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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大明

_101 寂寞剑客(当代)
孙传**点点头,说道:“那就散了吧。”王朴返回靖南侯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不过陈圆圆和董小宛都还没睡。
自从晋封靖南侯之后,王朴就在南京东城买了栋豪宅,把家眷都从燕子矶大营接到了靖南侯府,现在王朴已经升任五省总督,虽然还兼着南京提督,却不好意思再赖在燕子矶的提督行辕了。
见到王朴,陈圆圆、董小宛赶紧起身相迎。
陈圆圆莲步珊珊走到王朴面前,柔声道:“相公一定累了吧?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快去泡个澡解解乏吧。”
“儿子呢?”王朴四处张望,问道,“我儿子呢?”
“法儿刚刚还吵着要等你回来抱他,这会熬不住睡下了。”
说这话的时候,陈圆圆满脸地幸福,那是母爱的光辉。
王朴却是瞧得痴了,陈圆圆虽然没有柳轻烟的那股子狐媚风骚劲儿,没有长平公主从骨子里流出来的雍容华贵,也没有柳如是举手投足间流出来的飒爽英姿,可在王朴心里,不管是柳轻烟,还是董小宛、嫩娘、柳如是,她们都无法和陈圆圆相提并论。
陈圆圆的确长得倾国倾城、艳压群芳,她还是王朴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女人,然而王朴敬她爱她的主要原因却是她的温柔善良和豁达大度,陈圆圆从不恃宠而骄,也不和嫩娘、小宛争风吃醋,她爱王朴远胜自己地生命。
王朴至今还记得那一幕,陈圆圆高高举起玉瓶,把瓶子里地鹤顶红往嘴里倒去,从那一刻开始,王朴和陈圆圆的血脉就已经相融,他们是爱人更是亲人!
“夫人,我不在家地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王朴轻轻搂住陈圆圆的纤腰,深情地吻住了陈圆圆娇艳欲滴的小嘴,两人身后,董小宛带着几名侍婢悄然退了出去。
正文 第250章 非此即彼的选择题
次日早朝。
****未睡的隆武帝早早来到了奉天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文武百官三呼万岁之后分列两班,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子安甩了甩手中的拂尘,上前两步尖着嗓子喊道:“宣……大明水师南京总兵黄得功、镇海守备施琅谨见……”
文武百官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大殿入口处。
立于武将班中的王朴也不禁变了脸色,他还真是没想到年纪青青的隆武帝居然会跟他来这一手!王朴得承认,隆武帝的这一手耍得很漂亮,跟中央军的刀疤脸、赵信、唐胜等总兵官相比,黄得功和施琅都不是王朴的嫡系出身,更容易拉拢。
不过隆武帝在奉天殿召见黄得功和施琅能有多少拉拢效果那就很难说了。
沉重的脚步声中,两道雄伟的身影出现在大殿入口处。
看到黄得功和施琅居然穿着中央陆军的新式军装上朝,王朴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会过意来,嘴角已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在大明朝所有军队里,只有中央陆军换了新式军装,各地卫所军及水师穿的都还是旧式战袍。
很显然,隆武帝的召见来得非常突然,黄得功和施琅都来不及先向王朴递消息,更不能拒绝皇帝的召见,于是他们就只好向中央陆军借了两套新式军装,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想王朴表示他们的忠诚。
毫无疑问,黄得功和施琅选择的效忠对象是王朴而不是隆武帝。
在黄得功和施琅看来,只有王朴才可能给予他们施展才能的舞台和机会,而朝廷却什么也给不了他们!两人都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要是离开了王朴,就什么都不是,就算有隆武帝给他们撑腰也不行。
黄得功和施琅在殿门口翻身拜倒,三跪九叩之后唱道:“臣黄得功/臣施琅,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隆武帝欣然伸手道:“两位爱卿快快平身。”
“谢万岁。”
黄得功和施琅谢过皇恩。起身恭恭敬敬地肃立殿末。
隆武帝又道:“两位爱卿请上前来。”
黄得功和施琅不敢抗旨。忙以碎步趋至殿中。看清两人样貌之后。隆武帝忍不住龙颜大悦。夸赞道:“真虎将也。”
张子安一甩拂尘。尖声吼道:“黄得功々琅听封。”
黄得功々琅急忙跪倒在地丹墀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水师南京总兵黄得功,镇海守备施琅治军有方,杀敌有功……加封黄得功为靖海伯,提督南京水师,赐宅第一栋,黄金五百两,绸缎五百匹,加封施琅为镇海总兵,挂平倭将军印。赐黄金百两,绸缎百匹,上等松江棉布五百匹。钦此。”
大殿上余音袅袅,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张子安捧着圣旨走到黄得功和施琅面前,两人却惊得半晌没敢接旨,就功绩而言,这样的赏赐显然是过了。
除了跪在地上的黄得功和施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朴身上,隆武帝也似笑非笑地望着王朴,他们都等着看王朴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王朴微微一笑,出声提醒道:“黄得功,施琅,还不快领旨谢恩?”
