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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_1

_54 赤色黎明(当代)
“嗯。”通讯员应了一声就顺着暗影离开了接头地点。
第二天一清早,城外一处民宅里头,几只鸽子就越过墙头,扑扇着翅膀飞向西边的天空。
周勇要求回部队工作的汇报随着情报一同传回了根据地。情报员解析出文档之后分门别类的把两份情报分别送到了应该送去的部门。负责外线情报工作的特务科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这种申请了。实际上所有外派的情报员都提出了相同的申请,这让特务科的科长眉头紧皱。
而作战部则是眉开眼笑,各处来的情报都表明北洋新军的动向,而周勇传来的情报尤其有用,北洋军的粮食筹集数量实在是太过于关键的数据。徐州的粮价固然能反应出问题来,例如一直持续不落的粮价表明有人在大规模收购粮食。但是具体收购了多少,这就不可知了。现在能知道的是王士珍主持的此事。若是能更详细些就好了。
作战部把这个想法汇报给了陈克,陈克回答的很简单,“暂时没必要。”陈克素来重视情报工作,不过陈克觉得同志们最近对于情报工作走进了误区。评书里头经常有“盗密信”之类的玩意,仿佛一场战役就决定于那么几封书信或者作战计划。实际上以满清军队的执行能力,他们根本就无法把自己制定的作战计划不走样的贯彻下来。即便对手是北洋精锐,陈克也不认为北洋军能做到这些。过分沉迷情报的“准确性”只会引发负面效果。
不仅仅是北洋军,工农革命军也是如此,章瑜在南线的胜利,直接导致了初期的部署发生了大变。原本用于在南方战线应急的部队大大的减少,若是最早的作战计划被北洋偷走,那么真正开打的时候,北洋会发现工农革命军的部队数量比计划里头的更多。军委把原计划里头驻扎在合肥的一个团换成了一个新组建的加强营。104师的全部部队都用于歼灭北洋军的战役。
由于兵力的宽裕,军委重新制定的计划更加大胆,更加有进攻性。原本计划是先攻击位于敌人后方的集团,现在新计划里头,将派出一个团进攻徐州。徐州一丢,段祺瑞和王士珍再有胆量智谋,也不可能坚持下去的。在他们撤兵的过程中,有着无数的机会可以利用。若是按照原先的计划作战,段祺瑞与王士珍定然步步小心,可乘之机太少。
这份大胆的计划是章瑜提出来的,他本来自告奋勇承担这份工作。陈克给他下达的却是别的命令,陈克命令章瑜渡过长江之后,佯攻芜湖。让江南新军返回长江以南。新的作战计划远比最初的计划作战范围更大,而且对满清的震慑同样更大。陈克甚至有些怀疑,满清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了这次失败。
正文 八十三 第二次反围剿(二)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5:59 本章字数:9717
北洋军很有官军的派头,段祺瑞出兵的时候把出兵仪式专门定在徐州城西门外。更新}北洋第三镇的所有部队镇、协、标、营都打着各自的军旗,秋天风大,微凉的秋风一过,各个旗子都飘扬起来,真的是旗幡招展。段祺瑞身穿统制的军服,黄色的穗带看着也是威严庄重。
给北洋军维持治安的是官府衙役,他们一个个羡慕的看着衣衫鲜亮的北洋军,而羡慕的目光主要是投向了那些军服鲜亮的军官。好在围观群众的看着庞大的军阵,心里都好奇的想靠前,又被这军人杀气腾腾的气概所吓住。总算是没人不要命的想往前挤的太多。
孔彰带了周勇也在观看出兵,不过孔家能弄到更好的位置,在临时充当教军场的空地附近茶馆二楼,孔彰与周勇坐在窗口的位置眺望着整齐的军阵。孔彰知道周围的人对自己的评价,“天打雷劈”这绰号早就传到了孔彰耳朵里头了。孔彰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实际上心里头对这些抨击自己的无知鼠辈是极为看不上眼的。看出兵这等容易激动的场面若是请了这些鼠辈同看,天知道他们会说出什么无聊的话。但是带了那些只知道唯唯诺诺奉承自己的手下,同样很无趣。相比较,周勇这种能够很正常与自己打交道的人就显出其价值来。
而且孔彰好歹是周勇的东家,心理上自觉的有些优势。周勇根本不在乎孔彰想什么,他完全正常的与孔彰上了茶楼,伙计上了茶,周勇给孔彰端茶倒水,尽到了该做的礼数。孔彰转头看着北洋军阵的时候,周勇也扭过头去观察。从不同的高度与角度看过去,感觉也是完全不同的。周勇在部队里头是副排长,进过军校短训。在他看来,眼前的这支北洋军的确能称得上或许是一支劲敌,但是北洋军身上缺乏了很多极为关键的东西。非常具体的感觉,周勇也说不太清楚,一定要说的话,这支军队不是一个整体。而是泾渭分明的好多部分组成的。高级军官也好,中级军官也好,士兵也好,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却如同被无形的东西隔开般。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他们都对这些隔绝习以为常,甚至认为天经地义。在工农革命军里头,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正观察着,周勇就听到旁边的孔彰突然笑道:“周勇,难道你也当过兵不成?”
周勇转过头,却见孔彰正瞅着自己,脸上有些异样的神色。周勇其实不讨厌孔彰,孔彰出身大户,又是留学生,却因为专业过于超前而不能施展抱负,在苦闷中反倒没有什么戾气,这也算是难得。虽然孔彰这中神态使其很是失礼,周勇也没有放心里,他笑道。“少东家,我没当过兵。”
孔彰对周勇坦承的笑容很是不解,方才孔彰也在看军阵,“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孔彰完全是看热闹,若是别人和孔彰同看的话,未免就如茶楼里头的其他看客一样大呼小叫胡说八道,周勇一声不吭的反应本来就够另类。孔彰很随意的看了周勇一眼,只见周勇神情专注的看着北洋军阵,孔彰对这种视线很熟悉,他在不少欧洲技师和工程师身上见过,他们研究本专业机械设备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目光。周勇一个灾民居然能对北洋军阵有这种反应很是不正常。
周勇用明亮的目光回望着孔彰,那种简单稳重的目光让孔彰不知道该问什么。就在此时,北洋的军乐队开始演奏起来,《北洋新军在前进》这首军乐是陈克抄袭红色警戒三里头《苏维埃在前进》的曲子,那股子凶猛的气魄令人听了之后心中一震。段祺瑞主导的出兵仪式已经结束,孔彰听到这欧洲风情的曲子,便忍不住被吸引了。加上他也心知不可能再从周勇这里问出什么,孔彰干脆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窗外。
台子上的段祺瑞和其他高级军官依旧站在那里,台下的士兵们已经按照部署列队开始行军。茶馆二楼距离台子很远,也看不清这些人的神态。倒是行进的士兵们兴奋昂扬的动作倒是很有些意思。
孔彰忍不住又看向周勇,周勇若有所思的看着北洋新军的行列,那目光绝非军事外行才有的。周勇到底是干什么的?联想到周勇安徽的出身,还有平素里那从容不迫的作风,孔彰心里头忍不住一震。
周勇并不在乎孔彰会怎么想,他已经接到了组织上的通告。最新的军事行动有可能要在徐州展开。其他同志已经编入了新的徐州城内的作战部门。周勇有可能接触到徐州的军营,他没有被调入新的行动部门。周勇作为工农革命军的老战士,参加过一系列的战役。特别是参加过第一次安庆之战,那是他第一次远行千里。这次战役之后,工农革命军里头的干部们想象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北洋军一旦大举出兵,徐州空虚,人民党偷袭徐州的难度同样大大降低。第一次安庆之战后,人民党并没有占据安庆,不少同志当时很不解。
在军校里头都有些基本的战略课程,陈克在课堂上专门讲过“存入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同志们理解了,却不能接受。之后围绕安庆的几次争夺战算是证明了陈克战略方面的真知灼见。现在的徐州也是如此,只要不是为了长期占据徐州,工农革命军夺取徐州的难度就很小。对段祺瑞王士珍来说,徐州则是他们的老巢,失去了徐州之后他们定然慌了手脚。既然本来就没有占据徐州的打算,工农革命军大可把徐州的军备什么的搜罗一空,然后撤回根据地。从安徽到徐州之间没有满清的军队,人民党自然可以纵横两地,根本不用担心别的。满清即便是重夺了徐州又能如何?他们想在徐州重建自己的军政统治,就需要大量的投入。即便重建了这徐州的军政又能如何?如果这些军队龟缩在徐州城内,根本就没有意义。如果满清依旧与工农革命军进行运动战,工农革命军还可依法泡制,重夺徐州。
对于这些战略问题,都是陈克讲过的,周勇是越品味越有道理。他现在最想的是赶紧打完仗,回到部队里头继续从事熟悉的军事工作。情报部门的确是关键,周勇自己也承认。现在周勇确信自己的确不合适这份革命工作。看着北洋军的行列,周勇想到的却是远在安徽的同志,他们应该已经整装待发,甚至已经踏上了征途了吧。
周勇没有想错,工农革命军的确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总动员。104师的部队规模更大,驻扎在根据地四个地区。陈克没有搞什么集中,他亲自前往四个地区检阅部队。章瑜解决了南线湖北新军的问题之后,104师的四个团沿着淮河驻扎。最精锐的一团驻扎在五河县,他们承担攻打徐州的重任,北洋军南下进入根据地后,一团就绕开北洋军,北上攻打徐州。为了避免江南新军的进攻,章瑜已经指挥部队渡过长江,现在正在东进,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现在章瑜应该已经拿下了守卫薄弱的铜陵。
一团团长杨宝贵亲自陪着陈克检阅了部队,作为工农革命军的缔造者,陈克已经知道检阅时候到底要看什么。整齐的队列意味着部队的纪律性,人不是放倒那里就不会动的木桩,而战士们有没有足够的精力与体力来长时间维系队列的整齐意味着训练水平,而战士们的目光中所蕴含的那种坚定意志,就是部队政治工作是否到位的表示。政治工作做得好并不是让战士们想的多,让目光变得复杂。政治工作做到到位之后,部队的战士会解开了所有的疑惑,他们知道为什么而战,心中剩下的想法就是极为单纯的目光。压倒一切问题,获得最后的胜利。
大踏步的走过一团四千多人整齐的队列前面,与战士们目光交汇的时候,陈克看到的是足够坚定的目光。陈克的目光同样坚定。根本没有避开任何视线,陈克甚至是主动的视察数千战士的表情。在数千人的目光里头,陈克坦然自若,他脑子里头一片空明。作为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陈克已经能把现在眼前的这数千战士,以及检阅过数万战士放到心里。这些人就是陈克所代表的革命的军队。陈克甚至能够清楚的分辨出哪些目光是坚定的,那些目光是过于亢奋或者稍带畏惧的,哪些目光是敬畏或者憧憬的。
“同志们好!”每到一个方阵前,陈克都会大声喊道。
“首长好!”战士们异口同声的应道。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一团团长杨宝贵作为这次阅兵的指挥官,他与何足道一起跟在陈克身后。听到这气场十足的对答,杨宝贵只觉的背上汗毛雷击一样树了起来,虽然身为团长,他其实也没有太多这样正式检阅部队的经历。部队的应答声仿佛风暴一样吹过杨宝贵的身体,仿佛要把杨宝贵给推开一样。杨宝贵觉得身上的汗毛在这种力量下都仿佛要竖起来,抬眼看着前面的陈克,只见陈克坦然的走在队伍前面,所有的声浪根本无法撼动陈克的身形,而且陈克正在通过对答与战士们进行着交流。杨宝贵突然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至少在现在,杨宝贵知道自己做不到陈克这种坦然的交流。虽然杨宝贵是一团团长,但是一团依旧是陈克的部队。让战士们选择的话,战士们肯定会首先选择陈克。
步行检阅了阵列之后,陈克在何足道、杨宝贵等人的陪同下登上了检阅台。他站在陈克面前举手敬礼,接着大声说道:“陈克主席,现在可以开始行军检阅了么?”
