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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隋-全本

_6 虎贲氏(当代)
  知道郭孝恪亲自带了人过来,沈光连忙派人去天子大帐后帐去禀报了,宇文化及兄弟一向飞扬跋扈,平时得罪的人不少,这一回要是郭孝恪有真凭实据能扳倒这两兄弟的话,到时肯定会有人落井下石。
  到了天子大帐的营前时,郭孝恪让全队人都下了马,而沈光也是迎了出来,当他看到郭孝恪居然让人把宇文化及两兄弟从马上给楸了下来,也不由暗道这空手打虎的二郎将军果然胆大,不过此时不是他和郭孝恪攀交情的时候,他只是上前低声道,“郭兄,右栩卫大将军是皇上跟前宠信的老臣,待会还是以退为进好。”说完,便侧身到一边,好似替郭孝恪引路一般,除了跟在郭孝恪身旁的贺廷玉,没人知道沈光刚才说了那么一番话。
  “多谢兄台指点。”郭孝恪带着贺廷玉,尉迟恭他们进营的时候,也是压低了声音朝沈光道,这个英俊的年轻骁果卫他有些印象,记得汪公公提过这位人称‘肉飞仙’的江南英豪。
  说话间,郭孝恪快步进了天子大帐,而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两兄弟则是被放了开来,面有不甘地也进了天子大帐。
  汪公公得了后帐门口千牛备身的回禀后,也是不敢怠慢,连忙进帐通禀,好在这时杨广还未就寝,仍在看书,倒也不至于惊扰。
  “你说什么,郭孝恪带兵过来的,还有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杨广放下了手里的诗经,听着汪公公的禀报,眉头紧皱了起来,他一向不喜在京师有着‘轻薄公子’之称呼的宇文化及,只不过宇文化及兄弟的父亲宇文述是他的心腹老臣,当年为他登上帝位出了不少力,他早把这两兄弟给发配到地方上去了。
  “没错,听沈将军派来的人说,好像是仓曹司克扣了皇上给郭将军麾下士兵的军饷,郭将军气不过,就去了仓曹司,不知道怎的事情就到了宇文大人他们身上。”汪公公小心翼翼地答道,他虽然和郭孝恪交好一些,可是宇文述也是皇上身边的老臣子,他也不敢得罪,因此没有把话说明白。
  “走,去看看去。”杨广站了起来,身后自有宫娥将明皇色的大氅给他披上了,汪公公偷偷瞧了一眼杨广,才发现杨广的脸色异常难看,显然是为了仓曹司克扣军饷一事,而动了肝火。
  片刻后,杨广在大帐内看到了郭孝恪和宇文化及兄弟,还多了一个脸肿得老高的胖汉子,身上的官袍已经被鞭子抽得破破烂烂。
  “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广的目光扫过了郭孝恪几人,开口问道,而这时宇文智及已经抢先开口了,他上前一步道,“皇上,臣等兄弟二人冤枉啊,刚才臣和家兄在营中小聚,谁知道郭将军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带人闯了进来,说臣等兄弟二人贪墨了他的军饷,让手下士兵把臣等兄弟二人给绑了过来,可怜臣和家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宇文智及这一番抢白,说得是又急又快,而且神情俱佳,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是郭孝恪蛮横无礼,把他们兄弟二人平白无故地抓了来。
  “没错,皇上,郭将军还打了臣等兄弟二人。”宇文化及看到二弟宇文智及这一番抢白,也连忙附和道,甚至卷起了袖子,给杨广看他刚才被尉迟恭和罗士信他们扭着的时候,被勒出来的印子。
  “朕让你说话了吗?”看到宇文化及像献宝一样卷袖子,杨广不悦道,顿时吓得宇文化及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了。
  “郭孝恪,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广看向了郭孝恪,比起宇文化及兄弟,他更相信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寒门将领。
  “回禀皇上,末将今日回营后,得到下属的回禀,皇上给末将和部下的军饷足足少了一半,末将不忿之下,不由一时鲁莽了起来,带着军中的将士去仓曹司想讨一个说法,谁知仓曹司的这位翟大人说这是两位宇文大人的意思,不肯将剩下的一半军饷给末将,末将一怒之下,就拿鞭子抽了这位翟大人,然后这位翟大人就说了些让末将难以置信的事情,还有账本和供词为证。”郭孝恪不卑不亢地说道,然后拿出了那几本搜出来的账本和木兰记录下来的供词交给了走到自己身边的汪公公。
  “皇上。”汪公公把东西转呈给了杨广,杨广拿过那几本账本,随意翻了几下后,就扔到了一边,拿起那份仓曹司几个主官和文吏的供词看了起来,谁知越看越怒,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一下子阴沉得可怕。
  “宇文化及,你们兄弟俩好大的胆子。”杨广几乎是咆哮着站了起来,将那叠供词扔在了宇文化及的脸上。
  “皇上,臣不知道那些供词上究竟写了什么,不过臣等兄弟二人是清白的,还请皇上明鉴。”宇文智及拉着大哥宇文化及跪了下来,仍是一脸无辜地说道。
  “当年在榆林的时候,朕看在大将军的份上,饶了你们兄弟二人,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还敢糊弄朕。”杨广根本没有理会宇文智及,只是劈头盖脸地骂道,见这兄弟俩丝毫没有认罪之意,仍是硬顶着,不由怒从心起,大喝道,“来人啊,给我把他们两个拖出去砍了。”
  “皇上,饶命啊。”宇文化及见杨广直接就让士兵把他们拖下去砍了,一下子傻了眼,大喊了起来。
  “皇上,末将以为,两位宇文大人虽然贪墨军饷,倒卖军械,可还罪不至死,而且末将以为这事情还是等右栩卫大将军到了,皇上再做决定不迟。”郭孝恪想起了沈光对自己说的话,明白杨广现在不过是在气头上,宇文化及兄弟的父亲宇文述终究是他身边的宠信老臣,要是现在真让杨广下令砍了这两兄弟,他可就和宇文述这个右栩卫大将军不死不休了。
  “那就暂且留下他们两个的狗头。”杨广见郭孝恪相劝,不由想起了宇文述如今也是垂垂老矣,不知还有几年活头,想到当年他为自己鞍前马后地效命,心也不由软了下来,只是余怒未消的冷声道,而这时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只是低着头跪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
  “去叫右栩卫大将军过来。”杨广重新坐了下来,朝汪公公道,不过人才刚派出去没多久,宇文述就已经匆匆赶到了。
  一进大帐,满头白发的宇文述就跪在了地上,朝杨广泣声道,“皇上,老臣教子无方,让这两个畜生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国法,实在是有愧国恩,还请皇上一并将老臣治罪。”宇文述也不做任何辩解,只是把罪往自己身上揽,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不住地磕地,直到血流满面。
  看到宇文述这个样子,杨广也不由动容,连忙站了起来,下去扶起了宇文述道,“你又何必如此。”说话时,脸上的神情异常复杂,他是相信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心腹老臣对自己是忠心耿耿的,可是他这两个儿子实在是不争气。
  “皇上,大将军劳苦功高,两位宇文大人,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见杨广脸上露出的不忍,郭孝恪就知道宇文述在杨广心里的地位不是谁可以轻易动摇的,也只有在一旁这样说道。
  “难得郭卿家你豁达大度,朕这次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他们兄弟二人,不过两人贬为庶人,交予大将军看管。”见郭孝恪不让自己难做,杨广便顺着这话头道,心里面对郭孝恪识大体的做法又多了几分喜爱。
  “老臣谢过皇上,也谢过郭将军。”宇文述朝杨广拜后,又朝郭孝恪拜道。
  “末将只是实话实说。”郭孝恪让开了宇文述这一拜,宇文氏他已经得罪了,就没有想过和宇文述还有宇文化及兄弟有化解的可能,他现在要做到就是在杨广面前证明自己的忠心,让杨广对他继续信任有加,获取更多的权柄。
  “都下去吧,这些东西,朕也不想看到。”杨广把那几本账本和供词扔给了郭孝恪,这件事他不想闹得太大,就这样收场罢了。
  “末将告退。”“老臣告退。”宇文述领着两个儿子和郭孝恪一起出了大帐,出帐后,宇文述却是朝郭孝恪冷声道,“郭将军,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看着离开的宇文述,郭孝恪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他并不后悔自己这次选择,宇文化及兄弟这两人敢吞他的军饷,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也迟早为他们所害,至少现在,他已经废了这兄弟二人,连带宇文述在杨广心中也是地位大跌,这笔买卖他说不上多划算,但也不吃亏。
第五十七章 海上虬髯客
  整整用了五天时间,四十余万大隋府兵才全部渡过辽河,而这五天里,郭孝恪的名声再次大噪,当日杨广虽然看在宇文述的面子上,饶了宇文兄弟两人,压下了这件事,但是郭孝恪在仓曹司和御营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就算想瞒,也瞒不了多少人,不过五天的功夫,这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闹得二十四军上下几乎差不多全知道了。
  知道郭孝恪是为了给部下讨军饷,就带兵去绑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闹到皇上那里,搞得这两兄弟丢官,贬为庶人,这让二十四军里的军中寒门大为振奋,原本一些有些犹豫不定的人都打定主意要去投靠这位和他们一样出身的寒门将军。
  郭孝恪的军营前,这几日每天都是人满为患,这些来投军的大部分都是当初朝廷募兵征辽时主动参的军,不过渡河前,郭孝恪声名不显,而且手下兵员名额不过千人,官职不过一个虎牙郎将,当初不少人自然顾虑重重,但是如今郭孝恪已经官拜鹰扬郎将,可以说已经是手握实权的一方镇将,比起那些卫府的虎贲郎将,还在其之上。
  “姓名,年纪,哪里人?”军营口,一字排开的长桌前,郭孝恪麾下的士兵们都是拿了一支硬杆狼毫,盘问着来投军的各军士兵,他们到郭孝恪麾下后,白天训练,晚上便是跟着那些从郭孝恪的将军大帐里受教回来的军官学识字,一个多月下来,每个人也都认了千八百个字,记述些投军士兵的家世年纪姓名什么的还是行的,虽然那一笔字着实写得难看了些,不过却一笔一画能认得清楚。
  “我说你们这是招兵,还是查人那?”一处长桌前,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见那记录的士兵简直是要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都给查个清楚,不由不耐烦起来,大着嗓门喝问道。
  “这是我家将军交待下来的,你要是不满意,找我家将军说去。”那执笔的士兵见那几个长得壮实的士兵喝问,也不客气地回道。
  “你…”几个膀大腰圆的士兵怒了起来,一起围住了那执笔的士兵,“怎么着,想动手不成。”那执笔的士兵见几人围上来,丝毫不怵,扔下手里的笔就站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将军平时是怎么教我们的。”远处,尉迟恭大吼了起来,那如雷般的嗓门一下子把那几个壮实的士兵给震住了,一个个都是讪讪地闭了口,看着这个走过来,如同一座铁塔般的黑脸将军,不敢说话了。
  “人家有疑问,就好好跟人家说清楚。”尉迟恭走到几人边上,脸上虽然挂着笑,可四周没一个士兵当真,那几个先前吵闹的士兵也都悄悄地转身要走。
  “你们几个站住,本将军要把事情跟你们说清楚,省得你们以后乱嚼舌根,败坏我家将军的名声。”尉迟恭目光扫过了那几个要走的壮实士兵,“我家将军这次招兵,分两种,一种是家世清白,家里有兄弟侍奉双亲,没有家室拖累,而且不酗酒,不嫖妓,不滥赌的兵士,招进来后,直接调入我家将军的亲军,日后前程远大,另一种就是普通的兵士,军饷肯定比其他各军多,不过却没有前一种好,听明白了吗?”说完之后,尉迟恭看了眼四周都是大为意动的士兵,朝那几个要走的士兵摆了摆手道,“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将军,咱们不走了。”听面前这铁塔一般的黑脸将军这般说,那几个壮实的士兵立马改了主意,他们虽然长得壮实,可也都是老实人,只是性子急了些。
  “给他们记录清楚,这几个兵,本将军要了。”尉迟恭看那几个士兵个个膀大腰圆,身大力不亏,便先把这几个兵给拉到了自己的亲兵队。
  “多谢将军。”那几个壮实士兵,连忙朝尉迟恭拜谢道,惹得四周士兵一阵眼热。
  不止尉迟恭,罗士信也在募兵的地方四处晃荡,他现在虽然只是一个百人长,不过他自己却是很满意,起码他手底下能管一百号人马,拉出去也不比尉迟恭那黑厮差。
  “行,长得还算结实,以后就跟着本将军吧?”罗士信在几个士兵中捏捏拍拍的,只捡高大得要,他是个喜欢冲阵的人,挑人就看他觉得看上去就是不怕死,而且身雄力壮的要。
  军营中,记录完家世的士兵被分成了两部分安排进了军营,当初郭孝恪调教了一个多月的五百士兵如今个个都成了低级军官,郭孝恪自己身边除了留下不愿意离开的苏吉利和木兰外,便只有一个老驴头,那些家世清白,没有娶妻,也没有沾上那些坏习惯的年轻士兵全被他划到了自己的亲军,打算再次亲自调教一番,作为日后的军官培养。
  大帐内,看着来探访自己的秦琼,郭孝恪很是高兴,秦琼主动来找他,说明他现在在军中那些寒门军官里,已经有了不小的号召力,只要这次征辽,自己不出什么大乱子,差不多就能拉起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还能招揽些人才。
  “郭将军,上次的事情,您还记得吗?”当日辽河北岸,渡河一战,秦琼也在南岸观战,他所属的水军现在根本没什么事情可做,只是驻扎在辽东沿海附近,接应下从海上过来的补给船只。
  秦琼是个想建功立业的人,当日和郭孝恪聚饮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些想法,只是他已经投了来护儿,来护儿也没有太过亏待他,他也不好转投郭孝恪麾下,只是他心里面还是想和郭孝恪攀些交情。
  “上次的事情。”郭孝恪皱了皱眉,然后想起了当日自己喝醉之后和秦琼说得有关征辽战局的事情,事后来护儿还来问过,全被他推到了已故的老师段文振身上,当下问道,“秦兄可是问水路进攻平壤一事?”
