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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风华

_38 林家成(当代)
那青年旁边是一个身材矮小,同样做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他应声说道:“是啊是啊,当真是盛况空前。人啊,便是这般同人不同命。还记得那个明艳夺人的楚姑娘吗?听说她可是王家的嫡女儿呢,以王家的嫡女之身,却成了一个蛮子的侍婢。听说那蛮子是直接把她甩在肩上带走的,无媒无娉,无侍女相伴,哎,也不知那样一个佳人,是不是魂断他乡了。”
就到最后。那中年人好不感慨的连连叹息。
楚思没有想到,刚一回到晋地,便听人提起了自己。听到那中年人话中的惋惜同情之意,楚思脸上浮出一抹笑容来。她暗暗想道:你放心吧,她活得好得很呢,比任何人都要好!转而她又奇怪的想道:自己是王家嫡女的事。怎么传得天下皆知了?也不知王家族中地那些人听到这样的传言,会有什么想法?
她却不知道,就在她离开不久,王家的顶梁柱王导便逝世了。王导一死,王家在朝堂中再无可支撑的大才。现在王家虽然没有败落,在众人心目中的威望却是大不如前了。而被王家封锁了的她地身世之事,也泄露得世人尽知。
那青年同样叹息一声,转而又笑道:“听说那楚姑娘姿容绝艳,动人心魄之处还在瘐悦儿之上。整一个祸水妖孽样。这样的女子被蛮子要去了也是大幸,要是留在国内的话,怕是会祸患无穷。”
听到这里。楚思轻哼一声。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跨上马。跟在众车队身后。向着城门驶去。瘐悦儿新婚。也不知嫁地是哪一个?这个热闹可不能不看。
与楚思一样。络绎有人跟在车队后。不过大多是坐马车。如她这样自己骑马地甚少。
出了城门后。马车群中地楚思便有点显目了。她一袭白衣。腰身挺得笔直。风吹起她地长袍猎猎作响。那般策马迎风地风姿。令得爱美地晋人频频回眸。他们第一次感觉到。原来骑马也可以如此风度。
只是令人奇怪地是。她白色长袍里面。似乎穿着紧身长裤。这打扮。还真是史无前例。
他们不知道。楚思是按照现在地骑马服弄地这一身衣服。里面是紧身束腰。能显出完美身材地胡装。外面却是晋人地宽袍大袖。这样策马而行。既方便舒服。又美观大方。
渐渐地。出现在官道上地马车已经有了四五十辆了。车和车之间相距在五十到一百米远左右。这四五十辆马车长长地排开。在金灿灿地夕阳中显得甚是气派。
一辆马车快走两步,驶近楚思的身后。接着。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公子。端的是好风度,骑马也能骑出如此味道来。让桓某人大为佩服。不知可愿到马车上一聊否?”声音热切而优雅,让人大生好感。
说话地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长相端正中露着清秀,眉毛生得特别的挺俊。楚思对上他微笑的脸,也回以一笑。她慢慢的取下头上的斗笠,露出自己清丽俊秀的面容,樱唇一弯,说道:“多谢兄台夸奖,不过我不是公子。”
啊?
对上桓姓青年惊愕的表情,楚思露出雪白的牙齿微微一笑,便潇洒地转过头去。她轻踢了一下马腹,纵马稍离些许。
既然不是公子,那就是一个女娘了。冒冒然约一个女娘同车,确实是无礼之极。桓公子望着楚思的身影,忍不住想道:她那一笑,还真是潇洒之极,也不知是谁家女娘?居然这么像个男儿?
楚思脸上带着微笑,目光清亮的望着前方。
马车走的速度是很慢的,一般而言,充当车夫的驭者,通常会是富贵人家特请的武林人物。楚思走在中间,时不时的可以听到马车里传来女子的娇笑,和阵阵呻吟声。
一个骑士加快速度,策马来到楚思身边。这是一个十五六岁地少年,生着一双黑白分明地大眼睛。他的眼睛清亮而兴奋。
少年靠近楚思,用发育期特有地鸭公嗓子说道:“兄台,这样夹在中间慢行,太也无趣,不如我们策马比上一程,看谁先到建康如何?”
楚思回过头来,看了少年一眼,摇头笑道:“不行,前面不太平,跟在车队中会安全一点。”
少年大眼瞪得滚圆,他颇为豪气的拍了拍腰上的长剑,说道:“怕什么?我会功夫的,包你来一个杀一双!”