“开始吧。”陈克朗声答道。
随着命令,部队各方阵一个个开始组队精神抖擞的通过检阅台。
检阅结束之后,陈克召集了一团的军事会议,“这次杨团长亲自探路,实在是辛苦了。”陈克笑道。
听了这话,杨宝贵心里头热乎乎的。为了掌握更加翔实的情报,杨宝贵和参谋长等人组成了小分队,亲自把陆路走了一遍。沿途都是平原地区,往来倒也方便。即便是这样不太详细的探路,杨宝贵也觉得心里头踏实不少。地图再详尽也比不上这么亲自走上一趟。陈克先确定这样的辛劳,不仅是杨宝贵,同行的同志们也都很是受鼓舞。
杨宝贵问道:“行军路线上敌人不多,部队应该可以顺利抵达徐州。我只想问守徐州要守多久,希望军委能够给个准信。”
“这种事情得看王士珍和段祺瑞的反应才行,距离就这么三四百里地,跑得快五六天就到了。军委不认为会引发满清的连锁进攻。关键看北洋军到底选择哪条道路。到时候北洋军走投无路,肯定是要玩命的。”
“陈主席,那我们干脆就在宿州拦住段祺瑞好了。”杨宝贵最担心的是自己没仗打,这场战役既然是陈克亲自指挥,他很怀疑北洋军根本就没有能力逃出根据地。宿州在徐州南方,距离根据地更近,如果想在战后有效影响徐州,占据宿州势在必行。
“如果能不让北洋军祸害根据地,我还是不想让北洋军祸害的。但是部队在野战中和北洋对战,我觉得损失会太大。我们承受不了这样的损失。”陈克非常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先把段祺瑞拖垮拖瘦,然后一举歼灭。在北洋军还有余力的时候打仗,我们吃亏。”
“与敌在何处相遇,就在何处击破之。若是不遇敌,那就直插匪军老巢凤台。”这是段祺瑞与王士珍制定的方略。段祺瑞自己就是安徽人,祖籍六安,他的祖父段佩(字韫山)早年曾与刘铭传贩过私盐、办过团练,镇压捻军有功,官淮军统领,领兵在外。当地土豪刘楠、刘枢横行乡里,段佩仗义诛杀,遂结下仇怨。段祺瑞的父亲段从文在家务农,以租地耕种为生,1869年初,段从文为避刘姓土豪报复举家搬迁到寿州炎刘庙。虽然一年后段家就迁到了合肥去了。但是年幼的段祺瑞依稀还能记得寿州的山峰。寿州距离凤台县根据地不过三十里,段祺瑞不不仅仅是期待着通过战争消灭乱党陈克,段祺瑞对于打回一度居住过的老家同样有着足够的热情。
从地图上看,凤台县在徐州南边稍微靠西的位置上。进入十月份之后,天气晴朗,北洋军分成两个集团,王士珍在前,段祺瑞的第三镇反倒在后方,江苏毕竟是王士珍的地盘,他作为先导反而更有效率些。这一路上倒也很是顺畅,两军在宿州稍作停顿休整,段祺瑞就打起了头阵,第三镇作为先导继续南下,直奔怀远而去。怀远已经落入人民党手中,段祺瑞与王士珍都认为那里很可能将是第一个战场。
越接近怀远县城,周围的景色就变的越异常起来。段祺瑞虽然是安徽人,他在北方的时间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他在安徽的时间。在记忆中的安徽,田地是散落的,但是根据地进入段祺瑞视线的土地依着地形有所变化,但是土地却连成大块。在田地之间很明显有尚未完工的工程,看样子很像是水利工程。却分成一段一段的,段祺瑞一时想不明白,中间的落差到底怎么解决。
这些疑问都只是小问题,王士珍向段祺瑞详细讲过人民党在匪区推行的“新政”。清廷还在争吵的“立宪”,在匪区不仅没有争吵,各地都选出了自己的“人民的代表”,组建起了地方政府。当然,在推行“宪政”之前,人民党已经把势力范围内的围子统统攻破,这些“人民的代表”中泥腿子数量很大,都是坚定的从匪人员。想到袁世凯袁大人努力设计的“宪政”居然以这样的模式在安徽率先实现,段祺瑞心里头有种莫名的感受。
关于匪区的土改,段祺瑞同样知道很多,对人民党的匪众亲自兴修水利一事,段祺瑞是嗤之以鼻的。一群有今天没明天的土匪,就算是搞起了一些水利建设,也不过是装模作样的骗骗百姓而已。直到亲自看到这些农田,见到尚未完成但是规模甚大的水利工程,段祺瑞才明白自己错了。这些匪众并非敷衍了事,他们是真的在搞建设。
随着行军,段祺瑞亲眼看到这种大规模的土地并非一处两处,而是不断出现。大片田地中间的间隔也都是些不适合的土地,这上面也没空着,竹林,树林大片大片的覆盖着这些不适合耕种的土地。段祺瑞甚至看到了很多桑树,尽管都是小树,但是小树总会长大,人民党不仅重农,还重桑蚕。他们还真的把匪区当成自己的地盘了。
农田的景色不错,田里面却没有农民。更没有百姓夹道欢迎“王师”的景象。看得越多,段祺瑞的脸色就越难看。百姓们躲兵灾并不稀奇,躲得如此干干净净的倒是罕见。大部队行军毕竟是罕见的事情,就段祺瑞的经验,不管田里头如何的人烟稀少,但是总会有看热闹的。这行军已经两天,竟然没有看到看热闹的百姓。这就未免太令人担心。
探马骑兵在怀远县与北洋第三镇长长的大部队之间往来奔驰,两名探马赶到了段祺瑞的中军。“禀报段统制,孙统带已经夺下了怀远县城。”
“怀远县城里头有多少匪军?”段祺瑞追问道。
两名探马神色有些异样,他们顿了顿才答道:“县城里头没有匪众,县城城门大开。孙统带是直接进了县城的。”
尽管孙永胜让这两位探马给自己说些好话,不过段祺瑞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探马最终还是实话实说。
对于轻易的占据了匪区的县城,跟在段祺瑞身边的北洋军军官们都是喜笑颜开,段祺瑞则是冷着脸说道:“知道了,去吧。”
看着探马们风驰电掣而去,已经有军官靠上来,“段统制,现在匪众是不敢应战……”
正说话间,空旷的田野上突然就响起了枪声。不止是一个地方,七八个地方同时响起的枪声让北洋军的大部队瞬间就混乱起来。没有遇袭的部队还在继续前进,而遇袭的部队中因为出现的伤亡,队列顷刻就混乱起来。身边的战友发出惨叫声倒在自己肩头的时候,旁边的北洋军士兵第一感觉就是恐慌与畏惧。袭击者使用的是快枪,片刻间弹仓里头的五法子弹都被打了出去。在北洋军混乱惊慌的目光中,有人看到在射击冒出的几缕硝烟处有那么些身影一闪,然后就再也看不到别的动静。
“列队,列队!”北洋军的低级军官们立刻喊道。这些都是相当合格的北洋军军官,遇袭直接导致了北洋行军大队开始混乱,若是不能短时间内恢复秩序,对于北洋军的影响将是灾难性的。
“立刻派人追!传令,抓住这些人重赏。”段祺瑞想都没想就下达了命令。此时绝对不能被动挨打,这不过是军事常识。别人已经打过来了,自己还干看着挨打,这种事情在以“勇气胜”的北洋军里头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很快就有小部队越众而出,向着开枪的地方冲去。“抓住这些匪兵重赏!”冲出去的队伍里头,军官们高声喊道。这重赏的呼喊声顷刻间压倒了北洋军心头遇袭的恐慌,不少部队的士兵已经用热切的目光看向自己部队的军官,希望这等好事能够落到自己头上。
仿佛是要给北洋军指引一样,好几处地方都看到了深蓝的军服的身影。那些人背着枪,也不知道怎么跑到那个位置的,反正那些身影以熟练的动作跃入了各地尚没有完工的沟渠里头,然后消失在北洋军的视野里头。顷刻间就有十几支北洋军小部队出了行列,向着袭击者的方向追去。
秋天的平原是一片空旷,袭击者们精心挑选了撤退路线,他们充分利用地势以及尚未完成的水利设施避开了北洋军的视线。但是原野上可没有连绵不断的这种隐蔽处,跑远之后,这些人的身影终于完全暴露出来。他们狂奔的身影被尾随而来北洋军看得清清楚楚。追击的北洋军的低级指挥官二话不说,立刻让手下的小部队列队射击。不过这距离未免太远,而敌人也未免太过于狡猾,他们根本不按照直线跑,逃命的时候跑的虽快,却总是斜着奔行。让枪口瞄准难度颇大。北洋军的几轮射击就没有打中任何一个敌人。那些人仿佛没有听见射击声一样,继续玩命逃跑。眼见着就脱离了步枪的射程之外。
“追!”北洋军官们下达了命令。大部队自然不可能分成几路追击这寥寥无几的敌人。总数有四百左右的北洋军脱离了大队,分成七队追了过去。
北洋军素来训练刻苦,不过逃跑的敌人好像更是刻苦。就见他们一个个身手矫健,跑起来根本就不带停的。这是北洋军进入根据地后的第一仗,出击的北洋军哪里肯让他们逃脱,只要能活捉或者打死这些人,那首功妥妥的落到自己头上,赏钱自然少不了。由于敌人都在射程之外,北洋军也不再开枪,他们闷着头也是一路猛追。
“段统制,要不要临时扎营?”新军参谋靠上来问道。方才有些部队追出去了,有些部队追了一下却没能追下去。原本整齐的行军队伍已经有了混乱。
“有多少兄弟受伤了?”段祺瑞问道。
“这个,尚在详查。”
“暂时整队,赶紧把受伤的人数算出来。”段祺瑞冷着脸答道。他万万没想到,第一战居然是这样开打的,段祺瑞见过不少土匪,那些人都是靠了人多壮胆,即便是“偷袭”,出动的数量也颇大。北洋军行军是颇为小心的,两边都派出了探哨。可陈克手下的匪众竟然以三四个人为一组,七组人同时发动袭击,这种战术是段祺瑞从来没有见过的。想来这些袭击的匪众定然是陈克手下精锐的敢死之士。若是不能把这些人干掉,北洋行军的时候时刻都要担心来自两边的袭击,这还怎么行军呢?
很快,北洋的队伍已经恢复了秩序,伤亡统计结果也出来了。听到死十八人,伤五十二人的结果。段祺瑞和聚集在他周围的军官们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瞪眼的功夫,就是七十人的伤亡,若是这么下去,这仗还怎么打?
“追击的部队怎么样了?”段祺瑞恶狠狠的问道。
仿佛是要告诉告知段祺瑞追击部队的下场,行军参谋没有回答,北洋军追击的方向远远的传来了几声沉闷的爆炸声。接着密集的枪声猛烈的打破了空旷田野中的静寂。北洋军的追兵看来是遇到了埋伏。
当北洋分成大队开始出击,大队人马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到了七处战场之后,他们看到的是极为血腥的场面。要么是地上有着地雷爆炸后形成的大坑,以爆炸点为中心,散落着完整或者不完整的北洋军死者与伤者。或者是一地的死尸,在死尸堆里头偶尔有几个伤兵正在哭嚎呻吟着。除了这些之外,北洋军的武器一件都看不到,询问幸存的伤者,他们呻吟着告诉赶来的北洋军,从埋伏地点冲出了很多匪兵,也不管北洋伤兵的死活,他们夺了武器就跑。
与匪军的第一战,北洋就伤亡了近五百人。在北洋军的历史上这是头一次。敌人是出动了大部队的,可这些部队是一击得手之后立刻逃窜。除了满地的脚印之外,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第三镇一万两千人,人数是极多的。不过这一万两千人放到广阔的原野上根本就不算什么。
极目四望,原野仿佛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而北洋军仿佛是一小捧沙粒。面对这样辽阔的土地,从军官到士兵,几乎每一个北洋军官兵心中都生出了畏惧。
正文 八十四 第二次反围剿(三)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6:01 本章字数:13613
“北洋军真是傻的可以,这一引他们,他们真的跟着就走。哈哈!”
“这不是号称满清第一强兵,我觉得他们可不咋样啊。就这么打,几次下来北洋军就被打完了。”
“咱们二团就是能打。打北洋就靠咱们了。”
“陈主席战前安排咱们这么打,陈主席啥时候错过?咱们好好跟着陈主席,绝对没错。”
欢声笑语在二团的驻地里头洋溢着,首战大捷,歼敌接近五百。完整的或者残破的枪支就弄回来近四百条,二团的战士们有理由如此高兴。
“今天晚饭是炖肉!还是陈主席劳军时候的老配方。”这个消息传出之后,更是引发了部队的喜悦。一头猪顶得上半个政委,战后能够品尝美食,对于士气的鼓舞是不可限量的。二团的战士们很多都来自凤台县,一年前陈克带着猪肉去劳军,在劳动营里头甚至引发了踩踏,导致了意外伤亡。战士们都是第一次吃到那么多香料炖出来的猪肉,这一年多来每次吃这种炖肉,都能让大家极为兴奋。
作为这战最大的功臣就是负责伏击的那28名战士,他们被集中安排在一起,由二团政委熊明杨亲自进行嘉奖。
“同志们做的很好。团里面给每一位同志记一等功。希望同志们发扬这次战斗中表现出来的精神,再接再厉。”熊明杨的话毫无个性,但是现在他也只能用如此简单的话来赞扬这些在鬼门关前头转了一圈的战士。
没有过于兴奋的表情,没有立功之后欣喜若狂的举动,这28名战士情绪都没有能完全从战斗中恢复过来。面对长龙一样的上万北洋军,敢于扣动扳机射击,然后玩命的按照早就安排好的路线撤退,并非容易事。
进入埋伏阵地、射击、跑路,这么简单的军事行动,光训练就花掉了近一个月,这28人是二团中最优秀的战士,是从全团4000人里头挑选出来的精锐。他们被选中的原因就是他们能够让自己贯彻军事命令。在背后有上万敌人,有数百敌人向着他们开枪的时候,腿不软,头也不回的玩命沿斜线而不是直线狂奔。
部队里头都知道沿直线逃命能最快的拉开和敌人的距离,精选出来的战士则被告知沿着斜线跑才能有效的避开子弹。克服了直线逃命的直觉,而严格执行军事命令的人,在4000人的二团里头并不多。
突击队的战士们都能记得,即便是练习了这么多次,自己仍旧需要用极大的意志力让自己不扭头看背后的情况,在枪声爆豆一样响起的时候,他们依旧不能采用直线逃脱的方式,尽管自己跑得飞快,风声在耳边几乎要遮住枪声,因为狂奔,急促的呼吸几乎要让肺都炸裂,战士们心里头非依旧常清楚,自己与敌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最大效率的拉开。突击队的队员们不是在逃避死亡,为了接下来伏击战的胜利,战士们是在与死亡同舞,战士们要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战胜死亡。而这一切,在战前是被明明白白告知的,突击队的每一个战士在进入伏击阵地前,又被再次明明白白询问过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28名战士也都是明明白白回答“我知道,我自愿加入突击队。”
所以大家早就知道自己会立功,大家早就知道自己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依旧会无数次的面对与这次伏击战一样的危险。现在获得的这一切荣誉和不久前经历死亡相比,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熊明杨看着不骄不躁的同志,心里头也很是高兴,他下意识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这才说道:“同志们,我要告诉大家另外一件事,你们当中申请入党的同志,申请已经通过。现在这些同志已经是预备党员。而申请成为正式党员的同志,申请也已经通过,现在这些同志已经是正式党员。等这几天我们的战斗一结束,就举行入党仪式。现在,我以人民党二团政委的身份,欢迎大家加入咱们人民党的行列。”
听到这个消息,28名突击队的战士们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不少战士长长的松了口气,有些战士眼睛里头已经闪动着泪光。成为人民党的党员,就是成为和陈克主席一样的人,至少成为与陈克主席一样拥有人民党党员身份的人。对这些战士来讲,这是一种真正值得骄傲的身份。这是在根据地中,在部队中被真正承认的荣誉。为了得到这种荣誉,是值得用生命作为代价的。
28人的突击队里头,党员和预备党员占了一半,剩下也都是入党积极份子。工农革命军是人民党的部队,这种艰巨的工作,没有交给普通战士的道理。
“欢迎新同志加入!”熊明杨带头鼓起掌来,参加这次会议的所有干部战士紧跟着一起鼓掌,这么简单的举动里头蕴含着饱满的情绪。有些战士激动的手都拍红了。
与人民党的部队饱满的情绪相比,北洋军却被笼罩在一片阴云惨淡之中。大部队以防御的姿态暂时停止进发,段祺瑞下了命令,部队里头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乱传消息。不过这禁令用处不大,北洋的骄兵们很快就知道了真相,那些一度冲在最前头,直追逃窜的匪军而去的那些北洋军,那些一度被人羡慕要获取高额奖赏的几百北洋军中了埋伏,已经全军覆没。这个可怕的事实让北洋军噤若寒蝉。
北洋军在河北与山东与无数乱匪打过仗,何时有过如此惨痛的失败。自家人知自家事,北洋的装备,训练在新军中首屈一指。人民党的乱匪即便是能消灭湖北新军,在北洋军看来,人民党依旧是群土匪,哪里有土匪能如此干净利落的大败北洋军的道理。即便是知道了真相,北洋军上下依旧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段祺瑞亲自查看了几个伏击阵地,阵地上草草的挖掘了数量不少的单兵掩体工事与战壕,即便是地上的弹壳微乎其微,这些工事却明显有人用过。段祺瑞紧绷着嘴唇,仔细查看着战场上的一切。段祺瑞精于行伍,这个以“最优等”成绩从天津武备学堂炮科毕业,被派往旅顺督建炮台的军人,这个在中日甲午战争中,与军校学生一道为阵地搬运炮弹,抗击日军的军人已经看出了端倪。这些单兵掩体工事与伏击战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甚至不超过30米。也就是说,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头,北洋军的追击部队突然间遭到了狂风骤雨一样的攻击。人民党的匪军不仅埋设了地雷,还使用了手雷。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根本就没有持续太久。
几处战斗不是同一时间开打的,也就是说,在其他伏击战已经开打,在北洋军比较靠后的追击部队已经有了警觉的时候,这些人民党的匪军依旧冷静的埋伏在这里,等着北洋军进入埋伏圈后才给与致命一击。这样的狡诈与坚忍,这样的纪律与训练。段祺瑞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自己竟然要和真正的亡命之徒打仗。
同来查看战场的军官中有些已经看出了门道,他们和段琪瑞一样沉默不语。有些则明显没有看出战斗中隐含的事实。“他娘的,这帮乱匪胆子可真大。”有人这么骂道。
“若是有骑兵在就好了,绝对不会让这些乱匪逃掉。”也有人这么恨恨的说道。
听完这话,段祺瑞心里头一震,骑兵大部队已经去怀远县城。北洋军的作战计划里头骑兵部队先以机动能力切断由人民党匪军据守的怀远县城周边的路线。但是人民党根本就没有在怀远县城放置兵力,而是把一座空城丢给了骑兵。所以战斗打响的时候,拥有最大的机动能力的骑兵竟然在干坐在怀远县城里头。而数量很少的探马骑兵却因为道路问题根本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人民党一击得手之后立刻撤退了,若是有骑兵的话,段祺瑞至少不会让敌人这么顺顺当当的撤退。怎么都得让人民党匪军留下一路人来。而事实却是骑兵远远的与主力步兵脱离了联系,这种局面难道是人民党早就策划好的么?
