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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大明

_47 寂寞剑客(当代)
崇祯帝急向王承恩道:“承恩,快呈上来。”
“奴婢遵旨。”
王承恩赶紧从陈新甲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急信,又把信上的皱褶小心翼翼地抚平,然后像个宝贝似的呈送到了崇祯帝面前,崇祯帝一把接过火漆鸡毛信,也顾不上验火漆封口了,直接就撕开了信封。
匆匆看完急信,崇祯帝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陈新甲这才以衣袖拭去额头地汗水,低声问道:“万岁爷,是不是建奴入寇大同了?”
“嗯。”崇祯帝凝重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应道,“王朴在信中说,二十万建奴大举寇边,已经兵临大同城下了。”
“啊?”
“什么?”
王承恩和陈新甲闻言大吃一惊,其实两人已经料到是建奴入寇大同了,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建奴居然调集了二十万大军,要知道前两次建奴入寇中原地时候。兵力最多也不过十万人,可这次却足足调动了二十万大军,看来是来者不善哪。
崇祯帝负手来回踱了几步。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向陈新甲道:“陈爱卿。”
陈新甲道:“臣在。”
崇祯帝道:“此次建奴倾巢来袭,用心险恶,大同只不过是他们的目标之一,京师和朕才是建奴地真正目标!可立刻向天下发出勤王诏书,调天下兵马进京勤王,尤其是洪承畴和吴三桂,让他们立刻率军入拱京畿。”
陈新甲道:“万岁爷。那河南地流贼……”
崇祯帝舒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道:“河南的流贼,只能先放一放了。”
陈新甲又道:“万岁爷,那大同……”
崇祯帝默然片刻之后说道:“大同要是能守,就算朕不派援军前往王朴也能守住,要是守不住,就算朕派了援军去王朴也照样守不住,大同最终能不能守住,那就要看王朴和大同百姓地造化了。”
“唉。”
王承恩和陈新甲同时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丝惋惜。两人忽然觉得王朴其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至少他是个性情中人,有什么就说什么,想什么就做什么,不像朝廷里的这些大臣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玩的都是勾心斗角地把戏。
大同,总兵行辕。
王朴老实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代王朱传齐在左首坐了,王府的两位詹事和镇守太监张子安坐在右首。大同知府魏大本敬陪末座。
本来,朱传齐是一直躲着王朴地,他害怕王朴再向他伸手要钱粮,可建奴大举来袭。朱传齐却再也躲不住了,建奴可不是流贼,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更何况这次还了二十万建奴大
王朴冷嗖嗖地瞄了朱传齐一眼,说道:“王爷,加急塘报两天前就已经发出去了,太原、榆林、京师各发了一份。”
“唉。”朱传齐急得满脸通红,吃声说道。“也不知道周遇吉、姜让还有万岁爷会不会派援军前来。又能派多少援军来?要是派来的援军少了,怕是不顶事啊。这次来的建奴太多了,整整二十万哪。”
“王爷,你别做梦了。”王朴冷然道,“周遇吉不会派援军前来,姜让也不会派援军来,万岁爷就更不可能派援军来了,如果本镇没有料错,这会万岁爷已经向天下发布勤王诏书,号召天下兵马进京勤王了!”
“啊?”朱传齐失声道,“这……”
王朴道:“现在没有人能救得了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
朱传齐颤声道:“就……就……就靠城里这不到八千人?”
王朴道:“除了八千军队,魏大人不是还在城里募集了一万多民壮么?王爷要是舍得拿出家财打赏他们,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万多民壮也能顶得上一支精兵,这样一来守住大同也并非没有可能。”
“啊?”朱传齐叫苦道,“又要拿银子?”
“王爷不愿出银子也没关系。”王朴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大同守不住,建奴进了城,王爷府上所有的金银财宝可就要换主人了,哦,对了,本镇听说建奴摄政王多尔衮是个好色之徒,听说王爷的两位侍妾都是绝对佳人……”
“打住。”朱传齐不高兴道,“本王的两位侍妾虽然颇有姿色,可相比王总兵地如夫人却颇有不如啊,多尔衮就要抢美人也会先抢您那位,总之,银子本王可以出,但不能只让本王出,你们王家也是山西首富,你们王家也得出,两家均摊。”
“好。”王朴大声道,“守护大同就是守护王家,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同要是不保了,山西也就再不会有王家了,所以,我们王家决定出银一百万两,只要是杀奴有功者,人人有重赏!”
