磨于爱妻、慈母。男子半生都在女子手里,女子无学,根本坏了,哪里有好枝叶呢?”
陈克对陈天华真的所知不多,听到陈天华如此侃侃而谈,真的变了颜色。不仅仅是陈克,其他人无一不是脸色大变。
陈天华看众人现在才把自己的思想当了回事,他微笑了一下,“不瞒大家,这次我回来之前,秋瑾先生就说,文青兄是个办大事的人,学识渊博,思想敏锐。来了上海不到两个月,已经白手创建了好大一番事业。秋瑾先生要我好好辅佐文青兄。我虽然被满清通缉,但是秋瑾先生苦劝,我还是回来了。这一进门,就看到游小姐当众讲课,讲的还是化学。实在是女子中的楷模。而且听大家说,文青先生准备办学校,开讲座,兴办研讨班,补习所。我就知道文青先生所图甚大。既然如此,文青兄不妨和我好好说说到底有何打算,准备让我如何效力。我洗耳恭听。”
陈天华侃侃而谈,所说之处都是要点。游缑听到陈天华如此大赞自己身为女子,能够讲学的伟大意义,忍不住面露微笑。陈克平时虽然被大家尊敬,却很少能如此打动别人。面对陈天华这样的革命宣传家,陈克真的叹服了。术业有专攻,在这方面陈天华比自己高明了不是一点半点。
“星台据实以告,我也得坦诚相待。我请星台来,就是要让星台出任我党的宣传部长。我这人讲革命,知道的都是道理。却不太懂怎么去和大家讲,我对星台在宣传上的能力是绝对相信的。我也没有想到星台能这么快来我们这里,这也算是天意。我现在搞讲座,需要大量的些文稿,需要星台兄鼎力相助。不知星台兄可否愿意?”
众人对陈克一直是非常尊重的。这种尊重来自陈克渊博的知识,特别是陈克那种做事的狠劲。陈克能够身体力行的站在工作的第一线,干的最多,休息得最少。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想出解决的办法,而且能够领着同志们解决问题。这就是众人愿意跟随陈克的原因。
陈天华则是另一种类型,他言词机敏,极富煽动性。说起革命道理深入浅出,仅仅这么短暂的相处,众人就能够感觉到一种昂扬。听了陈克和陈天华的交谈之后,众人才算是明白,陈克早就想把陈天华拉入队伍,担任宣传部长的职位。对这个想法,大家都觉得简直是天作之合。
齐会深一直认为陈克的能力远没有发挥出来,此时他更坚定了自己的这个观点。陈克平时从不说那么多,但是就对陈天华的招揽,就能够看得出陈克对于现在的人才了解极深。甚至可以说是深谋远虑。他连忙说道:“星台兄,我们现在对你是求贤若渴。无论如何,都要请星台兄和我们一起共同革命。”
“文青兄,不知你这革命可否要武力推翻满清。”陈天华问道。
“当然要武力推翻。”
“准备如何推翻?”
“先建设一个根据地。然后逐步扩大。走的是先革命割据,然后扩大解放区,最终统一中国的道路。”
“这革命根据地要从何处开始?”
“安徽。”
“安徽?”陈天华听了之后眉头一皱,“既然要在安徽起事,为何现在要在上海发展?”
“我需要召集党员,培养干部。”
陈天华还是不太理解陈克的思路,“在上海集结的同志,去了安徽革命,绕这么一大圈,能行么?”
“我不准备靠士绅和商人。靠他们是革命不了的。”陈克答道,“当今天下,为何要革命?为了救中国。星台,我们救中国,要救谁?”
陈天华思忖了片刻,“救亡图存,还要分彼此么?”
“为何中国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就我来看,不是朝廷有问题,而是这制度有问题。革命若不把这制度给革了,让天下换了新的革命制度,中国是救不了的。而现今天下的制度,谁受害最深?”
“这……,还是百姓受害最深。”陈天华答道。
听了这话,陈克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从陈天华开始阐述革命道理以来,陈克一直没有能够占据上风,甚至不少时候还落了下风,但是革命必须是陈克所希望的人民革命,这是陈克的底线,如果陈天华部能够摆正这个立场,即使陈天华才华惊人,陈克也只能对其利用,而不会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同志。
“那么我们来看当今天下,满清只是要维持它的统治,他们绝对不要革命。这士绅要的是权,不管他们嘴里怎么说着要革命,但是士绅们的利益从哪里来的?还是靠了这旧制度来获取利益。只是这旧制度抵抗不了外国人,士绅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才要革命。这革命不过是推翻了满清,士绅自己上台。所以士绅的革命,仅仅是为了自保。商人革命,纯粹图利。看看买办,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和外国人一起赚钱对他们来讲也不是问题。那么人民呢?只要维持了这个旧制度,无论上头换了谁当政,人民肯定是受苦受难,朝不保夕。若是人民革命起来,那是要把这一切旧制度砸得粉碎,不建立起一个让所有百姓都能不受穷,不受欺负的新制度,不建立起一个让所有百姓都安居乐业的新天下,革命的人民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一口气说完这些,陈克指了指院子里面染布的大缸。“现在的中国就如同这个大缸,又厚又重,人民就像这大缸下面压住的大树的幼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这缸里面盛满了各种苦难。每年超过六成的地租,超过100%的高利贷。贪官、污吏、巫师、洋教,这缸里面什么破烂的东西都有。但是人民为了活命,就不能不喝这缸里面的水。所以这本该成为参天大树的幼苗,被压制,被毒害,要么夭折,要么长成魑魅魍魉怪模样。但是这口缸一旦被打破,就开启了新的时代,这大树的幼苗就可以自由的成长。阳光,空气,水源,人民需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然后这幼苗长就会成参天大树。以前之所以看不到大树,就是这缸在作祟,我们革命,就是要摧毁这旧制度,开启人民革命的光辉未来。”
这是陈克第一次分析革命形势,因为他现在合作的同伴,都是士绅,地主,买办出身的。里面甚至还有华雄茂这位武举人。如果没有能够让大家先理解世界,理解经济,而是一味的宣传革命的核心利益,保不住就会让自己的小团体四分五裂。
每个人都是有其阶级性的,同志们如果不能靠革命获取利益,不能靠革命来安身立命,作为“革命领袖”的陈克只是一味的要求同志奉献一切,牺牲一切。陈克并不相信会有人真的这么做。如果真的有这种人,陈克也会毫不犹豫地认为此人是疯子。
所以陈克总是很小心的去做事,去引导同志。但是陈天华的到来,让陈克不得不说出这样的话。或者说,陈天华已经激发了同志们的革命兴趣,做了铺垫,让陈克能够顺着这个脉络往深里面去讲述一些革命的核心问题。
陈克的历史知识并不丰富,他不知陈天华是参加过华兴会起义的。陈克以为陈天华仅仅是一个出色的宣传家,然后读书,留学而已。所以陈克以为自己的这番话陈天华未必会接受。没想到的是,陈天华不仅没有反对,反而神色严肃的不断点头。“文青兄所说极是。听了文青兄所说……,秋瑾先生如此盛赞文青兄,真的没有诳言。”
其他同志们以前听陈克也讲过一些革命的道理,但是中间的跨度太大,总是如同雾里看花。听陈天华的话,大家的感觉是昂扬激奋,陈天华讲清楚了一些触手可及的东西,大家所要面对的实际情况。而且陈天华所提出的解决方法,也是非常可行的。看似只要做了,就能够改变中国,拯救中国。
在这种情绪下,众人再听了了陈克的话,原先不容易明白的东西,却豁然开朗了。但是陈克所说的一切,都是撕下了世界的表面,把这世界的真相指给了大家看清楚。大家能够清楚地看世界,就越觉得这世界的简单与残酷,矛盾的深刻与尖锐。众人的心情从激昂变成了沉重。一时竟然无人说话。
“星台,可否愿意暂时出任我党的宣传部长。我现在极为需要天华你这样的人才加入。”陈克不管同志们的沉默,他认真地问道。
“文青兄,我愿意加入。”陈天华想都没想的回答道。
正文 二十三章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6:34 本章字数:7419
1905年7月下旬开始,以陈天华的加入为开端,党组织人员扩了很多。
就在陈天华加入的第二天,何足道面带羞愧的出现了。他已经痊愈,这次过来是感谢陈克救命之恩的。陈克能理解“救命之恩”在这个时代的意义,特别是从花柳病里面被救,挽救的可不仅仅是性命。花柳病期间,病人会遭受“器官腐烂”等可怕的痛苦,这种痛苦比起死亡或许更加可怕。
何足道一半是感激,一半是愧疚。见到陈克这个亲自给他治病的救命恩人,说话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说着感激的话,何足道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陈克面带微笑的听者,等何足道结结巴巴的说话,他这才问道:“足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工作?”
“文青先生,你,你让我回来工作?”何足道没想到陈克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
“前一段你不是说等病好了,就要回来工作么?怎么了,身体还没有全好么?”