  “不错,郭将军,我日前在大帅帐中,听周副帅说,大军自涿郡开拔后,有个海上的豪客找到了我军水师,愿意为我军在海上引路,听说那海上的豪客是东海有名的海盗,在高句丽,倭国,百济,新罗等沿海的地方声名不小。”秦琼说出了他前几日在来护儿身边当值护卫时听到的一些事情。
  “海上豪客。”郭孝恪沉吟了起来,在他印象里,隋末能称得上海上豪客,且在东海一带颇有势力的只有那位虬髯客了,想到这里,郭孝恪却是连忙问秦琼道,“那海上豪客叫什么名字?”
  “我听周副帅提过,那海上豪客的名字叫张仲坚,似乎祖上曾是南朝的水军将领,后来不知怎么就流落海外,在东海当了海盗。”秦琼见郭孝恪脸上神情好像很在意那个海上豪客,于是连忙回答道。
  “果然是他。”郭孝恪听了秦琼的回答,不由低声自语道,心中却是生出了一个想法,他想趁三月全军在辽河南岸修整的时候,和这个虬髯客见上一面,看看能不能收服此人,他不相信这个虬髯客现在就有争夺天下的野心,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找上来护儿,要求为大隋水师带路。
  “郭将军,你认得此人。”秦琼耳力敏锐,自然听到了郭孝恪的低语声,不由有些好奇起来,他总觉得郭孝恪不是一般人,似乎这天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一样。
  “曾在老家听海上回来的人提过此人。”郭孝恪又把事情推到了那子虚乌有的老家的同乡身上,“据说此人号称虬髯客,在东海上势力不小。”郭孝恪本想说,若大隋水师能得此人之力,说不定能把高句丽沿海的城池全都扫荡一遍,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他也是有私心的人,想把虬髯客招揽到自己这一边。
  “我听大帅的意思,似乎对此人颇为不屑一顾,所以想来问问郭将军的主意。”秦琼说出了他的来意,他是想如果水师能得那张仲坚之助,说不定自己就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可是他那位大帅来护儿却颇为看不起这个海盗出身的张仲坚,却是连见都不想见一面。
  “来将军是我朝有名的水师将领,这个张仲坚虽是这东海的豪客,可还没在来将军眼中,这事情颇为不好办。”郭孝恪想了想后道,来护儿虽然也是宿将,不过大隋擅长水战的就他一人,在这一点上来护儿自视甚高,要他屈尊去见那个张仲坚,可没那么容易办到。
  “郭将军说的也是。”秦琼听完郭孝恪的话,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虽然只是来护儿身边一个亲兵,可他并不甘只当一个亲兵,尽管他现在是稗将的官职,他更希望自己能够向投到郭孝恪麾下的那个尉迟恭一样,可以独当一面,当个领兵千人的将军。
  “秦兄,不如这样,过几日我去来将军处,问问那张仲坚的情况。”郭孝恪见秦琼显然颇为在意这件事情,于是开口道,心里更是想着,不如找来护儿试试,把秦琼要到自己麾下,他如今还是缺秦琼这样的大将。
第五十八章 建成来访
  “将军,我军目前一共拥有兵员五千四百三十一人。”因为军中缺少文吏,木兰暂时担当起了军司马的职务,此时她正将记录士兵的名册汇总后向郭孝恪回禀着。
  “木兰,等会去告诉伯阳,我军在南岸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对那些新兵要求不高,他们的训练就定为当初老兵的一半。”手中握有的兵力一下子暴增以后,郭孝恪无法再像过去那样,走完全的精锐路线,要是按他当初那种练兵方法,他就算把杨广给他的全部赏赐都拿出去也不够这五千多人每天足量的肉食开销。
  “是,将军。”两场战争的磨练以后,木兰显得越发干练,现在的她即使把脸庞洗干净,别人也最多把她当成一个俊俏的少年,而不会怀疑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英武气息的她是个女孩。
  走到帐门口的时候,木兰忽然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回过身道,“将军,秀宁小姐在大营外。”说完却是飞快地离开了,就好像林中惊慌失措的小鹿一样。
  “木兰。”郭孝恪看着转身像逃走一样离开的木兰,不由低声自语道,又想起了老驴头说过的话,木兰或许真地是个女孩,叹了口气,郭孝恪站了起来,李秀宁,这个李家的三小姐,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把自己名字改了的少女,对他来说,如今成了一个大麻烦。
  郭孝恪已经跟宇文述彻底翻了脸,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再把李渊给得罪了,虽然在朝中李渊是出了名的忠厚老实的老好人,可是郭孝恪却绝不会这么想,这个现在看上去好像有些没出息的唐公其实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绝不是个易於之辈。
  “吉利,你说那李家小姐看上我哪一点了?”郭孝恪朝身后的苏吉利自言自语地问道,他不过是救了这个少女,难道她还真非要以身相许不成。
  “每一点。”苏吉利很认真地回答道,然后说了一句让郭孝恪啼笑皆非的话,“我要是女的,也会看上将军的。”
  “吉利,你还是不要说话了。”看着一脸憨厚的苏吉利,郭孝恪摇着头道,走出了大帐。
  “将军。”郭孝恪每走过一个地方,每个士兵都是站直了身体大声道,这也是郭孝恪废掉了以往那种军礼,士兵只要站直身体,向长官问好就行了。
  带着苏吉利,到了大营门口后,郭孝恪看到了李建成兄妹,就这几天的功夫,这两兄妹就往他这里跑了三趟,最让他意外的是,他原本印象中有些任性的李秀宁,居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只有李建成和他讨论一些用兵上面的话题时,她才会插口,而且颇有想法。
  “郭将军,我和舍妹又来叨唠了。”李建成看到出营的郭孝恪,一脸笑意地走了上去,他心中颇爱和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同龄人打交道,起码两人在一起可以畅谈各自喜欢的事情。
  “哪里的话,李兄能来,小弟自当扫榻相迎。”对于李建成,郭孝恪谈不上深交,不过觉得李建成为人还算不错,而且眼光远大,和自己相谈时,隐隐透出他觉得天下将乱的预感。
  “秀宁,咱们走吧。”见郭孝恪还是老样子,似乎有些躲着自己这个妹妹的样子,李建成拉了一把李秀宁,一起跟着郭孝恪进了营,他心里有些奇怪,他这个妹妹才貌双全,一般男人若是得自己妹妹青睐,怕是早就色授于魂,难以把持了,这个郭孝恪倒是好,虽然礼数有加,可是就偏偏像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一样无动于衷。
  ‘不行,我一定要问问清楚,他到底不喜欢秀宁哪一点?’李建成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郭孝恪把话问清楚,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一旦她认准了的事情,哪怕是明知道会撞个头破血流,她也不会回头的。
  一路上,看到李建成兄妹的士兵都是小声地说笑起来,在他们看来,似乎李秀宁已经是日后的将军夫人了,用尉迟恭的话来说,这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他们这位将军迟早是唐公的乘龙快婿。
  “哼,将军再立下大功,什么秀宁小姐都得靠边站,我看说不准皇上会嫁个公主给将军。”见尉迟恭在那里说话,罗士信却是在一旁抬杠道,他就是见不得尉迟恭得意的样子。
  “矮子,你是不是皮又痒了。”尉迟恭一听又是那天杀的罗士信在跟自己抬杠,眼一瞪朝矮了自己一头的罗士信骂道。
  “你说谁是矮子?”罗士信见尉迟恭骂自己矮子,却是上去就要和尉迟恭厮打。
  “你们两个,全都给我禁闭去。”远处,走来的郭孝恪看到自己这两个得力手下又差点要打起来,不由怒道,尉迟恭和罗士信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合,简直就是水火不容,一见面要么是唇枪舌剑,要么就是直接动手,搞得郭孝恪每回看见两人为了点小事争执,头都大了。
  “将军,我们再也不敢了。”一听要关禁闭,到那个小黑帐子里去,尉迟恭和罗士信竟是异口同声地说道,两人都对关禁闭的滋味深有体会,却是宁可挨军棍,也不愿去这将军想出来的关禁闭。
  “再也不敢了,这是你们第几次跟我这样说了。”郭孝恪瞪了两人一眼,然后道,“今天再放你们一次,下次要是再敢私斗,我关你们一个月的禁闭。”吓得尉迟恭和罗士信都是连忙应声,擂着胸膛保证,绝不会再私斗了。
  见尉迟恭和罗士信溜走,李建成想到这两个悍将居然在郭孝恪面前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不由佩服道,“郭将军治军严谨,建成受教了,只是不知道那‘禁闭’是何等处罚,建成孤陋寡闻,竟是从未听说过。”
  “禁闭是我想出来处罚犯错士兵的,只是把士兵关到一座小帐子里,让他们一个人好好反省罢了。”郭孝恪解释道,他不喜欢用军棍那种刑罚,在左翼第一军,孟金叉不知道挨了多少顿军棍,可就是死性不改,而他这里,尉迟恭和罗士信都是皮糙肉厚的主,军棍打得少了,一点用都没有,打得多了,要是伤了两人,他就亏大了,所以还是关进小黑帐子里,让他们知道一个人被关在那小小的一块地方,没人说话那种滋味有多么难受,才能让他们长点记性,从目前看来,关禁闭比其他刑罚管用得多,起码进过小黑帐子的士兵没有一个人想再回去尝尝那滋味。
  “郭将军这做法是不是过于纵容士兵了。”李建成听完郭孝恪的话,却是有些疑惑地道,“士兵犯了错,不打军棍,只是关一下,如何让士兵记住不可再犯。”
  见李建成那一脸认真的样子,郭孝恪笑了起来,“李兄,要不你试试看,不就知道管不管用了。”
  “我还是不试了。”李建成见郭孝恪笑容中有种说不明白的危险感觉,连忙摇着头道。
  李秀宁跟在李建成身后,看着和大哥有说有笑的郭孝恪,手绞紧了衣角,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这几次她和大哥一起过来,郭孝恪却是从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
  进了郭孝恪的营帐,让苏吉利搬过几张马扎坐下后,郭孝恪才朝李建成问道,“不知李兄今天来找小弟,不知有什么事情?”