朱传齐咬了咬牙,肉痛地说道:“本王也出一百万两!”张子安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忽然间满脸潮红地站起身来,跟着尖声吼道:“王爷和驸马爷为了大同不惜散尽家财,奴婢又岂能袖手旁观,奴婢也要捐银二十万!”
“张公公,您这是……”
王朴回头愕然望着张子安,对这个老太监忽然间有些刮目相看了,要说王朴忙着宰朱传齐这头肥猪,还没来得及压榨张子安,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张子安却自己乖乖地把银子捐出来了,王朴知道张子安地家底,二十万已经是他全部的家底了。
看来国难当头,地确是能让一个人地灵魂得到净化的。
张子安道:“驸马爷别忘了,奴婢也是大同人,守护大同,同样有奴婢一份责任。”
大同城外,建奴大营。
当满脸血渍的宁完我在两名建奴的搀扶下走进行帐的时候,多尔衮、多铎、阿济格还有范文程等人纷纷吃惊地站起身来。
多尔衮急问道:“完我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唉。”宁完我叹了口气,黯然说道,“奴才没用,让主子你失望了。”
范文程道:“公甫(宁完我表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完我道:“奴才带着两千石粮食、两百只肥羊还有五十匹好马好心好意去雷公山游说,没想到这伙流贼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向奴才下了毒手,不但剪了奴才的金钱鼠尾,还在奴才的左右脸上各画了两个叉,还说奴才这张两脸就不要再留了……”
阿济格傻傻地问道:“完我先生的两张脸为什么不要再留了?”
多铎笑道:“流贼是在嘲笑完我先生不要脸,给我们旗人当奴才。”
阿济格又道:“完我先生,那你带去的粮食肥羊和马匹呢?”
宁完我道:“粮食肥羊还有马匹都被流贼抢走了,这些卑鄙无耻的流贼还把随同奴才前往雷公山地所有旗人全都杀了。”
“可恶!”阿济格握拳怒道,“这些该死的流贼,上次的帐还没跟他们算呢,这次嘲笑我们的奴才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抢粮抢羊抢马匹,还杀我们旗人,老十四,我这就带兵去端了雷公山,把这伙流贼斩尽杀绝。”
“行了。”多尔衮皱眉道,“十二哥你冷静点,雷公山地地形本王已经派人查探过了,山势极是险峻,三面都是绝崖,只有临南一条路可以上山,流贼又在这条路上设了一道关卡,简直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要打下雷公山绝非易事。”
“什么关卡。”阿济格不以为然道,“我们架起红夷大炮轰,不信轰不开它。”
“我们的目标是大同和王朴。”多尔衮道,“又何必和雷公山上这些不相干的流贼过多纠缠?他们不愿意为我所用也就罢了,这样,十五弟你带五千人离雷公山十里下寨,监视山上的流贼,只要他们不从后面捣乱,就别去招惹他们。”
阿济格道:“十四弟,不能就这样算了。”
“够了。”多尔衮忍无可忍,怒道,“你是不是非要把两白旗的精锐全部葬送了才肯罢休?你现在就回自己营帐去,好好反省反省。”
见多尔衮发怒,阿济格不敢说话了,大妃阿巴亥生了三个儿子,阿济格是老大,多铎最受奴尔哈赤的宠爱,可多尔衮才是三兄弟中最有主见的人,自从奴尔哈赤暴死,阿巴亥殉葬之后,多尔衮就一直是三兄弟的主心骨。
正文 第130章 绞肉机(上)
夜深人静,大同东门外的建奴大营一片寂静。
绝大多数营帐里的火光已经熄灭,只有中央地带还有几顶帐蓬里透出隐隐的火光,大营周围的栅栏上插着一枝枝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每隔二十步就设有一座箭楼,每座箭楼上都有建奴在警戒。
时不时还有一队巡逻兵沿着栅栏脚步齐整地走过,军营里弥漫着冷森森的肃杀之气。
身穿黑色夜行衣,脸上头上同样蒙着黑布的红娘子就像是一头灵巧的母豹,敏捷在穿行在建奴大营的阴影之中,她的身影就像是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阴影里,建奴设在箭楼上的岗哨还有巡逻队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红娘子是自告奋勇来建奴大营刺探消息的。
这七、八天来,建奴对大同只是围而不攻,炮倒是打得很凶,一直对着东门和小东门之间的中段城墙狂轰滥炸,似乎是铁了心要从这里打开缺口,但李岩判断建奴另有所图,可一时间又猜测不出来,红娘子便自告奋勇要潜入建奴大营刺探消息。
李岩虽然担心红娘子的安危,可他相信红娘子的轻功和武艺,就算刺探不到消息,全身而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李岩还是让李虎、荆茂成带着几名武艺高强的弟兄潜伏在建奴大营外负责接应。