想到这里,段祺瑞立刻下令,“派人,命令孙永胜的骑兵回来。”
“段统制,这天色已晚,现在让骑兵回来?”问这个问题的军官是明白人,在这荒郊野外行军是很辛苦的,骑兵既然夺了县城,别的不说,能住到屋檐下头,总比这风吹日晒来的舒服,让骑兵们放弃县城回到野外,孙永胜他们心里头定然不服气。
“孙永胜还敢违抗军令不成?”段祺瑞反问道。
“这……”方才说话的军官不敢再说什么了。
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段祺瑞补充了方才的命令,“天黑前一定要让孙永胜赶回来。”
“一定要重创孙永胜部。”蒲观水在104师第四团的战前会议上态度坚定的说道。
原本陈克是希望蒲观水成为参谋长的,结果蒲观水郑重的请求陈克考虑别的人选。蒲观水的理由自以为很充分,参谋部现在不缺适合当参谋长的人,无论是副参谋长高玉杰,或者是陈克本人,都绝对能够有效的营运参谋部。而且工农革命军采取的是党委和部队内部的两级战前作战会议的模式,虽然看着很土,实际效果相当不错。加上陈克推行的是德国参谋部的轮换制,部队的指挥官进入参谋部工作仅仅是作为其军事生涯的一部分而已。部队、参谋部、各级军校,如果不出意外,军官们将在这三者之间往来,从低级到高级一遍遍的轮过来。蒲观水认为自己现阶段应该在部队工作,而不是在参谋部就职。
如果是别的人,陈克只怕早就在黑帐上给蒲观水记上一笔了。甚至连蒲观水自己也都听说,军委里头,特别是政委一系中间对蒲观水不服从组织安排这件事相当不满。如果不是陈克从中协调,蒲观水现在只怕日子不会好过。但是蒲观水并不在乎这件事,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军人,而且现阶段参谋部其实不缺参谋长。蒲观水知道,德国的参谋长的责任是制定战役,而工农革命军里头制定计划的责任实际上是由军委承担了,参谋长名义上位置很高,实际上仅仅是个大号参谋的职务。一定要说的话,在军委里头的地位在十名开外。
当陈克命令蒲观水以副师长职务来负责四团的工作,蒲观水甚至没有丝毫反对。能指挥整整一个团的作战,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工作。
针对北洋军的作战中,最精锐的一团负责攻占徐州,二团则负责第一次运动战,三团的位置在段祺瑞部队稍微靠北的西边,与三团位置对应的则是二团。这是为了当王士珍部南下的时候,关门打狗的布置。真正位于段祺瑞部与凤台县根据地之间的只有四团。
即便如此,四团依旧在第一次作战中承担着尽力打击段祺瑞骑兵部队的任务。这是第一次作战中的诸多预案之一。假如段祺瑞部果然如同陈克所料,让骑兵部队占领怀远县,而二团也在第一次交战中给了段祺瑞狠狠打击,那么段祺瑞极有可能把北洋骑兵部队叫回北洋大队里头。这时候,四团就有了作战的机会。
打击北洋骑兵部队的作战计划非常简单,在孙永胜带领的骑兵部队撤退时,在大路上进行正面打击。工农革命军使用的部队不多,只有三个连六百人。与孙永胜部的八百多人相比,数量上大大处于劣势。
通讯兵把准备战斗的通告发给蒲观水之后,蒲观水立刻带着部队进入了预设阵地。广阔的原野上有着很多人民党的情报网,通过旗语,那些散步的通讯点能够非常有效的传送情报。速度仅仅比狼烟和信号弹这种毫无保密办法的途径效率更高。
在隐蔽地点等待了一阵之后,更加准备的情报传出来,孙永胜部出了县城。
“布设阵地。”蒲观水冷冷的说道。这态度不是蒲观水装出来的,这次部队作战序列中有一个人让蒲观水很不痛快。那是一名叫做贾永胜的班长,在四团的军事训练中,当时还是一名普通战士的贾永胜不小心损坏了重要的机枪设备。蒲观水当时就大怒。人民党还不能自造机枪,而机枪对于作战的意义太过于重大,贾永胜又是在训练中损坏的,虽然部队里头不允许大骂战士,蒲观水依旧对着贾永胜大发雷霆。被训斥的贾永胜承认了自己操作不当,但是对蒲观水的态度,贾永胜在士兵委员会中要求蒲观水做自我批评。理由很简单,人民党对工作的态度是“对事不对人。”蒲观水滥发脾气明显是对人不对事。更重要的是,贾永胜认为机枪的意外损坏是在对作战设备的尝试中意外发生的,蒲观水明显没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事闹得颇大,从士兵委员会到政委,最后的裁决是蒲观水公开道歉。一介小兵竟然让副师长低头,这件事在工农革命军里头闹得颇大。蒲观水觉得自己的尊严遭到了极大的损害。不过事情的发展让蒲观水更加郁闷,贾永胜不仅没有遭到任何别的刁难,甚至因为“对机枪射击方面有贡献”,升任了机枪班的班长。现在这位贾班长竟然被安排到蒲观水所在的阵地上,尽管蒲观水自认为品行高洁,看到专心整理机枪的贾永胜,他心里头依旧很是不高兴。
北洋骑兵的行动速度很快,在部队刚在大路上修建了一条简陋的临时防线的时候,远远就看到黑云一样的大队骑兵出现在视野当中。
孙永胜今天的心情可谓大起大落,占领了怀远县这件事实在是令人兴奋。身为前锋,孙永胜的任务是封锁,现在达成了“占领”。攻城拔地,这份功劳和赏钱绝对不小。不过到了下午,传令兵带来了段祺瑞的命令,让骑兵立刻赶回北洋军大部队里头。传令兵的话里话外意思竟然是段祺瑞并不高兴,甚至觉得占据怀远县城是个错误。这就不能不让孙永胜觉得憋屈。
带着骑兵部队撤出县城,孙永胜心里面还没有从负面的情绪里头解脱出来。北洋被伏击与孙永胜何干?段祺瑞命令孙永胜出击,这难道是孙永胜的错么?
“晦气啊晦气!”孙永胜想到。想到晦气,孙永胜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何倩。出征前喝花酒,本来好好的事情,却因为郑文杰这个北洋叛徒的搅合,弄得大家不欢而散。孙永胜想到郑文杰所说,陈克本来与何倩关系不错,结果却娶了何颖这事,心里头不能没有疙瘩。
一回家,满身酒气的孙永胜就没给何倩好脸色看。偏偏何倩焦急的再次试图劝说孙永胜装病不参与出兵。孙永胜本来的怀疑立刻就爆发了,他趁着酒劲高喊道:“你这是不是怕我把陈克那小子给杀了?”
何倩如此聪明的人哪里听不出话里头的味道,她登时就变了脸色。何倩稍微有所耳闻,陈克貌似起过向自己求婚的意思,不过临时改了主意。孙永胜说出这话,何倩觉得心口里头仿佛被冰冻一样寒冷。
孙永胜其实没有怀疑妻子与陈克有私情,他提起这个来只是因为恼怒。何倩知书达理,或许是不错。但是孙永胜总感觉何倩仿佛有什么心事总不说出来一样。夫妻两人谈起事情来,总是谈不到一起。即便是偶尔能说到一起,何倩也往往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加上成婚这么久,何倩还没有怀孕,孙永胜自然是很不高兴的。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个由头,孙永胜积累的不满一起爆发而已。
最后还是孙家的老爷子出面,才算是平息了这场家庭的吵闹。孙永胜看着平素从容不迫的何倩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心里头虽然也有些悔意,不过一种发泄后的开心占据了主要的情绪。
不过出兵之后,孙永胜觉得自己或许做的有些过了,为了平息这种自我的质疑,他找到了一个新的“自我安慰”的借口。何倩或许有些“晦气”。反正与何倩有关的人,都挺晦气的。何倩退过一次婚,这孙永胜知道。男方染了花柳。而从那之后,何家先是成了“匪属”,孙家也受了连累。这或许就是晦气。“等杀了陈克,回去之后找和尚道士做做法事,去去晦气吧。”孙永胜想。
正想到这里,远处突然想起了爆豆一样的枪声,孙永胜精神一振,难道遇到了人民党的乱匪?
“孙统带,前头大路上遇到了乱党。”探马迅速禀报。
孙永胜眉头一皱,这人民党的乱匪胆子未免太大了,竟然敢在大路上公开打。他问道:“有多少乱党?”