楚思的嘴角噙着笑,轻笑道:“是吗?小兄弟连我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便约我一道前行,你就不怕我心怀不轨?”见少年不解的瞪着自己,楚思淡淡的说道:“仅此一点便可以知道你毫无江湖经验,怕是第一次前着父母出行,这叫我怎么信得过你的功夫?”
很显然,楚思一语中的!少年噎了噎,青嫩的还长着几颗痘痘的脸上涨得通红。他重重的拍着腰间的长剑,急急的说道:“可是我真的很行的,我与武夫们试过,我的功夫是最好的。”
楚思笑了笑,策马又加了一点速,她不想与少年争论这些话题。
少年见她不理自己,心中很是郁闷,嘟着嘴恼了一会后,策马向楚思追来。他才追出几步,身边的马车中传来一个声音:“别追了,骆三公子,她可是一个女娘!少年回头看向桓公子,见他不似说假,不由张大嘴傻傻的打量着楚思的背影。
214章 情歌
随着太阳西沉,天气渐渐转凉,一阵阵和风吹来,让人心情大爽。当走入一片树林中时,车队开始停下。一个个车夫跳下马车,接着跳下马车的,是一个个身材健壮的护卫,他们拿着刀剑向树林中走去。来到树林中后,他们并没有如楚思所以为的那样打猎,而是忙着割草。当把选定的地方的草割尽后,他们拿出一块块厚实的蜀锦铺在草地上。
紧接着,几个侍女上前,她们在蜀锦上铺上塌几,备上茶点,准备饭菜,燃起香炉。再然后,一个个长袍大袖的士人,搂着侍女娇妾走下了马车。
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停下,转眼间,树林中已人声鼎沸,香气熏人。楚思也跟着跳下马,她望了望自己放着干粮的包袱,再闻一闻那飘来的食物香味,突然觉得自己很有点寒酸。
桓姓青年慢步走下马车,来到楚思身后,深深一揖后,朗声说道:“姑娘,一个个独食无趣,不如相伴?”
楚思正被他们的食物勾引得馋涎欲滴,当下笑道:“敢不从命?”
桓姓青年欢喜的说道:“姑娘请!”
楚思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一棵大树下,坐在已经备好的塌几前。侍女们如穿花蝴蝶一般,不停的为他们上好饭菜和茶点酒食。
这时,楚思身边又坐上了一人,楚思一转头,便对上了骆三公子那稚嫩的脸。骆三公子堪堪对上楚思的双眼,忽然脸上一红,大眼中露出了一抹不自在来。
楚思微微一笑,低眉敛目的看向眼前的食物,拿起一点,慢慢的吃了起来。她的肚子本来有点饿,不紧不慢的吃了一会,便感觉到通体舒泰。
就在这时,一阵箫声悠悠的传来。那箫声空旷清远。仿佛从人灵魂深处响起,带着无边的落寞和神秘。楚思微微侧头,看向那个吹着箫地黑衣公子。那公子长相清秀,身材瘦长,他低着头吹箫的样子,颇有几分落寞。
就在箫声远远的传出时。一阵琴声从前方的树林中传来。琴声古朴苍劲,带着一种云海山石的亘远,混在寂寞的箫声中,倒是相得益甚。
“姑娘何不就食?”
桓姓青年微笑地看着楚思。把一蝶刚煮好地羊肉放到了她地面前。
楚思微笑道:“多谢。”
桓姓青年侧耳听了听箫琴合奏。说道:“这箫琴之声极为清悦端正。怎么姑娘听了脸上却露出苦涩寂寞之容?”
楚思一怔。清悦端正吗?她却只听到了寂寞空远。难道是乐由心生?她笑了笑。摇头低声说道:“许是感念太多。已失去了平常心吧。”桓姓青年深深地凝视了她几眼。笑了笑没有追问。
箫声仍在袅袅传来。其音苍凉。在空荡地天地间不断地回响。楚思听着听着。忽然觉得眼中有点酸涩。
正在这时,一个清悦的男子唱了起来:“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悠然而来。却是从对面的树林中所发。那歌声混合在箫声和琴音中,混合在落日夕烟中,更添了几分怅惘。
楚思怔怔的听着,怔怔地听着,忽然觉得,这歌唱得不好,它没有唱出那琴箫深处的渴望。不一会,歌声止息,而琴声和箫声还在继续。听着那渺渺的箫音。楚思忽然张开樱唇,曼声清唱起来:“不及黄泉不相见,任尔人间飞百年。奈何桥畔轮回转,定携素手至桑田!”