说起来也是凑巧。为了不让城内地明军发现蛛丝马迹。建奴的地道是从中军大营开始挖的,而且只能在晚上挖,因为白天运送泥土会让人发现。晚上也不敢打火把,只能摸黑运送挖出地泥土,因此整座大营一入夜便早早陷入了黑暗中。
这一来就无形中方便了红娘子的行动。
所以,红娘子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摸到了建奴的中军大营,但到了中军大营附近,建奴的守卫就渐渐变得严密起来,红娘子不敢大意,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娇躯贴紧地面。借着黑暗的掩护往前一点点的蠕动。
这是一段漫长、枯燥并且充满危险的过程,足足半个时辰地时间红娘子只往前蠕动了不到十丈的距离,好在红娘子是女人,有足够的耐心,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接近了那座最为可疑的帐蓬,听到了车轱辘转动时发出的咕咕声。
黑暗中,可以隐约看到一辆辆的斗车正在进进出出,红娘子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进去的斗车都是空的。出来的却装满了东西,一个疑问在红娘子的脑海里浮了起来,建奴在往外运送什么东西呢?
就那么一顶小小地帐蓬,里面居然装了那么多东西,好像永远都搬不完似的。
忽然间,红娘子明白了,建奴是在挖地道,从那顶帐蓬里运出来的都是泥土!
天快亮的时候,红娘子他们终于回了雷公山大营,这时候李岩已经在山口守了整整一夜了。看到李岩头发上和眉毛上都是冰冷的露水,还有披风也几乎被露水给濡湿了,红娘子的美目霎时就红了。
“娘子,你回来了?”
李岩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可红娘子却听出了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情意。
红娘子极力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在几乎所有人面前,红娘子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虽然美丽却让人不敢亲近,只有在李岩面前红娘子才表现得像个女人,而且是个温柔似水的女人。
“相公。”红娘子鼻子酸酸地说道,“奴家已经打探清楚了。”
“哦?”李岩喜道,“建奴真地另有所图?”
“嗯。”红娘子点了点头。说道。“建奴炮轰城墙只是虚张声势,实际上他们却在暗中挖掘地道。打算从地底下偷偷摸进城去。”
一边的李玄道:“大帅,必须立刻把这消息转告城内的官
李虎不以为然道:“为什么要把这消息告诉官军?就让建奴打进大同把城内的官军都灭了不是更好吗?省得我们以后多费力气,因为建奴掳掠一番之后就会走地,到时候我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大同。”
“胡说。”李岩皱眉喝斥道,“官军虽然可恶,可百姓是无辜的,我们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建奴攻破大同,更不能眼看着城内的百姓惨遭屠戮,更何况王朴的官军还曾经两次帮助过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恩怨分明,欠的情就必须要还。”
李虎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必须尽快把这消息转告王朴。”李岩说此一顿,向荆茂成道,“荆师兄,本帅这就修书一封,麻烦你用箭把信射进大同城内。”
荆茂成恭声应道:“是。”
大同城内,总兵行辕。
已经是深夜了,可王朴和甄有才却睡意全无,两人正在讨论建奴的战术。
已经这么多天了,建奴每天都只是用炮轰城,从来就没有发起过一次像样的攻城,甚至连建奴最常用的穴地攻城战术都没有使用过,建奴地举动很反常,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地企图。
甄有才道:“已经八天了,被红夷大炮轰击的城墙却只伤了点皮毛,照这速度就算是两个月也未必能轰塌城墙,可建奴却丝毫没有改变战术地意思,这有些不同寻常,卑职以为,建奴用炮轰城很可能只是虚张声势。”
王朴道:“也就是说,建奴是另有所图。甄有才道:“可建奴地真实企图会是什么呢?”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各自闭上双眼,开始仔细地梳理自己的思路,好半晌之后。甄有才忽然说道:“将军,有个情形似乎挺反常的。”
王朴道:“说来听听。”
甄有才道:“最近这几天,卑职一直在留心观察建奴地虚实,结果发现一个古怪的情形,入夜之后,北、西、南三门外的建奴大营都是火把通明,只有东门外的建奴大营一片漆黑,很少见到火光。”
“难道……”王朴神情一动。低声说道,“建奴是在掩盖什么?”