探马连忙答道:“三百多人,都用的是步枪,火力很猛。咱们一下子伤了不少兄弟。”
孙永胜顷刻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击破这帮乱党。段统制已经遭了埋伏,如果自己遇袭之后不能击破乱党,那就没法交代。
纵马赶到前面的时候,却见到远远的一众穿深蓝色军服的乱党正在整体的撤退,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三四十人。不远处,北洋骑兵死伤者的战马守了惊,正在奔逃。举起望远镜,只见这些乱党正分成三路,井然有序的在撤退中掩护,正往路边一处地面坑洼不平的方向上撤退。更远的地方,则是一片树林。一旦乱党们撤进那片区域,骑兵还真的很不好追。
“分三队,两队包抄绕过去,绝不能让这些乱党跑了。”孙永胜下了命令。
北洋骑兵在北洋军中也是精锐,被突然袭击之后,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在孙永胜的指挥下,八百多骑兵中分出了两队各两百人的骑兵部队,分两路从左右包抄过去。
黑压压的骑兵保持着整齐队列掠过原野,向匪军侧后包抄。只要堵住了匪军的去路,以孙永胜的经验,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就能吓破这些匪军的胆子,只要他们的阵形稍有松动,就可以采用冲锋的战术一举击溃敌人了。
“他们终于开始上钩了。”蒲观水紧张的看着北洋骑兵的行动。他心里头一遍遍的梳理着作战计划。而原本看似没有问题的作战计划在面临实战的时候,好像有着无数的问题。
工农革命军里头曾今号称的“骑兵专家”是柴庆国,不过柴庆国在没有展现其骑兵能力的时候就去了山东。陈克虽然是人民党内公认最懂打仗的,不过陈克自己早就承认没有骑兵作战经验,蒲观水就在陈克的指导下,与骑兵部队的那些军官一起制定了这次的作战计划。这作战计划理论上没有问题,但是这是采用的指导思想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所以真正的效果,蒲观水也不知道。
工农革命军在北洋骑兵的夹逼下,撤退速度也在加快,三百人的部队感到地面上传来上千马蹄敲击地面的震动,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受影响最大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理。原本井然有序的撤退行列,随着撤退速度的加快开始因应地形开始混乱。队列再也保持不了,蒲观水高喊着:“别乱,别乱。”仿佛是回应一样,队伍却加速混乱起来,每个人都开始加速奔跑,仿佛这样就可以距离敌人更远一些。
看着意料之中的局面发生,孙永胜冷笑一声,随即下达了命令。如果这些匪军们能够保持队形,那北洋骑兵面对刺猬一样的阵形,还真的不好动手。但是匪军们心理上先崩溃了,看他们一个个跑得跟兔子一样,还真的有效逃命的意思。不过两条腿怎么能比得过四条腿,骑兵们只要纵马上去追杀,打死一批匪军之后,整个匪军立刻就会崩溃。那时候就是纵情收割的时候了。
北洋军的骑兵原本还控制着骑速与距离,尽量保持与敌人的距离,以包抄为目的。现在随着中军旗号的变化,两翼包抄的骑兵催动马匹,向着敌人直追过来。
匪军撤退的速度越来越快,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队形,之间一股三百多人的人流向着树林方向直冲而去。由于先前骑兵谨慎的拉开了与匪军的距离,加上地面也不太好,孙永胜觉得这个距离还真不好说,若是让匪军推进了树林,再负隅顽抗的话,四百多人的伤亡未免就会比较大。骑兵冲锋的效果其实是数量越大,效果越好。敌人貌似有更多可疑射击的目标,实际上却未必如此。看着铺天盖地的骑兵杀过来,步兵们反倒更容易不知所措。而且数量呈现优势的骑兵进攻的时候,一旦接敌,敌人反击的次数反而少。骑兵的伤亡也会少很多。
孙永胜的中军也开始移动,很快三路骑兵已经汇成了一道黑压压的洪流,眼看着就要赶上那些溃败的敌军了。颠簸的马匹上射击准确度太低,北洋骑兵们一个个高举着马刀,雪亮的刀锋在空中舞出一轮轮雪亮的圆月。他们发出震天的吼声,向着背对自己的敌人冲了过去。
“哒哒哒……”,地面上突然掀开了很多用草编成的掩体,露出了一个个机枪阵地来。黑乎乎的机枪枪口喷涂着火舌。向着三四十米外冲锋的北洋骑兵疯狂射击。
这是陈克提供的作战计划核心。人民党缴获了总共二十四挺机枪,陈克让这二十四挺机枪组成了一个纵深阵地。对陈克而言,这不过是历史上著名的几次机枪阵地对骑兵战役的抄袭。而历史上真正有目的的采用这种战法的,却是“几年后爆发的一战东线战役”。俄国骑兵冲击德奥军阵地,德军根本没有在阵地上设置大量兵力,只是设置了大量的机枪阵地。于是几个师的骑兵就在机枪阵地中尸横遍野。
听到机枪的吼叫,蒲观水高喊道:“列队!”
随即,各个部队指挥官们也纷纷开始喊叫。方才玩命奔逃的三百工农革命军战士们立刻停住了步伐,然后根本不管正在向自己猛冲而来的北洋骑兵,迅速开始整顿队列。虽然队形没有完全布置完毕,蒲观水看到至少七成的战士已经完成了队列,剩下的三成跑得过于靠前的战士也在拼命的赶回来,他高喊道:“射击!”
两百多只步枪向着冲过来的北洋骑兵开始齐射。排枪射击不用讲什么准头,讲的是角度与纪律性。排枪与古代的箭雨一样,靠的是密集不断的射击。四团是比较新的部队,蒲观水重点训练的就是纪律。此时恰好是验证的时候。
这些部队使用的是汉阳的“五连珠”,能一气打五发子弹。蒲观水唯一担心的就是战士们没有足够的纪律性,忍不住一气把五发子弹都给打出去。为了训练这些,根据地的骑兵部队模拟北洋军冲锋,战术演练已经进行过多次。不过还是有几个战士忍不住连续开枪。陈克在军校中讲过战场上的“群众效应”,在激动亢奋的情绪中,一旦有人这么干,战士们会完全下意识的模仿。而此时需要站出来的就是低级军官。果然,班长们立刻阻止了这些乱射。即便如此,整个部队中已经有三四十人开始跟风射击。
这还是练过的啊!蒲观水心里头很是不高兴,若是没有练过,现在只怕部队的战士早就开始疯狂射击了。
蒲观水所在的位置不能纵观全局,他只能控制这三百多战士。还有二百多名战士分布在各个机枪阵地上,这些同志的战斗,完全要看排长们能否有效的实现他们的训练。
根据地里头强制弹药供应很是问题,即便是打了几次胜仗,缴获了不少枪支弹药。用来满足104师的供应就让后勤到了极限。机枪阵更是消耗子弹的大户,即便如此,陈克依旧提出了机枪阵对骑兵的战法。为了训练这些机枪兵,消耗了大量的弹药。三百步枪兵面对这八百多北洋骑兵根本就不够看,在这场战斗中真正的主角就是那二十四个机枪阵地。说的极端些,包括蒲观水在内的这三百战士,其实只是诱饵罢了。
方才的那一轮射击只是打倒了靠前头一批北洋骑兵,骑兵大队开始冲击之后战场上的变化真的是瞬息万变。尽管也是被机枪阵打的发懵,北洋骑兵们依旧被马匹载着冲向了整齐排列的三百人的队列。
“射击。”蒲观水不得不再次喊道。随着命令,又是一排子弹向着蜂拥而来的北洋骑兵呼啸而去。子弹集中骑兵,或者击中战马,不过奔跑中的姿态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不断有人中弹落马,不过整体冲击的姿态却没有变化。
蒲观水狠了心,他下达了破釜沉舟的命令,“连续射击!”
步兵队列中立刻响起了爆豆一样的枪声,却只持续了片刻就停下了,蒲观水甚至能够听到步兵们空扣扳机的声音。
“步兵装弹,机枪射击!”蒲观水继续喊道。在步兵队列前,设置了四个机枪阵地,这是最后的防线。
机枪开始怒吼起来,四挺机枪打出的密集子弹顷刻在数量上就超过了方才三百步兵射出的子弹总和。密集的子弹带着强大的动能横扫骑兵队列,北洋骑兵终于出现了人仰马翻的场景。
孙永胜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便是突然出现了十几个机枪阵地,这些小小的机枪阵地与北洋军的八百多骑兵组成的洪流相比,也太过于微不足道了。即便是兄弟们被割麦子一样成片的扫倒,孙永胜也没有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被伏击了。
位于队列后方的骑兵还没有完全加速,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勒住战马,不少战马在密集的枪声与主人强行勒马的双重作用下人力起来。整个队伍立刻混乱不堪,前排的骑兵已经加速,北洋军惊慌失措的队伍很快就变成了两截。
很难说到底哪一部分更加幸运一些,冲锋的队伍是撞向了步兵与机枪的枪口。而后排停下来的骑兵高高坐在马上,成了机枪上好的靶子。机枪手们根本不用费力的摇动枪口,只用利用机枪的后坐力开稍微转动枪口,死亡弹雨形成的扇面就足后覆盖北洋骑兵。
“孙统带……”有军官刚对孙永胜喊了一句,接着整个脖子被子弹齐齐切断,滚烫的鲜血喷了孙永胜一脸。孙永胜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喊道:“撤!撤!”一边喊,孙永胜在乱军中拨转马头开始撤退。在他之前,已经有些北洋骑兵开始了逃跑。在机枪的嘶吼声中,北洋军的骑兵部队仿佛一条痛苦扭动的大蛇,整个队形完全崩溃了。
如果把机枪开始射击算起,真正的战斗持续了不过十分钟而已。北洋骑兵被歼灭了过半,解决消灭最后的残敌又花去了不到半个小时。蒲观水觉得这整个时间好像是一瞬,又好像是极为遥远的事情。
满地都是伤者与死者,而放眼望去,除了已经逃得远远的那些北洋骑兵还能稍微看到一点点影子之外,远近之处都是受惊的马匹。战斗已经结束了。
此时,负责收尾的部队也出现了,有骑兵有步兵。大家正在追赶那些马匹。军马对于根据地来说太重要了。在作战安排里头,负责逮马的部队数量远超从事战斗的部队数量。
再次看了近在眼前的满地死者与死马,还有尚在挣扎的伤者与受伤的战马,蒲观水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手指。胜利了,而这胜利来的如此不真实。在作战的时候,在装作逃破的时候,心中的恐慌并不是装出来的,蒲观水心头真的充满了恐惧。他一度认为自己是不畏死亡的勇敢军人,可是哪怕是明知道自己是在佯装败退,明知道自己跑的越快,距离机枪阵地越近,自己就越安全。可是背后震天动地的马蹄,依旧让蒲观水心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当真的看到胜利的时候,原本的恐惧不受压制的涌现上来,彻底压倒了胜利的喜悦。蒲观水觉得双腿发软,他就这么软软的坐到了地面上。
不过蒲观水毕竟是个军人,此时依旧有一小部分脑细胞还在从事着与军事有关的思考。这不是蒲观水所熟悉的战争。蒲观水在德国军校中,在北洋军中所学到的一切,都被动摇了。蒲观水突然怀疑,在三国演义中看到的诸葛孔明这样测算无疑的军事家真的存在。陈克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战场了,至少蒲观水从来没有见过陈克亲自上过第一线。即便是第一次安庆战役,陈克也不过是在距离前线很近的指挥部里头。唯一能成为指挥的,不过是在安庆城内面对安徽新军最后的顽抗,陈克命令大家破墙攻击。
军官们最难的就是在面对瞬息万变的情况,立刻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但是这些困难好像对陈克完全不存在。陈克总是能目标明确的拿出最好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或者几十几百里之外的问题。
如果让蒲观水来制定计划,蒲观水靠自己受过的军事教育绝对想不出五百人步兵怎么对付八百多骑兵。更不可能如同陈克一样,让参谋部用“陈克方程式”来计算火力分配问题。蒲观水紧闭着眼睛,他脑海中浮现出了陈克的样子,那是制定完这次作战之后,陈克与蒲观水的一次谈话。脸上挂着些许遗憾,陈克说道:“若是这次我们的计划侥幸能够得逞,往后的仗就只能走绝对的正途。北洋军不是傻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定然不会再贸然行动了。”
蒲观水现在相信了陈克的预言,战役第一阶段已经结束,接下来就要看段祺瑞怎么表现了。
段祺瑞并不知道蒲观水这个北洋“叛将”此时想起了自己,由于没有心灵感应,段祺瑞既没有打喷嚏,也没有打寒颤。这个北洋第三镇的统制大人,并不知道骑兵部队残余的二百多人正在玩命的往北洋中军这里逃窜。在与敌接战的第一天,北洋第三镇就损失了自己将近十分之一的兵力。
正文 八十五 第二次反围剿(四)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6:03 本章字数:14771
“首战大胜。”胜利的消息传回凤台县的时候,所有留在老根据地的民政干部们立刻陷入了兴奋的情绪里头。北洋军的战斗力无疑是被人民党所忌惮的,作为满清新军中的翘首,北洋军其实就是满清的代表形象。工农革命军屡战屡胜,的确积累起了骁勇善战的名望。不过“外来和尚会念经”也是中国一种传统观点,在这场战斗之前,根据地的民政干部心里头自然没有底。捷报传回根据地,一日内彻底歼灭超过1100名北洋军。干部们都觉得心头的大石被彻底放下了。这种欢喜的气氛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陈克这里。
陈克没有如同前几次战争一样走上前线指挥,而是留在了根据地。他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战争总得要交给这些军事干部们去完成,如果陈克每次都亲自指挥,很不利于军事干部们的成长。而且陈克坐镇根据地,即便前线遇到了麻烦,陈克那时候再上前线,好歹能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如果陈克在前线,部队还遭到了挫折,对于根据地的心理影响是巨大的。
不过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何颖怀孕的事情在根据地干部里头人人皆知,根据地到现在毕竟才两年,即便是干部们也没有钢铁一样的胜利信心。有些心理承受能力不足的干部竟然在私下偷偷质疑陈克是不是“过于关心自己的老婆”。这种混帐话当然是立刻遭到了其他干部的严厉批评。陈克原本没想到干部里头竟然会有人说出这等流言蜚语,等他知道之后,也着实让心情郁闷了一阵。好在首战大捷,陈克觉得那些胆怯的干部们至少能消停一阵。
何颖怀孕之后,陈克虽然不能做到经常陪伴,不过他只要有可能就会回家吃晚饭。得到胜利消息之后,陈克自然是理直气壮的回家吃晚饭。陈克夫妻都不太爱说话,进门之后陈克二话不说就开始生火,凤台县根据地已经开始大规模使用蜂窝煤,做饭的难度降低了不少。何颖则是洗菜淘米。警卫员吃饭是比较按时按点的,此时已经吃过饭了。以警卫员的机灵,自然不会太多的介入陈克的私生活,好好守卫住门口就行了。
夫妻做完饭两人刚拿起筷子,警卫员就进来通报,严复与冯煦前来拜访。陈克有些猜不透这两人到底有什么事情,公事在办公点办就行了,私事的话,根据地里头现在真有点古代的作风,“出于其门,入于公门;出于公门,归于其家,无私事也。”互相之间私下来往的并不太多。秉着待客的礼数,陈克请两人进来。
两人都不是什么一般人物,他们本以为陈克回家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倒也大概估摸了时间前来。却然没想到正好赶在陈克吃饭的时候,陈克请两人一起吃点,他们也就没有推辞。何颖拿来了碗筷,四人一言不发的开始吃饭。
严复性子稍微急躁些,吃了几口,他突然问道:“这菜是陈主席你炒的吧?”
若是别人这么问,陈克会认为这人很可能打听了自己的私事。不过严复素来不会干这等打听隐私的事情,陈克忍不住问道:“严部长怎么吃出来的?”