她地歌声,清亮而婉转,带着几分难言难尽的惆怅。歌声一出,琴声和箫声便是一断。才一会又接了上来。
一时之间,正在谈笑着的众人都转头向楚思看来。他们诧异的看着楚思,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这唱法好生奇怪。”“是呀。这诗也做得奇怪。从来没有听过呢。”“他是谁家儿郎?端地好嗓子?”
伴合着箫琴音,楚思信口把这句宋词唱罢。又唱道:“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溪云、一壶酒、一张琴。”
她的唱腔,纯粹是信之所致,随口唱来。
清亮婉转的歌声,含着无边惆怅,又隐带洒脱的歌声,在箫声和琴声的伴奏下,远远的传出,远远地传出。
渐渐的,窃窃私语声不再,众人都停止了喧嚣,认真的倾听起这用灵魂唱出来的乐声。一时之间,万籁俱静。
直到箫声和琴声歌声断了许久,还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这时,一阵踏歌声传来:“若有人兮山之阿
被薜荔兮带女罗
既含睇兮又宜笑
子慕予兮善窈窕”
那歌声中,混合着脚步重重踏在地上的节奏声。这唱歌的声音却有点熟悉。
这,这唱的是首情歌?他是向谁表达他的情意?天啊,不会是我吧?
楚思愕然抬头,盯着那声音传来处,脸上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周围地人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幕,他们细细的打量着楚思,有人更在那里轻声笑道:“王公子还真是多情。听到人家女娘歌声美妙,他便以歌相酬,倾诉起情怀来了。哈哈。”楚思的唱腔清亮婉转,任谁一听便知道她是一个女娘。
不一会,一个黑发披肩,长相清秀的青年踩着节奏,穿过树林,出现在楚思的眼中。这青年却是楚思的熟人,她这个身体的族兄王思之是也!
王思之远远的对上了楚思地面容,在看到她清丽俊逸地长相时,他目光中闪过一抹喜色。随既,他的唱声越发地悠长多情了:“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楚思眨巴着眼,傻傻的望着越走越近的王思之。她脸上挂出几条黑线,心中郁闷的想道:我居然不知道,王思之这家伙还是一个多情人。他刚才连我的面容也没有看到,便好意思说我既含睇兮又宜笑,还善窈窕
第215章 兄长
王思之踏着歌,渐渐靠近了楚思。当走到楚思身前五米远时,他歌声一止,从怀中掏出长笛,身子微躬,双手棒着长笛递向楚思,笑得直是温柔似水:“姑娘,在下不敢以俗物污了姑娘的双眼,却又着实倾慕姑娘的风情,这笛子是在下心爱之物,权代表一片诚心!”
他在向我示爱!
这笛子是他的信物!
接了代表接受他的感情!
不接,那岂不是令他有点难堪?不对,难堪只是小事,王思之这个家伙,不戏弄他岂不是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因此,楚思微笑着,很快乐很开心的,直笑得双眼弯弯的伸出右手,一把接过王思之手中的玉笛。
众人更是呆若木鸡。
楚思不知道,王思之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向一个素不相识,连名字也没有问过的姑娘表示爱意,是一种鲁莽而颇为风流的行为。她如果拒绝,实是在情理当中。
当然,她接受也是在情理当中。毕竟天下数一数二的大世家王家的嫡公子的示爱,还是很有份量的。一般的女子还真是无法拒绝。
只是,她实在是笑得太开心了,那弯成了两道清泉的双眼,里面荡漾着诡异的光芒,让一旁的人看了都有点身上发冷!旁观的人尚且如此,王思之自是不例外。就在众人诧异而瞪大的眼睛中,楚思笑得好像一朵花一样,眉眼弯成了月牙儿。她露出雪白的牙齿,红唇勾出美妙和弧度。笑眯眯的,羞答答的瞄了一眼王思之后,颇有点欢喜若狂的颤声说道:“数月前,小女子无意中见到骑着马,黑衣翩翩的公子时,心中便已有了情意。现在公子如此厚家,小女子实是欢喜不尽。”
她欢乐的。期待的望着王思之,曼声说道:“王公子准备何时休去你家的糟糠之妻,前来迎娶奴家?”
啊?休妻?