“掩盖什么呢?”甄有才喃喃低语道,“不打火把,就是为了不让我们看到,建奴究竟想掩盖些什么呢?”
两人苦思半天终无所得,王朴最后说道:“这样想我们永远都想不出头绪,得反过来想,如果我们是建奴,会采取什么样的攻城措施?”
甄有才一点即透,扳着手指说道:“如果建奴的红夷大炮发挥不了作用。那他们就只能依靠传统的攻城战术,传统的攻城战术无非架云梯、筑土台或者水淹火攻什么地,不过建奴最常用的却是穴地攻城……咦,穴地?”
穴地攻城是建奴早期最常用的攻坚战术,也是最愚蠢最无奈的战术。
所谓穴地攻城,就是让步兵扛着高大厚实的重型橹盾靠近城墙脚下,然后在橹盾的掩护下挖掘城墙的根基,把城墙脚下挖空,形成一条通道,然后破城而入。早期的建奴不懂得什么战术,也没什么人才,还是奴酋奴尔哈赤想出的蠢招,效果自然是不甚理想。压根就没有过成功破城的先例。
“地道!”王朴和甄有才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建奴在挖地道!”
就在这个时候,嫩娘忽然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枝拇指粗地狼牙箭,箭上还插着一卷书信,对王朴说道:“将军,刚刚城外有人把这这封信射进了城。”
王朴从嫩娘手里接过箭枝,取下书信观看起来。
匆匆看完。王朴对甄有才说道:“有才。这信是李岩让人射进来的,李岩在信中说。他已经派人潜入建奴大营刺探过了,建奴果然在暗中偷偷挖掘地道,方位就在东门外,这和我们的猜想完全一致。”
说着,王朴又把那封书信递给了甄有才。
甄有才看完书信,蹙眉说道:“看来建奴挖掘地道是真的了,可是该怎么对付呢?”
王朴道:“那要看建奴挖地道是为了什么。”
甄有才道:“那还用想,当然是挖几条通道,把精兵输入城内然后趁机夺取城门话说到一半,甄有才就不说了,因为大同的五座城门已经全部被封死了,建奴就算通过地道把少量精兵派入城内也发挥不了什么大作用,而且守军要对付几条地道也实在不是什么难事,灌水、浇油、火烧都能让建奴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将军。”甄有才低声说道,“城内戒备森严,建奴挖地道进城好像没什么威胁?”
王朴道:“如果建奴只把地道挖到城墙下,然后埋上几万斤火药,一引爆,轰……”
“啊?”甄有才吃声道,“建奴要炸城墙?”
“估计是这样。”说着,王朴的语气就变得肯定起来,笃定道,“肯定就是这样。”
甄有才道:“要是能找出建奴地道的确切位置就好了,那我们就能事先做好防备,让建奴的如意算盘落空。”
王朴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淡淡的狰狞,说道:“我有办法。”
“咦?”甄有才讶然道,“莫非将军已经有了对策?”
王朴嘿嘿一笑,抬头喝道:“吕六。”
吕六应声而入,大声应道:“在。”
王朴道:“立即把和尚叫来。”
“是。”
吕六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建奴大营,多尔衮行帐。几乎是王朴和甄有才刚刚知道建奴地真实企图。范文程就已经兴匆匆地进了行帐,向多尔衮禀道:“主子,地道已经挖到城墙脚下了。”
多尔衮喜道:“真地?”
“千真万确。”范文程道。“都挖到城墙的地基了,错不了。”
“好。”多尔衮地表情忽然间变得无比狰狞,抬头喝道,“来人。”
一名戈什哈应声而入,跪地打千道:“主子有何吩咐?”
多尔衮道:“让佟养性立即来见本王。”
“喳。”
戈什哈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很快,佟养性就睡眼惺忪来了,他是从睡梦中被人唤醒的。进了行帐佟养性赶紧跪地打千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罢了。”多尔衮摆了摆手,说道,“文程先生已经把地道挖到大同城下,你这就带人去填充火药,把大同地城墙给本王炸了。”
佟养性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问道:“主子需要多大的缺
多尔衮道:“你能炸多大的缺口?”