  “我今天来找郭将军,其实是代家父来请郭将军晚上一聚。”李建成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一张请柬,双手递给了郭孝恪。
  郭孝恪拿过一看,竟是李渊请他晚上去赴宴,当下他收好请柬,朝李建成道,“请转告唐公,末将到时一定准时前往。”对于李渊,郭孝恪不敢怠慢,这个目前被大家认为是个老好人的关陇世族里的头面人物是头藏得很深的老狐狸。
  收下请柬,李建成照例向郭孝恪讨教起了用兵方面的事情,他虽然出身世家,家中藏有不少兵书,也从父亲李渊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可始终没有亲自带过兵,如今有郭孝恪这个差不多年纪的鹰扬郎将,自然是不愿错过这讨教的机会,而这也正是让郭孝恪最为佩服他的一点。
  要说看的兵书,郭孝恪未必有李建成多,但是两人的着眼点不同,看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而且郭孝恪有段文振留给他的兵法手札和毕生心得,再加上一段时间带兵下来,也有了些自己的独特见解,不过郭孝恪不愿和李建成深交,说的东西也都是点到即止,却不知越是这样越让李建成心痒难耐,想向他请教。
  “郭兄的意思是,甲具骑装并没有那般厉害,而是应当转为轻骑兵为主。”关陇世族,多是将门,李建成自幼弓马娴熟,自己也能披重甲,上马使马槊刺人,一直都和其他世族子弟认为,甲具骑装天下第一,不过到了郭孝恪这里,他却是见郭孝恪并不太热衷于让军中的士兵都成为甲具骑装的重骑兵。
第五十九章 秀宁心意
  见李建成纠结于重骑兵和轻骑兵之间孰强孰弱的问题,郭孝恪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透露给他,只是含糊其辞道,“李兄,我并没说甲具骑装不好,只是耗费太贵,却不是我这样的人能用的起的。”
  此番征辽,杨广虽然准备了大批物资,可是每军的骑兵也不过四千人,郭孝恪虽然受到杨广的宠信,以一介小兵跃升至鹰扬郎将,手握五千兵士,可他手底下甲具骑装的重骑兵也不超过五百人,便是如此也已经很让那些关陇世族在军中的人颇有看法了。
  “李兄,我还有军务要忙,你先带秀宁小姐回去,晚上赴宴之时,我们再谈如何?”郭孝恪这几日都是忙里偷闲见下李建成兄妹,哪有多余的功夫和他们两人磨叽,当下却是起身道,竟是要送客了。
  “秀宁,我有事要和郭将军谈,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见郭孝恪要送客,李建成也站了起来,不过想到自己这个妹妹的事情,他却是没有动步,只是朝身后的李秀宁道。
  李秀宁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郭孝恪和大哥,便一个人转身出了帐子。
  “郭兄,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见李秀宁离开,李建成再次坐了下来,朝同样坐下来的郭孝恪说道。
  “我这个妹妹虽然性子犟了些,从小喜欢舞刀弄枪,但却是个好女孩。”见郭孝恪没有说话,李建成自己说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对妹妹的疼爱,“我以前从没有见过秀宁做过女红的活,可这几天她却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在自己的帐子里拿针线绣东西,手上不知道被扎了几个口子,我知道她是想绣来送给你的。”
  郭孝恪静静地听着,要说他心里没有半分感动,那是假的,他以前一直都孑然一身,也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像李秀宁这般在意他,只是他心中有自己的野心,他生怕自己对李秀宁动了感情,日后就会被束缚住。
  “她绣了三天,每天除了跟我到你这里来以外,全都把时间用在了绣这方英雄巾上。”李建成拿出了那方妹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英雄巾,这个傻丫头,明明绣好了,可是却又藏了起来,“她想绣得是老虎,可是却绣出了个猫儿来。”李建成把手里那方白色方巾递给了沉默的郭孝恪,他看得出郭孝恪不是对秀宁没有意思,只是他不知道是在顾虑什么,故意在回避秀宁而已。
  郭孝恪的目光落在了那块白色方巾上,那上面本该用银色和黑色丝线绣出的白虎,看上去歪歪扭扭的好似一只醉猫,看上去一点也不威风,甚至有些可笑,可是郭孝恪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针脚,和那隐隐的点点红影,知道李秀宁的手上不知道被针扎了多少回才绣出了这图案,一时间他心里沉甸甸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装进去了一样。
  “她把这方英雄巾藏了起来,不敢拿来送给你,昨日又拿了块新的白巾在绣,可是我觉得,这块英雄巾应该给你。”李建成在一旁静静地说道,他是真心想让自己这个妹妹嫁个好人家,而他也看得出来,郭孝恪是个会疼爱妻子的好男人。
  郭孝恪手抓着那方白色英雄巾,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道,“李兄,能让我和令妹单独见一面吗?”李秀宁的心意,他已经明白,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他身上背负着的是相信自己的那些人今后的命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个天下不是只有世家门阀才可以坐天下,他们这些出身卑微的人一样可以。
  李建成站了起来,他不知道郭孝恪到底怎么想,但是只要他给秀宁一个明确的答复,那么不管这婚事最后成与不成,秀宁都不必再仿惶难过下去了。
  营帐门口,李秀宁静静地站着,原本的那种神气和骄傲,如今都变作了似水的温柔神情和仿惶无措,她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要单独和郭孝恪说话,只是心里隐隐觉得大哥是为了自己而这么做。
  “秀宁,进去见见他吧?”就在李秀宁一个人愣愣发呆的时候,李建成走了出来,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喊醒了她道。
  “大哥?”李秀宁惊疑不定地看向了李建成,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然有些害怕了,她害怕郭孝恪会对她说,他不喜欢她,就像这几天他看着自己时的那种淡漠一样。
  “郭将军有些话对你说,进去吧。”李建成按住了李秀宁的肩膀,“我家的三丫头可不是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孩儿。”说完,却是把李秀宁推进了大帐。
  “吉利,你出去吧。”见李秀宁进来,郭孝恪让苏吉利离开了,他的手里拿着那方白色的英雄巾,当李秀宁看到时,差点惊呼出声来。
  “这是李兄给我的,绣得很好看。”看到李秀宁那局促不安,双颊犹如两抹红霞般的样子,郭孝恪很认真地说道,这世上没有比他手里这方一个少女用她全部的心思绣出来的图案更好看的东西了。
  “我是想绣老虎的。”李秀宁的声音很低,她从未像现在一样,被一个男人用这种目光看着,她根本无暇去细想什么,只是心里面一片混乱。
  “我知道,老虎可不就是大猫。”郭孝恪笑了笑,看向那方白色英雄巾上的猫儿图案道,“秀宁小姐,我只是一介武夫,出身卑微,但是我也不愿靠他人之力出人头地,我想靠自己这一双手打下属于我的天下,你明白吗?”说到最后,郭孝恪的声音有些深沉,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拒绝李秀宁,只盼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秀宁明白,像将军这样的英雄,不需要靠任何人。”听着郭孝恪的话,李秀宁原本有些乱的心,忽然静了下来,她终于知道郭孝恪的心思,眼中渐渐有了神采,“秀宁虽然任性,但是也知道女子出嫁从夫,嫁到夫家,便再也和娘家没关系了。”
  李秀宁脸上的神情,让郭孝恪也不由动容,“秀宁小姐,我不敢给你什么保证,但是此次若是征辽之战我能活下来的话,我必会向唐公提亲,只是请秀宁小姐记得今天说过的话。”郭孝恪盯着李秀宁,将那方白色英雄巾贴身藏在了胸前。
  “秀宁愿等将军一生。”李秀宁看着郭孝恪,咬着嘴唇,低头说道,她心里面这时候已是如有一头小鹿在乱撞一般。
  李秀宁走了,和李建成一起回了御营的唐公府帐,当她离开后,郭孝恪一个人安静地待了很久,他给了这个女孩承诺,就一定会做到。
  木兰站在营门口,想着刚才唐公家那位三小姐离开时,脸上那种甜到心里去的神情,一脸的黯淡,她知道也许不久以后,她就要喊这位唐公家的三小姐为将军夫人了,她觉得自己应该为将军高兴,可是却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难受得厉害。
  “真是个傻丫头。”远处,看着木兰的老驴头低低叹了口气,李家的那位三小姐对二郎来说是不错的助力,可是他心里却还是喜欢木兰当郭孝恪的良配。
  夜幕降临,换上了一身紫袍武官服的郭孝恪带着尉迟恭和罗士信离开了军营,原本每次都跟着他的木兰这次没有跟去,郭孝恪心里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只能作罢,不去想了。
  御营,随行官员的大营西北角,唐公李渊的府帐前,灯火通明,李家的仆人们将来客的马匹都牵到了一旁的马厩中看管了起来,当郭孝恪来的时候,早已有眼尖的仆人看到,只是一会儿功夫,李建成便亲自出来了,白天回来以后,他便从李秀宁那里探出了郭孝恪的口风,只是李秀宁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给他听,让他以为郭孝恪只是怕自己在征辽的战场上有失,会耽误了李秀宁,方才一直回避自己这个妹妹。
  “李兄,不知今日宴会…”从马上跳下,郭孝恪见掀开帐帘的大帐内灯火通明,已经有不少人到了,朝李建成问道,他没想到李渊这次的宴会居然办得这么大。
  “二郎,你可来了,本帅可是等了你很长时间。”李建成白天从李秀宁口中探明了郭孝恪的口风后,便回禀了父亲李渊,而李渊也不想把这事情拖下来,索性又派人去了麦铁杖那里,决定今天先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大帅。”见到从大帐里走出来的麦铁杖,郭孝恪连忙行礼道,麦铁杖对他恩情不小,他不是忘本的人,这份礼数是不能少的。
  “郭兄,你和麦将军说话。”李建成识趣地退开了,他知道郭孝恪敬重麦铁杖,再加上他也不是对自己那个妹妹没有意思,想必他会答应今日订亲之举。
  “二郎,你小子厉害啊,让大舅子逼你,你才松口,比本帅当年有出息多了。”麦铁杖把郭孝恪当成了半个子侄,说话时也不避讳,今日左翼第一军有头有脸的人全过来给郭孝恪撑场面来了。
  “走,咱们进去再谈。”见郭孝恪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麦铁杖拉着他就往里走。
第六十章 长孙无忌
  唐公府帐的大帐内,郭孝恪跟着麦铁杖一进去,就看到了和那些关陇世族格格不入的孟金叉等人,左翼第一军里头,能称得上有些风采的也就钱士雄一个,不过这一回钱士雄却是没有过来,左翼第一军里头,麦铁杖当甩手掌柜当惯了的,那些军务什么的一向都是扔给钱士雄管,这一回渡河之战,打得惨烈,善后的事情一大堆,都要钱士雄处理,所以钱士雄有心想来,但最后也只能待在军营里处理军务。