王思之傻呼呼地望着她。眼前地佳人地表情。实在是笑得太欢快。欢快得令他突然好不自在。而且她说什么?休妻?天下间哪有为一个初相识地女子。便休去糟糠之妻地作法?
旁边地众人中。已有不少反应过来了。他们一个个含着笑。期待地看着王思之地反应。那桓姓青年也是如此。他忍着笑。和楚思一样一眨不眨地望向王思之。
王思之伸袖拭了拭额头上地突然冒出来地冷汗。结结巴巴地。颇为不好开口地说道:“呃。姑娘。在下并无休妻另娶之意?”
话一说完。楚思立马红了双眼。她眨巴眨巴眼。让眼眶中地泪花儿又充盛了一点。直到可以自由地在眼眶中打着圈儿后。才错愕地一脸惊痛莫名地急问道:“你。你这话何意?”
她恨恨地袖子一拂。把那玉笛朝地上一丢。薄怒道:“原来你特意跑过来给奴家这玩意儿。便是为了戏弄奴家?”
“不,我不是”王思之急忙回道。他急得额头直冒汗,又伸袖拭了拭冷汗,听着周围压抑地笑声,王思之有点觉得不对劲。
楚思樱唇一嘟。嗔道:“不是?不是戏弄于我,也不是想休妻再娶?”朝王思之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后,她右足尖轻轻一踢,便踢得那玉笛朝空中高高的抛起。这玉笛确是王思之心爱之物,看着它在空中打着旋儿,眼看就要尸骨无存,王思之不由露出一抹苦笑来。
他的苦笑刚现,空中飞旋着的玉笛便是一沉,刷地一声。直直的落到了他的怀中。
急急的向后一退,双手紧紧的捂着玉笛后,王思之地心才松了下来。这心刚放松,便听得周围笑声再起。他头一转,便对上了楚思似笑非笑的双眸,再一转,又对上了众人取笑的表情。
居然被一个女子给戏弄了!王思之这才完全的明白过来。他摇了摇头,把玉笛朝袖袋中一放,朝着笑嘻嘻的看热闹的众士子来了一个团团揖。一边行礼。他一边厚着脸皮毫不在意的说道:“承认承认。献丑献丑!”
众人笑声更响亮了。
王思之跟着哈哈一笑,朝桓公子的侍婢挥了挥手。唤道:“拿一副塌几来,对了,我喜欢喝女儿红,来一壶吧。”
骆三公子睁着滚圆的眼睛打量着王思之,听他好不自在地指挥别人的侍婢,不由哼了一声,说道:“好厚的脸皮!”
王思之转头看向骆三公子,见这少年一边冷笑,一边时不时的朝楚思瞄上一眼,哪有不明白他对自己生怒的理由的?当下他呵呵一笑,接口道:“少年家,有时侯厚脸皮才能成事,你的脸皮太薄了,别等到人家女娘走了,都不知道你对她的情意。”
这话中的!一语说出,骆三公子地稚嫩地脸涨得通红,连忙向楚思瞄去。见她脸上依旧是那种淡淡的笑意,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出王思之地话中之意,不由心中一松的同时,又感到失望。
不理会少年起伏曲折的心事,两个侍婢已把塌几搬来。王思之示意她们把塌几放在楚思的左边,也不管骆三公子瞪来的双眼,他大赖赖的坐下。接过女儿红,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然后举着酒壶递到楚思面前,笑道:“佛家说,茫茫人海中,彼此能相见一面就是有缘份的人,在下不但与姑娘见面了,还向姑娘示过爱,想来那缘分更是深得无以复加了!姑娘,何不为我们深厚的缘份干上一杯?”
这小子,居然与谢安一样的油腔滑调!
楚思没好气的白了王思之一眼,说道:“这缘份深得要用女儿红?”
王思之哈哈一笑,他伸手重重的在自个儿的大腿上一拍,快乐的说道:“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就知道你能喝酒!”
他把女儿红放在一旁,提过另一只酒壶来给楚思倒了一杯。一边倒酒,他一边感慨的说道:“有白发犹新,有倾盖如故。也不知怎么地,我现在看姑娘是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也不知是不是前世真的见过你。”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抬头看向楚思,盯着她迟疑的问道:“姑娘可有同感?”