何足道听陈克这样说,激动得要哭了。自从他出生以来,除了爹妈之外,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有病了给治病,病好了继续让工作。这年头染了花柳病之后,正经地方就没人肯再用你了。听陈克的话,何足道仿佛只是身患感冒而以。
“文青先生,我的病已经好了。我马上就能回来工作。”何足道哽咽着说道。
“能回来工作很好。这样,足道,我话头里,那病是传染病,你从你哥哥那里染了这病。现在病好了,你决定回来的话,就不能再和你哥哥住一起。你委屈点,权当到我这里当长工了,搬到我这里来住。只要我还在上海一天,你就有地方住,有地方吃,还有工钱可拿。”
同志们都看着何足道,俗话说“疏不间亲”。陈克这话就是以疏间亲,却没有人感觉不正常。陈克已经把话挑明了,何足道想回来,就绝对不能连累了同志们。这顾及的可是大家的利益。没有人觉得陈克的处置不当,如果陈克不这样处置就让何足道回来,大家即使不公开表示反对,心里面也会一直觉得很别扭。
“文青先生,我今天就搬过来。”何足道一面抹着眼泪一面说。
陈克走上去拍了拍何足道的肩头,“你生病之后,会深急得要死,死活要我们想办法。你游缑姐姐为了治药救你,在实验室里面几天没合过眼。其他的朋友们哪个不是尽心尽力,光买做实验的兔子就买了几百只,他们把上海跑了几遍。你既然决定回来,就赶紧搬过来。”
听了陈克的话,何足道已经不再是哽咽,而是放声大哭了。他跪倒在地,“文青先生,会深兄,我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你们的大恩大德。”
陈克和齐会深连忙把何足道拉起来。齐会深递给何足道一块手绢,“足道,咱们都是朋友,看这话说的。遇到危难,能帮你一把,我们还能袖手旁观不成?所以你赶紧搬过来,不要让文青先生为难。”
“是,我现在就去。”何足道一面擦着眼泪,一面被齐会深给拽走了。
陈天华默默地看着这些,又瞅了瞅陈克。陈克的特效药,陈天华已经知道了。陈克看似宽容大量的让何足道回来工作,还提供吃住,这样的做法很明显是在招揽“死士”。何足道能被陈克救回来,至少这忠诚心就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对此,陈天华并不反对。革命者需要忠诚心。比起那种口头对革命的忠诚心,何足道的忠诚心更加宝贵。
何足道当天下午就搬过来了,晚上的党会何足道也得以列席。不仅仅何足道是第一次参加党会,陈天华也是第一次参加党会,这次的书记员居然是何足道充当。齐会深大力推荐何足道,原因是何足道的钢笔字写得极快。陈克提供了一次性的油笔,果真如同齐会深所说,何足道的字写得飞快。加上齐会深把自己和陈克讨论的速记法教给了何足道之后,记录速度更是快的惊人。会议被记录中断的事情少了很多。
“我们现在必须注意党内和党外的区分了。我的建议是,既然党内的革命路线讨论到了这个程度,到底是走人民革命的路线,还是走其资本所有者革命的路线,这是一个问题。虽然现在这两条路线的革命者都主张打倒满清,赶走帝国主义侵略者。可实际上,这两者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到底是建立一个人民安居乐业的新中国,还是建立一个资本所有者为所欲为的新世界。在未来,甚至当革命进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两条路线就会出现矛盾,出现对抗,甚至出现战争。所以,我们要去发动革命,去领导革命。却不能不对此有着充分的准备。”
同志们都不吭声,对于陈克来说,这样的认识仅仅是作为**者,作为毛爷爷信仰者必然拥有的知识,但是这样血雨腥风的未来展望,革命青年们的看法是大不相同的。
现在的青年们与其说忠于革命,倒不如说忠于陈克更多些。或者干脆就是忠于革命现在开创的“工业与教育发展”更多些。唯一的新同志陈天华,看着其他同志们静静的听着陈克的话,看着陈克侃侃而谈未来的残酷,他真的是百感交集。
1903年l1月4日,黄兴以庆贺三十大寿为名,邀约刘揆一(长沙府湘潭人,早年就读长沙岳麓书院)、陈天华、章士钊等共12人在长沙保甲局巷彭渊恂家集会,商议筹设革命团体等事项。会上决定成立华兴会,对外称“华兴公司”,以“兴办矿业”为名,入会者均称人股,“股票”即会员证,并以“同心扑满、当面算清”为口号,隐含“扑灭满清”之意。
1904年2月15日(癸卯年除夕),华兴会借除夕聚宴之机,在龙璋的西园寓所正式举行成立大会。到会者除发起的12人外,尚有省内外百余人。会上,黄兴被推为会长,宋教仁、刘揆一为副会长,确定了“雄踞一省,与各省纷起”的战略方针,以“驱逐鞑虏,复兴中华”为号召。
1904年9月24日,农历八月中秋节那天,浏阳普迹市的牛马交易会热闹非凡,刘揆一受黄兴的委派在此主持了庄严的授将仪式,正式封马福益为少将,并授予马福益所部长枪20支、手枪40支、马40匹。其时,观者如潮,大家情绪极为振奋,议定只等上海大批军械运到,即提前起义。
然而,华兴会起事的风声早为官方所察觉。当会党败类刘佐楫(曾任马福益文案)将普迹市开会的情况密告王先谦后,当局便开始了对华兴会的侦缉和搜捕。顿时,长沙城内缇骑四出,一片恐怖。10月24日,湘抚下令逮捕黄兴,军警即刻包围了黄兴的住宅。其时,黄兴外出未归,警察急忙赶往东文讲习所。但黄兴已得知消息,急忙从后门逃逸,匿居在开明绅士龙维瑞家西园密室之中。两天后,在长沙圣公会牧师黄吉亭的掩护下,黄兴转移至圣公会后楼,藏匿将近一周的时间。在采取了一系列保护革命同志的措施后,于11月初易装潜往上海,旋与大批华兴会成员东渡日本。马福益走避湘西,于次年谋再举义,事败被捕,1905年4月20日在长沙浏阳门外英勇就义,时年40岁。至此,华兴会在国内的活动基本终止。
在日本,陈天华积极推动同盟会的组建,遇到了秋瑾之后,秋瑾把陈克书写的文稿给陈天华看了。这篇文稿行文十分冷漠,和这时代的其他革命者激昂慷慨的作品大不相同。但是陈天华一经阅读,就无法放手。从来没有革命者能从这样的高度去看问题,并且指出诸多救国路线的实际操作方法。而且作者故意遮遮掩掩,很多地方明显没有说出自己的真正思路。
陈天华询问这篇作品的作者是谁,秋瑾向陈天华介绍了陈克。而且又介绍了陈克“中华四万万人革命”的理想。陈天华虽然在同盟会建立前工作颇多,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回国和陈克一见。这个叫做陈克的人,还有那些没有提出的革命道理,是如此抓住了陈天华的心。虽然陈天华工作繁忙,但是秋瑾依然建议陈天华赶回上海和陈克会晤。秋瑾言道,陈克此人天纵奇才,自视甚高。若是不让陈克加入同盟会,过于可惜。但是强行请他来,也必然被陈克拒绝。所以秋瑾建议陈天华先和陈克相处一段。陈克必然会极为重视陈天华。陈克不是一个薄情的人,那时候陈天华劝说陈克,陈克必然会前来参加同盟会。
昨天和陈克彻夜长谈,今天白天阅读了陈克的手稿,以及这个小政党的全部党会记录,陈天华颇为震动。“人民革命”是一条其他革命党从未提出过的革命。其他革命党要么就是鼓动有产者革命,要么就是高喊一下“人民起义”的口号。这两种革命党,陈天华都参加过。其结果就是惨遭失败。不仅如此,只要牵扯了利益纠纷,革命党们立刻就内部闹起来,谁都说服不了谁。结果党内的叛徒层出不穷。对于党内同志的防范远高于对敌人的防范了。
作为一名资深革命家,陈天华对“人民革命”并无理解,在他看来,人民其实并不想革命。这么简单的接触了陈克所提出的“人民革命”之后,陈天华已经明白了,人民不是不要革命,而是人民没有理由为“现在的革命者”卖命。如果人民革命开始了,人民首先就要“革了现在这批革命者的命”。
这就是陈克的革命理念,陈天华知道,这不是以前那些革命者们所喊出的“人民起义”,陈天华有些后悔,自己或许不应该回来的。每次听到陈克所讲述革命,都是把那些经过涂抹在的世界上假面具一把扯开,把里面血淋淋的真实给陈天华看。
陈克言必提利益,言必提阶级斗争,却从不提什么大义。陈天华出身穷困,这是他和其他革命者大不相同的地方。所以陈天华对陈克所说的东西,实在无法违心的去反对,现在的革命者的确如同陈克所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斗争。在他们得势前,就没有想到过人民,假如他们能够成功,他们更不会想到人民。
现在陈天华想弄明白的只有一件事,陈克所说的“资本所有者”的革命能否成功。陈天华还没有能够确定,自己到底想加入哪一方。或者说,他还是希望现在正在如火如荼的“资本所有者”的革命能够成功。这并非是陈天华不能理解陈克描述的革命,恰恰是因为出身穷困,陈天华才能够理解底层人民的痛苦,知道底层人民所遭遇的苦难,知道他们所积累的愤怒、不甘与仇恨,陈天华能想象得到,知道这样的人民站起来要革命了,那会掀起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陈天华对那样的狂风暴雨,感到一种畏惧。
听着陈克的叙述,陈天华知道陈克很清楚不同革命的含义。从短短一天的接触就能看出,陈克肯定是出身名门,累世高官,家世豪富。所以陈克非常清楚他所说出的这些话的含义,而且能够把他想说的说出来。只是富贵豪门出身的陈克,暂时还无法让周围这些出身不错的同志们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因为陈克是站在整个国家的高度去看待问题的。很多东西明显就有了顾虑。这些顾虑是陈克不能确定有些事情会完全按照他所预言的发展。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同志无法理解陈克讲述的东西的原因。
但是陈天华是能够听明白的。以陈克的这个年纪,对于天下的看法能够如此深刻,已经是骇人听闻了。而且陈克虽然自己有些不足,却也知道不足在何处,而且知道该如何解决。这就是为什么陈克要选择自己出任这个政党的宣传部长。
本来,按照秋瑾和陈天华的打算,是准备让陈天华游说陈克参加同盟会。现在看,陈克是不会参加的。陈天华突然想离开这个政党了。
“文青,你就这么断定那些有产者不肯加入人民革命么?”齐会深问。
“我们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兴办教育。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办教育为什么?为了得到受过教育的学生。谁要这些学生?工厂、银行、现在还应该叫做钱庄,政府各部门,军队也需要受过教育的学生。但是这些部门需要多少人呢?占国民几成呢?肯定不可能每个人都能接受教育。而且现在读过书的有钱人他们自己的孩子就基本够用了。那些穷人不读书也没问题。国家照样运行。所以投资教育是为了未来的利润,既然未来的利润已经可以圈定,那么多投钱有什么用?在投资教育的人眼里面,这不就是浪费么?那么人人读书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这可未必吧?”华雄茂皱着眉说道。
“第一,中国如此之大,四万万人口,就算是义务教育必须上的小学,该上学的孩童在中国得有六千万,五十个人一个班,咱们往最少了算,且认为每个老师都能从一年级带到五年级所有功课。那么这就需要一百二十万老师。这一百二十万老师,一年的工资多少呢?按照一个老师一年一百两银子,这就是多少?一亿两千万两银子。辛丑条约陪了多少钱?本金四亿五千万两银子。这些银子还不够这么多小学老师四年的工资。”
“嘶!”所有青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所有人对这个数字一阵发憷。陈克看大家在核算,他干脆在黑板上把这些计算给列了一遍。众人仔细看来,果然没错。
撂下石灰粉笔,陈克问道,“谁肯头这个钱?办教育的谁能投的起这个钱?多少有钱人倾家荡产,加起来才能够投得起这个钱?”