佟养性道:“要是填两万斤火药,应该能炸开十丈左右的缺
多尔衮道:“那就填两万斤!”
“喳。”佟养性道,“奴才这便带人去填充火药。”佟养性是建奴中仅有的火器专家,建奴的红夷大炮就是他仿造地。
佟养性对火药的爆炸威力也比较有研究,这厮先带人把城墙基脚下地药室扩充。然后四壁砌上石块,用灰泥填充缝隙,做成严实地药室,填充足足两万斤火药之后,又从入口处彻石墙堵死药室,石墙厚度足有数丈,仅下角留出一寸见方的引药槽,里面撒上引药,从药室直通地道出口处。
两天以后,一切准备就绪。
多尔衮带着建奴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八旗地所有贵戚亲临地道口。佟养性把一枝火把交到了多尔衮手里,恭声说道:“主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多尔衮接过火把,回头冷嗖嗖地望着豪格。问道:“两黄旗的精兵都准备好了吗?”
豪格轻哼了一声,应道:“拜音图和鳌拜已经率领两黄旗的三千精锐在城外埋伏好了。”
“好。”多尔衮道,“那本王就预祝鳌拜和拜音图旗开得胜,斩获头功了。”
多尔衮的话虽然说得漂亮,可他的用心却非常险恶。
说是要把攻克大同地头攻让给鳌拜和拜音图,让给两黄旗,其实他是想趁机削弱两黄旗的势力,因为大同守将是王朴。就算炸开了城墙两军也难免会有一场恶仗。拜音图和鳌拜的三千两黄旗精兵正好和王朴拼个两败俱伤,最后立头功的还是跟进的两白旗精锐。
豪格明知道多尔衮是要趁机削弱两黄旗的实力。可他毫无办法,因为现在多尔衮贵为摄政王,而他豪格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郡王,他只能听令行事。
另外一个随军出征的摄政王岳托也丝毫没有出面维护两黄旗的意思,说到底两黄旗还是势力太大了,身为正红旗旗主的岳托也希望能借机削弱一下两黄旗地势力,毕竟,两黄旗太强大了,对两红旗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多尔衮冲着豪格阴阴一笑,压下手中的火把引燃了地道口的引药,黑色的火药被火把地火焰一撩就着了,滋滋地冒着火花往地道深处迅速延伸进去,一股淡淡的火药味很快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大同城内,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身为现代人,要确定建奴地道的确切方位并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在地上倒扣几只瓮,然后以耳朵贴着瓮底聆听片刻就能大致辩清方位了,因为建奴的地道已经延伸到了大同城墙的石基下,与城内地面相隔不过二三十米,建奴弄出的所有响动都无所遁形。
王朴让人把靠近东段城墙五十步以内的民居全部拆除,然后在距离城墙二十步远的地方垒起了一道石墙,石墙高六尺,火枪手们往石墙后面一站,只有肩膀以上部位露在外面,而且正好可以把火枪架在墙上进行射击。
正文 第一三一章 绞肉机(中)
“平!”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闷响自地底响起,这一刻,整个大同城都在剧烈地颤动,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大同东墙的中间一段猛地往上拱起,然后哗啦啦地向两侧垮塌下来,形成了一道十几丈宽的缺口。
缺口处的碎砖烂泥向城里城外撒落下来,形成了中间隆起、高约五米的一道缓坡,坑坑洼洼的断垣残壁虽然可以阻挡战马的冲刺,却再无法阻挡步兵的攀爬了,雄伟的大同城墙在建奴面前终于成了坦途。
没等烟尘散尽,两黄旗的三千精锐就在拜音图和鳌拜的率领下向着缺口冲杀过来,守在城墙上的大同边军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城外就已经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嚎叫声,急回头看时,只见无数的建奴汇聚成一波土黄色的巨浪,向着缺口席卷而来。
守在城墙上的大同边军霎时就炸了锅。
“建奴上来了!”
“放箭,快给老子放箭……”
“总爷,城墙垮了,大同完了,全完了……”
“闭嘴,再敢胡说八道扰乱军心,老子活劈了你!”
呵斥声、哭喊声、弓弦颤动的声音,还有疯狂的嚎叫声在城墙上交织成一片,这些大同边军一如城池被攻破前的守军,正在绝望中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在他们看来,大同保卫战已经结束了,随着城墙的垮塌,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然而,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吗?