  “二郎,你小子现在威风了,老子这几天走到哪里,都是听那些将军在骂你咧。”看到郭孝恪,孟金叉也不避讳其他人,直接大嗓门喊道,郭孝恪这五天里面从二十四军里头募兵,可是拉走了各军不少的士兵,虽说几乎全都是去年刚进的新兵,郭孝恪也不要各军的那些老兵,但对二十四军里头那些带兵的将领来说,没人会嫌自己的兵少,只是这一回郭孝恪是奉旨募兵,他们也只敢私底下发发牢骚罢了,郭孝恪把宇文化及兄弟扳倒,硬生生地弄得这两人被贬官成了庶人,还有谁敢去惹郭孝恪这个如今皇上眼中的爱将。
  “大人过奖了。”对付孟金叉,郭孝恪从来都是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反正对他来说,他是宁要人怕,莫要人爱。
  “你小子。”见郭孝恪一脸受用的表情,孟金叉忽然发现自打自己认识郭孝恪还是个小兵的时候起,他就从来没能占到他的便宜过。
  “大人,你上回受得伤重,这酒还是少喝?”郭孝恪和麦铁杖坐了下来,朝喝酒的孟金叉道,渡河之战,孟金叉也是凄惨,从战场上下来时,身上刀伤,箭伤不下二十余处,本来钱士雄还以为他活不下来,在伤兵营里给这个老对头掉了一回泪,谁知道孟金叉又活了下来,还为了这件事狠狠地笑话了钱士雄一把,结果钱士雄恼怒之下,断了孟金叉的酒,这好几天都滴酒未沾的孟金叉到了这大帐以后,也不管自己的身体,拿起酒便喝。
  “你小子,跟姓钱的一样啰嗦。”孟金叉嘴上虽然不承认,可是心里面其实自打在伤兵营醒过来后,听到钱士雄这个老对头给自己落了一回泪,心里还是很感动的,不过什么话从他那张嘴里出来就变了味,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身体的确是不该喝酒,可是肚子里的酒虫上来,他哪管那么多。
  “二郎,你就让他喝吧,喝死了就清静了。”麦铁杖在一旁笑骂道,这一回渡河之战,他本以为自己和几个部下都难逃一死,没想到最后都活了下来,虽说他怕是以后再也不能上阵,可也是件好事不是。
  见麦铁杖骂自己,孟金叉倒是放下了手里的酒坛,没有再喝酒,然后凑到了郭孝恪门底道,“我说你小子,怎么和那李家三小姐勾搭上的,我可听说那李家三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冷美人,当初在洛阳,不少世家子弟都碰了一鼻子的灰,你倒好,人家主动投怀送抱,嘿嘿,可还真看不出来,你小子看上去正正经经的,原来也不是个好人。”
  孟金叉虽然压低了声音,可四周几个左翼第一军的将领也都是听了个清楚,一个个都是偷笑起来,心道这个夜叉将真不是个东西。
  “哪个男人不好色,我也自然不能免俗。”郭孝恪回答得干脆,他不是圣人,更不是什么柳下惠,可以坐怀不乱。
  “你小子,脸皮真当厚,不过话倒是说得对,哪个男人不好色。”孟金叉低笑道,接着又往郭孝恪门前凑了点,“我听说唐公娶得婆娘厉害,可是把唐公管得紧,那位三小姐好像比她那个娘亲还要厉害些,你小子以后可得小心了。”
  “别听这厮胡说,凤阳,不,秀宁是个好女孩,二郎你可不能负了人家。”麦铁杖就三个儿子,没有一个女儿,倒是把经常来自己府上的李秀宁当成了半个女儿看待,此时见孟金叉又在那里胡说八道,不由瞪了他一眼朝郭孝恪道。
  听着麦铁杖这般说,郭孝恪却是正色回答道,“大帅放心,孝恪不是那种人。”他也确实没精力去谈情说爱。
  就在郭孝恪和麦铁杖几人闲聊时,门口却是进来了一个年轻人,看到郭孝恪时,眼神亮了一下,却恰好被郭孝恪注意到,“那人是谁?”郭孝恪看着那个身形修长,长得颇为英俊,作文士打扮的年轻人,朝身旁的人问道。
  “不认识,关陇世族人家多,小门小姓的也不少,瞧那样子,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孟金叉边上,一个将领瞟了一眼那年轻人后说道。
  “那是长孙晟的儿子,可惜长孙晟死得早,不然长孙家绝不会衰败到这个地步。”见郭孝恪似乎对那年轻人颇有意思,麦铁杖看过后说道,他口中的长孙晟是当年文皇帝杨坚一手提拔的名将,大隋开国时,突厥是北方的霸主,国势强大,可就是长孙晟以离强合弱,分而化之的策略硬生生将强大的突厥分成了东西两部,再也不复北朝时的强大。长孙晟单以谋略武功论,绝对是名将之才,只可惜死得太早,不然的话这一次征辽,他也是和已故的段文振一样,可以节制诸军。
  听着麦铁杖的叹息,郭孝恪心中想到了一个人,长孙晟的大名他也听过,此人的功绩并非表面上那样简单,大隋开国时,突厥之强盛,远超汉之匈奴,可他却只用了十几年功夫,就把突厥分化成了东西两部,便是称一声前无古人也不为过。
  “那年轻人或许就是长孙无忌了。”郭孝恪看着那年轻人,心中暗道,长孙无忌在他的印象里,并非什么能臣,而是像三国时贾诩那样的谋士,这样的人是争霸天下时必不可少的,只不过自己如今只是一个鹰扬郎将,倒是没什么资本来吸引这位名将之子。
  郭孝恪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思虑再三后,觉得还是要试着去拉拢一下长孙无忌,如今长孙家家道中落,听大帅说,长孙无忌兄妹乃是侧室所出,其父长孙晟过世后,被同父异母的兄长赶出了长孙家,得了母舅高士廉之助,才没有流落街头,如此看来这长孙无忌现在还是布衣之身,声名不显,他未必没有机会不能招揽到此人。
  此时客人尚未全部到齐,郭孝恪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当下起身,走到了长孙无忌面前道,“兄台可是武卫将军之子,长孙无忌。”长孙晟一生功劳全在击败突厥,因功劳而官至武卫将军。
  “武卫将军正是家父,不知郭将军如何认识得在下?”长孙无忌却是认得郭孝恪,见郭孝恪过来,连忙起身道,不过神情间却是一派从容。
  “武卫将军乃是人杰,离强合弱,将突厥分而化之,平定北疆,功绩彪炳千古。”郭孝恪见果然是长孙无忌,当即便夸赞其父长孙晟道,不过他这也是真心话,若无长孙晟的奇计,突厥会比现在强大得多,大隋也未必有今日的霸主地位。
  “我听说,武卫将军少子长孙无忌,亦是当世英才,我想请长孙兄出任我军长史一职,不知长孙兄可否愿意。”郭孝恪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他也没多少时间和长孙无忌往来,培养感情,直接以官位相招,他这鹰扬郎将,乃是正四品的武官,而下属的长史亦是极其重要的官职,位在从五品,如今长孙无忌仍是布衣白身,郭孝恪一下子以从五品的长史官职相邀,便是长孙无忌自认才华出众,也不免给吓了一跳。
  郭孝恪不按常理出牌的招揽,让长孙无忌一时间失了方寸,他原先就有相投郭孝恪之意,可是舅舅高士廉却不喜郭孝恪寒门出身,他几年前和妹妹被同父异母的兄长赶出家门,若不是舅舅高士廉收留…
  见长孙无忌在那里犹豫,郭孝恪心里也是有些七上八落,他不愿意放弃这个招揽长孙无忌最好的时机,他比那些同时代的人惟一多出来的优势,也就是先知先觉,但是随着他参与的事情越多,未来就越难把握,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尽早建立自己的班底,而不是陷入被动。
  长孙无忌心中挣扎了一会儿之后,最后决定还是接受郭孝恪的招揽,他如今不过二十余岁,正是渴望建功立业的年纪,不似后来那般老辣,而且这次征辽对他来说也是不容错过的机会,他要向赶他出府的兄长证明,他身上流的才是父亲的英雄之血。
  “承蒙郭将军抬爱,无忌岂敢不从。”长孙无忌长身一礼,却是应了郭孝恪之请。
  “有长孙兄相助,我当如虎添翼也。”郭孝恪见长孙无忌最后答应下来,也是欢喜起来,如今他文有长孙无忌,武有尉迟恭,罗士信,贺廷玉等人,虽然还是人少,可也至少初见雏形,郭孝恪盘算着,要再找几个谋士,如今他手下兵多了,各种事情也多,他无法再像以前管几百人时可以面面俱到。
第六十一章 少年世民
  进帐的高士廉看到和郭孝恪搅和在一起的外甥,不由冷哼了一声,不过他和李渊一向结好,知道李渊颇为看重这个寒门出身的鹰扬郎将,是以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个人坐了下来,对于过来行礼的长孙无忌却是冷面相对。
  “舅舅。”长孙无忌行了大揖之后,见高士廉对自己不理不睬,知道他是生自己的气,当下也不说话,只是有些尴尬地朝郭孝恪看了看之后,便站到了这位舅舅身后。
  看到高士廉对自己没有什么好脸色,郭孝恪也不以为意,魏晋以降,国家更迭如走马灯一般,却只有世家门阀不倒,高士廉看不起自己这样的寒门,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长孙无忌已经被他招揽。
  “你便是那位能打虎的二郎将军?”当郭孝恪坐回席间的时候,一个和李建成眉宇间依稀有几分相像的华服少年忽然出现在了郭孝恪面前,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虽然和李建成长得相像,但是和李建成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不一样,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锐气,若说李建成是个谦谦君子,那么这个少年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剑。
  连想都不用想,郭孝恪便知道眼前这位十三四岁的少年便是李建成常挂在口中的那个二弟,也许会是他日后最大的敌人的李世民。
  “只是运气好罢了。”郭孝恪淡淡一笑,打量着面前的李世民,比起他的大哥李建成,李世民长得更加雄壮一点,嘴角唇边已经生出了青色的胡茬,看他手掌上粗糙的茧子,想必是经常摸缰执弓,是个好武的人。
  “运气好,我不信。”李世民这时不过十三四岁,正是处在父兄的庇护下,没什么心机的年纪,当日辽河南岸观战,他也看到了郭孝恪率军直扑高句丽人中军本阵的英姿,心里羡慕得很。
  “二公子不信我也没办法。”郭孝恪看着有些着恼的李世民,却是逗他道,这种机会怕是千载难逢,要是放过了还真对不起自己。
  “世民。”这时李建成招呼完外面的客人,回到了帐里,看到二弟跑到了郭孝恪那里,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不由快步走了过去。
  “大哥,我问他打虎的事情,他却说是运气,分明是把我当小孩子搪塞。”李世民看到大哥过来,却是开口说道,惹得李建成也不禁莞尔,他知道自己这个二弟是个好武的人,从小就喜欢骑马射箭,以前在洛阳的时候,就常央求自己带他去打猎,几次下来,他也是战绩斐然,山里的熊豹都打到过,却唯独没有遇到过老虎,心里面一直都是想着能亲手猎到一头老虎,上回听自己回来说郭孝恪空手打死了一头老虎,早就想认识郭孝恪了,只是没想到郭孝恪把他当成了小孩子逗着玩了。
  “郭兄,世民可是一直都吵着要见你,你可不能糊弄他。”李建成现在和郭孝恪也算相熟,当下便笑道,他也希望郭孝恪能指点一下二弟的武艺,他在左翼第一军中打听过,郭孝恪马上的功夫不如他步战的功夫厉害,就连麦铁杖也说过,若论步战,郭孝恪当是天下第一。
  看到李建成和李世民此时兄友弟恭,那种兄弟之间的亲情看得郭孝恪心中感叹不已,暗道这世上最腐蚀人心的还是莫过于权力,有谁知道若干年后,两兄弟会反目成仇,喋血玄武门。
  郭孝恪不是愿意屈居人下的人,不过现在天下还未乱,他和李家便算有些交集也无妨,于是便不再逗弄李世民,而是和他讲起了打虎的事情,现在郭孝恪细细想来,当日自己能打死那头凶猛的白虎,还真是有些运气。
  李世民听着郭孝恪讲述打虎时的事情,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是没想到郭孝恪还真是空手打死了那头小山般的白虎,他以前一直都以为是大哥李建成的夸大之词,可是如今听郭孝恪讲到惊心动魄处,却是信了七八成。
  “郭大哥,能不能教我你那空手打虎的功夫。”郭孝恪说完,李世民却是开口道,他此时还是个少年,正是向往当英雄的时候,在他看来,能空手打死老虎,无疑是当一个英雄必须得干的事情。