同志们不吭声了。
陈克不依不饶地说道:“我来模仿一下坏人吧。如果我是一个坏人,我来管这个东西,我会怎么做?”
陈克一贯是从正面的来讲革命的,他突然说出要当一次“坏人”。所有人登时就来了兴趣。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聚集在陈克的脸上。
“我会要求所有政府官员,还有那些有钱人的子弟上学。当然了,这些人自然是原因的。我兴办学校,也会特意的兴办两类学校,一类是私立学校,一类是公立学校。就是有钱人出钱办的学校,和国家出钱办的学校。这两类学校的不同是,私立学校靠推荐入学,你是有钱人,有关系的人。我就让你上,没钱,没关系,你就别想进。私立学校呢,教育非常好,培养出知识丰富,技能全面的学生。公立学校没钱,大家随便上上,认几个字就行了。如果有学生非常努力的学习,那也不错。考大学的时候,私立大学优先满足合格的私立学校毕业生,再考虑公立学校的毕业生。最重要的是,管理国家的那些部门,招收人力的时候,必须是私立学校出身,并且有官员或者财阀担保的。这就达成了多个目的,第一,有钱人这个阶级,能够得到最好的教育。第二,那些穷人出身的,也有个盼头。第三、我也普及了教育,你自己不好好学习,怪不来我的。”说完这些,陈克两手一摊。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忍不住摇头苦笑。陈克这坏人当的还真有水平。
“这样,那些穷人一没文化,二没知识。肯定千秋万代的穷下去。即便有人跳了龙门,那很好,改变了自己的地位。还能做一个榜样。但这些人都是少数。仅仅招收要害部门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只招收私立学校毕业的。就足够堵住漏洞了。人民不满,也无可奈何。人民就算是起来造反,还是我前面所说的,他们一没文化,二没知识。是无法组织起来的,我虽然人数少,但是针对那些零星起义的人民,我就是人多势众,镇压他们轻而易举。我一边提供了机会给少数穷人,对于敢造反的严厉镇压,毫不留情。而且我有钱,有人,有组织。怕他们做甚?哪怕是讲道理,我这里人都受过高等教育,哄骗些没受过教育的百姓,也是轻而易举啊。”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大家反思陈克说的话,虽然足够阴狠霸道,但是偏偏有理有据,却是一个完全能行得通的法子。
“所以,我的革命,必须是人民革命。”陈克给自己的话作了一个总结。
正文 二十四章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6:36 本章字数:7722
“文青,人民革命是一定要杀光地主士绅了?”陈天华问。这是他始终没有敢问出口的问题。本来陈天华只是在听,并不想开口。但是到了现在,他也不得不问出这个问题。这是徐锡麟的底线。
陈克伸出左手,向着游缑做出一个推荐的手势。“这个问题我们请游缑同志来回答。”
陈天华对游缑的印象非常好,但是他还没听游缑说过和革命有关的任何话题,而且游缑给陈天华的印象是一个工程人员,不算太优秀的讲师,以及一位优秀的女性。却不是一位坚定的革命者。见陈克推荐游缑说话,陈天华用微微惊愕的目光看向游缑。
“啊?”游缑没想到陈克居然推荐自己回答革命问题,这个问题从来都是陈克他们激烈讨论,自己本来就不是太有兴趣,也并不是很清楚。
“我说不来的。”游缑连忙拒绝道。
“你就说一下你对星台刚才问题的看法就好了。都是同志,畅所欲言有什么说来说不来的。”陈克鼓励的微笑着。
“游小姐,人民革命一定要杀光地主士绅么?”既然陈克都这么说了,陈天华也想看看这个革命党内的同志都是什么态度。他很严肃的问道。
“地主士绅要是武力反对人民革命,那就只有……,嗯,如果他们先动手,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
决不先开第一枪!游缑的回答让陈克心里面笑开了花。这种有分寸的斗争技巧,实在是令陈克非常满意。陈克从没有教过游缑这方面的东西,他甚至没有和同志们谈及过这方面的问题。所以他心里面高兴,却在等后面的问答。游缑能够展现出自己的个人资质,这个资质是否能够符合斗争的需要,陈克很期待。
“那游小姐准备怎么和士绅相处呢?”
“工业很赚钱的,大家可以一起赚钱啊。”
“那文青兄所说的人民革命和资本所有者的革命有冲突,游缑小姐怎么看?”
“我们不会欺负他们,他们也不能欺负我们。这个,这个……,新的制度下,大家都不欺负别人,也不被欺负。多好啊。”
听到这里,不仅仅是陈克,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微微点头。游缑看似回答的和稀泥,但是她咬住了一个要点——新制度。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误解,游缑所说的这个新制度是人民革命建立的新制度,而不会是资本主义制度。
果真,游缑接着说道,“文青给我们讲过欧洲纺织厂的事情,讲过英国羊吃人的事情,讲过欧洲贩奴的事情。我在德国读的书,听说过贩奴。中国不能这么干。那太惨了。那不对的。”
陈天华学识颇广,对世界也并非一无所知,游缑说的这些,他也是知道一二。而且他也没有理由去反驳游缑的观点。沉吟了一下,陈天华问:“就是说,如果士绅也跟的人民革命,那么他们也可以很好的生活。革命不会对他们下手?”
游缑听陈克讲过一些革命道理,也想过一些革命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得那么深而已。如果说她在前面说的话,仅仅是在叙述自己能够认同的那部分革命理论,听了陈天华的话,游缑突然间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了。
“文青以前说过,新制度是工业的制度。工业化的中国,每个人都能生产出远远超过自己需要的商品,然后通过平等的交易,让每个人的生活都过得很好。这是所有人都能够生活的很好的制度。如果对这个制度不满,那就是太贪了。想把所有的好处都捞到手。这种人一定要打倒才行。”
陈天华本以为游缑会和陈克一样叙述一番激进的革命道理,没想到游缑的说法竟然是如此。这个充满女性特点的回答,本意上和陈克如出一辙,但是偏偏把人民革命放在“被欺负”的一方。听上去倒是楚楚可怜。
这人读过书之后,特别是女人,就是不一样啊!陈天华在心里面赞道。回想起陈克方才说过的那话,“哪怕是讲道理,我这里人都受过高等教育,哄骗些没受过教育的百姓,也是轻而易举啊。”方才陈克说的时候,傲慢残酷,但是听了游缑的这番回答,陈天华对陈克的评论深以为然。
看到陈天华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华雄茂笑道:“怎么样,星台,我们这里的同志很不一般吧。”
对这样自吹自擂的表现,陈天华没有反感,他点头称是。
“其实我早就问过文青这样的话,文青也一直这么回答的。星台,你也是读书人,还走过那么多地方。你肯定知道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有多坏。不教训他们一番,他们是不会听话的。文青说过,革命不是要杀人,革命是要救人。那些坏人,你不教训他们,他们就会肆无忌惮。最后反而没有好下场。”华雄茂平时不太爱说话,在党会上,周元晓是最沉默的,说话第二少的,恰恰就是华雄茂。
“正岚兄说的是,不过文青兄的这个理论……,哎,杀气过重。”陈天华叹道。
听了这话,陈克勉强忍住了笑意,陈天华这样的革命党说出杀气过重,这都什么世道啊?
齐会深可没有陈克的涵养,他当即答道:“星台这么说,我可得替文青分辨两句。自从文青来了上海,我们就和文青在一起,文青待人宽容敦厚,这革命理论不过是就事论事,谈不上杀气太重。”
陈天华刚来的时候,就发现陈克在讲述革命道理上远不如自己。陈克政党的同志自从听了自己的讲说,看得出他们是十分佩服的。陈天华本以为自己可以把他们拉过来。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这些人从理论到感情都是站在陈克这边的,并无一人支持自己。原本有些看轻陈克的心思已经荡然无存。看来说服陈克已经不太可能,说服陈克的党员看样子也没有希望。自己想有所进展,只有在这里先干一段再说。想到这里,陈天华这才问了一个早该问的问题,“文青兄,咱们的这个党叫什么?”