黄得功和施琅这才从张子安手中接过圣旨,叩首唱道:“臣等叩谢吾皇龙恩。”
隆武帝欣然道:“两位爱卿平身。”
当下有内侍上前领着施琅出了奉天殿,黄得功则直接被领到了武将班中,他刚刚被封为靖海伯,已经是朝廷勋戚,跟王朴一样有资格列席朝会了。
张子安这才上前尖声喊道:“万岁有旨。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启奏万岁,臣有本奏。”
礼部主事吴应箕抢先出班,跪倒丹墀之上。
吴应箕是复社儒生,早年攻击阮大铖的《留都防乱公揭》就是由他起草地,在南京大小也算是个名人,虽然不是进士出身,却也因为东林党员的身份当上了礼部主事。
隆武帝道:“所奏何事?”
吴应箕道:“万岁,六部、都察院‘三科道机构臃肿。职能重叠。以致人浮于事,效率低下。我大明自万历年间以来就天灾不断,**横行,北方五省更是建奴肆虐,流贼猖獗,眼下正是励精图治、节省开支之时。”
隆武帝皱眉道:“那么如何?”
吴应箕道:“臣以为六部都察院的人员编制至少应该缩减三分之二,十三科道更是应该撤消,其监督职能由都察院行使,如此一来,各衙门就会少去许多扯皮,办事效率将大大提高,朝廷的俸禄开植将大大缩减!”
隆武帝的眉头霎时蹙紧了,这事肯定有幕后推手,要不然以吴应箕这个小小的礼部主事绝不敢提出这种“犯众怒”地提案!这个幕后推手只能是东林复社,或者说是孙传**,其目的无非是把新近补入南京****的恩科进士排挤出去而已。
反击,隆武帝很容易就把吴应箕的提案视为孙传**和东林党的反击。
“笑话!”高弘图出班反驳道,“新朝初定,六百余东林党人补入六部都察院时,怎不见有人提出缩减人员编制?怎么万岁才刚刚把恩科进士百余人补进各衙门就有人提出要缩减人员编制了?还美其名曰缩减开支,裁汰几百官员又能省相少俸禄?”
史可法也出班奏道:“我大明官员的俸禄原就极低,纵然是一品大员一年也不过折银千余两,七品京官年俸更是只有区区一百八十两,就算把朝中七八百官员全部缩减,一年又能省相少银子?”
史可法说此故意一顿,以凝重的语气说道:“万岁,各位大人,朝中所有官员一年的俸禄全加一块也不过十万两银子,还不及中央军一个营半年发放的饷银
“没错。”高弘图满脸悲愤地说道,“真正应该缩减开支地是靖南侯的中央军。现在的中央军已经成为朝廷沉重地负担了!朝廷一年的岁入全部用来供养十万中央军还嫌不足,别地事情我们根本就做不了。”
高弘图显然是有意要把议题引向他们所期望的方向。
“孙阁老。”高弘图的目标忽然转向孙传**,厉声责问道,“下官听说中央军北伐失利之后,每名将士还有十两银子的赏银,五万大军那就是五十万两银子!平定左良玉叛乱之后每名将士又有二十两赏银。那又是一百万两银子!下官想请问孙阁老,户部拿得出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用来犒赏中央军将士,却独独拿不出十万两银子给六官、都察院‘三科道衙门的官员发放俸禄吗?”