第216章 瘐悦儿大婚
他说得很认真,可话一出笑声已是一片。桓公子笑道:“这话说得有趣,有趣,哈哈。却不知姑娘是否也有同感?哈哈。”
一片笑声中,王思之苦笑起来。
楚思也在苦笑,她自是知道,王思之觉得她眼熟的原因。
笑声稍停,骆三公子的鸭公嗓子已经响起:“不知姑娘姓什么呢?是谁家女娘?”
这话一出,众人都向楚思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楚思的回答。
楚思又是一阵苦笑,每一次她都要为编这事而苦恼。
她慢慢站起身来,淡淡的笑了笑后,漫不经心的说道:“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何必通问姓名?”她潇洒的向外走去,白色的袍服在风中摇摆,竟然是准备就这样离去。
她坐了人家的塌几,用了人家的饭菜,一句谢字也没有说的转身便走。这行为不但没有人感觉到无礼,反而每个人只觉得她行为洒脱随意,颇见旷达。
王思之站起身来,向她紧走几步追上去。他诚挚的望着楚思,作了一揖后轻声说道:“在下姓王,名思之。”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是了,姑娘已经知道在下的姓了。姑娘,相逢便是有缘,一个人行路漫长无比,不如结伴而行吧。”
楚思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笑,回道:“不了。”既然停步了,她便冲着王思之,桓公子,还有一脸依依不舍,几次欲言又止的骆三公子等一揖,清笑道:“诸位,有缘再会了。”
出了树林,骑上了自己的坐骑,楚思的身影渐渐的越离越远。
不知为什么。在众人问起她地身世时。楚思地心情莫名地感觉到烦闷。因此她断然离开。一个人向建康方向前进。至于为什么是到建康去。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许她根本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便随波逐流吧。
这一次。她只想知道谢安地情况。只想见到他。可是她地心中。却又很是胆怯。像刚才。如果向王思之打听谢安地下落。末必便不能知道他地现状。可是几次话到了嘴里。又被她咽了下去。她在害怕啊!
马匹晃晃悠悠地。一个人在夕阳满天中行走。举头看着薄暮中渐渐走近地耕牛和牛僮。楚思被搅乱地心慢慢地恢复了平静。她把眼睛慢慢闭上。片刻后再睁得大大地。望着远远地隐隐青山。牧童归农。对自己说道:楚思啊楚思。你真是可笑又可怜啊!平素里显得那么洒脱。好似什么也不在意。结果呢?结果如这个世间地女子一样。患得患失。瞻前顾后。自艾自怜!你一定要记得。在这个世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令你真正地绝望!不过是失了身而已。不过是伤了心而已。你用得着茫然不知所措到现在吗?你看这青山依旧。白云依旧。人生在世。不过是数十寒暑。何必为一些过去地事作茧自缚呢?
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几遍后。楚思地眼神渐渐地坚定起来。
在官道上走了一个小时后。天色已晚。而官道漫漫。前方看不到半点人烟。楚思回头看去。暗暗奇道:也不知那些士子们准备怎么过夜?他们不像是能留在树林中夜宿地人。难道又回到了城中不成?
想到这里。她都有点好笑起来。
她却不知道,那一帮子人还真是又回到城中过夜了。兴起而行,兴尽而止,一些直是晋人推崇的行事方式。
十天后,楚思地视野中出现了建康城的城门。
这十天里,官道上络绎有士人赶到建康来。这些无所事事的贵族子弟们,把瘐悦儿地婚礼当成了一次庆典。一次盛会。官道上车水马龙。一路上,充塞在耳中的,尽是一些关于瘐悦儿的婚礼之事。以及一些美人们的趣闻。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她楚思。
谈到楚思时,众人都是扼腕不已,深深的为她成了一个蛮夫的侍婢而叹息。更有人断定,她此刻多半已香消玉殒!一个那么骄傲的绝代佳人,必是受不了蛮子的侮辱的,不是已经自绝,就是被蛮夫给弄死了。
谈论美人地死总是很悲伤的,因此众人提她的时候,经常是一提到名字,便是叹息声不绝于耳。
建康城中,还是那么的热闹繁华。
街道中,宽袍大袖的士子们特别显得衣冠楚楚。而且有一点与上次不同的是,出现在街道中的仕女们特别的多。一个个粉红淡黄的身影,如穿花蝴蝶般在人群中穿过,带来一阵阵幽香。
楚思选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地酒家,订好一间房后,便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一边品着茶水,一边看着外面热闹的人群。
真奇怪,为什么她现在看着那些欢快的穿行在人群中的少女,会羡慕她们的无忧无虑?