“我们还没有定名呢。”
听了这话,陈天华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知道大家在已经有两个月,结果到现在一个政党还没有名字。要知道,换了别的政党,这名字早就商量好了。
“对这个党的名字,诸位有什么高见么?”陈天华问。
“星台,你虽然身为宣传部长,但是这件事不能让你来做。”出乎陈天华意料,说话并不是一直紧跟陈克的齐会深和华雄茂,却是游缑。
游缑说这话也不停顿,她啪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既然文青一直说人民革命,就叫做人民党好了。”
“不错,不错。”华雄茂笑道。
齐会深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按照党会的流程,众人投票表决。陈天华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也明白,这件事情他就是反对也没用,所以投票以全票通过。人民党的名号就定了下来。
接下来陈克的表现令陈天华大为惊异,陈克没有大肆封官,给大家一些华而不实的头衔。或者定下大批的规矩。陈克首先修订了人民党的《党员行为三大原则》,
一、理论联系实际,
二、密切联系群众,
三、批评与自我批评。
对于这三条,陈克的诉说就很有趣了。“我们现在理论不够清楚,而且大家都是党员,也没啥群众。所以,现在咱们先做到批评和自我批评。唐太宗说,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们既然是中国人,那就中国文化的传承,以人为镜,说白了就是接受同志们的批评。这样才能够知道自己的工作,自己平时的言行有没有问题。”
大家虽然心里面未必真的把这个当回事,但这理可没错。于是乎点头称是。
陈克接着说道:“都读过论与么?所有人全部点头称是,论语里面讲,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这就是自我批评。虽然和我们说的不太一样,不过这老祖宗们的见识可不低。老祖宗说的,还是我提出的那三大原则。”
陈天华对此有些瞠目结舌了,现在的革命党都是公开反孔反儒,陈克这种反其道行之的作风,让陈天华有些不解。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仅仅是不解,而是让陈天华放声大笑了。
陈克要求每次党会,都要在最后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如果一开始没有刻意批评的内容,不怕。见人说话是不是有礼貌,说的话是不是合乎分寸?这都是批评的内容,而且这是批评的重点。”
这哪里是什么政党,这就是个学校啊。教出来这样的一群人,能革命么?陈克说起革命来,激烈残酷,做起事情来倒婆婆妈妈的。陈天华感觉实在看不懂陈克。
陈天华笑着,却发现其他人都没笑。让陈天华觉得自己反倒莫名的可笑起来。
齐会深正色说道:“星台,你可知道,那些豪富家门最讲礼数,这言行都是要教的。一言一行不和礼数,要么罚跪,要么挨板子。要么挨了板子之后再去罚跪。文青这规矩可是一片至诚。”
陈天华听了这话有些讪讪了。
经过表决,《党员行为三大原则》全票通过。
陈克这才开始介绍近期情况,分派每个人的工作。
按照计划,两天后打着上海仁心医学院招牌的讲座就会开始。对外的部分主要是《蜡烛的故事》为中心的化学讲座。针对进步青年们的化学课则是明天正式开讲,陈克把这个任务交给游缑来做。接下来,陈克将亲自主讲严复的《天演论》。这个课程结束之后,陈克将讲述《唯物主义历史观》。
华雄茂负责继续卖药的事情,而且要寻找工程队。齐会深负责讲座活动的整体运行包括外联,物资调动。周元晓负责看守大本营——染布作坊。针对进步青年的讲座会在这里进行。
陈天华则要负责与陈克一起进行讲座文稿的编辑工作。并且在最后编成一个讲座合集。陈克连名字都起好了,叫做《中国文化的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不仅如此,围绕这次讲座,陈克要办一份报纸,叫做《黄埔评论》。这份报纸现在是以奉送的方式向参与大讲座的人免费发放。主推新的学校。
最后,陈克表示,如果这次讲座能够达到希望,那么他会努力成立一所叫作黄埔学社的读书组织。
其他同志们认为这样的安排有很大的可行性,除了花钱比较多之外,没有别的问题。陈天华想起了自己与黄兴等人一起组织的华兴会,整个流程与陈克的如出一辙。但是却因为有人背叛,没等发动起义就失败了。从他的试探中,陈克对此事一无所知,言谈间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如果真的如此,那么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了。但是陈天华却觉得不放心,他试探着问道:“文青,你既然要推翻满清,这武装起义必不可少。未来准备在上海发动起义不成?”
“我不会在上海发动起义,上海这里敌人的实力太强大,发动起义只是让同志们白白的送死。如果要发动起义,那就要在敌人势力最薄弱的地方才行。”
“难道文青还要按照先前所说在安徽发动起义么?”
陈克并没有直接回答陈天华的提问,他严肃的说道:“星台,我要强调人民革命与资产阶级革命的不同。人民革命的起义,并不是我们要发动起义,然后趋驱使骗百姓为我们去死。人民革命的起义,是人民自己已经忍无可忍,自己要起来对抗旧体制。我们要做的就是联系群众,然后带领群众对抗暴政,建立一个朗朗的新乾坤。这是要我们先去死的事情。所以没有做好准备,就不要妄谈起义。否则的话,那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不光自己死,还让一大群人跟着你死。这么做是不对的。”
看陈天华没有弄明白自己所说的,陈克接着说道:“关于起义的事情,等我们这次大讲座完成,大家积累了理论知识之后,再讨论吧。如果是在大讲座期间,满心想着鼓动人起义,可就背离了大讲座的初衷。”
“文青办这大讲座难道不是为了革命?”陈天华更奇怪了。
“革命是为了救人。把了这大讲座,普及了知识,听了这讲座的人好歹也能有些收益。这本身就是社会革命的一部分。革命的目的是推动国家的进步,这才是最终目的。通过这次大讲座集结同志,是这次活动的目的。起义的事情根本不在考虑之内。”
看大家没有异议,陈克宣布散会。
接下来的一周,可以说是陈天华过的最有趣的一周。虽然心里面有种种的疑问,但是日子很充实。周围的所有人都没有那么多大道理,也没有那么多不满。除了忙碌的工作还是忙碌的工作。
陈天华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党内的同志们总要跟随陈克了,陈克除了安排工作之外,一直在亲自工作,而且总是挑最困难的工作。布置会场的时候,陈克总是选择抬桌子,凳子这些出力最大的事情。讲座结束之后,杜正辉等外围同志们还沉浸在课程的兴奋当中,对课程内容进行讨论的时候,第一个挽起袖子收拾会场的还是陈克。巡视会场,发现解决各种小问题的,依然是陈克。仿佛陈克到了哪里,哪里就会有工作。而陈克总是若无其事的把这些事情解决。整个大讲座就这样顺畅的进行着。
白天忙完了,陈克晚上几乎是通宵达旦的写文稿,第二天早上,陈天华一醒来,整齐的文稿已经放在桌子上。陈克则和衣躺在旁边的躺椅上睡觉。陈天华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文稿读一下,有不懂的地方就和陈克讨论,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陈天华就修改文稿,把文稿改成普通百姓都能够明白的文字。有争论,却没有争吵。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当面来谈,不用藏着掖着。
不仅仅是一天两天,在游缑讲课的这一周,陈克除了每天早晚各一次的洗浴之外,从未脱下衣服睡过一觉。
令陈天华更奇怪的是,同志们对此并不惊讶。因为他们同样忙得四脚朝天,游缑倒是提过要帮忙,但是陈克却让游缑专心练习讲课。只要抽出空闲来,陈克就会同何足道与周元晓一起来看游缑备课。何足道针对听不明白的东西提问,陈克对游缑的讲课举止做出评价。周元晓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不过他偶尔也会提出些意见来。
华雄茂和齐会深每天忙忙碌碌,基本看不到他们。每次回来,不是带了钱,就是扛着厚厚的《黄埔评论》。齐会深听到了一个词,以身作则。这些人民党的同志们就是以身作则,那些外围帮忙的青年们一开始也在偷懒,但是很快就觉得不好意思。没几天,整个团队的做事风气起了很大变化。随着讲座一天天进行,大家不仅没有懈怠,相反,倒是有些精神百倍的味道了。