孙传**哑口无言,这事他不想分辩也分辩不了,中央军饷银丰厚、赏银多多早就名声在外了,用王朴的话说银子就是战斗力,在缺乏主义、觉悟地古代,一支军队想要拥有强大地战斗力,就只能用银子去砸。
“各位大人。户部早就没有银子了!”高弘图说着说着忽然老泪纵横,“万岁爷想修缮一下寝殿,还得向建安王伸手借银子。十天之后靖南侯与长公主殿下大殿,喜筵开销以及嫁妆用度都还是魏国公借的,甄选秀女的银子还不知道该向谁借呢?国库空虚如斯,实乃我等臣子之罪呀!”
“必须停止穷兵黩武的国策!”
说到最后,高弘图最后几乎是在怒吼了,“议和,立即派谴使团与清国议和,还要大幅度削减中央军的赏银,拿出其中的一百万两用于长公主大婚、大选秀女、甄选内侍、修缮宫室等各项用度。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穷兵黩武,而是与民休养,与民休养哪!各位大人,不能再打仗了,再打下去万岁爷和诸位大人都得上街行乞了!”
王朴心中冷然,高弘图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
如果说孙传**、王朴是主战派,那么现在高弘图就是旗帜鲜明的主和派,接下来就看有什么人加入高弘图阵营了,这批人就是王朴要收拾地对象。
有资格列席朝会地十几位恩科进士纷纷出列附和高弘图。反倒是工部尚书马士英毫无表示,兵部尚书史可法则一声不吭地退回了朝班,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对高弘图地议和提案很不以为然。
钱谦益以征询的目光望向王朴,王朴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好戏这才刚开始,高弘图的阵营看起来还远不足以和孙王集团相抗衡,那些隐藏极深的敌对势力还不敢轻易暴他们的政治倾向,要是过早收拾了高弘图,就没办法把这些潜在的敌对势力一网打尽了。
阻止了钱谦益和吕大器,王朴自己却出人意料地站了出来:“高大人。只要万岁爷准奏。你要议和便议和,你要派谴使团就派谴使团。本侯绝无二话,可你要是想削减中央军的赏银,却是门都没有!”
“侯爷。”高弘图冷然道,“为了支持中央军地北伐和平定左良玉叛乱,孙阁老把户部仅有地钱粮全部拨给了中央军,如果不削减中央军地赏银,朝廷拿什么甄选秀女?拿什么替长公主大婚?又拿什么修缮宫室?”
“这个本侯不管。”王朴蛮横地说道,“谁要是想削减中央军地赏银,那得问问十万中央军将士答不答应。”
“你……”高弘图怒道,“你这是威胁!”
王朴反击道:“高大人,中央军将士浴血奋战、拎着脑袋杀敌,就不该这区区三十两银子的赏钱?你如果想削减开支,为什么不削减修缮宫室的银子?为什么不削减甄选秀女的开支?为什么不削减长公主大婚的开支?”
“王朴!”高弘图怒道,“你眼里还有没有万岁爷?这都是皇室用度岂能削减?”
“为什么皇室用度就不能削减?”王朴反唇相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身为大明皇帝,就应该担负更大的责任!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各项用度都极其紧张,好好的修什么宫室?又选什么宫女?说起公主大婚和甄选秀女,本侯也正好有话要说!”
王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对隆武帝说地。
隆武帝心中震怒,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爱卿请说。”
“万岁。”王朴向隆武帝拱手一揖,说道,“臣以为大明律中所载有关男女大婚的年龄限制极为不妥,理应加以修改!譬如男子大婚年限应提高到二十岁,女子大婚年限应该提高到十八岁!还有,甄选秀女可以休矣,万岁爷如果到了二十岁大婚年限,自然可以挑选心仪之女纳为后妃,至于宫中劳役完全可以征召京中世俗妇女充当,又何必为此而蹉跎数千妙龄女子的大好青春?”
王朴这一席话可谓石破天惊,隆武帝和文武百官当时就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钱谦益和吕大器相顾惶然,按计划这两个提案应该由他们安排的东林小卒子提出来,然后再由他们发动东林党人造势,最终由内阁决断,这么做事情还有缓冲的余地,万一反对声太过激烈,必要的时候还能牺牲提出提案的东林小卒子挽回局势。
可现在王朴直接把这两个提案说了出来,不但打乱了钱谦益和吕大器的全盘计划,也把自己的退路给堵死了,从现在开始,事情就变成了非此即彼地选择题,不是孙王集团垮台,就是隆武帝被彻底架空,满朝文武必须做出明确地选择,很难再蒙混过关了。
只有熟知王朴性格的孙传**猜到了王朴地用意。
孙传**非常默契地抢出班来,勃然大怒道:“放肆!大明律乃洪武帝所定,沿遁至今已经快三百年了,岂容你随意亵渎!还不快与老夫闭嘴!”