摇了摇头,楚思无声的笑了笑。
旁边一阵欢笑声传来,笑声中,一个少年男子感慨的说道:“世家第一美人的婚礼,可真是惊动了天下人啊,你看,离婚礼还有三天,街上便已如此热闹了。”
他旁边地那个青年轻轻哼了一声,低声说道:“瘐氏女可没有这么大地面子。天下人纷纷赶来,冲的是琊王地面子而已。陛下病重,琊王是他唯一的弟弟,这桩婚事的意义大着呢。要不然,琊王的原配妻子怎么这么巧的犯下大错,被贬为妾室?”
青年的话刚一说出,坐在两人旁边的一老者便连连咳嗽。他朝青年瞪了一眼,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不过这时用餐的人极少,除了楚思外便再无他人。因此那老者也只是盯着楚思打量了几眼。
尔后,老者沉着声音低喝道:“真是多嘴!早就告诫过你们,有的话不可以说出来,怎么这个时候又忘记了?”
青年了朝楚思打量了几眼,嘟囔道:“又没有外人。”见老者瞪向自己,青年头一低,说道:“那位公子一看就是个高洁之士,那种人才不会胡乱传话呢,怕什么!再说,我的声音这么小,他也没有听清呢。”
他嘟囔了几声后,声音是越来越低,最后终于不再言语。
第217章 好生热闹
楚思一直静静的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她的表情十分的平静,心里却激起了涛浪。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瘐悦儿嫁给的是司马岳!还有,司马衍居然重病了!这一路上,众人说的都是瘐悦儿嫁人的事,却殊少有人说起她所嫁的对象。原来,她嫁的人居然是司马岳,这其中还有这么些隐情!
是了,司马衍重病,他又没有儿子,新一任皇帝很可能便是司马岳。因此,瘐悦儿在这个时候嫁给司马岳,便具备了特殊的意义。
司马岳那小子倒是真狠,居然把原配贬成了妾室。
楚思怔怔的想着,突然听到这两个重大消息,她思潮起伏,心绪纷至沓来。她的脑海中,瘐悦儿那楚楚可怜的面容和司马岳那双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同时呈现。摇了摇头,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两个人结成夫妻。
当然,论家世和外表,年龄,两人还是相配的。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无法想象这两人结成夫妻。
邻桌的青年和少年被训后,便不再说话,偌大的大堂中,只有咀嚼声,喝酒声不时的传出。楚思盯着桌面上的饭菜,还在消化着听到的消息。
正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笙乐声从街上传出,乐声清亮而绵远,冲破了人群的喧嚣。这乐声一出,那少年和青年连忙腾地站起身来,他们冲到了楼台上,两手握紧朱栏兴奋的向下看去。见他们如此激动和兴奋,楚思也转头盯向那乐声传来处。
渐渐的,笙乐中,加入了一阵阵琵琶声。琵琶声如雨滴轻扬,混合的悠扬轻绵的笙声中,让人觉得空气中都增加了几分浪漫。
楚思越听越是奇怪,这乐声分明是从大街上传来。而且越来越近呢。就在她满怀不解,不明白这乐声为何不是从人家的院第,而是从大街中传来时,那少年有点尖的兴奋的声音传来:“啊,近了近了,三哥。快看啊,啊,那弹琵琶的女子可真是美啊。”
“是呢是呢,快看左边那个,当真是窈窕淑女。”
“屁个窈窕淑女。一些歌舞伎罢了!”开口地人是那青年。他双眼发亮地看着。说出地话却带着轻鄙。
中年人走了过去。他探出头瞧了瞧。转过头对着青年瞪眼怒道:“那不是歌舞伎。看到坐在中间地那个女娘么?她可是当朝地二公主扬凤公主。这支队伍中有歌舞伎。不过在最前面地几个。都是公主府请来地名门仕女。仕女们地身后。是公主府地婢女。”
居然有公主出来游街。楚思好奇起来。向外看了看。无奈何面前地窗口被木条划成了一小格小格地。探不出头去。
起身慢步来到楼台上。随着她这一起身。那少年和青年都转头向她看来。楚思一直坐在窗台旁。光线照在她地脸上明暗不定。她又没有回头。两人还是第一次看清她地面容。
这一看。两人不由都喝了一声采!连那中年人也看了几眼。暗暗忖道:当真是壁玉般地人儿。这般风姿。怕是不逊于卫映以吧?