“炒菜的手法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这片青菜下锅的时候锅太热。”严复边说边把那片被热锅烫出一大片乌黑的菜叶塞进嘴里。
“我就这水平,严部长你将就点吧。”陈克笑道。
冯煦听陈克笑嘻嘻的自承下厨做饭,脸色忍不住变了变。清末这时代,本来男人就不主内,更别说做饭了。冯煦这是第一次到陈克家,除了收拾的干净整齐之外,家具简单,菜色也不过是根据地里头食堂的正常水平。他的筷子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冯兄,快吃。吃完咱们好说事。”严复立刻说道。
众人把饭菜吃了个干净,陈克习以为常的收拾了碗筷,拿去厨房呼呼啦啦洗了个干净。何颖则擦桌子扫地。又给来访的两人倒了白水,等陈克回来之后,何颖端了衣服出去洗。
严复不管冯煦看到这些之后的复杂眼神,他开门见山的说道:“陈主席,我这次来想推荐冯先生出来工作,这种事情若是在办公会议上讨论,那就牵扯太多。我想着不如私下谈比较合适。”
严复说的没错,若是在办公会议上谈的话,这就是对满清旧人的使用问题。人民党的高级干部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件事,一旦二次反围剿结束,极有可能要进行一场大规模的肃反行动。且不说别人,光安徽巡抚恩铭的处理上,人民党一旦把控制区扩大到霍山,恩铭曾经在霍山大肆屠杀反洋教的人民的运动,陈克会把恩铭送去霍山明正典刑的。若是等到那时候,冯煦是绝对不可能在得到任用。
“冯先生在《新华字典》的编辑中工作的很出色,实在是劳苦功高。”陈克笑道。他不讨厌冯煦这个人,同样是儒家,冯煦因为有很多实践工作机会,所以工作的成绩比沈曾植强的多。“严部长你自己就有任命权限,如果你按照规章使用公务员,组织部也不能说什么吧?”
“公务员需要政治审查,陈主席你不出面,组织部根本就不敢放冯先生参加考试。”严复回答的很得体。
冯煦没有完全听明白两人对话里头的道道,但是冯煦看得出,陈克的表情轻松了不少。陈克并不反对冯煦这样的人成为国家公务员,他只是不想开领导干部指派公务员的先例。而且陈克很担心冯煦这等曾经身居高位的大儒愿意不愿意参加低级别的公务员考试。公务员考试这东西并不简单,作为官僚系统的门槛,公务员考试的作用在于考试“掌握文化水平的程度”,即便是人民党这样的组织,也不可能让一群彻头彻尾的文盲当官僚。
人民党之所以要开编《新华字典》,目的就是要推行文化教育。在这种现代汉语教育的基础上,再进行革命思想教育。最后组建起一批以“事务官”为主体的新政府官僚体系。以冯煦的文化水平而言,通过考试并不难。难得是冯煦必须以最低级的办事员开始爬这个官僚体系的各个台阶。对于普通百姓出身的公务员来说,这是他们大好前途的道路。对当过安徽布政使的冯煦来说,这更像是一种侮辱。
即便是严复做出了保证,陈克还不太敢相信冯煦的心胸居然到了能接受这种从头干起的程度。“冯先生,即便是你参加了公务员考试。你也只可能获得初级文员的待遇。咱把丑话说头里,这个级别呢,在校的这些十几岁的女学生们毕业之后就能够获得。”
“严部长已经多次向我说过这件事了。”冯煦笑道。
“而且冯先生,我们的官僚体系是事务官体系,当了公务员也不是当了政务官。这些工作都是那些小吏们从事的工作。当然,在根据地里头,从事这种工作不是什么贱役。但是在这个体系里头,提升职位看的是工作的成绩,以及为革命事业的态度。这点对于每一个公务员都是一样的。并不是年纪大,学问高,就能升到更高的地位。冯先生您现在身为我们的顾问,待遇级别比基层公务员并不差。”
听到陈克坦承“待遇比基层公务员并不差”,冯煦与严复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人民党的这些干部待遇真的不能算差,在国家的分配体系中,干部们能吃饱,衣食住行比水灾前强出去一大截。只要不想着与普通百姓生活拉开极大的距离,这等生活除了工作辛苦之外,并没有什么过于匮乏的问题存在。但是冯煦曾经有过的生活远比现在的日子要富裕的多。这个比较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
冯煦正色对陈克说道:“陈主席,老朽当过安徽的官,陈主席在安徽的所作所为我是想都不敢想。不说别的,光这十几万孩子能读新式学堂的事情,普天之下再没有第二个地方能办到。这笔支出不扰民,不加税,若是论为政之道,已经是惊世骇俗。我与严部长讨论过孩子毕业之后的就业事宜,陈主席也有安排。我本来就是个被俘之人,即便是编写了《新华字典》,若是在其他地方也是苟延残喘。在根据地这里,我的名字竟然能列于编撰之首,我若是誓做楚囚,那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这低级公务员足够了。能真正做些事情就可。”
冯煦说的认真,陈克也认真答道:“当人民党的公务员,不是光干活的事情。对于革命的理念也不能不同。冯先生说我让孩子上学,不加税,看似如此。其实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根据地能生产的粮食物资就这么多,我不解放劳动力不行。妇女们出来工作,谁带孩子?我不办学校不行啊。这不是我要办工业,我得让大家好好生活吧?”
有冯煦这等人加入政府其实不是坏事,但是冯煦若是在政府里头宣传些错误的理念,这就不是陈克能够接受的。清末的开明派或者革命党们对怎么建设一个工业国完全没有概念。即便是他们中间的优秀人物,看到的也都是表层的东西。也不过是什么坚船利炮,或者工厂矿山什么的。对于建设这些东西需要的社会制度以及配套的社会系统完全没有概念。目标错误,方法错误,如果能够有正确的结果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严复看冯煦很认真的听着年轻的陈克讲着一些基本的社会理念,心里头也很是感慨。当年他觉得陈克能指出不少问题,以及梳理出中国的文化特点,已经是相当的赞赏陈克。见到陈克能够安民建军,便觉得陈克是个人才。但是与陈克共同工作的越多,严复才发现自己这些想法居然是错的。陈克与众不同的原因不是他能干到什么,而是陈克对世界的看法本来就与众不同。说个极端的话,即便是“剥削”,陈克也比别人更懂得怎么剥削。满清的官府与百姓是个“零和关系”,官府多拿了,百姓自然就少拿。陈克是通过多发展生产力的方式,多生产出的东西,哪怕是陈克拿走了其中的九成,百姓也能多得到一成。更何况陈克拿走的这些不是他自己或者人民党给用掉了,而是继续用于发展生产力。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话喊了几千年,严复是亲眼见到居然根据地这地方给变成了现实。冯煦提出加入根据地公务员体系的请求,严复一点都不意外。
冯煦这么聪明的人,又有过地方行政经验,对陈克说的东西自然也是理解的很清楚。根据地“扭曲供需”的经济政策,理论上一点都不稀奇。中国历史上这么干的人并不少,问题是这么做了之后接下来怎么办,怎么发展,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解决过。一遇到人民的生活问题,任何激进的改变都落得没了下场的结果。在见到陈克之前,冯煦也只能靠历史上的经验来当官,尽量用传统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只有在陈克这里,才有一个大政府真正大规模的推进地方人民的发展。
如果从历史上来看,陈克这种人这种做法注定是昙花一现,若是没有参与编辑《新华字典》,冯煦也是不肯趟这趟浑水的。“万古留名一卷书”,更何况是国家文化根基的字典。编完了《新华字典》之后,冯煦已经清楚的想通了一件事,如果他真的想让这本字典上标注的“冯煦”这个名字能够名垂清史,那就只有让陈克夺取天下才行。所以得知了人民党重创北洋军的消息之后,冯煦就催促严复帮他引荐。
听完了陈克简单介绍的一些纲领性问题,冯煦答道:“既然是加入了公务员,我自然不会自作主张。”
陈克此时也没有挑三拣四的选择,冯煦这么说了,陈克转头对严复说道:“政审需要有人担保,严先生你可以替冯先生担保。你先把申请文件与担保文件走一下程序,根据地现在的规定,十四个工作日之内会给你回复。若是通过了,自然没有问题,如果没有通过,你可以要求仲裁。那时候我就有机会介入此事了。”
听完这话,严复点点头。他对这套官僚体系的流程比较清楚。与人民党内部组织相比,政府部门各方面的制度更加不完善,体系营运也更没有经验。党委可以通过党委会议来讨论问题。但是政府部门则不行,所以根据地高级干部拥有特别参与“仲裁权会议”的权力。本来这些权力是该归“人大”所有,在“人大”还是一个摆设的现在,干部们就兼有了这项权力。如果与会的某位干部能够强行表示承担责任的话,在某些比较低级的行政事物方面是能够通过一些事情的。若是即便有干部愿意承担责任,这些事情依旧没有能够通过,仲裁会议会采用投票方式,简单多数票即可通过。
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一次例行的“仲裁会议”召开,陈克无疑拥有最大的影响力。当然,如果在仲裁会议中行使用了这个权力,那就意味着要付出极大的政治代价。即便是人民党的高级干部里头,也没有人愿意轻易这么做。
冯煦他不知道这些内部体制的营运模式。他只知道人民党创建根据地不到两年,陈克的话里头摆明了人民党政府体系竟然能建设到任何事情都能找到负责人的制度,这实在是不能不让冯煦这等外人感到意外。
严复与冯煦走后,陈克松了口气。作为党内最大权力的拥有者,就必须承担起最大的责任。上头的干部背黑锅,很多时候就是这么背的。而背黑锅的事情,与其暗着背,还不如这么公开背。公平、公正、公开,固然是对权力者的极大限制,同时也是对权力者的极大保护。与其让黑材料积攒多了,在关键被一次放出来,还不如通过这种仲裁会议界定。仲裁会议肯定是不完美的,却是能被各方接受的。想到这里,陈克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可千万别走上美国议会那种邪路才好。
既然回家了,陈克也愿意静静的想些事情。把冯煦这件事抛在脑后,陈克开始考虑战略问题。北洋军遭到了这样沉重的打击之后,到底有什么反应。这是根据地里头很多人关心的事情,陈克却觉得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作为一个新兴的政权,陈克面临的问题是“输不起”。他原本没有想到这件事,手里头的实力越强,陈克才越发清楚的看到这个事实。
就因为陈克把如此根据地卷入了革命当中,任何一次失败都会引发无法完全预料的内部动荡。很多新兴的政权其实都是如此,看似一路胜利,一次失败就彻底完蛋。陈克原先只是根据他的历史知识照猫画虎的做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幸运。就拿第一次安庆战役来说,陈克理论上是没有能力据守安庆的,所以他就把安庆让岳王会掌握。如果陈克自己没有能够当机立断,而是不自量力的去强占安庆,根据地只怕早就灭亡了。
那时候敌我实力差距之大,同志们也都清楚。所以陈克的观点很轻松的得到了同志们的支持。二次反围剿的胜利之后,陈克就未必能够这么轻松的说服同志们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地盘。
而且政治这东西很有趣,有时候扶起几个替死鬼也是必须的。岳王会当了第一个替死鬼,二次反围剿之后,就必须树立起新的替死鬼。满清若是只有人民党一个敌人,那么他就会死磕。若是有了好几个敌人,而且其他敌人貌似更好战胜的话,满清就会先易后难,给人民党留出发展的时间。光复会无疑是这么一个新的替死鬼。陈克对光复会并无恶感,对于这些革命的先行者们陈克有着足够的尊敬,不过该让光复会去死的时候,陈克也没有丝毫的不安。唯一问题就是在人民党党内多大范围内讨论此事。
对于党员的宣传中,自然不可能这么公开把战略问题说出来。实话只能说“一部分”。政治局里头当然得说实话,不过现在看,即便是政治局里头,不合格的革命家也是有的。这才让陈克感觉很是挠头。宇文拔都自然不用说,他完全可以排除在外了。华雄茂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是冬天一样无情,可是面对自家亲人,华雄茂能眼睁睁的在背后这么来一下么?华雄茂若是对亲戚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陈克反而会害怕。但是这恻隐之心会不会让华雄茂做出些“自作聪明”的举动?例如不正面说明,但是旁敲侧击的去帮助。这种做法是绝对不允许的。想到这些,陈克长长的叹了口气。
一杯白水放到了陈克面前,抬起头,陈克看到妻子何颖稍微有些心神不宁的在他旁边坐下。“怎么了?”陈克问道。
“文青,听说这次来的北洋里头有个叫做孙永胜的?”何颖的话很含蓄。
“的确有这个人。”陈克答道。
“这个人……”何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选择着词汇,何颖慢吞吞的说道:“咱们肯定能赢吧。”
“北洋军死定了。”陈克斩钉截铁的回答着妻子的问话。
“那就好。”何颖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陈克也想装作没听见这话,不过说话的毕竟是自己的夫人,在这个世上,何颖是陈克最亲的人。陈克虽然不想听自己的夫人咒骂孙永胜,不过若是何颖真的大骂孙永胜,陈克也会真心感觉高兴的。可何颖最终一言不发,陈克总是忍不住怀疑何颖会担心孙永胜若是战死了,何颖会不好见她姑姑何倩。而陈克知道,这种想法简直是一定的。
在这么一个时代里头,国家并不是人民所能依靠的对象。在陈克的时代,不管你怎么痛骂国家,国家体制好歹提供了足够的社会服务。而且新中国创造的伟业虽然没有让人民一分不少的享用了,大头也是最大程度的让人民享用了。最重要的是,从政治正确性的角度,人民应该享受自己劳动创造出的全部成果,这个观点被确立起来了。到陈克穿越的时候,至少没人敢把这个理论彻底推翻。
在1907年这个时代,根本就没这么一说。胜者为王,赢者通吃。其实某种意义上,人民党也在实践这个时代的理念。根据地里头上百的围子,都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人民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在人民党的带领下把所有围子全部攻破。那些不可一世的围子主人以及家人,只要没有被当场打死的,都被关了起来。这些几千人的命运就是等二次围剿之后,然后被统统处决。
他们死的时候甚至不是“旧时代的殉道者”,人民内务委员会早就在搜集各种他们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罪证,加上其他一些被关注的人,这一场大肃反中少说也得死上万人。他们死的时候将是罪人,处决他们的权力者不是陈克,是人民要求处决他们。陈克在他的时代还没认识一万人,现在他制定一个策略,就决定了上万性命。如果加上段祺瑞王士珍可以预测的覆灭,仅仅在1907年一年,陈克不用亲自动手就能杀掉最少四万人。在全国范围内因为陈克而死的人,估摸着会超过十万。
这些人都有自己的亲朋好友,每一个人都联系着几倍甚至十几倍的社会关系。人民党的党员们与这些人也不会全无瓜葛。历史上,党长征到达陕西前,有一个管肃反的官员空降到了陕北根据地,只有肃反干部的身份,他就能把刘志丹等人给关起来。陕北红军再不理解,也没有丝毫的哗变。这就是党的纪律。就是靠这钢铁一样的纪律,才完成了党空前的伟业。
陈克年轻的时候倒也认为当年江西苏区的肃反过于残暴,想在想来,若是没有肃反,纪律如何建立起来。从这个角度上,肃反杀人杀的可未必是“坏人”,杀得是那些党内不能遵守纪律,不能把党的指挥无条件坚持下来的人。“好狗护三邻,好汉护三村。”谁没有自己的打算?谁没有自己的亲朋好友?