  郭孝恪看着央求自己教他功夫的李世民,觉得这世上的事情果然奇妙,“好,二公子既然愿意学,我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二公子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看着还只是一个少年的李世民,郭孝恪答应了下来,反正他也就几天的空闲时间,就当是了解一下李世民这个日后的敌人好了。
  就在郭孝恪和李世民说话的时候,李渊终于出来了,作为长子,李建成自然要去帮父亲招呼客人,便留了李世民下来,而李世民倒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郭孝恪身边。
  对于这种世族的聚会,郭孝恪还是第一次参加,不懂规矩的他只是依样画葫芦,照着其他人的样子正襟危坐,大帐里安静了下来,而李渊则是一脸笑意吟吟地说出了此番设宴乃是专门为了女儿订亲一事。
  李渊话音方落,座席间已是响起了一阵阵的窃窃私语声,唐公的三女儿改名叫李秀宁的事情,和李渊交好的几家早已知道,也都清楚李渊有意招郭孝恪这个新贵为婿,不过没想到李渊竟是这般急性子,如今征辽不过刚开始,他就想把这亲事订下来,实在是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高士廉坐在席间,皱紧了眉头看着对面和郭孝恪坐在一起的李世民,他当初接济长孙无忌兄妹这对外甥外甥女,便是看中外甥女乃是美人胚子,日后可以和关陇世族里的大户人家联姻,而李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李渊长子李建成早已成家,正妻郑氏是荥阳郑氏出身,高士廉只有把目标放在李世民这个二世子身上,只是没有想到李渊不知道得了什么失心疯,居然要把女儿嫁给一个寒门将领,还让两个儿子去主动结交。
  “无忌,你便去那郭孝恪身边当长史,看看此人究竟如何?”高士廉是知道李渊的眼光的,这个在朝堂上捭阖不倒的唐公可是头老狐狸,他如此看重这个寒门出身的郭孝恪,想必自有不凡之处,高士廉这样想到,心里面却是不再怪长孙无忌这个外甥和郭孝恪来往了。
  “是,舅舅。”长孙无忌答道,他知道舅舅是看到唐公对郭孝恪的器重,所以心里改了主意,同意让自己去郭孝恪那里,不过这也正遂了他的意,既然当年父亲可以不靠家世二建功立业,那他也一样能够办到。
  郭孝恪也没有想到李渊竟会当众宣布自己和李秀宁订亲的事,不由摇起了头,这位唐公果然是好手段,他这么一来,自己可就给打上李家的记号了,不知道这事情传到杨广耳朵里,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这时候他已是没有别的选择,当众悔婚的话,他不但得罪李渊,怕是连麦铁杖这个老上司也一并得罪了。
  当李渊说完订亲的事情以后,郭孝恪感觉到了在座的众人都是把目光投到了自己脸上,里面有羡慕,有嫉妒,有不屑,有憎恶,不过都和他无关,郭孝恪如今在意的只是李秀宁日后是帮他这个丈夫,还是帮她的娘家。
  替郭孝恪向李渊正式提亲的自然是麦铁杖这个右屯卫大将军,郭孝恪反倒是像提线木偶一样,只要按照麦铁杖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郭大哥,你可真厉害,我三姐那样的女人你都能降伏。”见父亲李渊和麦铁杖一起把三姐和郭孝恪的亲事给订下来后,李世民却是偷偷地在郭孝恪边上道,他可是没少吃自家那个厉害的三姐的苦头,如今这厉害的三姐居然让郭孝恪给降伏了,却是让李世民大为佩服。
  看着身旁还有些少年气的李世民,郭孝恪却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对面座席中几道颇为不善的目光,他能感觉得出那几个人裸的敌意,只是他并不认识那几个人。
  “郭大哥,那个人是巨鹿郡公柴绍,听说父亲原本是想把三姐嫁给他的,不过三姐不喜欢他,看起来他是把你给记恨上了。”李世民顺着郭孝恪的目光,看到了那几个目光颇为不善的人,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来过家中几次的巨鹿郡公柴绍。
  “柴绍。”郭孝恪听到李世民的话,却是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他倒是不觉得自己抢了人家老婆,这个柴绍已经三十多岁了,听说是死了正妻,才想和李家联姻,原本若是没有自己出现的话,李秀宁最后还是会嫁给这个男人。
  柴绍看着对面那个不过二十岁的郭孝恪,饶是他平时一向豁达,此时心里也是怒火中烧,不过他当初并未和李秀宁定下亲事,此时李渊改口把李秀宁许给郭孝恪,他也是毫无办法,不过他今日过来,说什么也要让郭孝恪丢些脸面,出他心中一口恶气。
第六十二章 赋诗比酒
  (更新都在晚上,等会儿还有一章,一般都在9点和11点,主要是上班以后,只有晚上能抽空码字。)
  “果真是宴无好宴。”看到柴绍那充满敌意的目光,郭孝恪就知道今天恐怕难以善了。
  果不其然,当宴席开始后不久,跳完一曲的舞姬们鱼贯而下以后,柴绍便举着酒杯长身而起道,“素闻郭将军少年英雄,文采风流,今日盛宴,郭将军自当赋诗一二,以助酒兴。”郭孝恪打虎之威,早已传遍全军,柴绍即使自负武艺,也不敢和郭孝恪比武较技。
  见柴绍起身说话,高士廉身后,长孙无忌就知道事情不妙,郭孝恪是猛将,他毫不怀疑,可说道这文学,当众赋诗,便是难为这位听说出身只是乡野的自家将军了。
  高士廉回头看了一样外甥,见他脸上有些急色,不由道,“你那位将军还没有急,你替他急个什么劲。”说完却是瞟了眼对面仍旧是一脸平静的郭孝恪,心里面忽然对这个处变不惊的寒门将领有了那么一点改观,起码这份镇静自若的功夫,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很难得了。
  长孙无忌顺着高士廉所说,看向了对面的郭孝恪,发现郭孝恪面对柴绍的发难,却是毫不慌乱,倒像是一点也不怕自己待会若是赋不出什么好诗,会给这满堂的世族笑话一样,让他心里却是有了些隐隐的期待,想知道郭孝恪要如何应对柴绍。
  柴绍的话,让整个大帐内都安静了下来,就连李渊也微微色变,有些不悦地看着当众为难郭孝恪的柴绍,郭孝恪乡野出身,能识字看书已经算是颇为上进,如今柴绍却要他当众赋诗,岂不是明摆着要郭孝恪出丑。
  “这姓柴的,真他娘不是个东西,赋诗,会赋诗有个鸟用。”郭孝恪那一席间,孟金叉是急性子,已自口中骂骂咧咧起来,听得四周听到的宾客都是脸色一变,有些厌恶地看着这个粗鲁的将领。
  “你给我闭嘴。”麦铁杖朝不服气的孟金叉喝道,接着却是颇为担忧地看着起身的郭孝恪,柴绍那什么文采风流根本就是故意编排郭孝恪,再加上近日郭孝恪声势大涨,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想看郭孝恪的好看。
  “不错,今日盛宴,郭将军自该赋诗一二,以助酒兴。”宴席间,果然有人高呼了起来,附和着柴绍,就如麦铁杖所想那般,这在座的不少人中都见不得郭孝恪这个寒门将领爬到他们头上去,此时见有让郭孝恪出丑的机会,都是一个个来了劲,而那自重身份,不愿跟着瞎起哄的则是冷眼旁观,想要看看郭孝恪这个如今皇上眼前的新贵要如何应付这场面。
  躲在大帐隔开的屏风后,李秀宁听着外面传来的那些声音,知道父亲请来的这些宾客都是巴不得郭孝恪出丑,银牙咬紧间,李秀宁恨不得出去给那个多事的柴绍抽上几鞭子,以前来过家里几趟,怎么就没瞧出这个看上去老实的家伙一肚子坏水。
  郭孝恪在众人的目光中静静地起了身,他看到了麦铁杖脸上的担忧,李渊眼中的犹豫,当然更多的还是那一张张幸灾乐祸的嘴脸,走出席间,郭孝恪手执酒杯,看向隐隐有些得意的柴绍,一笑道,“承蒙巨鹿郡公抬爱,末将实在不敢当那文采风流四字。”
  郭孝恪一开口,宴席间不由传出了嗤笑声,不少人更是露出了一幅果然如此,不出我所料,这个姓郭的不过是粗鄙武夫,哪会赋什么诗的表情,甚至还有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郭孝恪浑然没有在意这些人的举动,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脸的淡然,然后朝李渊遥遥一敬道,“末将虽然不敢当那文采风流四字,不过赋诗以助酒兴,却还能做得几首。”他这话一出,顿时满堂皆静,几个先前还在笑话郭孝恪的宾客都是看向了语气虽淡,但神情间却丝毫不见怵场的郭孝恪,心里犹疑起来,不知道这个武夫究竟哪来的自信。
  “想必不过是乡野间的歪诗罢了。”宴席间,有人看不惯郭孝恪那份视众人为无物的镇定自若,却是冷哼道,竟也惹得不少人点头附和。
  “哦,那就请郭将军为大家赋诗一二,以助酒兴。”李渊丝毫不敢小觑郭孝恪这个自己看中的女婿,见郭孝恪站在那里,对于满堂的窃笑声丝毫不以为意,却是有几分名士风采,不由连忙道。
  随着李渊的开口,大帐内再次安静了下来,隔开的屏风后,李秀宁把耳朵贴了上去,想要听郭孝恪赋诗,而宴席间,李世民则是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郭孝恪,手里拿着那双银质箸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看着四周那些不屑的目光,郭孝恪却是走出一步,“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清声高吟了起来,“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听到郭孝恪的吟声,在座的宾客都是慢慢变了脸色,他们大多都是世族出身,家学渊源,就算做不出一手好诗,可是这赏鉴之道,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郭孝恪这开篇四句便是气势惊人,由不得他们不惊。
  看着那些一个个呆若木鸡的宾客,郭孝恪却是仰脖一饮,吟尽杯中酒后,吟出了最后四句,“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郭孝恪空执酒杯,环视满堂众人,看向柴绍时,目光却是如剑一般,他不会作诗,可他却知道无数的名篇佳作,他本不欲出这种风头,可是柴绍却非逼他出这风头,他从来不是什么豁达大度,可以一笑置之的君子,既然已和柴绍结仇,就没必要再留手。
  “好诗。”李渊第一个回过神来,不由大声喝彩道,脸上却是红光满面,仿佛那惊得满堂皆静的诗句出自他所作一般。
  “这小子,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听到李渊的喝彩声,被震住的麦铁杖也回过了神,怔怔地看着站在那里,一脸淡然的郭孝恪,喃喃自语道。
  “这诗有这么好吗?”宴席间,只有孟金叉这个粗人,不懂什么诗,又是个直性子,他听得李渊说好诗,四周的人便纷纷称是,不由朝同席间的李世民问道。
  “当然是好诗,可谓是酒中名篇,想不到郭大哥不但武艺高超,就连文才也是这般出众。”李世民自幼好学,郭孝恪那首醉酒歌,他如何品不出其中的味道出来,却是如在座的有些宾客一样,拿着酒杯一饮而尽道,“此诗当浮一大白。”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高士廉有些失神地低吟着郭孝恪吟出的这几句诗,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朝身后的外甥道,“没想到舅舅看走眼了,这位郭将军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他原先看不起郭孝恪,只是以为郭孝恪是个粗鄙的武夫,却没有想到郭孝恪有这般文才,心里把郭孝恪当成了不可以轻视的人物。
  长孙无忌看着一改先前不屑态度的舅舅,心里面也是震惊非常,他看着站在那里,对于众人赞美之词如先前一般淡然时,忽然觉得自己能跟着这位年轻的鹰扬郎将闯出一番事业来。
  “郭将军果然吟得好诗,不过只这一首,却是不能让我等尽兴啊。”看到在座的人都是为郭孝恪的诗句所动,柴绍也是有急智,他不相信那诗是郭孝恪自己做得,认为是郭孝恪不知从哪得来的那么一首好诗,只要让他再作诗,他必然会露出马脚。