楚思看到三人都朝自己看来。不由点头笑了笑。
就在楚思走到楼台上时,那乐声已近。一个如梦幻般的队伍出现在她的眼前。
走在最前面地,是一辆长长的,漆成黑色的去掉了四壁和顶盖地板车。八匹雪白的马分置前面和左右。拉着它缓缓前行。板车上,首先入目的便是一袭粉红色的,飘扬着仙尘之气的金盖大伞,一个宫装少女端坐在伞下,她的左右身后,各站着八个身着淡黄色的美丽少女。
这些少女中,最前面的那个正在持笙轻奏,而最后面那个秀美的少女,正坐在金色地椅子上手抱琵琶十指拂动。
那乐声。正是她们所发。
紧接着众少女身后的。是八个分成两列的身着黑衣,长发披肩。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的俊美骑士。这些骑士一个个皮肤白皙,五官清俊,身形修长,他们缓缓策马而行。
而在黑衣骑士们身后,又是八个分成两列的,身穿金盔金甲,犹如天兵天将的持戈武士,同样,这些武士也是一个个皮肤白皙,五官清俊,身材修长,都是俊美的少年郎。
走在金甲武士身后,才是一个个或旋舞,或踏歌,或翩然而行的美貌歌姬。这些少女身穿浅白色地纱衣,舞动之际衣袂翩飞,共十六人。
这场景,当真是令人惊艳。楚思直看得目瞪口呆,觉得眼前这一切华美绮丽到了极点。
不止是她,街道两旁,楼台酒栈,都纷纷探出头观赏着这一幕。
楚思看向那扬凤公主,她约摸十八九岁,脸上的白粉有点厚,艳丽的浓妆,令人初初一看,宛如琼台仙子。直到看上第二眼,才发现不过是一个庸脂俗粉。
正在这时,站在扬凤公主左侧的一个少女拿起了一管玉箫,轻轻的吹奏起来。那美妙婉转的箫声,混合在笙声和琵琶声中,更添了几分华美和热闹。
楚思听得身边的那青年感叹道:“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盛况空前啊。扬风公主这一下可给足了瘐氏女娘的面子了。”
那中年人一直抚着长须,微眯着双眼欣赏着这一切。闻言点了点头,跟着说道:“不错,不错,如此排场,如此多地俊美儿郎。要不是瘐家和皇室大力鼓动,怕也摆不出这样华奢地架式来。你们看那八匹白得毫无杂毛的骏马,这年头骏马难得,要收集如这般没有一点杂毛,高大齐整得一模一样地骏马,没有倾国之力是办不到的。久闻瘐氏女娘性好奢华,每次出入都极尽排场,现在看来此言不虚矣!”
少年在旁边也尖着嗓子插嘴道:“是呢,这样的热闹会有三天,那可好看了。嘻嘻,这些人无论男女都极好看,一个个好象是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呢。”少年说到这里,转头朝楚思看了一眼,似在比较她的长相和那些人的长相孰优孰劣。
一直不敢到本书的书评区内,特别是写到郁闷情节时,更加不敢来了。嘿,汗一个。
老读者应该知道,我是经常挨骂的,嘻,这骂挨得多了人的胆子便小了,我不想改变这本书早就定好的大纲路线,便只好躲起来不见人。
一直到今天,我才壮起胆子看了看书评区,哈,居然骂我的人不多!那个高兴啊,足足让我快乐的了一整天。再汗一个。
说实话,要不是瞅到有人打赏,感觉非要来道个谢不可,我还是不敢看书评区----幸好看了,原来俺也不是那么的不招人待见呢。
第218章 计划
这时说得热闹纷纷,下面的队伍已走到客栈正下方。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个男子感慨的声音:“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啊,不过可惜可惜。”
马上五六个声音同时响起:“有何可惜的?”
那男子摇头晃脑的感慨道:“要是卫映以卫公子,崔习崔公子,还有梁丘梁公子能加入其中,那才是人间绝无仅有的景色呢。”
“哈哈,说得也是,这样的队伍加上这京城三璧,怕是若干年后还会有人念叨着今日的盛况。”
原来还有一璧叫梁丘,楚思想道,上一次都没有记得问起这事。也不知那梁公子长得什么样?