孙传**这番声色俱厉的呵斥在高弘图等人看来却是明目张胆的护短,其目的无非是想替王朴开脱罪责罢了。
不过出乎高弘图等人预料的是,王朴根本就不领孙传**的情,极为嚣张地说道:“狗屁亵渎,洪武帝定的又怎么了?洪武帝活到现在都快三百岁了,他就能预知今天的情形?古人的话难道一定就是金科玉律?”
王朴这话已经是在公然质疑洪武帝了,这在君权至上,讲究三纲五常的古代简直就是不忠不孝、大逆不道,孙传**显然是被王朴大逆不道的话给气坏了,一张老脸憋得通红,突然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昏厥在地。
正文 第251章 一身正气
“快,快把孙阁老搀去偏殿。”隆武帝从龙椅上一惊而起,急道,“快传太医!”
早有两个小太监上前搀起昏厥在地的孙传庭,从侧门出了奉天殿,让人没想到的是隆武帝也跟着走了,把文官百官直接晾在了大殿上,掌印太监跟着走了两步又蹩回来,尖着嗓子喊道:“今日廷议到此结束,退朝……”
大殿上霎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然后三五成群出了奉天殿。
恩科进士出身的十几名御史言官纷纷簇拥到了高弘图身边,高弘图把文采出众的新科状元杨廷鉴唤到跟前,低声吩咐道:“冰如(杨廷鉴表字),你回去后马上草拟一份奏疏,针对今日朝堂上王朴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逐条批驳,措辞尽量严厉些!”
“是。”杨廷鉴拱手一揖,欣然道,“就凭王朴今天在朝堂上散布的言论,按大明律都够诛灭九族了。”
高弘图欣然颔首,一转眼忽然瞥见了史可法,忙上前招呼道:“史大人……”
史可法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出于礼节还是驻足回礼道:“高大人。”
高弘图诚恳地说道:“史大人,老夫今晚将于寒舍设筵,另有要事与诸位同僚相商,还请史大人莅临。”
史可法蹙眉犹豫道:“这个……”
高弘图忙道:“事关大明国运前途,史大人该不会是想抽身事外吧?”
史可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干巴巴地说道:“既如此,到时候老夫一定叼扰。”
说罢。史可法又向杨廷鉴等人拱了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高弘图淡淡一笑。再想从人群里搜寻马士颖。却早不见了这家伙地身影。不由跺了跺脚。低声骂道:“这老狐狸。溜得倒是挺快。”
杨廷鉴道:“马士忧个小人。这次参劾王朴就不必拉上他了。”
“也好。”高弘图点点头。对杨廷鉴等人道。“你们先回府分头准备。老夫这就进宫去见万岁。孙传庭当殿吐血昏厥。这可是个难得地好机会。哼哼。”
偏殿。
经过几名太医地“抢救”。孙传庭已经幽幽醒转。
隆武帝好言宽慰了孙传庭一番才退出殿外,又让张子安把参与会诊的太医都唤到殿外,和颜悦色地问道:“各位太医,孙阁老的病情怎样了?”
一名年龄稍长的太医上前禀道:“孙阁老只是夙日操劳,再加上急火攻心、气血堵塞所以才会吐血昏倒,万岁请放心,孙大人的身体并无碍。只需开几副补药煎服进补一下身子,不出数日即能痊愈。”
隆武帝的脸色霎时就阴沉下来,用莫名地眼神望着几位太医。半晌不语。
领头的老太医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他左思右想实在不知道自个哪里说错了?另外几名太医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跟在隆武帝身后的掌印太监张子安也是摸不准隆武帝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一下子没敢吭气
过了好半晌,隆武帝才低声自语道:“孙阁老焦虑国事,夙夜操劳,纵然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经受不住哇,此次吐血昏厥在金殿之上。足见孙阁老的身体已经极为虚弱了,没有一年半载地将养岂能痊愈?”