  柴绍高声这么一说,在座的宾客中人都是纷纷叫好起来,其中不少人是被郭孝恪的这首好诗给引出了酒兴,一个个都是让边上的侍女添酒,高声叫嚷道,“郭将军,只此一首好诗,如何尽得酒兴。”
  看着热烈起来的气氛,李渊有些担忧地看向了郭孝恪,瞧如今这个样子,郭孝恪若是不做个几首好诗,怕是难以收场,而且若是郭孝恪所作之诗不如刚才这一首的话,也是会被人笑话,称为技止于此。
  柴绍迎着郭孝恪剑一般的目光,颇为自得地喝下了杯中的酒,却不知道他这一次挑衅,却是让郭孝恪动了怒。
  “既然巨鹿郡公发话,末将岂敢不从,不过一人独吟,岂非太煞风景,既然要助酒兴,不若末将与巨鹿郡公轮番作诗,由在座的众位大人品鉴,胜者当得饮美酒,不知巨鹿郡公意下如何。”郭孝恪朝着在座的宾客大声道,既然柴绍要为难他,他也不会就此罢休,他倒要看看,到最后究竟是谁丢脸。
  在座的宾客,哪有不好事的,见郭孝恪火药味十足地向柴绍邀饮赋诗,个个都是轰然叫好,一个人赋诗哪里有两个人斗诗好玩有趣。
  柴绍显然没有想到郭孝恪竟然会用这种方法来回击,他虽然自由也饱读诗书,可这宴饮之时,临时作诗,哪有这般容易,不过如今他已经势成骑虎,面对郭孝恪的邀饮斗诗,他岂有退缩之理,当下强笑道,“那我便和郭将军为大家以助酒兴。”却是出了席间,和郭孝恪对面而立。
第六十三章 一夜赋尽酒中诗
  郭孝恪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脸上那份镇定自若让柴绍心里有些紧张起来,不由道,“郭将军先请吧。”
  “也好。”看到柴绍让自己先来,郭孝恪却是应了一声,接着执着那空酒杯道,“谁人替我倒满此杯。”他此话一出,对面的柴绍立马变了脸色,郭孝恪诗还未做,他便先让人给他杯中倒酒,岂非是自认为已经胜了,此举分明是在羞辱他。
  “我来替郭将军倒酒。”郭孝恪话音刚落,李世民已是出席道,亲自替郭孝恪杯中满上了酒,接着站到了一边,让对面的柴绍脸色更加难看。
  “这李二世子,也太不知轻重了。”看到李世民出来给郭孝恪倒酒,高士廉皱了皱眉头道,柴绍今天虽然是行事有些偏差,可终究是关陇世族中人,而且一向和李家交好,旁人可以给郭孝恪倒这酒,唯有身为主人家的李世民不该倒这酒。
  “多谢二世子。”郭孝恪举着那酒杯,看了一眼对面板着一张如铁板般脸的柴绍,便低吟起来,“花门楼前见秋草,岂能贫贱相看老。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不过须臾间,郭孝恪已是吟罢一首新诗,依然是博得满堂喝彩,他这诗句此时吟出,颇有讥讽柴绍之意,可是偏又让人无话可说,便是柴绍听出那句‘岂能贫贱相看老。’有隐隐尖锐之意,可也只能忍气吞声。
  “好一个‘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柴某此局甘拜下风。”柴绍终究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等郭孝恪开口,便主动自认这一局输了,摆手道,“郭将军,请饮。”
  郭孝恪也不客气,当下饮尽了杯中酒,执空杯朝柴绍道,“巨鹿郡公,这第二局是你先来,还是末将来。”而四周宾客中的好事之徒都是纷纷叫好。
  “还是郭将军先来吧。”柴绍自认自己以往闲暇时所作的那几篇诗作都不如郭孝恪刚才那两首,若是先拿将出来,到时给郭孝恪比了下去,恐怕脸丢得更大,还不如让郭孝恪先来,他倒不信郭孝恪能够佳篇不断。
  “好。”看到柴绍打定主意做缩头乌龟,郭孝恪自然是成全他,让他这缩头乌龟一直做下去,“酒来。”郭孝恪伸出了酒杯,大声道,这时在座的宾客都是瞧出来了,这位郭将军分明就是在落柴绍这位巨鹿郡公的面子,一个个都是看向了站在那里的柴绍,不知道这位巨鹿郡公要情何以堪。
  “郭大哥。”依然是李世民给郭孝恪倒酒,不过这一回他却是直接在人群称呼起郭孝恪为大哥来,让李渊皱了皱眉,他虽然满意郭孝恪这个文武双全的女婿,可是也不愿把柴家给过分得罪了。
  “建成,让你二弟下去,他在那里倒酒,像什么样子。”李渊低声朝坐在下首的李建成说道,他不能让柴绍觉得这个二儿子也在羞辱他。
  李建成悄悄地站起了身,他知道二弟此时不过是少年心性,只是佩服郭孝恪文才武功,才出去给郭孝恪倒酒,浑然没有想过自己此举会让柴家人有所想法。
  “贵逼身来不自由,几年辛苦踏山丘。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莱子衣裳宫锦窄,谢公篇咏绮霞羞。他年名上麒麟阁,岂羡当时万户侯?”李建成到得麦铁杖他们那一席时,郭孝恪手中酒杯已空,只余那诗音绕耳,便是李建成心性沉稳,也不由被郭孝恪这杯酒诗三篇,篇篇精彩给震住了,便是当朝几位以文学著称的名士怕也是没这般文才。
  “好。”李世民也和一众宾客一起叫好,而柴绍的脸色越发难看,不过他仍是没有退下,竟是决定和郭孝恪硬扛下去,反正他人已经丢了,他就不信郭孝恪能五篇,十篇地吟下去。
  “世民。”趁着在座宾客赏鉴郭孝恪这首诗时,李建成却是轻声唤起了李世民。
  见大哥唤自己,李世民只有抱着酒坛下去了,“大哥,怎么了?”
  “巨鹿郡公,终究是客人,你我不可失礼。”看着犹自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的二弟,李建成轻声说道。
  李世民是聪慧之人,李建成轻声一说,他就立刻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不过他此时年少,再加上又在兴头上,只是道,“巨鹿郡公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岂会生我的气。”不过话说完,人却是坐了下来。
  见柴绍不死心,郭孝恪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他要招揽长孙无忌这样的智谋之士,也要有文名傍身,以后终究是有好处的,如今柴绍自己送上门来,便拿他做踏脚石好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摧。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
  “酒不醉人人自醉,千杯饮尽刘伶愧。对月邀饮嫦娥伴,一江愁绪酒中会。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千百杯。醉卧桌头君莫笑,几人能解酒深味?”
  一首接着一首诗句从郭孝恪口中吟出,到最后连郭孝恪自己都不知道背了多少首他以前看过的诗句,最后直到他酩酊大醉,吟出了那首将进酒后,柴绍才面如死灰地作揖认输了。
  看到柴绍最后败下阵来,满堂宾客也没有人耻笑他,这郭孝恪委实太出人意表,今夜他所做之诗,无一篇不是精品佳作,能够传唱世间的,也不是没有人怀疑郭孝恪,可是这么多诗,你说一首可能是不知何人所作,为郭孝恪偶尔所得,可那么多诗,却由不得人不信郭孝恪是文武双全。
  这满堂的宾客里,只有尉迟恭和罗士信仍是一脸的呆滞,他们平时和郭孝恪在一起,知道郭孝恪懂得不少,可是他们自家这位将军,从未谈过文学之事,就连那笔字也只比他们写得稍微好些。
  “我说姓罗的,那真是咱家将军。”尉迟恭犹自有些不信地朝罗士信问道。
  “废话,不是咱家将军,还能是谁,咱家将军是神人转世,连老虎都能空手打死,几首破诗有啥了不起的。”罗士信回过了神,朝尉迟恭教训道。
  “快,拿笔墨。”宾客中,见郭孝恪醉醺醺地回了席子,有人却是忽然醒悟过来,他们刚才只顾着听诗喝酒,却是忘了记录下来,这时有人一喊,整个大帐里都是响起了呼喊声,就连李渊自个都让身旁的侍女素去取笔墨,要记录下来。
  高士廉现在彻底没了半点当初对郭孝恪的轻视,当几个侍女拿了笔墨过来,他顾不得什么风度,便抢了纸笔,朝身后的长孙无忌道,“无忌,你还记得多少?快说与我听。”
  长孙无忌这个时候,也浑然没了平时的泰然自若,听得高士廉喊自己,才连忙回过神,将记下的诗篇给背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大帐里都是互相背诗的人,各自参照着,趴在酒案上下笔如飞,生怕漏写几句。
  “我说你小子,哪来那么多破诗。”看到郭孝恪一身酒气地坐下,孟金叉却是凑了上去,压低了声音问道,所有的宾客里也只有不喜欢附庸风雅的他才没有不懂装懂地去记诗。
  “那些诗不是我做的。”见孟金叉问自己,郭孝恪虽然有些醉意,可脑子没糊涂,也是低声答道。
  “那是谁做的?”见郭孝恪神神秘秘的,孟金叉忍不住问道。
  “梦里有人教的。”郭孝恪回答道,他觉着自个就像是庄子说的那只蝴蝶,不知道哪一世是梦,哪一世是真,要说起来,这这说法也不完全错。
  “你糊弄谁啊,梦里教的,怎么没人来梦里教我。”孟金叉见郭孝恪一本正经就说出这么个道道来,不由恼怒道。
  “今夜之后,此子怕是要扬名天下了。”待长孙无忌将全部的诗都背下来,誊写好以后,高士廉看着对面醉醺醺地和孟金叉那个粗鄙武夫交谈的郭孝恪,却是叹道,他这以前看人从未曾看走过眼,没想到这一回却是看差了,杨广喜爱文学,这个郭孝恪文武双全,今日一夜赋尽酒中诗,怕是明日便会传遍全营,到时杨广召见,怕是宠信更重。
  “舅舅。”看着高士廉一脸感叹地喃喃自语,拿着誊写好的纸张,正自吹着墨迹的长孙无忌不由愣了愣,他倒是没见过自家舅舅这个模样的。
  屏风后,李秀宁写下最后一笔娟秀的字迹后,方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此时的她眉角眼梢都是忍不住的喜意,有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是个文武全长的英雄,刚才她在屏风后,听郭孝恪杯酒赋诗,一首接着一首,恨不得能够出去为郭孝恪执杯添酒,看看柴绍那张脸颜色如何。
  在席间缓了一会儿,郭孝恪的酒醒了大半,今天他这么一搞,怕是明天就会被杨广知道,到时候他免不了又要做一回文抄公,来应付杨广。
第六十四章 原来皇上是诗仙
  天子大帐的书房内,杨广看着手中一叠抄得工整的诗稿,皱紧了眉头,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郭孝恪如今是他的爱将,能作出这等酒中名篇,他本该高兴自己慧眼识人,可是他以前几次召见郭孝恪,交谈中发现郭孝恪虽然有才华,但决计不是什么文才出众的人。
  “这些诗篇不像是他作的?”杨广有些疑惑地自语了起来,那叠诗稿里有几篇却是需要有些人生阅历方能做出来,郭孝恪不过年近二十,哪来那么多的感悟。
  听着杨广的自语声,一旁的汪公公却是听了进去,留意下来,郭孝恪自打一路升官以来,对他也是颇为敬重,每回皇上赐下的赏赐,他总是出手大方,汪公公不愿郭孝恪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因为几句诗就触了皇上的霉头。
  “传旨,让郭孝恪来见朕。”放下手中那叠诗稿,杨广朝汪公公沉声道,反正这事情他不弄清楚,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是,皇上。”汪公公恭声答道,然后便飞快地退出了书房,叫了几个千牛备身的卫士,便往郭孝恪的营中去了。
  “将军,没想到你还做得一手好诗。”郭孝恪一夜赋尽酒中诗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早已传遍了整个二十四军,而他自己营中,有尉迟恭和罗士信在,自然也是瞒不过其他人,此时木兰就盯着郭孝恪,一脸的好奇,那目光看得郭孝恪浑身不自在。
  郭孝恪知道自己可以糊弄别人,但绝瞒不过木兰,他刚清醒时,连字都认不全,还是木兰教他的,如今不过两月,说自己能做出那些酒中名篇,便是打死他自己也不相信,更遑论木兰这个对他知根知底的人。
  “木兰,你也笑话我。”郭孝恪看着木兰脸上狭促的笑意,不由有些着恼道,“我哪会做什么诗,要不是姓柴的逼得我当众下不台来,我才懒得装那什么名士。”