看到这些的青年们可不少,主动要求加入的青年也开始出现了。
这真的是陈天华从未见过的事情,一个团队和组织如此有生气,如此有感染力。
直到讲座第七天,有人来闹场之前,陈天华甚至认为这次讲座就会这样平稳有序的进行下去。
正文 二十五章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6:39 本章字数:8070
公共讲座在1905年的中国本来就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做学问是那些读书人的事。现在的上海普通百姓也知道外国人也在做学问,比中国做的还要好些。无论如何,做学问和百姓没啥关系。所以各处的海报与宣传,还有刊登在上海报纸上的广告,并不能让百姓对学问有什么特别的关爱。
上海这个地方的兴起,除了作为通商港口带来了更多就业机会之外,城市的建设是远远跟不上社会发展的。陈克一直不爱逛上海,1905年的上海,就是一个充满了贫民区和棚户区的城市。除了租界和几处本地人的老城区还有点模样之外,陈克对这个城市的评价是“还不如中国80年代县城的水平”。大量人口进入上海讨生活,直接造成了上海未来几十年居住面积狭小而且混乱的格局。
周元晓家的老作坊,是最符合陈克审美观的建筑,又大又宽敞。几百平米的晾晒场令人十分满意。只要一出门,拥挤的小巷,破旧的建筑,大片的棚户区,怎么都没办法让陈克生出逛街的冲动。
如此糟糕的城市建,完全可以想象普通百姓娱乐生活的贫瘠。所以百姓虽然不爱学问,却愿意去看看热闹。
这次的讲座的位置距离陈克与游缑第一次会面的茶馆不远,是英国人帮忙协调的一块地面。齐会深把地址在党会上公布的时候,当时一齐参与殴打外国人的三位,无论是打人的,还是看打人的,都忍不住大笑出来。弄得齐会深反倒莫名其妙了。游缑连说带笑的把事情说清楚,与会的同志们也哄堂大笑。华雄茂且不说,陈克居然也是个一言不合挥拳相向的家伙,这极大的背离了大家对陈克的印象。至于游缑大小姐能用筷子戳人,更是不敢想象。
齐会深调侃游缑,称其为巾帼英雄。游缑笑着从口袋里面抽出一把瑞士军刀。这是她从陈克那里勒索来的。“下次再戳人,我就会用这个。绝对不会用筷子那种东西。”
听了这话,齐会深咧咧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会场在街角,用绳子圈出一个100多平方的场地来。倒也透风透亮,十分公开。第一部分的主讲者是游缑。这年头没有什么麦克风,讲课全靠人喊,弄得过大也没有任何意义。
第一天讲课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来了300多人。这里面看热闹的大概有一半,另外一半还真的是家长来瞅瞅新学校老师的实力。
广告和传单上写得明白,这个讲座是新开办的上海仁心医学院的老师的专业讲座。这所新学校师资力量雄厚,游缑老师是德国留学生。在那年代,德国回来的留学生,在普通家长眼里,这学问高的跟天一样。
游缑一身浅灰色西装,绣花衬衫,脚蹬低腰皮靴走上讲台的时候,下面的听众们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游缑这身打扮在这个年代只能称之为“新潮”。下面的群众发出嗡的一阵低语。谁也不知道这位看着完全不合礼法的女士准备做什么。游缑抬起左手,看了看从陈克硬要她戴上的手表,那精光闪闪的玩意不少还算有钱的家长是见过或者听说过得。下面又是一阵骚动。
“大家好,我是上海仁心医院的老师,我的名字叫做游缑。今天的公开课,由我来给大家讲。”游缑清亮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前前后后的人都能听到。这下子,听众们炸了营,一个年轻女人去德国读书,即便是在上海也算是骇人听闻的。更别说这位女人还要给大家讲课。有些人十分失望,骂骂咧咧的开始离场,更多的人往前涌,想更清楚地看到这位女子的容貌。能够去德国读书的女子,自然是富贵人家出身,这上海滩上,虽然出来做工的女子很多,但是肯抛头露面讲课的富家女子,那真的是凤毛麟角。
前排的齐会深、何足道、秦武安等人连忙站起身来,好一阵才把秩序维持住。
当游缑拿出一根白色蜡烛点燃之后,群众里面发出了一阵笑声。游缑脸变得通红,其实从一登上讲台,看着下面几百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脸上,游缑就觉得有些微微的头晕,脸上皮肤一阵阵发紧,背上汗毛直树,脚步都有些软了。
这不是和陈克他们讲课,大家都是熟人,游缑觉得很好。这也不是在作坊里面给进步青年们讲课,大家都是有些知识的,至少还能保持礼貌。
群众人的装束各不相同,短衣的较多,穿长袍马褂的也有。绝大多数都是男子,女人们带着孩子在会场边。游缑现在终于明白“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意思了。这个讲台不是很高,半米多。但是这足以让游缑的视线覆盖所有的观众,特别是游缑的目光还能越过观众,直接看到街上去,那里不少行人看到游缑登台,都往这里瞅过来,甚至街对面的二楼窗户也打开了,从里面探出男男女女的脑袋。
定了定神,游缑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这次讲课的主题《蜡烛的故事》。
说实在的,1905年,群众虽然爱看热闹,大家好奇的是从没见过女子讲课,都想靠前一些瞅瞅这位女先生。但是场面上至少还算是有些基本礼数。虽然游缑作为女子登台讲课太过于惊世骇俗,但是登场前的报纸铺垫,还有游缑当众看手表的举动,让大家对这位“女先生”是有些敬畏的。而且这个课程本来是法拉第给儿童讲课准备的科普教材,内容以实验居多,生动活泼。就不是为了高深的科学教育,而是仅仅以科学普及为目的的课程。所以,游缑的课非常简单易懂。
台下的众人,无论是有钱没钱的,都用过蜡烛。也知道人得吸气。所以,从空气的成分,蜡烛的燃烧,几个简单的小实验下来,人人都能明白了原来空气里面居然分成两种,一种可以呼吸的,一种不可以呼吸的。明白了为什么把柴火用盆扣上,或者用土盖住,就能灭了火的原因。群众就是这么单纯,简单的道理,简单得实验,立刻让大家觉得收获极大。对台上这位清秀漂亮的女先生心生敬意。
当游缑宣布当天的课程讲完,下面不知谁先喊了声好,叫好声随即此起彼伏。游缑红着脸微微一鞠躬,然后飞也似的逃下讲台。这种女孩子正常的表现倒引起了一阵更大的叫好声。
游缑松了松领带,齐会深一面鼓掌一面迎上来,“讲得好。”如果是以前,游缑还会和齐会深说两句什么,但是此时几百双眼睛都往游缑的方向看过来,她微微点点头,“我现在就走。”齐会深连忙招呼等候的黄包车夫,把游缑送回作坊去。
游缑刚走,家长们纷纷过来询问齐会深这所新学校的情况,位置在哪里,什么时候开课,方才的这位女先生是哪里来的,在这所学校教什么课。齐会深被这么多热情的家长包围,充分领略了游缑方才的感受。他干脆站上讲台,大声地把上海仁心医学院的情况通报了一下。何足道和秦武安负责发放《黄浦评论》,这期的黄浦评论上除了今天的讲课内容,还有学校的简介。
本以为家长们这就散了,没想到他们不仅没有,更多的问题被提了出来。这所学校是不是真的不收学费,医学院的学生毕业后怎么找工作。医学院的附属中学,以及附属的护士学校怎么回事。那家附属医院又是怎么回事。这课明天还会讲么?
“文青,你可是彻底猜错了!”齐会深在心里面埋怨道。陈克在开课的前一天认为,能来听课的人不会太少,也不会太多。但是来询问和报名的家长应该不会太多。齐会深也如此认为。没想到询问者如此之多,实在是超出了原先的意料之外。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好不容易回答了家长们的问题,却不是有一些人跑来这里探头探脑的瞅,很明显是来看热闹的。瞅了一阵,他们就试探着询问,听说这里有一位美丽的女先生讲课。看着那些人憧憬和色迷迷的样子,何足道与秦武阳脸色大变。他们一律回答,明天这里不讲课。然后把这些人赶走了。
第二天的盛况惊人,头天晚上,齐会深汇报了情况之后,陈克让齐会深连夜去联系人,通过齐会深的父亲齐思峨,从英国人那里借到了两个洋鬼子。这两个人都是俄国穷鬼,倒是人高马大的。这是给英国人的学校充场面的,英国人倒也肯帮忙。这两个沙皇的灰色牲口每个人讲定了一天五十便士的薪酬,他们两位往台下两个角落一站,登时就镇住了场子。第二天来听课的人数是昨天的几倍,昨天好歹还算有些空余的场地,今天被挤得满满的,连街上都站满了人。
游缑的课更加引人注目了,伏打柱电池作了电解水,等实验。看到了从水中分解出能够燃烧的气体,这极大地颠覆了听众们的世界观。所有人看着游缑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敬畏,而是畏惧了。在很多人眼里面,这位女先生或许是个得道的道士吧。能灭火的水,居然是能由能助燃的气和能燃烧的气组成的。这不是法术还是什么呢?