张子安眼前一亮,终于明白隆武帝是个什么意思了,阴恻恻地对那几名太医说道:“各位御医,按说万岁爷跟前咱家不该说话,可你们也太不晓事了,孙阁老是什么人?那是大明朝的顶梁柱啊,你们说没事孙阁老就真没事了?知不知道因为你们的一句话,就可能活活累死孙阁老。我们大明朝也将损驶根顶梁柱哇?”
“这……”
领头的太医是从北京逃出来的,原本就在宫中混了不少年头,也是个人精,这会已经揣摩出了隆武帝和张子安的意思,原本红润的脸庞霎时变得一片惨白,仆地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臣该死,臣罪该万死。”
隆武帝冷幽幽地问道:“你怎么该死了?”
领头太医赶紧说道:“孙阁老忧心国事。夙夜操劳。身体亏虚甚巨,需卧床静养至少三月始能下床。且半年之内不得妄动肝火,否则痼疾复发,后果不堪设想。”
“这就对了。”
隆武帝略显稚嫩的脸上浮起一丝满意的笑容,拂袖而去。
掌印太监张子安又叮嘱了几句才一溜小跑追上了隆武帝,看着隆武帝略显瘦削地身影正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张子安却忽然感到了丝丝的凉意,他还真没想到隆武帝才十六岁就已经有了这般心计!
很显然,隆武帝是要借孙传庭当殿昏厥一事大做文章,以“居家静养”为由头把孙传庭逼出内阁,内阁一旦失去了孙传庭这个首辅,就会出现人员空缺,wωw奇Qisuu書com网增补新阁员就变得顺理成章,到时候高弘图》可法和马士英就能入阁了。
只要高弘图》可法和马士英入了阁,就能和钱谦益、吕大器互相制衡,孙传庭、王朴再想通过内阁控制朝政就无法像现在这样得心应手了!不能不承认,隆武帝的确遗传了崇祯帝地政治天赋,手腕耍的很溜。
可惜的是,王朴不是魏忠贤。
魏忠贤再横也不过是个太监,他所有的权力都是天启帝赋予的,一旦天启帝归天,魏忠贤的权力也就成了空中楼阁——失去了脚下的基石,因而变得不堪一击,崇祯帝才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挽回局势,一举摧毁阉党。
然而王朴不是太监,王朴的权力更不是崇祯帝赋予地,他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的权力基础是手下那支能征善战的军队,在经历了北京沦陷、崇祯上吊的重大变故之后,王朴的权势不但没有削弱反而更稳固了。
在这样地背景下,隆武帝要想挽回局势。一举摧毁孙王集团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张子安很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隆武帝,告诉他,如果真想摧毁孙王集团地势力,那他就得学会忍让,学会韬光养晦,而不是在羽翼未丰的时候仓促发难。没有准备好就仓促发难只能把自己逼入绝境。
可犹豫了再三,张子安还是不敢把这话告诉隆武帝,这老阉货活了这把年纪了,岂能不了解隆武帝现在的心情?十六岁啊,正是人这一生当中最有表现欲望的时候,这位初为人君地隆武爷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到表现他的“英明神武”了。
张子安如果在这时候给隆武帝当头泼一盆冷水,那就是找他的麻烦,谁也不能找万岁爷的麻烦,谁要是敢找万岁爷麻烦。那麻烦就会找上他,有个人也许例外,那个人就是靖南侯王朴。可满天下又有几个王朴呢?和张子安抱同样看法的还有钱谦益和吕大器这两位内阁次辅,刚刚退朝,这两位就根本不避嫌,驱轿来到了靖南侯府。
见了面,叙过礼,钱谦益埋怨道:“侯爷,你太草率了。”
吕大器也击节叹息道:“是啊,要不然孙阁老也不会气得当殿昏厥!”
钱谦益又道:“更不该把孙阁老留在宫里,侯爷。你是孙阁老地义子,你真应该把孙阁老接回府上才是,唉。”
“为什么?”王朴淡然道,“万岁爷把老头子留在宫里,那是无上地恩宠啊。”
“侯爷哪侯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钱谦益跺脚说道,“门下听说散朝之后高弘图即没有回户部处理公务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后宫见驾,高弘图可不是个官场小。他一定会借孙阁老当殿昏厥之事大做文章!”
王朴佯装不知道:“这事能有什么文章可做?”
吕大器叹息道:“侯爷,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大了去了!”