  “那将军,你那些诗句是哪里来的。”木兰朝郭孝恪问道,她实在是好奇地郭孝恪怎么能作出那些诗句的。
  “梦里听人念的,醒过来就记住了。”郭孝恪有些玩笑地说道,自打昨天被孟金叉给啰嗦了一顿后,他便不敢在一本正经地这么说了。
  “将军果然是神人转世。”木兰倒是没有像郭孝恪想得那样,反倒是很认真地说着和罗士信他们一样的话。
  “将军,外面有个叫长孙的求见。”将军牙帐外,忽然传来了苏吉利的声音,让郭孝恪精神猛地一振,朝木兰道,“咱们的长史来了,你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了。”郭孝恪如今是鹰扬郎将,可以开府建牙,像下属官僚只需要往卫府报备就行了,他现在这鹰扬郎将府挂在麦铁杖这个右屯卫将军名下,做起事情来就更加方便。
  领着木兰,贺廷玉,尉迟恭,罗士信等一班军中的骨干,郭孝恪亲自出营迎接长孙无忌这个自己第一个招揽到的智谋之士,虽然长孙无忌现在还欠缺了历练,不过郭孝恪不在乎,要是长孙无忌老谋深算了,他也就招揽不到了。
  看到郭孝恪领着一大帮人出营迎接自己,一袭长衫而来的长孙无忌有些受宠若惊,他以前全靠舅舅高士廉的接济,才能在家安心念书,虽然才华颇高,但却是没有出仕过,可以说是一介白丁也不为过,哪里值得郭孝恪这般重视。
  “无忌拜见将军。”看到郭孝恪,长孙无忌长身一拜道,他此时对郭孝恪颇有怀才不遇终遇明主,鱼水相得的感觉。
  “无忌,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我军副鹰扬郎将贺廷玉贺将军。”郭孝恪手把手地拉着长孙无忌为他介绍起军中的几个主要将领,贺廷玉虽然不是尉迟恭,罗士信那样的猛将,可是性格沉稳,做事宽严相济,是最理想的副手人选,郭孝恪也学麦铁杖一样,把俗务都扔给了贺廷玉这个自己选定的副手。
  听着郭孝恪的介绍,长孙无忌一一把人记下了,他最为留意的还是贺廷玉,魏木兰,尉迟恭,罗士信四人,尉迟恭和罗士信是猛将,他一眼便瞧得出,而贺廷玉和那个长得俊俏非常的魏木兰就让他有些琢磨,贺廷玉一看便是关西的沉稳汉子,听自家这位将军的介绍,对其是颇为信重,那个魏木兰就值得玩味得多,若是不算现在他这个长史,过去军中的文书之事都是这位魏司马在做。
  感觉到长孙无忌的目光,木兰微微有些慌乱,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这种让人心惊的目光了,总觉得这个看上去温温和和的新长史是个厉害的人,不过很快木兰便镇静了下来。
  郭孝恪办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昨天长孙无忌答应他的招揽,宴席散去后,他便去了左翼第一军一趟,把这位长史的事情就给定了下来。
  带着长孙无忌在军中走了一圈后,钱士雄这个左翼第一军的大管家就让人把长孙无忌的长史任命和官服袍袋都送了过来,原本郭孝恪还想看看长孙无忌换上官服的样子,结果没想到长孙无忌的长史正式任命刚到,汪公公便带着两个千牛备身的卫士来传旨了。
  轻车熟路地和汪公公客套一番后,郭孝恪心中猜测杨广召见自己,肯定是昨夜之事有人传到了杨广那里,“汪公公,皇上那里?”和汪公公一起出去时,郭孝恪却是瞟了一眼身后的两名千牛备身的卫士,压低了声音问道。
  “郭将军那几首诗做得好,不过皇上说瞧着不像郭将军能做出来的。”汪公公飞快地答道,话一说完,便目不斜视地朝前走了,至于郭孝恪塞给他的金饼也藏进了袖子里。
  听了汪公公的话,郭孝恪心中笃定了下来,他不怕杨广怀疑他不会作诗,就怕杨广觉得他文才高妙,只是往天子大帐去的路上,郭孝恪就已经想好了说辞,上回他打死那头白虎,被说成祥瑞,他也听汪公公提过几次,杨广把他当成那我茅山宗掌教王远知口中的将星,他可以把事情往这上面推。
  一路进了天子大帐,郭孝恪原本有些心事的心里渐渐静了下来,他回想着这两个月里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的有关那位茅山宗掌教王远知的消息,这位茅山宗掌教出身南朝的世家,师从山中宰相陶弘景,在江南声望极高。
  当年杨广还是晋王的时候,平定陈朝以后,便见过这位茅山宗掌教一面,后来杨广登基为帝后,数次巡游至扬州,都必见这位被称为神仙的茅山宗掌教,而且还亲执弟子礼,可见这位茅山宗掌教在杨广心里的分量。
  当走进杨广的书房时,郭孝恪已是心中笃定了下来,杨广好佛道,身边每次出行都会带有江左的道士和尚,既然如此,他也不如装神弄鬼一回。
  “末将参见皇上。”看到拿着一卷诗经在看的杨广,郭孝恪拜见道。
  “来人,赐座。”看到郭孝恪进来,杨广微微点了点头,清声开口道,对于这个自己一手提拔的爱将,杨广还是颇为看重的,虽然那些诗让他心中有些奇怪,可如今见了郭孝恪一幅从容不迫的样子,倒也没往心里去了。
  “听说昨夜郭卿在唐公府上宴会一夜赋尽酒中诗,朕看了那些记录的诗稿,的确是好诗。”杨广本人喜好文学,才情也堪称高绝,只是此时诗风犹自承袭南朝的风气,郭孝恪作的那些诗都气势雄浑的诗句,并非工于文字和精雕细琢,所以杨广虽然觉得诗好,但却不是他所喜欢的。
  “启禀皇上,那些诗不是臣作的。”郭孝恪见杨广询问,却是起身道,一脸的平静,听得杨广也是不由一愣,不明白他这到底是唱得哪出。
  “皇上也知道,末将出身寒门,能识字念书已经不错了,这诗词歌赋,音韵格律什么的,末将是一窍不通,只是当日末将打死那头白虎祥瑞,得蒙皇上召见回去以后,常在梦中听得一些诗句,是以记了下来,昨日巨鹿郡公非让末将当众赋诗,末将就顺口全念了出来。”郭孝恪一本正经地说道,把所有事情都往那子虚乌有的梦境里推去。
  “梦中听得一些诗句,你可曾梦到作诗那人。”杨广虽然有些怀疑,可是却从郭孝恪脸上看不出半分问题出来,只能将信将疑地问道。
  “末将做梦做得迷迷糊糊的,不过那梦中作诗的诗仙,末将忽然觉得和皇上的身形有点像。”郭孝恪也没直接说什么梦中那人就是杨广,只是含糊其辞地说道,他说的越是模糊,杨广就越是看不出他的假来。
  汪公公在杨广身边听着郭孝恪的话,不由暗自佩服郭孝恪这马屁拍得高超,他那话分明就是不着痕迹地把皇上给说成了诗仙。
  “哦,那你可还听到些别的什么诗。”杨广饶有兴趣地看着郭孝恪问道。
  “有,末将还记得不少诗,这就背给皇上听。”郭孝恪见杨广询问,连忙背了好几首名篇,风格各不相同,其中大半他都故意背错了几个字,让杨广兴致颇高地指出里面的缪处,然后那诗句便在他口中变成‘皇上所作’了,看得一旁的汪公公也是瞠目结舌,暗道郭孝恪这拍马屁的功夫可不比虞大人差。
第六十五章 水军大营
  郭孝恪在书房中和杨广的一番背诗,让杨广大为畅快,郭孝恪所背的诗,各种风格不一而同,而且篇篇精品,他是个好文学的人,自然是见猎心喜。
  郭孝恪站在杨广身边,看着杨广写的那笔字,也不由暗自称道,他现在一笔字虽然夜夜苦练,可如今也不过是仿着魏碑帖能写个形似而已,至于什么风骨神髓那是谈都不用谈,不过鉴赏起来却已是颇有些眼力。
  杨广虽然在誊写那些郭孝恪背下的诗句,看上去脸上也欢喜得很,不过心里却仍是有几分疑惑,只是郭孝恪背出的那些诗实在不像是人力所能为之,若说有人能做出其中风格相近的几首,杨广还会相信,可是郭孝恪背的那些诗称得上是包罗万象,雄浑与婉约,精致和淡雅,各种相冲的诗风精品全在他口中出来了。
  郭孝恪没有想到看上去好像沉浸于诗句中的杨广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句说出话时的语气变化,还真以为杨广信了他的话。
  一个时辰以后,郭孝恪离开了天子大帐,等他走出以后,方才心里松了口气,他以前练拳闲暇便喜欢看书,那些诗词什么的也看得不少,才能信手拈来,不过今天被杨广这一抄底,他肚中的存货已自去了七七八八,总之在天下大乱以前,他是不会再轻易做文抄公了。
  待郭孝恪走后,杨广却是看着手中那叠墨迹未干的诗稿,沉默不语,他心里是信了郭孝恪七八分,可是却也没有全信,不过他觉得郭孝恪实在没有必要故意这般做,思考了再三之后,杨广放下了对郭孝恪的怀疑。
  郭孝恪在杨广的书房里那番背诗,自然是被杨广下了禁口令,而郭孝恪自己也不会宣扬出去,因此没有一个人知道郭孝恪被杨广召见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郭孝恪被杨广召见以后,又凭白无故地受到了杨广大笔财物的赏赐。
  军营里头,已经是郭孝恪手中长史的长孙无忌看着被封入自家将军府库的大笔赏赐,也不由乍舌于郭孝恪的手段,有了这笔赏赐,郭孝恪便是再招募两三千士兵也是可以的。
  “兵贵精,不贵多。”对于长孙无忌劝自己多扩充一下自己这鹰扬郎府的兵员,郭孝恪却是很清醒地拒绝了,“我招募这五千士兵,是皇上特许,便是如此,也已经有人说闲话了,要是人再多,我怕我这个鹰扬郎将也没几天好做了。”看着长孙无忌拿着账本在那计算,郭孝恪却是摇头道。
  长孙无忌听完郭孝恪的话,立时便明白了过来,不由暗道自己真是太过孟浪,竟然不仔细想想就胡乱出主意,差点陷郭孝恪于不利之境。
  “无忌,你不必心急,有些事情,咱们得慢慢来。”郭孝恪知道长孙无忌也是为自己着想,现在的长孙无忌终究是欠缺了些经验。
  “是,将军。”长孙无忌也如尉迟恭他们一般喊郭孝恪为将军,他本来是想喊大人的,可是觉得那样喊似乎陌生了些,便也跟着木兰他们一样叫了。
  “将军,这音切之法甚好,不知可否推广至全军,也是大功一件。”长孙无忌说起了正事,他来郭孝恪手下之后,才发现郭孝恪军中士兵能识字的人比起其他二十四军各军,高得简直吓人,基本上每个火长都能认得近两千个字,便是那些士兵也认得几百个字,看下简单的命令军报是绰绰有余。
  音切之法,古以有之,只不过长孙无忌以前学的是反切,也就是字符切,比如‘窡,直浊切’,根本就是用来给有些基础的人用的,像军中那些目不识丁的士兵,跟他们讲反切这种音切之法毫无用处。
  而长孙无忌自打进了郭孝恪军中以后,就发现那些基本上把常用字都认全的火长教那些士兵认字时,用的音切之发,是几十个鬼画符一样的符号,每个符号代表一种音节,可以拼出不同的音节来,他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奇特,而且他也用惯了反切,不过等他看到那些目不识丁的士兵在背熟那些鬼画符一样的音节后,可以照着每个字上面注写的符号,准确地念出字以后,才猛地发觉这种音切之法的好处,于是专门抽了时间把那些鬼画符给背了下来,发现果然是方便许多。
  “我也知道这是好事,不过这事情却是急不来。”郭孝恪可不觉得自己献上这音切法,能有什么好处,他现在已经树大招风了,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一举一动,他让士兵识字,在这自己的军营里,他还管的住,可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
  见郭孝恪如此说,长孙无忌虽然有些失望,可是也知道郭孝恪说的是正理,这音切法即使献出去,这二十四军有几个将领会像郭孝恪一样让自己麾下的士兵认字,在他们眼中,士兵最好大字不识一个。而且那些普通士兵也不是太热衷于识字,就连他们这里,也是郭孝恪放了话,能识字的优先补为军官,同时军饷也会比不识字的士兵多一些,这才让那些士兵每天晚上训练完了都是玩命地背音切识字。
  长孙无忌带着一叠名册账本离开了,郭孝恪军中少文吏,如今也就他一人撑场面,他这长史做得倒像个大管家,样样事都要他管,不过长孙无忌自己倒是乐在其中,一点也不觉得累。
  长孙无忌离开后,郭孝恪自己一个人对着地图发起了呆,这段时间升了官以后,和那些世家门阀打交道下来,郭孝恪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无耻了,像他以往是根本不会拍什么人马屁的,可是如今他却能面不改色地向杨广说出那些奉承的话。