想来想去,陈克突然觉得自己的杀气也未免太盛了。党组织问题居然想到了屠刀,这思维跳跃未免太大。不过这也是个很麻烦的逻辑问题,有了经历过肃反和长征的几万意志坚定的老红军,以后的肃反整风就可以不杀。
发现自己最终被主管臆想搅乱了思绪,陈克把这些事情统统给驱逐出脑海。这等事真的遇到了再说,当前的问题就是赶紧想办法让光复会能够主动跳出来。华雄茂到底能不能做到党员们本就应该遵守的原则,这对华雄茂也是一个考验。如果华雄茂没能坚持住,那就只能先教育。若是华雄茂教育不过来,那就只能把他免职。这种事情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想通了这点,陈克觉得自己妻子何颖的那些小想法根本就算什么事情。一个小小的孙永胜,若是战场上被打死,那就是他命该如此。如果没有被打死,而是被俘了,那就按照俘虏处理即可。陈克能做的只有这些。
孙永胜的日子并不好过。被机枪阵地干掉了七成以上的骑兵部队,孙永胜总算是逃了条性命。若不是自己也打了败仗,段祺瑞差点就把孙永胜给当场杀了。北洋军不能连夜赶路,只好就地扎营。恐怖的夜晚就降临到了段祺瑞头上。
工农革命军把“敌驻我扰”发挥到了极限。冷枪冷炮活动中,人民党甚至使用了专用的骚扰火箭炮。火箭炮主要是一个设计理念问题。这玩意若是想做到战场用的精确,以根据地的实力自然是千难万难。不过若是只想让火箭炮在敌人好大一片宿营地范围内爆炸,那就容易得多。甚至爆破部的杀伤力都不用太足,关键是要够响。
拖着长长尾焰的东西越过几里地的距离飞进了宿营区,接着咣的一声爆炸开来。这就是好多好多的火药。人民党也没有这么多的火药让如此糟蹋。所以段祺瑞的部队整晚上只挨了五炮。结果北洋军就通宵未眠。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骑兵们开始胆战心惊的搜索大路,却发现自己的交通线根本没有遭到截断,大路上通畅无阻。段祺瑞总不能让北洋军大白天睡觉,然后晚上再被骚扰。他只能一面命人去联络王士珍,一面命令部队继续进军,好歹进入怀远县城。有着城墙依托,骚扰的敌人总是不容易得手的。
北洋大部队在一片私下的埋怨中开始进发,等他们好不容易到了怀远县,却发现怀远县城变成了一座真正的空城。这是托了孙永胜的福。昨天杀进怀远县之后,孙永胜就按照传统在县城里头“清查乱党,拷问奸人。”能留在县城里头哪里还有什么奸人,那都是支持满清的人。经过孙永胜的这番行动,这些人对官军也彻底绝望。加上人民党干掉了六百北洋骑兵,又把一些明显是抢来的财物还给了县里头的居民。在人民党的劝说下,所有县里头的人都审时度势,做出了集体出逃的决定。所以不少屋子里头灶坑还是热乎乎的,居民却一个都见不到。
占领了这么一座空城,段祺瑞觉得极为郁闷。可空城好歹有足够的房子可住,于是北洋军砸开了所有的房门,找到地方就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北洋军真的累坏了。
人民党并不在乎北洋军之间的联系,王士珍很顺畅的得到了段祺瑞的通告。以一个资深北洋军人,王士珍明白段祺瑞遇到了极大的麻烦。王士珍的选择并不多,要么他等段祺瑞撤回宿州,然后一同返回徐州。这种做法等于宣告了他们两人军事生涯的终结。要么按兵不动,眼看着段祺瑞覆灭。王士珍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剩下的选择就是王士珍亲自统兵南下,与段祺瑞合兵一处,然后以优势兵力直插凤台县。心里头有千种的不满,王士珍还是出兵了。
人民党的没有骚扰王士珍,加上王士珍出色的参谋能力,他押运着粮草抵达怀远县花去的时间抵达比段祺瑞行军时间短了两天。等王士珍进了怀远县城,立刻被见到的一切吓了一跳。北洋军士气低落,伤兵的数量大大超出了王士珍的想象。
段祺瑞没敢对王士珍说实话,他并没有坐等王士珍支援。进入怀远县城的第二天,段祺瑞就放出了自己的哨探。这些哨探直接就撞上了人民党的侦察营。走大路的哨探们陷入了埋伏后,好歹还能找到尸体。走小路的更是从来有去无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其间段祺瑞也曾经以百人为单位发动过数次搜索,怀远县城里头没人了,好歹乡下应该有人吧。搜索队一旦消失在城头的视野之外,过了好久,就有几个满身是血的伤兵互相搀扶着回来。其他人已经全部给干掉了。一问战斗经过,那些被吓破了胆的伤兵们都是说,黑压压的敌人突然就围攻过来,大家浴血奋战打退了敌军,这才跑回来的。这鬼话骗不了段祺瑞,如果真的如此,为何这些人都是两手空空。他们的枪去了哪里?
段祺瑞曾经派过一个标的部队设伏,想诳出人民党的乱匪,乱匪根本不上当。这一个标的部队白天根本就见不到人,到了晚上,乱匪突然猛烈袭击昏昏欲睡的北洋军。北洋军奋力反击之下,却冲进了乱党预设的地雷阵。被火药喷射到半空的跳雷无情的爆炸开来,呈圆形大范围杀伤着北洋军。乱匪们则踪影皆无。损失了将近二百人,这个标灰溜溜的回了怀远县城。从此,第三镇再也不敢以标为单位进行出击。不敢以标为单位出击,又不能全军出击,段祺瑞困守一座空城,竟然有山穷水尽的样子。
工农革命军这次根本就没有掐断北洋军的通讯线,这算是一种心理战。如果真的把通讯掐断,反倒会让北洋军下定作战决心。若是通讯线能够畅通,北洋军也不容易狗急跳墙。居住在城市里头会极大的消耗部队的作战意志。城墙给人的安全感是一种潜移默化的东西。人民党现在还需要用城墙来消磨一下北洋军的心理。
“陈主席,我觉得我们可以和北洋正面作战了。”军委会议上,二团政委熊明杨说道。
陈克是和王士珍进入怀远县城的同一天赶到前线的。他带来了两个消息,第一就是章瑜奇袭芜湖得手,江南新军已经急急忙忙渡过长江返回江南。章瑜也没有恋战,只是搬了官府的银两就撤出了芜湖。现在已经安全撤到了铜陵。第二个消息则是一团已经开始北上,直奔徐州而去。如果不出问题的话,兵力空虚的徐州根本抵抗不住一团的攻击。
在这两个消息刺激下,前线部队的求战意识也被点燃了。先是熊明杨,接着蒲观水等人也表示三个团的进攻之下,怀远县城里头的北洋军绝对不堪一击。
“同志们,不是不能这么打。这么打我们吃亏啊。”陈克笑道。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由于兵力处于优势,武器也没有差距,人民党的游击战伤亡很小。打死打伤了段祺瑞部队的六七百人,工农革命军的伤亡只有不到五十人。伤亡者多数都是被流弹打伤的。若是正面作战,伤亡人数就会大幅度提高。
“但是咱们部队在野地里住宿,大家的体力消耗挺大的。”华雄茂倒是提出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看法。人民党的野战优势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每一天部队都在野营,而且随时要绷紧注意力准备作战。尽管卫生情况非常注意,没有爆发什么大规模的疾病,但是体力的消耗是极为明显的。
“现在还好,若是下起雨来,咱们根本在野地里头住不了。”蒲观水跟着说道。这几天天上的云彩渐渐厚了,突然下起雨来并不是空穴来风的想象。秋雨连绵,下起雨来之后就不知道多久才能停歇。
“这个倒不是太让人担心吧。反正我是怀疑,这几天咱们就有仗打了。”陈克接着鼓励大家。
“难道是围绕柴火的问题么?”蒲观水问。前线部队也没有闲着,大家也不断的讨论有可能爆发战斗的地方。北洋军曾经数次派出小部队准备砍柴,都被工农革命军给干掉了。大家一直在考虑是不是重点在树林方向设伏。劝说百姓离开怀远县的时候,部队专门检查过城里头柴草的数量。这个数量不足以支撑太久。
“同志们准备的很充足么。”陈克非常满意。其实打仗绝不是简单的刀对刀枪对枪,马能吃生的,人不是逼到了不得已的地步,总是要吃熟食。这点对人民党与北洋军没什么分别。人民党在野地里头反倒容易获得燃料。北洋军在城里头就为难的多。更别说现在天凉了,对于柴火的需求也是不断增加的。
仿佛是要印证革命军的想法,当天晚上,北洋军又有大部队偷偷出城,准备进入树林地带。遭到早就设伏的工农革命军的袭击,但是北洋军这次竟然没有退走,而是顽强的与工农革命军展开了夜战。设伏的工农革命军人数不多,激烈交火之后不得不最后撤退下来。部队一下子就出现了超过三十人的伤亡。陈克二话不说,直接命令骚扰火箭炮出动,三发火箭弹飞进了怀远县城之后,北洋军终于没有继续大规模出击。
晚上虽然闹了一宿,白天的时候,大批北洋军砍柴部队就出动了。到了此时,工农革命军知道北洋现在却柴草,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一场残酷的阵地战就在林中展开。
“老哥判断的果然没错。”段祺瑞终于能和人民党正面大规模交锋。他此时甚至有些能称为兴奋的感觉。
王士珍心里头苦笑,从段祺瑞提供的情报里头,王士珍大概明白人民党的作战。不过人民党能把骚扰的战术贯彻到这个程度,王士珍也有些意外。人民党的做法也未免太狠了。本来城里头的柴草就已经用尽,现在王士珍的六千多人赶到之后,根本就没有柴火可用。王士珍其实只是出于习惯,大概猜测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能猜中。
“老弟,既然如此,咱们就和这帮乱匪好好较量一番吧。”王士珍说道。
战争的残酷程度远超段祺瑞与王士珍想象之外,工农革命军迎战的是第四团。这是104师里头最年轻的部队,也是装备最一般的部队。如果不是段祺瑞前后损失了一千多人,四团甚至连人手一支步枪都办不到。即便是如此,北洋军依旧占不到丝毫上风。
直接顶在最前头的是一营。昨天的夜战中,工农革命军虽然遇到了人数少的问题,而且本来军事计划里头也是要求“形势不好,立刻就跑。”可这也是这么久以来工农革命军第一次被打跑的战斗。营长陈冠生根本没想到这个“殊荣”居然落到了自己营的头上。白天的战斗他坚决要求打头阵。
树林里头其实不好挖工事,陈冠生亲自拎着铁锨上阵,督促部队挖掘工事。陈克怕一营打红了眼,他专门要求部队强调作战纪律。敌人不靠近到一定程度绝对不能开火。北洋军继承了淮军的很多作战方法,那就是会放排枪,还能波次射击。即便是在排队枪毙的战斗里头也未必真的能落下风。人民党没有这么多子弹可以消耗。所以格外强调“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想达成这个效果,那就得把敌人放近了打。所以阵地就在树林里头,树林中不好组织队形。不利于北洋军发挥优势。
于是北洋先是对树林中倾泻一番子弹之后,就开始进攻了。工农革命军采用的是步兵班排战术。陈克手下部队的装备并不比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那支部队差多少。部队没有机枪,但是手榴弹倒是充足。北洋军杀进了树林之后,在近距离上遭到了猛烈打击。登时就人仰马翻,倒下了一片。
令工农革命军惊讶的是,即便是如此,依旧有北洋军敢冒着弹雨,直起身子开始冲锋。这等“以勇气胜”的态度令工农革命军的战士被唬住了。“扔手雷”班排长们一面大声呼喊,一面率先做了表率。轰隆隆的一阵爆炸之后,那些“英勇”的北洋军倒下了。接下来,后面的北洋军再也没了方才的勇气,他们转过身,竟然就这么逃跑了。树林公正的向双方提供了遮蔽,林中的工农革命军追击的子弹被树林拦截下好大一部分。北洋军得以逃窜。
差点被北洋突进阵地的工农革命军开始按照军校里头讲的东西重新制定具体战术。班长们对战士说道:“看到没有,如果北洋军冲到了那颗松树那里,就开始扔手雷。”
“你们省着点用,手雷供应可没那么多。”排长们一面命人收集敌人的枪支,一面在巡视阵地的时候对班长说道。
“排长,赶紧挖战壕和防炮洞,小心敌人炮击。”连长派来的通讯员对排长交代。
“二连中央给我后撤十米,这样能更有效的组织火力。兼顾性强些。”营长陈冠生亲自跑上前线,看了敌人死尸与伤兵的分部之后命令道。
“你们这群废物。”段祺瑞指着负责第一波进攻的指挥官破口大骂。
正文 八十六 第二次反围剿(五)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6:05 本章字数:8752
在段祺瑞痛骂部下的时候,王士珍皱着眉头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前方的树林。树林并不稠密,不过是些普通的林子罢了。从望远镜里头隐约能看到树林深处有些影影绰绰的东西,却看不到敌人士兵的身影。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方才激烈的交火,王士珍甚至不敢相信林子里头藏匿着数量巨大的敌军。
此时,段祺瑞已经骂完了手下,他转过头对王士珍说道:“老哥,看来能不能歼灭乱党就在此一战了。”
“呃?这怎么说?”王士珍稍微有些不明白。
段祺瑞指着树林方向大声说道:“看这林子里头的乱党们与那些普通乱党完全不同。咱们这么打,他们竟然根本不退。这些人定然是乱党的精华所在。只要把这些人给灭了。剩余的乱党不足为奇。”
在这个时代里头,任何一支部队都要有精锐。就是用银子喂饱了之后,再用残酷的军法威逼。最后挑选出一批“虎狼之师”。到了关键时刻,这批人就得冒着枪林弹雨往前冲,“进者重赏,退者杀头。”北洋之所以能够成为新军中的翘首,就是袁世凯能搂钱,能喂饱北洋军。既然段祺瑞是这么认识军队的,他就认定自己面对的是人民党的精锐部队。
王士珍赞同段祺瑞的观点,每次剿匪,北洋军的排枪阵猛烈开火之后,敌兵立刻就崩溃了。林子里头的人民党部队不仅没有崩溃,还能顽强抵抗,这不是精锐才怪。
“老哥,我们围住这林子,三面夹击。应该能胜。”段祺瑞说道。
“先把炮队调过来,用炮轰吧。”王士珍补充道。北洋原本只是为了砍柴而已,却没想到发展成这样一场战斗。到现在为止,北洋的炮兵还没有出动。
如果蒲观水知道自己以前在北洋军里头的上司如此高看自己的话,他或许会很感动也说不定。四团在104师里头属于比较弱的新部队,只是因为蒲观水请战,这才得到了一系列的机会。二团三团的任务以及驻扎位置是为了彻底包围北洋军,现在暂时参战而已。而且现在陈克带着师政委何足道就在四团团部,如果蒲观水没有打好仗,这脸可就真的丢大了。