钱谦益也叹道:“高弘图和万岁爷只要让太医一口咬死孙阁老病体沉重、不堪政务,就能逼得孙阁老告病还乡!至不济也能逼得孙阁老在家休养一段时日,有了这个空隙,高弘图》可法还有马士英就能从容入阁了。”
吕大器道:“一旦高弘图三人入了阁,又没有孙阁老出面主事,门下和牧老就很难办了,内阁地事就再不是侯爷你说了算了。”
“所以说侯爷你欠考虑了呀,你完全没必要自个提出修改大明律啊。”钱谦益最后哀叹道。“换个人提出来。局面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其实就算万岁爷亲了政。内阁地蓝批改了万岁爷的朱批,内阁也还是有权力封还万岁爷的旨意地,只要孙阁老还是首辅,门下和吕阁老跟侯爷又是一条心,这朝政就仍在侯爷您的掌握之中啊。”
“哈哈哈……”
出乎钱谦益和吕大器的预料,王朴听了两人一席掏心窝子的话之后非但没有出懊丧之色,反而仰天长笑起来,钱谦益和吕大器被王朴笑得一愣一愣的,心忖不是我们疯了,就是这货傻了,都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其实也难怪钱谦益和吕大器会急成这样,两人都是老观念,脑子里还认为内阁是大明朝的最高权力机构,内阁连皇帝的圣旨都能封还,谁掌握了内阁谁就掌握了朝政,要是失去了内阁这块阵地,立刻就会从天上摔到地下。
东林党数起数落的惨痛经历留给钱谦益和吕大器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
“钱阁老,吕阁老。”王朴地笑容突然一顿,肃然道,“就算老头子不再当内阁首辅,就算高弘图他们都入了阁,这天……塌不下来!不过,两位阁老今天说的这一席话,本侯听了却甚感欣慰。”
钱谦益和吕大器听了心里直嘀咕,心忖敢情王朴直到现在才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事实上,钱谦益和吕大器早已经把王朴当成自己人了,就算王朴手里没有捏着他们的把柄,他们现在也心甘情愿地听凭王朴驱策,原因很简单,自从跟王朴合作之后。东林党已经成了大明朝野最大的势力,朝中的御史言官十之七八出自东林门下,新朝外放的知县、知州、知府清一色全是东林党人!
这是何等的权势?
就算是高攀龙、左光斗、杨涟等人主理朝政时,东林党人也没有这么威风过啊,不抱王朴的大腿还抱谁的大腿去?
王朴肃然道:“两位阁老应该了解本侯为人,本侯像是这么不知轻重地人吗?”
“这……”
钱谦益和吕大器相顾愕然。在他们地印象中,王朴的确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要不然当初王朴也不会使出那么高明的手腕,一下子就掐住了两人的七寸,迫使他们发动全体东林党人替王朴做事了。
“钱阁老,吕阁老。”王朴微笑道,“内阁的确是朝廷地最高权力机构,甚至连皇帝的圣旨也能封还,可这一切得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十万中央军将士得答应,如果十万中央军将士不答应,那么内阁就什么权力都没有!”
钱谦益、吕大器闻言先愣了一下。旋即恍然。
两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逻辑错误,搞错了王朴编练中央军和孙传庭入主内阁地因果关系,事实上是先有了王朴编练中央军然后才有了孙传庭入主内阁,而不是先有了孙传庭这个内阁首辅然后才有了王朴和中央
也就是说孙传庭只不过是王朴用来控制内阁地工具,或者说内阁只不过是王朴手中的工具,高弘图等人处心积虑想要入阁,到头来也仍然只是王朴手中地工具!工具怎么可能反过来控制王朴呢?
王朴微笑着问道:“两位阁老想明白了吗?”
钱谦益、吕大器同时颔首。
王朴大笑道:“本侯真的很欣慰,既然两位阁老有这个想法,想来高弘图他们也会这样认为。而这,才是本侯在今天早朝的时候故意提出修改大明律的目地所在,哈哈哈……”
钱谦益、吕大器闻言面有愧色,敢情王朴刚才说他感到很欣慰并不是怀疑两人的诚心,而是另有所指。
“侯爷。”吕大器想了想,忽然又问道,“您这么做的目地是什么呢?”
“目的?”王朴眉宇间忽然浮起一丝淡淡的杀气,凝声道,“目的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一劳永逸地扫除所有隐患!”