  说到底,还是自己变了。郭孝恪自嘲地笑了起来,随即目光落在了辽东几座山城上,杨广在全军度过辽河后,就下令全军在南岸就地修整,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当日渡河战役,左翼第一军伤亡惨重才击溃了高句丽人阻挡他们过河的野战部队,那个时候就该让全军的轻骑率先快速过河,追击那些逃走的溃军,而不是让他们有机会逃回辽东城,重整旗鼓,那些可都是高句丽人的精锐,用在守城上,却是相当地棘手。
  再想到迟迟未动的水军,郭孝恪忽然发现其实征辽这一仗依然走回了老路上,杨广根本就没有把已故老师段文振的话给听进去。
  “我能做的,怕也有限。”郭孝恪沉沉地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地图后,却是掀帐而出,他打算去来护儿的军中找秦琼,不管如何,他都要和那位虬髯客张仲坚见上一面,杨广刚愎自用,而且手控大军,没人能劝得动他,到时候二十四军仍会受挫于辽东坚城之下,然后重组九军,放弃辽东进攻平壤,难挽败局。
  郭孝恪越是看得通透,心里面就越是苦闷,“将军,咱们去哪里?”出了营,苏吉利见郭孝恪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开口问道。
  “咱们去水军大营。”二十四军虽然各自取各种汉时的辽东道名,杨广也依照地域划分了各军的作战区域,不过直到现在二十四军仍旧集结于辽河南岸,没有动弹过,来护儿的水师也只是驻扎在附近沿海,水师的步军则全部都在这辽河南岸的大军营地里。
  郭孝恪出营时穿上了他那身唐猊甲,外面罩了一袭黑色大氅,也不打旗号,只带了苏吉利和几个亲兵,悄悄地前往来护儿的大营,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去来护儿大营,现在盯着他的人太多了,伴君如伴虎,杨广现在把他当成爱将,可谁知道会不会因为一个谣言,就把他的脑袋给砍了。
  小半个时辰后,郭孝恪一行人到了来护儿的大营,来护儿也算治军颇严,虽然和郭孝恪那里没得比,但也是大隋军中算好的了,郭孝恪看到来护儿大营的哨岗,却是远远地下了马,牵马走了过去,就好象寻常的普通军官过来找人一样。
  “找谁的?”来护儿大营前的士兵对郭孝恪这样的来客也已是见怪不怪,大军过了辽河以后,其他各军倒也不时有人过来找相识的军官一起去逛开在御营边上的妓寨,此时守营的几个士兵把郭孝恪当成是来找人一起去妓寨寻乐子的人了。
  “我找秦琼秦将军。”郭孝恪见那几个士兵笑得Ying猥,也不以为意,他这次来得偷偷摸摸,也难怪这些士兵误解。
  “秦琼,秦大郎。”听到郭孝恪找秦琼,几个守营的士兵都是张大了口,有些难以置信,秦琼在军中可是一向出了名的正经,没成想也有去妓寨的时候,瞧着一袭黑色大氅把自己给包得严实的郭孝恪,几个人怎么瞧都觉得郭孝恪不是来找秦琼有正经事的。
  “你等着。”让郭孝恪在营门口等着,几个守营的士兵里有人去通禀了,秦琼是主帅来护儿身边的人,平时也不出营,找起来倒也方便。
第六十六章 海客
  秦琼出了营门口,便看到裹在一袭黑色大氅下的郭孝恪,他也是机敏的人,看到郭孝恪如此装束,便知道郭孝恪此行不想张扬,当下也不说什么,不理会那些营门口士兵的窃笑声,快步出了营门口。
  “郭将军,你怎么来了?”秦琼有些意外地看着郭孝恪,他是记得郭孝恪说要来他这里一趟,拜会一下大帅来护儿,可是瞧郭孝恪现在的模样,根本就是来得隐秘,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拜会来护儿的。
  “秦兄,你也知道我出身卑微,如今骤登高位,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如今是如履薄冰,行事不得不步步小心,着着谨慎。”看着有些疑惑的秦琼,郭孝恪开口叹道。
  听着郭孝恪的话,秦琼也是默然无语,他们这些寒门将领,在军中一向不受那些世家将领的待见,郭孝恪升官升得太快,不知道多少人嫉恨,就连大帅的几位公子,如此豁达的人都心里有些疙瘩,就别提其他那些人了。
  “秦兄,我此行不瞒你说,是想见一见那位东海豪客张仲坚。”郭孝恪对着秦琼,也不隐瞒自己的来意,如今这二十四军里头,他知道的人才就那么一两个,其他都是两眼一抹黑,他根本不知道上哪里找去,而且如今杨广就在大军中,满朝权贵多入牛毛,他就是想招揽些人才,也只有找准了行事,不能大张旗鼓地四处寻觅。
  “大帅不愿意和那位东海豪客见面,那来的使者今早收拾行囊打算回去了,将军你如今来得正好。”秦琼见郭孝恪是为了那位东海豪客张仲坚而来,心里虽然有些奇怪郭孝恪对这件事情的热衷,但他也不是多嘴的人,当下只是应了一声,便带着郭孝恪往那张仲坚派来的使者处去了。
  来护儿大营,一处营房里,几个脸色紫黑,一看便是常年在海上风吹日晒的汉子正自收拾着行李,眉宇间都是有着一股怒气,他们奉当家的之命,来这里诚心诚意地拜见来护儿这位朝廷的水军大帅,哪知道这位大帅见过他们之后,便把他们晾在这里,不理会他们了。要不是他们偶尔听到那些士兵口中,来护儿笑他们是泥鳅,自诩自家水军是蛟龙的话,他们还要在这破地方傻傻地等着。
  “这回回去,定要让当家的知道,这破朝廷都是小人当道,不值得咱们投效。”那为首的阔面汉子,恨恨自语道,他知道自家当家的祖上流落海外,一直都念念不忘回到故土,如今当家的是这东海海上首屈一指的大海盗,这回听闻大隋出兵征辽,便动了投效朝廷,博个官职,好光宗耀祖回故土的念头,这才让他们带了几件从海上得来的宝物专门来拜访来护儿这个水军大帅,哪知道这什么鸟大帅,宝物倒是收下了,事情却不给他们办。
  “走走走,咱们回岛去,省得再受鸟气。”吆喝间,几个汉子拿了行李便往帐外走,正遇上了领着郭孝恪进来的秦琼。
  “秦家大郎。”为首的阔面汉子看到来得人是秦琼,脸上客气了些,要说这大营里头,能让他们几个看顺眼一些的也就这位秦家大郎,不像其他官军那样趾高气扬的,看他们时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
  那阔面汉子招呼了一声,随后就看到秦琼带进来的黑衣官军,瞧那样子,像是个将军,阔面汉子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只是觉得这黑衣官军和当家的一样。
  “刘兄,你们别急着走,这位是郭将军,此次是专程来拜访你们的。”秦琼知道刘海几个这些天在大营里受了不少的闲气,见他们各自拿了行李,连忙劝道。
  “郭将军,那个能空手打死老虎的郭将军?”阔面汉子刘海听到秦琼口中的‘郭将军’,连忙追问道,他和几个兄弟虽然一直都待在来护儿的水军大营里,不能随便走动,但是郭孝恪的大名也是听大营里那些官军士兵说得耳朵都生茧子了,他们是海上的好汉,自然也都佩服武艺高超的好汉。
  “没错,正是那位能空手打死老虎的郭将军。”秦琼笑着点了点头,军中虽然已经传起郭孝恪一夜赋尽酒中诗的事情来,不过对他们这些武人来说,最在意的还是郭孝恪那空手打虎的事情。
  “这位便是郭将军。”秦琼为几人引见郭孝恪道,接着又把刘海几人引见给了郭孝恪。
  “拜见郭将军。”刘海几人看到郭孝恪站在那里,沉沉稳稳,虽然看上去年轻,但是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都是想起了自家那位大不了这打虎将军几岁的当家。
  “几位不必多礼,郭某此来,还有事情拜托几位。”比起其他人,郭孝恪更清楚不过这次征辽最后的胜败之数,他现在这个鹰扬郎将差不多已经官位到头了,起码征辽之战结束前,不会有更进一步的机会,杨广就算破格提拔他也是有个度的,他这几天翻来覆去在想,若是日后九军在平壤遭遇败局,他要如何办,而他最后想到的办法就在刘海几人的那位当家张仲坚身上。
  见郭孝恪说话客气,刘海几人心里也是舒服,连声称,‘不敢。’
  “秦兄不必回避,大家都是自己人。”见秦琼看到自己要和刘海等人谈事情,就要出帐,郭孝恪拉住了他,笑着说道,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拉拢这位猛将的机会的。
  秦琼被郭孝恪拉着坐了下来,心里为着郭孝恪那句‘自己人’心里暖烘烘的,见刘海等人都坐下后,郭孝恪拿出了他从宇文恺那里要来的辽东和整个高句丽的地图,铺了开来。
  “刘兄,我想知道你们的船只能否在平壤附近的海域活动,沿海有没有能够落脚的据点。”郭孝恪也没有多客套,直接指着地图朝刘海几人问道。
  “这不是吹,这东海一带,没有咱们去不了的地方,高句丽的水师在咱们眼中就跟河沟里的小泥鳅一样。”刘海常年在海上,是海图都看得懂的人,郭孝恪铺开的地图,他只是扫了一眼,便用手画了一个大圈,把高句丽,新罗,百济,倭国等国的海域都给圈了进去,一脸的得意。
  秦琼见刘海说得放肆,不由偷偷看向了郭孝恪,却发现这位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鹰扬郎将,脸上没有半点不快之色,只是安静地听着刘海说话,不由心里大为佩服郭孝恪的这份气度,要是换了自家大帅来护儿,这刘海要是敢这样说话,早给叉将出去了。
  “咱们的船队有大船八十,小船一百多条,要是海路不远的话,一次也能运个万把人。“见郭孝恪问他们有多少船可以用来运人,刘海想了一会儿后答道,他们虽是东海的霸主,各股海盗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平时并不以劫掠货船为主,而是垄断了近半多东海海上的贸易,那八十条大船平时都是用来拉货的,用来装人的话,虽然差了点,可也凑合。
  “万把人,足够了。”郭孝恪听着刘海的回答,心里计算了一下后,自语道,他打算如果到时平壤之战事不可为的话,就利用张仲坚的船队把士兵从海路撤回辽东,能救回多少人算多少人。
  秦琼听到郭孝恪的自语声,心里略微有些惊讶,上次郭孝恪酒后和他们讨论征辽之战,似乎就不太看好朝廷此次能够获胜,他当时虽然听了进去,心里也留意起来,但是还是觉得郭孝恪似乎有些多虑了。
  “刘兄,我想和你们当家的见上一面,若是你们当家的不方便过来的话,我可以去海上见他,不过时间要快。”见张仲坚在海上的实力雄厚,郭孝恪立即作出了决断,他不奢求能招揽到张仲坚,只求这次征辽之战,万一事情到了最坏的地步,他能多救些士兵回来。
  见郭孝恪说要和自家的那位当家见面,刘海他们都是勃然色变,不过听到郭孝恪后面的话,都是一个个心里竖起了大拇指,佩服这位打虎将军的胆色。
  “郭将军,你就不怕到时到了海上,就回不来了。”刘海不动声色地看向郭孝恪,朝他问道,他这话惹得坐在郭孝恪一边的秦琼皱了皱眉头,心中不悦。
  “我觉得几位是海上的好汉,那么贵当家也必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又岂会作那等小人之事。”郭孝恪看着刘海几人,面不改色地说道,一点也没有动怒的意思。
  “将军果然是磊落人,刚才刘海孟浪了。”看着郭孝恪坐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几人,刘海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掩饰着自己的尴尬,然后竖起大拇指赞道。
  “别的话我也不说,我刘海敢打包票,咱们当家的那是好汉中的好汉,绝不是那等小人。”刘海拍着胸脯道,接着和郭孝恪商量了一下见面的具体事情后,在郭孝恪身边留下一个同来的汉子后,便带着其他几人和郭孝恪一起离开了来护儿的水军大营。
第六十七章 行军
  (出租房的网络是个悲剧,更悲剧的是单位usb禁用,然后我也悲剧了。)
  跟着郭孝恪一起回营的海客叫李海虎,是条二十七八的结实汉子,因为常年在海上的关系,走路是下盘异常的稳,只是看了一眼,郭孝恪便知道这李海虎是个练家子。
  一路跟着郭孝恪,李海虎倒也安静,不说什么话,只是有时会不经意地四处看几下,全被一旁的郭孝恪看在眼里,对于那位虬髯客张仲坚,郭孝恪所知甚少,唯一知道些的情况也多是刚才从叫刘海的汉子那里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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