陈克不太想越级指挥,他作为军委主席和党主席,召开了一次四团的联合战时会议。
“我现在不清楚,咱们四团能不能重创北洋军。我想问问大家,愿意不愿意试试看。”陈克说话时候的神情一点都不轻松。
听了这话,下面的同志们一个个都亢奋起来。四团也是满编部队,一个团就有四千多人。对面的北洋军现在有一万五千多点,以一打四,光想想就让同志们背后汗毛直竖。
“二团三团在华师长的带领下赶过来了。他们赶到之后,北洋军一定会撤回城里头。大家倒不用太担心我们全面展开的话会收不住。”陈克先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根据通信员传来的消息,我们只要再打四个小时就行。”
“陈主席,你准备让我们怎么打?”四团政委曾洪庆问。
“我们怎么训练的,我们就怎么打。现在看,就是侧击战术了。既然人数处于劣势,我们对于杀伤力投放的效率就必须更高。”陈克平静的说道。
解放军作为世界上最强轻步兵,就是靠了步兵班排战术。在步兵班排战术里头,包抄,侧击不过是家常便饭。当年的世界第一强国美国,照样被志愿军从鸭绿江击退了三百公里。在朝鲜战争中,美军战争意志顽强,战斗决心坚定。重炮削山,炸弹洗地,进攻时放手一搏,撤退时也不拖泥带水。美军官兵能顶着零下三四十度的低温奋勇作战,打得真的是可圈可点。若他们的对手不是志愿军,换别的对手美军早就彻底胜利了。
陈克一度认为革命精神是胜利的关键,等他亲自搞起革命来,这才明白自己错了。无论什么革命精神,如果官兵兵们根本就看不到胜利的希望,那什么都是白搭。只有在胜利的必然性存在的时候,战士们才能克服对个人死亡的恐惧感。如果战争根本就没有胜利的可能性,谁也不是心甘情愿送死的傻瓜蛋。让战士们确信战斗的必然胜利,那就得靠平时的训练。战士们必须知道自己进行的战术训练的目的性,以及这些战术训练的科学性所在。当四团的干部们询问怎么能打胜仗的时候,陈克只能从这最基本的问题开始询问大家。
工农革命军的训练的确抓的很紧,不然的话在树林里头的战斗根本不会这么轻松的就顶住了。一开始大家面对数量处于优势的敌人,也只能选择防守的模式。听陈克这么问,干部们立刻开始讨论进攻问题。根据平日的训练,进攻的办法理所当然的选择侧击。
进攻不是为了送死,四团的一个营在树林里头打防守。侧击部队到底要投入多少兵力。该怎么实现进攻。既然数量处于劣势,近距离的对射自然不行。能选择的就是采取前线运动的模式,先突袭敌人的侧翼,打乱敌人的部署。接着就投入兵力进行肉搏战。四团在此战之前还有不少战士使用冷兵器,也进行过专门的这种战斗模式演练。问题在于,肉搏战对于数量处于劣势的部队是很不利的。
讨论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进行到了这个关键点上。以一比四的数量而言,进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选择。
虽然面对的是陈克,而且讨论的结果是进攻战不利,同志们的脸色都相当难看。即便如此,同志们依旧正式的向陈克提出了最终的观点。全面进攻不可行。
陈克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实事求是是人民党的办事纲领,说实话有什么丢人的。他真色说道:“如果打不了,那就受不住。在这里被动挨打,只不过是凭白损失兵力,消耗战毫无意义。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如果大家都认为情况是这样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准备撤退。”
“那我们只打北洋军一路呢?”何足道开口了。人民党的政委不是文职官员,战斗中政委们也是奋勇作战在第一线的。二团的熊明杨一度以政委兼任团长,这种兼任的情况在工农革命军里头并不少见。
何足道继续说道:“北洋军正面打不下来,就肯定要采取两翼包抄的战术。我们打掉他的一翼,这个兵力还是够的。现在战场的宽度有五里,这就需要树林里面的部队能够挡住优势的敌人,让他们不能援救近在咫尺的友军。北洋军会用大炮轰击咱们在树林里头的阵地,在树林里头的同志们就要承担敌人三面的攻击。这个阵地一定要布置好。”
四团的党员干部们听了何足道的计划,只觉得心跳不由自主在加快速度。何足道的计划是可行的,但是其中要进行的艰苦战斗大家都能想象的到。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陈克。
陈克笑道:“我还是那话,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我在这里不是当监军,逼着大家一定要打什么大胜仗。我在这里就是看看同志们怎么打仗。看看大家能不能把自己的作战计划坚持到底。”
曾洪庆身为政委,他率先说道:“咱们本来是为阻止北洋军砍柴,结果战斗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便是现在撤退,北洋军仍然砍不了什么柴火。这作战目标已经达成了。我觉得应该选择撤退。撤退前在树林里头埋设地雷,足够阻止北洋军大规模砍柴。而且二团三团一旦赶到附近,北洋军的确是没办法继续砍柴。”
蒲观水不同意这个观点,“即便是二团三团赶过来,事前又不是做好了合围作战计划。我们不可能有效的协统作战。如果咱们在树林里头坚持一下,对后面的作战会有些帮助。”
曾洪庆摇摇头,“如果想守住树林,就只能按照何政委方才说的那个战法。部队根本就没有训练过在这五里地的宽度上冒着敌人的火炮围点打援。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听了这个理由,蒲观水也说不出什么来。他知道时间紧迫,也就当机立断的说道:“撤退。”
战争从第一枪打响的时候就已经脱离了控制,在战场上想进退自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也亏的是人民党注重训练,部队投入战斗前,撤退计划也就相应的制定了。按照预定的撤退路线,树林里头的部队静悄悄的撤出了阵地。大部队也同时进行着撤退。
此时北洋的马队早就以二三十骑兵为一组的规模开始侦查,大部队的撤退很快就被他们看到了。这些骑兵虽然不敢靠前骚扰,报信总是能做到的。段祺瑞与王士珍得知人民党部队撤退的消息,都皱起了眉头。
“段统制,王提督。咱们赶紧追上去吧。”旁边的军官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喜上眉梢。以前面对农民起义军的时候,起义军开始撤退就意味着他们顶不住了。北洋军追上去没有不是大胜的。前些日子北洋军在人民党伏击下被打的很惨。现在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老哥,你怎么看?”段祺瑞当然希望能够追上去打一个打胜仗。不过他毕竟吃过这么多亏,却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以往的农民起义军是在正面作战崩溃以后才撤退逃散,人民党在树林里头可是丝毫不落下风。这次撤退是主动撤退。很难说里头会有什么埋伏。
面对战机,王士珍却比段祺瑞更能下决断,“气可鼓不可泄,现在不追一下,对士气打击过甚。咱们不要追的太急,小心没有埋伏就行。我们选三千精锐追一下。”
工农革命军的大部队一脱离了前线,很快就完成了行军队列的编组。运动速度立刻就加快了。根据地本来就有自己的骑兵,靠着骑兵驱逐北洋的骑兵小队,行军丝毫没有受到干扰。而情报同样迅速的传递过来。
“北洋军派了三千人追过来了?”陈克一面大步流星的行军,一面听着报告。
四团的主要几个干部以及现在指挥四团的蒲观水都在陈克身边,听了这个消息,几个干部眼睛都亮了。四千人打一万五千人的确是不现实,不过四千人打三千人并不是件多为难的事情。北洋军在野地里头人生地不熟的,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陈克转头看向身边的侦察营营长,“能让北洋军变成瞎子么?”
“北洋的那点子骑兵不算啥。”侦察营长咧嘴一笑。
这是一场标准的解放军式的运动歼灭战。北洋军在左翼派遣的骑兵由于追的靠前,遭到了一场伏击。在他们刚通过一个小坡的时候,突然遭到了优势骑兵的袭击。这支北洋骑兵小分队随即全军覆没。北洋军并没有感受到其中的危险,只是稍稍放慢了速度。
在前面行军的那支可恶的匪军部队这么做,明显是想摆脱北洋军的追击而已。既然都被北洋军盯上了,哪里有轻易让匪军逃脱的道理。被北洋军狂追不舍,最后自己在行军中崩溃的匪军那可不是一支两支。
“你别说啊,北洋军行军还真的有一套呢。”陈克笑嘻嘻的对身边的蒲观水说道。
“他们好像没带干粮。”蒲观水对北洋很熟,在望远镜里头观察到了这个情况。
“那就是说,他们不会穷追不舍了?”
蒲观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反正是不坚持不了太久。”
“那咱们把他们给带远点。”陈克笑道。
“他娘的,这群匪军还吃上了。”带队的北洋军官放下望远镜后骂了起来。
人民党的部队从方才就放慢了行军速度,北洋军以为是部队顶不住了。没想到人民党部队放慢速度的原因居然是拿出了一些吃的边走边吃。北洋的追击部队是轻兵前进,人民党明显带着很全的行军装备,结果北洋军怎么都追不上。看到人民党的部队吃上了饭,北洋军的军官更是虚火上升。
“大人,咱们能追上么?”旁边的低级军官问道。这么两个多小时的追赶,北洋军也真的累坏了,又没有吃的。他们有些顶不住了。
“再加把劲,肯定能追上。等等,你看。”军官指着前方说道。人民党部队前去的方向,有一个村落。北洋军在这个方向没怎么侦查过,看人民党往村落的方向去了,军官立刻想到,村落里头有人,有人就有粮。大家可以吃上饭了。就现在看,人民党根本没有交战的意思,就算是追不上,也不妨吃了饭再说后头的事情。
“继续追!”军官喊道。
两小时之后,军官以一种很舒坦的姿势躺在一片草地上。他的手放在胸口,天空中虽然云彩很厚的样子,不过云缝之间还是有阳光倾泻下来。如果不是军官手掌下头的伤口中鲜血汩汩而出,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午后小憩。
奇袭来的太突然了,北洋军的大队逼近炊烟袅袅的村落后,突然看到村前头冒出几股白烟,随着通通的几声爆响,炮弹就落入了北洋军的队列里头。接着后方就想起了枪声。
这是工农革命军四团的一个临时驻地,在这里留守的两个连早就得到通知,然后埋伏起来了。等北洋军进了伏击圈,他们立刻从北洋军的后方和中段发动了袭击。两个连四百人杀进北洋军的队伍自然不现实,不过打乱北洋军行军队列那是绰绰有余。
遭到意料之外的袭击,北洋军登时就乱了。而绕过村子后就改变了部署的四团则发出山呼海啸一样的呐喊声,向着北洋军杀了回来。追击的北洋军根本就没有随军的火炮或者机枪。一度想聚齐队伍,以排枪抵抗的北洋军成了炮兵的好靶子。炮弹在密集的人群里头一发发的炸开来。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北洋军追着工农革命军追了几个小时,体力也快耗尽。面对这样的局面,整个部队完全崩溃。士兵们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喊叫,没头苍蝇一样躲避着炮弹和子弹。工农革命军的战士们好歹都吃了饭,此时又卸下身上的新军装备。体力上比北洋军好出去太多。反击很快就变成了包围。
由于对北洋军的战斗力有着超乎其上的判断,工农革命军的部队根本没考虑劝降这档子事情。面对对面人型靶子一样的北洋军,子弹泼水一样的打了出去。北洋军连组织突围的余暇都没有,整个部队都放了羊。他们四散奔逃的举动被误以为是突围,工农革命军战士们把手榴弹嗖嗖的扔进了奔跑过来北洋军混乱的队列里头。
每一颗手雷都夺去了几条生命,让硝烟中密集的北洋军队列变得稀疏起来,接下来的射击又把剩下的人一个个打倒。北洋军与各地起义军交战经验丰富,他们曾经血腥的对待过失败的起义军,在他们被包围,遭到彻底覆灭命运的时候,这些人却想不起投降。他们曾经大肆屠杀过投降者,所以他们本能的畏惧投降。尽管面临覆灭的境地,北洋军却任由自己被屠杀,却没一个人发出投降的声音。
等到陈克发现事情不对,命部队开始喊起劝降口号的时候,这场只能称为屠杀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满地都是死者和伤者,能站立在当场的没几个人了。
陈克也是第一次真正采用运动战,面对着胜利,他心中固然有着极大的喜悦与兴奋。眼前修罗场却把笑容冻结在陈克脸上。仿佛要把胸中难受的感觉发泄一下,陈克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对身边的蒲观水说道:“若是北洋军没有追这么急,只怕也不会败的这么惨。”
蒲观水的脸上同样是极为难看的神色,他也没想到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回马枪,就能轻而易举的歼灭三千北洋军。陈克说的没错,北洋军若不是追的这么急,定然不会遭到这么惨烈的覆灭。但是工农革命军也是人,他们同样经历了与北洋军一样距离的行军,而且在行军后立刻就投入战斗。炮击与袭击仅仅是打乱了北洋军的队列。真正歼灭北洋军的,还是返身杀回来的四团战士。
高级军官或许还有些怜悯或者伤感,投入了极大的精力与意志力,尽力了激烈战斗的战士们却没有丝毫的这种情绪。“胜利了!”“胜利了!”战士们举着手里的武器高声欢呼着。
“陈主席万岁!”不知谁率先喊起这个口号。随即其他战士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陈主席万岁!”“陈主席万岁!”