几乎是在两黄旗的三千建奴开始进攻的同时,黑压压的大明官军也突然出现在断垣残壁地后面,迅速进入了事先砌好的矮墙后面。这队明军有整整两千五百人,除了张和尚、唐胜的两个千人队,还有小七的五百家丁队。
事实上,只需要一百名火枪手齐射就足以彻底封锁正宽不过十丈左右的缺口了,因此五百名火枪手就足够以持续不断的火力堵住缺口了,但王朴绝不会低估建奴地破城决心。既然缺口已经炸开,不突进城内建奴是绝不会善罢干休的。
建奴一旦开始进攻之后,势必会源源不投地投入军队,仅靠五百火枪手虽然可以把缺口锁住一时,却守不住太久,因为明军的火枪在连续开火之后,枪膛会发热膨胀。射击精度会大大下降。甚至有可能炸膛。
所以,王朴必须准备充足的兵力进行轮换,以确保火力的延续性,王朴是存心要把这道缺口变成屠杀建奴的绞肉机。
如果建奴铁了心要从缺口打进城内,那可正中了王朴的下怀,建奴虽然拥有至少十五万军队,可城内地守军却至少拥有十万发以上地弹药,还有一万多颗龙王炮,凭借这些火力。\\\\\再凭借缺口的天然屠宰场,虽然不足以把所有的建奴都屠戮殆尽,却足以让建奴丧失进攻的勇气。
王朴就不相信。当建奴在这处缺口付出了五万以上的伤亡之后,他们还有继续进攻的决心和勇气,建奴毕竟不是大明,他们没有数以亿计的百姓,没有永不枯竭的兵源,真正的建奴军队最多只有六万,死一个就少一个!
“嗷啊……”
缺口上地烟尘堪堪变淡,力能博熊、素有建奴第一勇士之称的鳌拜就已经带着第一批五十名建奴冲上了缺口。两黄旗不愧是建奴中的精锐。个个都长得牛高马大,鳌拜身后地这五十名建奴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一战。建奴是势在必得,所以没有像以往那样先派出汉军八旗或者蒙古八旗来消耗守军的锐气,而是从一开始就直接派上了最精锐的两黄旗精锐,当然,这也跟多尔衮故意削弱两黄旗的实力有关系。
“两黄旗的勇士们!”鳌拜挺直了魁梧的身躯,高举着马刀,连正眼也不瞧一下前方已经严阵以待的大明官军,回头转向身后地五十名精锐,以及更后面正往断垣残壁上爬地镶黄旗精锐,满脸虬须在猎猎风尘中怒张如针,炸雷般的声音响彻城头上下,“砍了这些南明蛮子,今天晚上我们要在大同城好好快活快活……”
“嗷哈“呜哇。**
“哇呀呀……”
所有听到鳌拜吼声地两黄旗勇士们都跟着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一个个眼睛里都露出了贪婪和淫邪的光芒,他们当然知道鳌拜所说的快活快活是什么意思,那意味着他们可以肆意抢动财宝,可以肆意奸淫妇女,他们几乎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女人和金钱永远都是最能勾起人们兽欲的利器,奸淫掳掠对于野蛮的建奴来说,更是家常便饭,对于这些野人生番来说,打了胜仗不抢劫,不奸淫女人,那根本就不叫胜仗,金钱和女人永远都是他们最向往的战利品。
“杀!”
鳌拜把手中的马刀往前一撩,甩开大步冲下了断垣残壁形成的缓坡,紧随身后的五十名镶黄旗勇士也纷纷挥舞着马刀兴奋地冲杀下来,几乎是咬着这五十名镶黄旗精锐的屁股,拜音图也带着正黄旗的五十名精锐冲上了缓坡。
断垣残壁之内,矮墙后。
第一队一百名火枪手已经严阵以待,一百枝火枪已经架到了矮墙上,黑乎乎的枪口微微上翘,瞄准了顺着断垣残壁往下冲杀的建奴,矮墙距离城墙的缺口本来就只有二十步,早已经在火枪的射程之内。
这么近的距离,矮墙后面的火枪手闭着眼睛都几乎能直接命中建奴的身体。\\\\\\几乎是鳌拜舞刀往下冲杀的同时,第一队的把总已经冷漠地挥下了手里的腰刀,同时大喝道:“开火!”