当游缑讲完了课,准备离开的时候,已经有女性家长先一步堵住了游缑,她们一面敬畏的看着这位女先生,女性家长们一面赞扬着游缑的知识,一面问了无数的问题。游缑也被感动了,这是她回到国内之后,第一次被人如此推崇。说实在的,游缑回到国内之后,其实并没有被人太当回事。遇到陈克之前,哪怕是合作的伙伴,男人要么对游缑妒忌万分,要么处于一种根深蒂固的蔑视态度,刻意保持对游缑保持距离。
遇到陈克之后,大家互相之间很尊重,相处得也非常友好。但是陈克的知识远在游缑之上,游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只有现在,众人虽然对她的知识未必理解,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推崇,让游缑真的认识到了科学的力量。那些问东问西的女子们,满心期望他们的孩子也能和游缑一样的博学,一样有知识。面对这些人,游缑甚至有些感动了。
齐会深好歹也保持了冷静,他分开众人赶紧把游缑送上黄包车,自己与何足道,秦武安等人开始继续回答问题。花了快两个小时,才算勉强清场。
晚上的时候,党会讨论了此事。与会的同志已经不是原先的几个人,包括秦武安等人都加入了会议。
“实在没有想到,现在的百姓对科学如此渴望。”秦武安赞道。陈克对秦武安评价很好,秦武安出身松江一个普通小作坊主家庭,是家里面的第三个儿子,在教会学堂读过书。后来就在一家布行做事。后来这家布行倒了,秦武安暂时没事做,那时候认识了齐会深。后来齐会深就拉他来听课。这个青年个性沉稳,不急不躁,做事情也非常能吃苦耐劳。陈克有意把秦武安培养成骨干人员的。
“咱们得学校得赶紧找工程队开始建设。”齐会深兴冲冲的说道。
“人我都找好了,就等文青见一见。”华雄茂说道。
“那就尽快。”
第二天,陈克和宇文拔都见了面。见面之前,光听名字,陈克觉得宇文拔都或许是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家伙。见了面之后,倒是真的让陈克大出意料之外,宇文拔都身材不低,整个人圆滚滚的。三十多岁年纪,头顶已经呈现出地中海造型。和身材一样圆乎乎的脸上,气色红润,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十分灵活的转动,厚厚的嘴唇色泽居然呈现一种粉红色,看上去像是吃饱了奶汁的婴儿。本来这副模样,在大多数人的想象中,宇文拔都的声音应该是如同婴儿般尖细的,但是宇文拔都一开口,却像是宗教布道者一样深沉的声音,有种直指人心的压迫感。这样巨大的反差,另陈克觉得有些震惊。
“听说陈兄找我们,有活给我们干。”宇文拔都的态度非常诚恳,至少他的声音很诚恳。
陈克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宇文拔都的这种明显的落差给糊弄了,反而不能看头宇文拔都的心思。他定了了定神,带着一种冷彻的眼神和情绪谈起了生意。果然,看到陈克很快恢复了冷静,宇文拔都的神色中有了一丝慌乱。
宇文拔都要价很高,陈克据理力争。每当拔都开始用那浑厚可靠的声音试图证明自己的委屈,想提高价钱的时候,陈克清冷坚定的声音就阻止了拔都的企图。
“宇文老兄,这个账可不是这么算得。”陈克温和的笑着,接着开始给宇文拔都开始算帐。从伙食费,工钱,包括衣服的磨损,万一出现的工伤。这么一串数字推算下来,总数比宇文拔都要的价钱少了一半以上。
“不是这个算法,陈先生,按你这算法,我们得饿死了。”宇文拔都连连摇头。
“宇文老兄,那你说该怎么算?”陈克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宇文拔都,语气轻松的问道。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把价钱开始进入到最后的“决战关头”。宇文拔都几乎用带了恳切的哭音试图说服陈克。陈克毫不客气地又把每天的工钱杀了五文。
宇文拔都勉强屈服了。这时代挣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陈克提出的是一个为期一个月的工程,可以赚的钱还算不少。但是陈克接下来的举动差点把宇文拔都给逼疯。一份详细的工程计划递给了宇文拔都。这上面关于各种工程量,有着详细的规定。如何奖励,如何惩处,都写得清楚明白。看完这份计划,宇文拔都知道自己遇到了老手。他指着几处明显不合理的地方告诉陈克,起吊那样的房梁,绝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陈克丝毫不为所动,他指着那几处旁边的说明,宇文拔都只需要提供计划书上的人力即可。搭设脚手架,起重设备由陈克一方负责。这年头盖房子都是靠工程队自己来搞,委托方拿出一份如此详尽的设计书,根本就是违背常理的。宇文拔都质问陈克,如果无法按照工期完工,那么工钱算谁的?陈克又指着相关的几条合同说明,那上面有详细的解释。
面对这样毫无破绽的合同,宇文拔都终于彻底屈服了。
送走了宇文拔都,武星辰登门了。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领来了五个人,一看就是练家子。这可不能怠慢了,陈克带着众人还到了前几次一起喝酒的饭馆。
酒席上,武星辰一一向陈克介绍了这几个人,陈克打量着几个人,大家年纪都在二十多岁,有两个人脸上还有伤痕。大家都是山东口音。也许是经历了不少风霜,众人神色间颇为稳重。
几杯酒下肚,大家谈起了各自情况。陈克突然心念一动,慢慢把话题引向了义和拳的事情。几位山东好汉听到这个话题,神色都黯然起来。为首的那位叫徐有力,他说道:“本来俺们在京城打洋人。后来官府突然就对俺们下手。如果不是武大哥带着俺们百十号人先跑了,这就死到京城里了。”
听了这话,武星辰脸色大变。但是他前面和陈克颇为亲密的表现,以及放话,“咱们都是自己人。”看来这几位兄弟真的觉得没问题。但是陈克轻轻拍了拍武星辰的手臂,神色间透露出很能理解的样子。武星辰再怎么都不能当席发作。他也只好强大笑容,听着大家说话。
徐有力说完之后,众人纷纷点头。“等俺们回了家,袁世凯那个王八蛋正在山东杀俺们各路兄弟。俺们只能跑回河北,在沧州待了几年,前几天武大哥突然派人找我们,让我们来上海帮忙。俺们就来了。”
“坐船来的?有没有晕船。”陈克连忙说些轻松点的话题。
“嗯,坐船一路到了这里。在沧州,俺们也打打鱼,没有咋晕。就是船上味太大。不咋得劲。”徐有力说道,说完,徐有力仔细打量陈克几眼,“陈先生,武大哥说要俺们给你当个护卫,到底是咋回事。”
“上海有坏人要打俺的主意。所以请大家来帮个两个月的忙。过完这俩月,我就到别的地方去。”陈克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那边有多少人?”徐有力问。
“他们也没有多少人,我身边能有咱们一个兄弟都够了。”陈克答道。
“他们有没有枪?”徐有力接着问。
“主要是白天,晚上反而没啥。白天他们也不敢动枪。”陈克明知道自己说的不是真话,不过总不能说大白天就会来场枪战。
“那俺们兄弟肯定能行。”徐有力答道。
“我信得过大家。”陈克笑道。
酒席散了之后,武星辰把几位山东好汉安排了住处,然后赶到了作坊。一进门,武星辰看周围无人,他在陈克对面坐下,“文青,你是啥意思?”
“我只是想起了此事,随口问问。”陈克笑道,“武兄,你是义和拳,我是革命党。挺好啊。”
正文 二十六章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6:41 本章字数:9392
武星辰身材高大,195的身高看上去强壮威猛,平常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也有些这种高个特有的那种较为迟钝的模样。在他脸上的是一种嘲讽,却没有畏惧。
陈克绝对没有因为看穿了武星辰的底细而沾沾自喜,就现在而言,陈克绝对没有要挟任何人的念头。党的历史,从来不认为要挟能够起到任何作用。对党而言,任何党员不经过考验,都是无法信任的。更不用说通过威逼利诱来扩展党的势力。这不是鼓吹,而是事实。正因为那个伟大的政党认识到了人心,懂得人性,所以他选择了最终大光明的方式,对内,凡不是真心入党者,一概不接受。对外,不搞暗杀和威逼利诱。
对于陈克而言,威胁武星辰有何利益?除了逼迫武星辰不顾一切的除掉自己之外,看到任何可能。
两人半天都没说话,陈克给武星辰倒了杯茶,也给自己倒上。然后陈克先喝了一口,这才说道:“武兄,我要说的是,我是革命党。武兄你也知道,满清对革命党的杀戮有多重。兄弟我不是不相信武兄你,而是兄弟我自己就怕被满清盯上。”
武星辰并没有被陈克的话打动,他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陈克,语气不懈的问道,“揭我的底细,文青你是什么意思?”
陈克知道武星辰的意思,其实他现在也在后悔自己为何当时那么冲动了。“我知道武兄不肯原谅我。而且就我来看,武兄现在最担心的是,我把武兄当枪使,欺骗武兄给我卖命,这念头,革命党都这个德性。我知道的。”
听了这话,武星辰的敌意稍稍的消散了些。“那文青你就不该点破我什么出身。”武星辰接着说道。
“武兄,我既然孟浪了,我想说的有两点,第一,我绝对不要武兄给我卖命。但是,咱们既然在合作,那么武兄以后肯定能知道我是革命党。我想问问武兄,你是否会出卖我。我之所以想确定武兄是不是义和拳,归根结底,我觉得,咱们自己顶多不合作。但是武兄作为义和拳,绝对不会把我卖给满清朝廷,也不会卖给洋人。”
武星辰没有直接回答,看得出,陈克的话让武星辰依然忌惮。
“第二呢,我是真心要和武兄合作,武兄是不是愿意和我这革命党继续合作呢?我得说头里,我现在肯定不会要武兄和我一起推翻朝廷,以后我也不会。我这个革命党只招收自愿参加的党员。当然了,我们要和很多人合作。武兄,我现在告诉你这些,只是先提个醒,等我们我起事之前,我们会通知武兄。不会让武兄白白背了黑锅。”
武星辰依然没有表示,只是在等陈克继续往下说。
“别的没有了。”陈克既然已经挑明了话题,他也只能接受结果。其实他现在有些后悔,本来可以好好合作的局面,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可能毁于一旦。
“文青是革命党,对吧?”武星辰终于开口了。
“对。”
“那么文青要我做什么呢?”
“咱们以前说的什么,现在还是什么?”
“卖药?护卫?”武星辰冷冷的看着陈克,问道。
“对,该给武兄分多少,我还是一文不少。”
“文青要在上海起事么?”武星辰脑袋稍微歪了歪,接着问。
“我绝对不会在上海起事。上海这里洋人和官府的势力这么大,我在这里起事,不是找死么?兄弟我对自己的小命,看得还是很重的。”
“那文青你就不该打探我什么出身。”武星辰接着说道。
“是,兄弟我今天孟浪了。我不该这么做的。”
武星辰盯着陈克看了一阵,突然笑起来。说不清开心或者不开心,倒是有些放松的样子。“文青,我早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看你所作所为,我一直觉得你有大企图,却没有想到你居然是革命党。哎,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才是。”说到这里,武星辰又上上下下打量了陈克,好像要重新了解陈克一番。“不知文青是哪个革命党的?”
“我自己组党,其他那些不成气候的革命党,我可看不到眼里面。”
“哦?文青不是康先生的弟子?”武星辰语气不懈的问。
陈克想了想,才答道,“康先生?康有为?”