这是发自内心的呼喊,今天与他们一起行军,一起战斗的陈克,是那个把大家从死亡线上救出来的那个人,是创建了这支军队,并且带着这支军队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人。
之前,工农革命军虽然也打了几个胜仗,那确实经过仔细设伏,精心准备的战斗。而且那些战斗也是陈主席教会大家该怎么打才能赢的。现在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这场把曾经在大家眼里头高高在上的北洋军彻底踩到脚下的大胜利,彻底激发了战士们的兴奋与敬仰。
“陈主席万岁!”这句口号恰如其分的喊出了战士们的心声。
“陈主席!”情报科的干部带着一名满头大汗的通讯员走了过来,他边走边喊道:“陈主席,华师长指挥着二团和三团赶到了怀远县城,段祺瑞和王士珍退回了城里头。咱们可以合围了。”
歼灭了这三千北洋军之后,人民党三个团一万两千人。城里头的北洋军也只剩了一万两千多点。而且王士珍本人是北洋出身,他身为江北提督统领的部下却不是北洋军。段祺瑞所部的北洋军现在已经不足六千。战前,人民党甚至做了放开大路,让北洋军突进凤台县的准备。没想到真的开打之后,北洋军仅仅进入了怀远县,就走到了他们的穷途末路。
打到这个程度,工农革命军最精锐的第一团甚至都没有参与战斗。第一团正奔向北洋军在江苏的出发点徐州。虽然还没有最终歼灭段祺瑞与王士珍,但是工农革命军的的完全胜利已经是看得到的结果。这不能让情报科的干部不喜形于色。
“打扫战场之后,开始合围。”陈克冷静的说道。
正文 八十六 第二次反围剿(六)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30 23:26:31 本章字数:10102
陈克带着四团赶回怀远县城的时候,华雄茂赶过来迎接。段祺瑞与王士珍不是被华雄茂吓进城里的,在他们不得不退入怀远县城之前,两人也进行了一场战斗。
这场战斗的胜利者无疑是华雄茂指挥的两个团。战斗开始之前,华雄茂已经得知北洋军遭到了极大的削弱,即便是他手下只有两个团八千多人,面对将近一万两千人的北洋军,华雄茂依旧信心十足。
“北洋军不会打仗!”已经是工农革命军高层干部的共识。人民党演戏的对象只能是自己的部队。演习当中,火力配合,前线运动,侧击,突袭,刺刀战。这些战术反复演练下来,部队每次演习后都要面对一大批的问题。陈克作为军校的校长,他把基本战术理念,以及为什么要采用这些战术的理由传授给部队。部队从上到下都觉得云山雾罩,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学得多懂的少。
和北洋交手之前,部队不由自主的还高看北洋。觉得自己这些刚学打仗的人尚且要面对这些复杂的问题,北洋军这种老部队只怕早就解决了问题。真的一交手,部队才发现和自己相比,北洋军是群彻头彻尾只懂表面功夫的“雏”。工农革命军随便一诱敌,北洋就傻乎乎的钻进圈套。北洋采用的通讯、侦查,包括行军打仗,透着一股浓厚的“傻气”。工农革命军距离陈克主席的要求相差甚远,即便如此,工农革命军运动战对付北洋军却是绰绰有余。
正面作战,信心十足的华雄茂采用了军校中传授的极其普通的正面作战的战法。根据地形挖工事,梯次布置火力,华雄茂镇定自若的指挥着部队作战前准备。以往,华雄茂上头有陈克,同僚有军委,师政委何足道虽然不抢功,却在组织制度上压在华雄茂头上。下头的各个军事指挥官也迅速成长起来,华雄茂自觉的自己位置的存在感越来越稀薄。现在陈克与何足道都在四团里头,华雄茂第一次作为师长直接指挥两个团作战,这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
虽然不少人认为华雄茂是靠资历维持来军队第一人的地位,不过这些人就没想明白,在没有实际军功的局面下,依旧能够以资历维持军队第一人的地位,这本来就能说明华雄茂的不凡之处。
战斗完全是以非常平凡的局面开始的,双方的炮兵首先进行了射击。根据地有大规模制造铁农具的经验,兵工铲同样研究生产出来了。简易的防炮洞挖过多次,对于部队来说没什么了不起的。倒是被大炮正面轰击的经验对于工农革命军的大部分战士倒是第一次。炮弹而来,在阵地上猛烈的爆炸开,巨大的震动传到每一个战士身上,每一个战士紧张的变了脸色。他们抱着枪,紧紧的缩在防炮洞里头。曾经训练这些土木工程的时候,大家对挖防炮洞完全没有概念。经历了炮击,不少战士在恐惧之余对于防炮洞的设计理念是豁然开朗。部队干部们讲了多少次课,都比不上亲自来一次更有教育性。
得知上万匪军逼近怀远县,段祺瑞和王士珍本来觉得这是毕其功于一役的好机会。他们也顾不得再砍柴,立刻调动所有部队做出了进攻的准备。
负责进攻的不是北洋军而是王士珍的部队,段祺瑞的第三镇经历了一系列的战斗,追击四团的也是北洋军精锐。王士珍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段祺瑞只剩了不到五千人,让段祺瑞再打这场仗实在是不合适。王士珍指挥他麾下的部队投入了战斗。王士珍的部队是第十三混成协,加上一些绿营兵,总数在六千人左右。与北洋军不同,这支部队并没有什么战斗经验。能被王士珍把他们全部给带到怀远县,这本来就能证明王士珍卓越的指挥能力了。
炮战一起,这些新军原本还觉得很是新鲜,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张望。结果北洋军发炮没多久,从对面乱党的阵地上立刻就有炮弹呼啸着飞了过来。工农革命军躲在炮兵阵地里头瑟瑟发抖,好歹还有一个躲藏的地方。新军根本没有这个概念,他们布置在几处进攻阵地上,炮弹在他们身边爆炸的时候,这帮人可是被吓坏了。
双方的第一轮炮击算是示威战,这是同时向敌我双方证明,“俺们有大炮!”接下来,炮兵们开始调整射击诸元,在炮兵观察员的引导下向着认为有价值的目标开始射击。从这时候开始,北洋军就吃起亏来。以“最优等”成绩从天津武备学堂炮科毕业的段祺瑞亲自指挥北洋炮兵,北洋在诸新军中素来重视炮兵。发射的炮弹大多数打进了工农革命军的阵地。
工农革命军里头的炮兵相当一部分来自安徽新军,其他的则是根据地自己培养出来的。真的和北洋对射起来,即便是没有落于下风,但是也没能表现出明显的优势。不过工农革命军的优势在于能充分利用一切技术手段。当两个炮兵观测气球在北洋军的视线里缓缓升空之后,炮战的优势很快就转向了工农革命军一方。
站得高,看得远。更不用说炮兵观测气球里头配置的是专业人员。居高临下望去,工农革命军一方的阵地上战壕,交通壕,蜿蜒交错。而北洋军一边的阵地则没什么变化。大批的部队躲在自然地形之后,根本就是一览无遗。在有效的指引下,炮弹向着敌人大部队的方向猛烈射击。观察员看得很清楚,当炮弹在敌人队伍中炸开之后,蚂蚁一样的人群中掀起一片血腥的花朵,被炸飞的泥土与人体就是花朵的组成部分。而原本看着还算是中规中矩的蚁群顷刻间就四散开来,再没了秩序。
“炮兵三连继续射击。”旗语向下方的阵地传递着消息,“那里是敌人的部队集结地。”
炮击现阶段的最大作用其实是在摧毁敌人的进攻组织,这点工农革命军的军校里头早就讲过。最好的情况无疑是重创敌人部队的出发阵地。
即便稳重如王士珍,见到自己的部队被炮弹打得四散奔逃,他的脸色也变的极为难看。原本王士珍以为对面的人民党即便是悍匪,有一定的战斗力,却也不可能玩出什么特别的花样。人民党的确没有玩出什么花样,人民党只是展现出了一支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军队应有的水平。炮兵观察气球本来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北洋也搞过。王士珍对此一点都不陌生。不过在这场战斗里头,无论是段祺瑞还是王士珍,一没有带气球,二没有想到人民党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将这项技术给应用了。
此时不是迟疑的时候,若是让炮战如此进行下去。不用阵地战,王士珍的部下就顶不下去。“骑兵出击!”王士珍果断的下了命令。
骑兵出击的时候,北洋军的炮兵就得停下射击。工农革命军的部队立刻就被排长和班长们从防炮洞里头给叫了出来。“进入阵地!进入阵地!”
原本只有寥寥部队的阵地上顷刻间就布满了步兵,黑洞洞的步枪枪口齐刷刷的对着敌人的方向。
“北洋的骑兵来了,没有命令不许射击!”这是训练过无数次的事情,排长与班长们几乎是本能的对战士们喊道。在工农革命军里头,能当上各级干部,看的不是你人际关系如何通畅,虽然工农革命军对于基本的礼貌待人是要认真教育的,但是军事干部们可不是靠彬彬有礼选拔出来的。谁的训练好,谁能完成军事指挥,谁才有机会当选各级军官。所以这些干部们第一反应就是按照平日的训练,在战争积累的经验,在各级战前讨论会,战后总结会,以及各级军校培训中接受的军事技能来安排战斗。
连长们此时没有一个躲在后头,他们都上了第一线巡视部队的配置,再次强调作战时要注意的方面。敌人马上就要发动进攻,即便是工农革命军这种训练严格的部队,连长们要做的工作依旧多得很。遭到炮击的十三混成协进攻迟钝,工农革命军的前线接到敌人骑兵出动的消息后,托了这些新军更加组织不力的福,总算是做好了全面的准备。
与方才疾风骤雨一样的炮击相比,几百骑兵的马蹄声在战士感觉就如同一阵清风。班排长们按耐住紧张的心情,目光在战士和连长所在的方向来回巡视。
连长们紧绷着嘴,等着下一步战斗的信号。马蹄声,对面的骑兵们吆喝声,在工农革命军静悄悄的阵地上清晰可闻。工农革命军的阵地上却依旧一片寂静,仿佛阵地上空无一人。
“哒哒哒……”机枪在敌人进入阵地前三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开始响起来。根本不看机枪的效果,连长们几乎是同时吼了起来,“射击!”
几百只步枪同时加入了射击的行列,如同割麦子一样,新军的骑兵被成片的打倒。阵地前沿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华雄茂长长的舒了口气,部队的表现完全达成了最高的要求。该采用的战术,部队一丝不苟的执行了。不管平日里练多少次,都比不了真正的战斗。训练是自己人和自己人练,战斗则是与活生生的敌人作战,直到接火那一瞬前,你猜不到敌人最具体的反应。工农革命军最擅长的是城市战,攻城战,野战恰恰不是擅长的内容。面对北洋军,除了陈克之外,工农革命军里头没有一个心里头有谱的。现在,华雄茂已经能够确定,工农革命军在野战中占据上风。
战争是靠进攻才能获得胜利的,华雄茂本来就没有准备防守到底。二团已经派遣了侧击部队。计划里头这支部队是要等到敌人的步兵发动进攻之后,从侧面猛地切入敌人的进攻队列,猛打猛攻,一举歼灭敌人。现在侧击部队已经进入了预定阵地,在对面的北洋军开始进攻之后,就继续向前方进行前线运动。但是北洋仿佛被吓破了胆一样,骑兵覆灭之后,北洋军竟然没有任何继续进攻的意向。不仅如此,北洋军的部队甚至开始后撤。
“准备隐蔽,小心北洋军炮击。”华雄茂根本没有被动挨打的意思。北洋军这么做只怕是要为大规模的炮击做准备吧?
“让二团派两个连,向着砍树的方向去。”华雄茂接着命令道。通讯员已经把今天战斗的原因说的清楚。既然北洋军的骑兵已经遭到了痛击,工农革命军现在已经在机动力方面占据了极大的优势。不让北洋军砍树也是个很重要的战术目标。
王士珍的脸色已经阴沉的无以复加,他万万没想到对面的敌人竟然这么能打。身为一个合格的军事指挥官,他很清楚,现在就这么继续进攻,只是徒劳的损失兵力。另外,经过这场炮战,他手下的十三混成协完全失去了战斗意志。新军有勇气欺负普通的土匪,面对有机枪有大炮的正规部队,十三混成协的勇气就如同烈日下的冰雪顷刻开始融化。特别是高高在空中的侦探气球,更是让这些新军失去了“装备上的优越感”。能飞在天上的玩意,那可是高科技,那意味着对面的“乱党”有着超过新军的“力量”。再加上准备出发的密集队形遭到了打击,密集队形顷刻就遭到了沉重打击,新军也需要时间重新整顿自己的部队。
段祺瑞此时已经赶了过来,他恨恨的盯着观测气球,这个可恶的玩意让所有能看到气球的官军浑身不舒服。被人如此高高在上的看,没有人能觉得好受。
“老哥,咱们突过去吧。”段祺瑞恶狠狠的说道。
王士珍摇摇头,“先收兵吧。十三混成协已经乱了。”炮战中落入混成协部队里头的炮弹给官军造成了极大的混乱。以王士珍这样的能力依旧没能完全收拾住局面。加上骑兵也遭到了重创,指望十三混成协再打头阵完全不现实。而且王士珍心里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总感觉若是再打下去肯定要出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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