“嘶……”钱谦益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悚然道,“也就是说,侯爷是故意要把这个破绽卖给高弘图,好让高弘图他们借机入主内阁,然后给所有隐藏在暗中的敌对势力一种错觉,认为孙阁老和侯爷已经失势……等这些敌对势按捺不住粉墨登场之后,侯爷再反戈一击把他们一网打尽?”
“高,不狼侯爷啊。”一贯不太会拍马屁的吕大器出忍不住击节叹服道,“要不这样。那些隐藏极深的敌对势力轻易是不敢冒头的。”
王朴脸上忽然浮起一丝淡淡地肃杀之气。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钱阁老,吕阁老。此事属最高机密,连孙阁老也不知道全貌,所以还请你们严格保密,即便是东林党内的亲信晚辈,也断然不要透。”
“门下明白。”钱谦益凛然道,“我们东林党内也是良莠不齐,难免没有反复小人,借这个机会正好可以把这些败类给揪出来。”
戌时,高府。
史可法按时前来赴宴时,高府已经是高朋满座了,除了姜曰广、高倬、王铎等部院大员,还有杨廷鉴等恩科进士,除了工部尚书马士英,所有与孙、王朴集团政见不同的官员几乎都到齐了。
当着与席所有官员的面,杨廷鉴吟颂了他草拟的奏疏。
新科状元的文采的确不同凡响,华丽的词澡、工整地对仗、还有犀利的笔锋立刻博了个满堂彩,当下由工于书法的王铎重新誉写了一份,高弘图在王铎认真誉写的奏疏后面郑重地署上了自己地大名。
姜曰广、高倬、王铎也在上面署了名,奏疏传到史可法面前时,史可法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看这架势,高弘图明显是要带头联名上奏,正式和孙王集团宣战了。想了想,史可法也在这份奏疏后面署了自己的大名。
高弘图最后收起众人联名的奏疏,肃然道:“好,有了这份奏疏,老夫就不信参不倒王朴,诸位同僚。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江山社稷,让我们满饮此杯!饮了这杯酒后,老夫与诸位同僚当效仿先贤,抛头颅、洒热血,誓与奸佞抗争到底!”
众人一饮而尽。
稍顷酒菜流水般上来,史可法却没有了饮宴的兴趣,起身向高弘图告辞。
高弘图耐住性子把史可法送出大门,临分别地时候才语重心生地说道:“宪之(史可法表字),晌午地时候老夫已经进过宫了。据太医说孙阁老的病情很重,这次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一年半载之内怕是没办法主理政务了。”说到这里高弘图故意顿了一顿。见史可法没有接腔地意思,只好接着说道:“宪之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内阁的阁员将会调整,你我一定要把握住这次千载难逢的良机,无论如何也要跻身内阁,绝不能让内阁再次成为孙王集团的一言堂了!”
“高大人。”史可法忽然用一种冷漠的眼神望着高弘图,问道,“万岁爷是不是已经钦点你为下一任内阁首辅了?”
高弘图面尴尬之色,讪然说道:“既然宪之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那好。”史可法点了点头,肃然道,“下官只想请问一句,高大人入主内阁之后打算推行什么样的国策?”
高弘图不假思索地说道:“老夫入阁之后要推行的头一件国策便是与建奴议款,大明朝地国库已经空了,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所以这场无谓的战争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只有养精蓄锐,等恢复了元气才能徐图恢复中原。”
“那么……”史可法脸上出一丝苦涩。又问道,“下官能知道高大人与建奴议款地底线吗?”
“关于议款的底线,万岁爷与老夫已经初步达成一致,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把长江以北的地区割让给建奴,反正现在长江以北的大部份地区不是在流贼的控制之下,就是被建奴所占领,就算全部割让,我大明的损什不大。”
为了拉拢史可法,高弘图把他的老底都给抖出来了。
这话要是让王朴听到了。一定会气得暴跳如雷。高弘图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把大明朝地北五省给出卖了,连带着还出卖了南直隶的江北各府。这么大一片河山在高弘图嘴里居然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损什不大。
史可法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住胸腔里的翻江倒海,凝声问道:“那么,高大人又打算怎么处置王朴和他手下的中央军呢?”
高弘图脸上忽然掠过一丝警觉之色,淡然道:“关于如何处置王朴这事,到时候宪之自然会知道。”
史可法点了点头,语气生硬地说道:“老夫有两个字想送给高大人,高大人想听吗?”