“京城三公子是不会凑这个热闹的。不过我听说,扬风公主还在四下找俊美的男女呢,老杨,你家女儿长得不错,不如也去试试?选上的人说是都有厚赏呢。”
车队缓缓前行,渐渐的拐了一个弯,消失在楚思的视野中。楚思笑了笑,走回自己的位置前。
接下来一整天,众人都在谈论着刚才所看到的美景和美人。而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人涌入了建康,渐渐的,楚思所住的酒楼都人满为患。要不是她早早的订有房间,怕是现在得学着有些人去寺庙和大户人家借宿呢。
到了第二天上午,坐在窗台前看风景的楚思,远远的便看到一队长长的马车从城门驶来。再一看,那车队中赫然就有王思之和桓公子等人。
后天,便是瘐悦儿的大婚典礼了。楚思本来只是来凑凑热闹的,到了现在,她突然想混到婚礼现场去看一看了。光是前奏便已如此热闹,那婚礼不知会华丽到什么地步?
楚思信步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一边等着扬风公主再一次的游街行动,一边挤在人群中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声。
当笙声和琵琶声再起地时候。楚思和众人一样。退到了街道两旁。静等着队伍地来临。正当她和众人一样。昂首期待时。楚思听到身边地一个着浅黄罗衣。穿着那车板上地仕女有点相似地少女感慨地说道:“当真是美啊。人都没有到。就听到了乐声。闻到了香味。真羡慕瘐悦儿。”
少女身后。是一个黑衣披发地青年公子。他摇着折扇笑道:“那是当然。谁叫人家是世家第一美人呢。听说那些平素隐居不出地名士也都来了不少呢。琊王羲之。陈郡谢安石。卫映以卫公子。崔习崔公子。这些人可是都会来参加大婚典礼地。呵呵。这些名士来得越多。瘐悦儿那才越有面子。”
陈郡谢安石?
谢安要来了?他要来了?!楚思呆若木鸡地站在当地。脸色时青时白。心脏怦怦地跳得飞快。在刚听到他要来地消息时。她地心是喜悦地:上天垂怜。总算他平安无恙。总算没有因为自己地出现。而改变了他地命运。使他遇到不幸!
可是紧接着。她地心中却有点恼怒和伤痛:我在建康苦苦等他地时候。他没有来。我被慕容恪带到燕地地时候。他也没有来。现在瘐悦儿大婚了。他倒是来了。谢安啊谢安。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不。不。这其中必有隐情。一定有隐情。我要找到他问个明白。是了。事已至此。胡思乱想毫无好处。有什么话我要当他地面问个清楚。就算被拒绝。我也要他当面说个明白。只有他说得明白了。我才会完全地死心啊。
按捺住奔涌的思绪,楚思慢慢的回过头,冲着那青年公子一揖,笑道:“这位公子所言极是,却不知那些名士来到建康后,一般会落脚何处?”
她这话问得有点傻,哪位名士不是家族盘根错节的。找个住的地方有什么难的?青年公子虽然腹中暗诽。只是他见到楚思长得颇见高洁,便把折扇一收回了她一揖。说道:“住在哪里小生也不知情,不过瘐氏女娘的婚礼上,他们是一定会出现的。小兄弟如想见一见,不如混进婚礼中去?”
混进婚礼中去?
楚思略一沉呤。渐渐的,她地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那些人,只怕做梦也想不到,我不但会再次回到晋国,还会大大方方的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晋帝为了司马岳和瘐悦儿的婚礼,特地赐了一座新府第给两人。这府第布置得金碧辉煌,华美无比。楚思来到这“琊王”府外面时,发现门口处站着六个金盔金甲的士兵,每一个人进出都审查得十分的严格。而她的旁边,便很有一些与她一样,朝里面打量不休,显然也想混进去的普通士子。
看来,混进去是行不通地了。
楚思围着琊王府走了一圈,发现这府第还真是防范森严。而且现在就有几个护卫对她注意力,这份警觉,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她不知道,自从扬风公主带着队伍在街道上走了一圈后,整个建康的人都沸腾起来了。一时之间,所有的士人和仕女们,都以能参加婚礼为荣。而琊王府里,每一天都会查出几十个想混进去看热闹的人,那些护卫们天天抓着人朝外面丢,都丢出经验来了。
现在只剩下两个法子了,一个就是找到崔习或卫映以王思之等熟人,要他们带自己进去一观。这个想法才起,楚思便摇了摇头,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些故人,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就是楚思。要不然,她也不会与王思之稍处片刻,便慌忙的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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