“轰轰轰……”
硝烟弥漫,震耳欲聋的枪声霎时响彻长空,舞刀往下冲杀的五十名镶黄旗建奴几乎是同时歪倒在了断垣残壁之上,其中至少二十多人直接被射中了要害。当场毙命,另外二十余人虽然没有射中要害,却也受了重伤,再无法动弹了。
只有两名建奴没有中枪,却也被倒下地同伴生生绊倒,因为冲势过猛一头撞在断垣残壁之上。顿时昏死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鳌拜受到了明军火枪手的重点照顾,至少三颗铅弹同时射中了他宽阔的胸膛,还有一颗铅弹更是直接射中了他的眉心,灼热的铅弹穿透了他地脑瓜子,再从他的后脑勺破体而出,同时带走了一大块头盖骨。
刚刚冲上断垣残壁的拜音图正好看到了这血淋淋的一幕,鳌拜虽然中了数枪。却并没有立即倒下。不过他的整个后脑勺已经完全被掀掉,里面的脑浆和着血水淅淅沥沥地流淌下来,其情其状简直无法以言语来形容。
拜音图久经沙场,死在他刀下的人数以百计,可以算得上是杀人如麻了,可骤然间看到这血淋淋地一幕也不由得弯腰干呕起来。\\\
后续地两黄旗建奴却并没有受到这一幕的影响,嚎叫着继续往前冲,因为缺口只有不到十丈宽,最多只能供四五十人同时通过。所以两黄旗的建奴只能一批批地通过缺口,源源不断地往里面冲杀,而这。简直就是送上门去给明军火枪手屠杀!
“第二队……预备。”
“开火!”
第二队的明军把总一声令下,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响,明军阵前再次腾起一团团的硝烟,跟着拜音图冲下缺口的五十名正黄旗建奴也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伏地干呕的拜音图也同样没有幸免。
两颗铅弹直接穿透了拜音图的身体,其中一颗射穿了他地心脏,拜音图当场气绝身亡。
“嗷哈哈……”
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中,又一群建奴越过了缺口。挥舞着马刀冲杀下来。明军阵前再次腾起一团团硝烟,灼热的铅弹伴随着凄厉地尖啸呼啸而至。轻而易举地射穿了建奴身上的锁甲,热血激溅,惨叫连连。
刚刚还生龙活虎,杀气腾腾的建奴立刻就软绵绵地瘫倒在了断垣残壁上,变成了一具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受了伤还没有断气的建奴则躺在血泊中痛苦地哀嚎,他们拼命地攀着断垣残壁想爬回城外,可后续的建奴却像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把他们无情地踩在了脚下……
守在断墙上的大同边军已经完全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战争!
凶猛如虎地建奴嚎叫着一队队地往上冲,却在火器营地密集射击下一片片地倒了下来,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断垣残壁内就已经堆满了建奴地尸体,至少五百多名建奴已经成了明军火器营的枪下亡魂。
浓冽的血腥味开始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已经和流贼打了一仗的边军将士还好些,可那些刚刚募集的民壮却一个个全都趴在地上使劲地干呕起来,那种刺鼻的味道,还有那种惨烈的景象,没有几个战场新丁能做到镇定自若。
屠杀,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一直以来都是被屠对象的大明官军这次却成了屠夫,而以往都是屠夫的建奴却成了被屠杀的对象,由于鳌拜和拜音图的阵亡,两黄旗的三千建奴失去了有效的指挥,他们只能机械地执行一个命令——冲过缺口,杀进城去!
两黄旗的三千建奴就那样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地撞到了明军火枪手的枪口上,已经做好了近身肉博准备的建奴甚至没带上弓箭,自然谈不上对明军造成什么杀伤,因为他们根本没机会冲到明军面前。
大同城外。
多尔衮、岳托在刚林、佟养性、范文程等满汉大臣的陪同下在东门外的小山上远远观战,因为大同是镇城,多尔衮他们害怕城头上有红夷大炮,所以不敢离城墙太近,以免被明军的大炮打死。
大同城墙被炸开的那一刻,包括多尔衮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振臂欢呼,以为胜券在握,因为在以往的所有战例中,还从来没有过城墙被炸开,却夺不了城池的,以八旗军的强大攻击力,失去了城墙拱卫的明军还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可是这一次,多尔衮他们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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