高弘图微笑道:“老夫洗耳恭听。”
史可法盯着高弘图,一字一顿地说道:“败……类!”
高弘图先是一愣,旋即恼羞成怒道:“史大人,请你自重!”
“自重?”史可法冷然道,“哼,王朴虽然弄权,可他至少还敢和建奴开战,他至少还剿灭了左良玉的叛乱,他至少知道长江以北的大好河山都是大明朝的疆域,他至少拨付了十几万石军粮用于赈济湖广难民,可是你呢?高大人你还没有当上内阁首辅呢,看看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高大人,你几句话就把江北半壁江山和数千万黎民给卖了,在你眼里,大明朝与流贼、与建奴之间你死我活的光复战争居然就成了无谓地战争!什么是无谓的战争?这真的是无谓的战争吗?”
“王朴是权佞,可他好歹还有容人之量,他还懂得自己是个武夫,没有治国之能,他还知道给替朝廷保留点士林元气,并没有在新朝初定的时候大开杀戒!可是高大人你呢?你还没当上内阁首辅,就已经在考虑排除异己,已经在想着要把王朴手中那点仅有的军事力量给毁灭了!老夫倒想问问高阁老,你会带兵吗?你会打仗吗?毁灭了中央军之后,你拿什么去抵挡建奴、抵挡流贼?高大人,难道你的脑子里就只有高官厚禄,只有个人功名,难道从来就没有替天下苍生,替大明的江山社稷考虑过吗?”
高弘图被史可法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反驳却找不到有力的措辞。
“高弘图。”史可法义正词严地说道,“王朴是权佞,可他好歹还有骨气,而你……就是个彻头彻尾地败类!”
摞下这句狠话,史可法转身扬长而去。
正文 第252章 这人是谁?
次日早朝。
文武百官刚刚朝拜完毕,隆武帝就语气沉重地说道:“诸位爱卿,朕向大家通报一个令人痛心的消息,由于操劳过度,孙阁老已经病倒卧床了,太医跟朕说,孙阁老的病势很沉重,纵然有最好的灵丹妙药,也至少需要半年静养。”
除了高弘图》可法、钱谦益、吕大器、王朴等少数知道内情的高官以外,其余的文武百官都还不知道这事,甚至连高弘图视为心腹的新科状元杨廷鉴对此也毫不知情,东林党的官员们更是面面相觑,大殿上霎时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
“肃静。”张子安一甩拂尘,上前喊道,“朝堂之上不得喧哗。”
“唉……”隆武帝哀叹一声,以非常遗憾和痛惜的语调说道,“值此多事之秋,孙阁老不幸病倒,实乃朕之不幸,江山社稷之不幸,天下苍生之大不幸
说着说着,隆武帝居然滴下两行泪来。
站在武将班中的王朴看得暗暗心惊,要不是他早知道内情,几乎就要相信隆武帝是真情流了,这位爷小小年纪就有了这般手腕和心计,更可怕的是演技竟然也如此出色,相比崇祯帝竟然毫不逊色,假以时日还怎么得了?
一瞬间,王朴脑子里掠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隆武帝机心太重,实在不是傀儡皇帝的理想人选,是否废掉隆武帝另立永王或者定王为帝?
不过这个念头在王朴脑子里一闪即逝,王朴听过易中天教授的品三国讲座,知道董卓废立、袁绍另立、袁术自立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只有曹操拥立献帝才得以修成正果。这不是历史的偶然,而是有深层次原因的。
这个深层次地原因就是强大的士族门阀,而在明代则是数量更为庞大的士林阶层。
隆武帝是崇祯帝的嫡长子,代表的是最正统的皇家血脉,王朴拥立隆武帝能获得整个士林阶层道义、血统、情感上的高度认同,可王朴要是凭着手中的军队强行废黜了隆武帝,另立永王或者定王为帝,立刻就会成为整个士林阶层地公敌。
可以预见。假如王朴的真的废黜了隆武帝,就算他是穿越众,下场也不会比董卓、袁绍、袁术之流好到哪里去,甚至有可能就是下一个左良玉。
奉天殿上,隆武帝的“真情流”几乎骗过了所有人,许多不知内情的文武官员都跟着唏嘘起来,那情形就跟孙传庭已经为国捐躯了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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