武星辰点了点头,神色间是一种“你就老老实实交待”的意味。
“康有为算个什么东西,上不能辅佐皇帝,让光绪被囚禁在瀛台。下不能救了朋友,六君子被杀,康有为自己逃生,他有什么脸面对待地下的朋友?而且最后他还煽动大刀王五搞刺杀,有本事就举旗清君侧,搞些刺杀的勾当,算什么英雄好汉?那也是王武兄本事高强,这才没有搭进去自己的性命。这又是对不起朋友。”
听了这毫不客气的话,武星辰只是“哈哈”笑了笑。却没有多言。
“武兄,满清通缉你,不过是一阵风的事情。这几年过去,早也就不算什么了。但是满清对革命党,从来是毫不留情。也是兄弟我胆小如鼠,这才多说了几句废话。武兄大人有大量,千万体谅兄弟我的难处。”
“我知道的。”武星辰笑了笑,“不过文青不会做那些对不起朋友的事情吧?”
“绝对不会,武兄这么聪明的人,我若是想坑骗武兄,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倒也是。”武星辰笑道。
“那么,我就说最后一件事。武兄,我不让你卖命,但是你得加入我的革命党。”陈克微笑着说道。
“什么?”武星辰惊愕的看着陈克,陈克的这个要求可是他没想到的。“这和文青方才说的可不一样。”
“革命党也分为党员和外围组织。党员就是闹革命,外围的组织就是赚钱来供养革命。这是内外分开的。但是武兄这样的人物,我们没有一个说法,我不相信能够和武兄真正合作的。这种貌合神离的方式,对谁都没好处。要么武兄干脆就和我一拍两散,要么武兄和我们合作。这藏着掖着,总有一天要闹出事情来。”
看武星辰歪着头看着自己,陈克笑道,“我还是那话,我不会让武兄去送死。武兄还是做原先说好的事情。不过,武兄,那么多义和团的兄弟被满清给坑了。你给满清添添堵,有什么不好?”
武星辰沉默不语,听了陈克的挑唆,武星辰也不是没有想法的。武星辰本来就是天地会河北堂的堂主,参加了庚子年的义和拳。但是武星辰对满清有着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所以处处提防,得知了满清要对义和拳下手,武星辰带着兄弟们立刻就跑路了。这才算是逃出了一条性命。所以陈克的邀请并不是武星辰不能接受的。他不能接受的是陈克的这种邀请方式。
“武兄,既然挑明了就痛快点。要么一起作,要么各走各路。”陈克说道。本来陈克已经不准备提加入的事情,但是怎么想,既然都揭破了,再不说合作,那就太可笑了吧?所以他干脆就把话一说到底。以杜绝后患。
看着武星辰不说话,陈克本来以为这件事情也就这样了,没想到武星辰却说道:“既然文青肯据实以告,我倒是有些事情要让文青帮忙了。”
“武兄,请直说。”
“文青以前说,这上海的买卖,无论治多少人,都有我一份,对吧?”
“没错。”
“那么文青就先给我两千两银子,我有件事情要办。”
听到这个数目,陈克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武星辰。只见武星辰一幅老神自在的模样。陈克稍微盘算了一下,点头说道:“没有问题。”
“这几个兄弟暂时就跟着文青,听文青的安排。我取了钱,几天后再来。”武星辰说道。
让充当出纳的齐会深给武星辰两千两银子,打发走了武星辰。陈克很遗憾的叹了口气,“我做错了事情啊。”他喃喃自语。
有很多时候,尽在不言中才是最好的状态。如此清楚明了的摆明了身份,没有共同敌人的时候,只是让矛盾激化而已。这就是自作聪明的下场。但是既然犯了错,那就得认。陈克虽然是穿越者,却不是能够让时间随意倒流的家伙。除了认命,陈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晚上的党会,陈克通报了此事,也作了自我批评。同志们倒不是很在意。现在人民党的所作所为,还是绝对的“顺民”。就算是武星辰去告密,满清只会一笑了之。
“我贴革命海报,被抓过多次。还是巡捕房抓的。那又如何?”齐会深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年头留学回国的,几个没喊过革命,几个没喊过造反。要是连这都抓,满清估计连自己的官员也得抓一大批。”游缑也是毫不在意。
陈天华有过被通缉的经验,即便是如此,他照样能够轻松的出入中国和日本,就满清的那个执行力,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是说这事情我做得不对,倒不是怕了满清。我担心这么做会影响与武星辰的合作。”陈克说道。
“切,文青,你都知道大刀王五的事情。这年头,道上的兄弟与革命党都有合作。武兄义和拳出身,不和革命党合作,难道和满清合作不成?你多心了。”华雄茂也在安慰陈克。
同志们这么劝解,陈克也不好再说什么。
正在说话间,大门猛地被敲响了。外面的人一面用力敲门,一面高声喊道:“游缑,开门。”
游缑听了这声音,脸色一变。“是我哥哥。”
“哦?那咱们迎他们进来。”陈克说道。
“把他们撵走。”游缑立刻拒绝了陈克的说法,反而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怎么了?”众人都惊讶的看着游缑。
“听我说的,没错。”游缑恶狠狠的说道。她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倒是把众人吓了一跳。
陈克点点头,“就按游缑说的办。大伙把家伙准备好。不过一会儿开门之后,见机行事。”陈克说道。
众人应了一声,然后开始准备。陈克走到院里,高喊一声,“稍等。”正想去开门,又想起什么。回到屋里面拿了手电出来。测试一下,手电能用,电池还挺足。陈克给了华雄茂一支手电,然后两人走到门口,打开了院门。
几个人等门一开,猛地闯了进来。陈克和华雄茂同时后退,让了这几个人的冲劲。接着两道雪亮的手电光柱,就在这几个人脸上猛照一通。那几个人眼睛猛地接触了强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或者抬起手遮挡光线。
陈克和华雄茂看得清楚,头里面冲进来的四个人,有两人手里拎着木棍。两人也不说话,h华雄茂结实的手臂勒住一个家伙的脖子,就这么一用力,那家伙已经被勒的晕了过去。陈克一掌切到另一个家伙的脖子动脉上,那厮被这猛地一击,眼睛一翻,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华雄茂一声唿哨,两位好汉并肩冲了出去,外面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惨叫。很快,两位好汉拖了两个人进来。两人鼻青脸肿,看来刚才反抗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毕竟是游缑的哥哥,大家也不愿意太过分,把他们让进屋子后,还给了他们凳子,让他们坐下。两人看到实验室里面形形色色的玻璃仪器,眼睛都是一亮。游缑找了实验室最高的凳子坐下。这凳子的高度赶得上吧台里面的那种高腿椅子,游缑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位哥哥,开口问道:“你们来有什么事情。”
陈克看着两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相貌和游缑还是真很像,颇为清秀。
看着妹妹趾高气扬的模样,两人登时就愤怒起来。其中一人喝道:“你就是这么让人打你哥哥?”
陈克立刻打断了这人的话,“你们知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那人是被陈克卡了脖子的那位,他扭头看了陈克一眼,只见陈克脸上并不凶神恶煞,看上去似笑非笑,但是居高临下的模样,有种不容抗拒的气势。再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脸色阴沉,登时气焰就被吓了回去。
陈克继续说道:“你们既然是游缑的哥哥,那肯定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你们就这么闯进来,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来抢东西的?”
“这是我们冒昧了。”旁边的那人开口了,“惊扰了诸位,我这里先道歉了。”
同样是游缑的哥哥,这样的反差让所有人都颇为意外,大家的目光一齐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环视了周围一圈,这才继续说道:“四妹,既然你不信家里人,本该咱们自家人说的话,我这也就当着大家说了。你觉得你终于挣钱了,家里人就开始管你了。你去德国留学,花那么多钱,家里人说什么了么?”
游缑听了这话,立刻回嘴道:“我说了,我不要嫁妆了。”声音依然生硬,但是已经有些开始露怯。
“你说不要嫁妆,爹妈就不给你备下嫁妆?”游缑的哥哥继续说道,“你回来之后,和周元晓开染补厂,自己又想开化工厂,又和王斌一起闹着要做生意,家里面赔了多少钱?你不是不知道吧。”
听了这话,游缑脸变得通红,却没有反驳。
“你拿了钱兴冲冲的回家,就那么得意洋洋的放在桌上。没错,你的确挣了大钱,比你花掉的也多出了那么几百两。但是,你好歹也得先感谢一下爹妈吧?”说到这里,游缑的哥哥停下话头,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游缑。
游缑别过脸,还是不说话。
“我们训了你两句,但是我们很高兴啊。你留学回来,学成了本事。人都是有走运的时候,有不走运的时候。你现在走运了,我们自然希望你能继续挣钱。所以大家想帮你安排一下。四妹,你这么老大不小的,整天在外面抛头露脸,四处闲逛。你以为爹妈不担心你,只是你结交的人,还算可以。爹妈疼你,信得过你,这才不说什么。我这哥哥可早就看不过去了。多少人在爹妈面前说你不少不中听的话,爹妈只是不给你说。你整天在外面闲逛,我可在家听了不少的。”说到这里,游缑的哥哥已经开始愤怒了。
“四妹,你总得替咱家想想。”旁边的那人接口了。
“二弟,你给我闭嘴。我这当大哥的不怕丢人,你就别跟着一起丢人。”游缑刚才一直在说话的哥哥呵斥道。
原来这人是大哥,还真有大哥的派头呢。陈克暗想。正在想,游缑的大哥已经向陈克看过来,“这位就是陈克陈先生吧?”
陈克一楞,心想,怎么就说起我来了。但基本礼貌得有,陈克答道:“我就是陈克。”
游缑的大哥微微一笑,“陈先生,我得直说,我让我四妹自己来制药,赚钱,的确很对不起你。不过我这当大哥的,觉得还是得先对得起我妹妹。而且见到这实验室之前,我其实很怀疑,那药方子是我妹妹弄出来,你只是摘桃子而已。我妹妹是个傻孩子,谁一说,她就容易被骗。看了这个实验室,我才确信,我妹妹弄不出这东西来。”
陈克和善的笑了笑,“游缑也是出了很大力气的。我们实验都是通宵达旦,一个女孩子家,能坚持下来可不容易。”
游缑的大哥问道:“陈先生,我知道你和齐思峨在合作,他介绍你开了个医科学校。这药的事情,现在上海滩上闹得很响亮啊。不知道齐思峨给陈先生拿了什么主意?”
“齐伯伯没有和游家联系么?”陈克反问道。
游缑的大哥笑了笑,“联系肯定联系了。陈兄知道他怎么说的么?”
“游先生方便告诉我?”陈克装作诧异的神情。
“齐思峨说,若是我妹妹拿出方子,和他合作的话,我们两家个分一半红利。”游缑的大哥说道。
“我倒是没有听说此事。”陈克实实在在的说道。
游缑的大哥看陈克毫无反应,接着说道:“陈先生,齐思峨只怕还对你说,我准备对你不利吧?”
“倒是没有听说。陈克还是用刚才的神色说道。
游缑的大哥仔细大量一下陈克,这才继续开口,“陈先生,齐家在上海滩上混得这么风光,他说别人要对人动手,他若是老老实实,哪里有齐家的今天。游缑是我妹妹,无论挣钱的事情怎么说,我还是不想让我妹妹出事情。所以,陈先生,我觉得我妹妹以后就不要再来这里了。”
听了这话,陈克觉得心里面一阵亮堂。这才是游家人最想说的话吧。
“我们的实验室很需要游缑,她决不能离开。游缑也成年了,做点自己的生意,我觉得合情合理啊。”陈克直接把话顶了回去,“如果游先生觉得这里不安全,”陈克指了指齐会深,“齐家的少爷爷在我们实验室工作。要是这里不安全,我想齐伯伯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游缑的大哥惊讶的看了看齐会深,“这位就是齐家少爷?”
“如假包换。”陈克笑道。
话说到这步,其实也就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陈克让人给院子里捆了半天的四个人松绑,然后把众人送出门。
正文 二十七章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6:42 本章字数:8664
游缑的哥哥闹了这么一出,他们被“送出门”后,同志们看着游缑低垂着脑袋无奈的坐在凳子上,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游缑。这件事情出来之后,其实已经不是怎么安慰游缑。游缑也先得给党员们一个交代才行。但是这事情,即牵扯党,又牵扯到游缑的家庭。孰轻孰重,谁都不好下一个定论。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本身就是一个很麻烦的东西。
不仅仅是游缑,齐会深也注意到,其他同志的目光不时地落到自己身上。游缑的家庭固然牵扯进来,齐会深的家庭也毫不例外的牵扯进来了。齐会深这段很忙,对于他父亲齐思峨对特效药的看法,他也没有深入的讨论过。偶尔问过几次,他父亲只是莫测高深的笑笑,用一种老师考试学生的态度问,“你准备怎么解决此事。”齐会深很熟悉这种态度,齐思峨嵋次想教齐会深一些做生意法门的时候,就会这么说。以前齐会深总是会逃开,这次也不例外。能够拖一天部和父亲摊派,就晚一天摊牌。作为儿子,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实在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但游家兄弟的说法,很明显已经把齐思峨牵扯进来了。在齐会深在忙活自己事情的时候,齐思峨应该是有所行动。齐会深拼命的搜寻着记忆里面关于父亲做生意的那些往事,希望能够从中间找出有助于解决现在情况的思路来。
“开会吧。”陈克提议。
听到这话,同志们纷纷搬了凳子围坐在实验里面的大桌子旁边。
“我们继续讨论方才的议题,我来进行讲座情况通报。”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陈克的议案顺序没有针对突发事件。
不要!”游缑低着头说道,“还是先把我哥哥的这件事情说清楚。”
“大家都在这里,也都听到了。你哥哥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陈克答道。
“他说清楚了什么?”游缑声音低沉,有些像猫科动物愤怒时低声吼叫的感觉。
“他想让你回去,而且很明白的告诉我,他想让你自己开店治药。”
“然后呢?他说完了,大家就这么听着?”
“这个问题我们后面再讨论,如何?开会本来就有规矩,游缑,你作为党员,得遵守党的纪律。会议有会议的章程,我们都得遵守。”陈克冷静的指出了事实。这既是陈克欲擒故纵,但是也不是陈克的小把戏。历史上,党就是靠了铁一样的纪律才能压倒一切敌人。作为这个人民党的创始人,陈克自己绝对不能去破坏党的纪律。而且游缑遇到的这件事,并非游缑一个人的问题,而是牵扯到党的问题。如果不能现在把大家的情绪约束回纪律的轨道上,后面的讨论就非常有可能失控。这点也是陈克非常在意的。
游缑抬头看着陈克,陈克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模样。这样的沉稳让游缑突然对陈克生出一种怨怼。如果陈克此时表现的是安慰,甚至不满,都会让游缑的情绪能够有所缓和。偏偏是陈克这种平静让游缑感觉十分难受。
又看了看其他人,大家要么关切,要么只是低头叹口气。却没有人向支持游缑的意思。游缑转头问齐会深,“如果我要加入我的议题,以前的章程怎么说的。”
齐会深想了想,却带着歉意的微笑问何足道,“足道。我这会儿心里面有些乱,那个议题的事情是怎么规定的。你帮我看看。”
何足道飞快的翻到前面的纪录,然后念道,“临时议题要求提前,必须先通告党会成员。如果三分之二的与会成员表示同意,才可以提前开始。”
“那我们就投票吧。”游缑听完立刻说道。
陈克点点头,现在参加会议的一共有八名成员,陈克、齐会深、陈天华、华雄茂、游缑、周元晓、何足道、秦武安。也就是说,游缑必须得到六名成员的同意才能够按照她的希望进行讨论。
只有游缑与何足道投了赞成票。
游缑眼睛亮晶晶的,她很认真地扫视了其他同志一圈,紧绷着嘴不再吭声。
“讲座进程良好。特别是游缑现在进行的课程,反响极佳。我们向辛苦工作的游缑同志表示敬意。”陈克说完,开始鼓掌。除了游缑之外的所有同志,包括周元晓在内,都表示了自己真诚的敬意。这不是敷衍,仅仅报名的家长,现在就有了340多人。而希望专门到学校联系的家长,那就更多。现在学校还没有修建校区,齐会深不得不表示会在今后几天公布校址。在大讲座之前,包括陈克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能有如此的结果。
游缑本来还绷着脸,但是随着掌声,她的脸色越来越越缓和,最后游缑捂着嘴,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陈天华看着这一切,也颇为感动。陈克的革命是如此的另类,所以陈天华本人对此也比较好奇。陈天华参与的革命,要么就是士绅们的革命,一堆有钱人设计着武装革命道路。杀这个,杀那个。要么是在日本的留学生们推行的革命,那满腔的怨恨之情,以及能够参加一场运动的激情,实在是高昂的很。但是,沸腾的情绪里面都是一种狂热,以及说不出的颓废。反正只要不肯依附他们态度的,都是坏人。特别是针对留学生,更是鲜明的划为两派。
陈天华性格热情,在这样的运动中,的确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昂扬。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有些疑惑了。为什么革命总是不能说服那些陈天华很喜欢的人。而且革命者中间为什么有那么多陈天华不能接受的坏习气。这点让陈天华十分迷惑,甚至有些痛苦。
在这里时间不久,但是陈天华看到的是冲满了活力和朝气的组织,充满了人情味的组织。没有什么怨怼,没有什么愤怒,也没有陈天华周围的革命者骨子里面特有的乖戾之气。每每想起陈克坚定提出的革命纲领的时候,陈天华都感觉一种震撼,可与这些人接触的时候,又有一种与朋友们真心相处才有的和谐温馨。这里的一切都是言之有物的,都是坦荡诚恳地,也是井井有条的。陈克维持秩序,同志们对秩序的遵守,这才是陈天华所期待的革命。
正在暗自感叹,就听到陈克继续说道:“接下来,我有几个要求。第一,大家有没有认识的人,对于二十四史比较熟悉的。至少我要他们翻看什么资料的,他们能够找到相应的内容。我需要三个助手。”
这个要求比较高,也有些莫名其妙。陈克没有想卖什么闷葫芦,“我和星台一起写的文稿,进度比我想的要慢。特别是资料搜集方面。现在我需要几个帮我查找资料的人。星台博闻强记,我这次真的领教了。我所要找的资料,星台都记得。正因为如此,我原本想着只是简略的写写。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呃?”听了这话,陈天华更加惊讶了。陈克的文稿是陈天华负责修订的,其内容之翔实,牵扯的范围之广泛,已经是陈天华前所未见。哪怕是陈天华见过的大儒,也不过是通晓其中的一部分内容。陈天华已经沉浸在编写这份大作的工作之中了。没想到陈克居然把这些称为,“简略的写写”,却不知道陈克准备怎么“认真地写写”。
“不瞒大家,我自己的定义,是把这篇东西当作以后我们的初期宣传文件,普通人能懂就行。但是就现在看,这份文稿一出,影响范围只怕比我想的要大。理念不同,和我们相争,这个是肯定的。但是,若是里面出些低级错误,那可就贻笑大方了。这种事情我必须避免。有没有这方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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