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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吃三国

_54 李浩白(当代)
  司马懿慢慢点了点头,注视着张春华说:“夫人,你说对了,我司马家比他曹家更为高明的关键就正在这里:谢谢夫人你帮为夫教育出了子元、子上这两个麟儿,足可继承我司马家的千秋伟业。所以,为夫尽可安然而当周文王,日后子元、子上亦自可接力上来做周武王……曹操欲学周文王而后继无人,为夫却是定会成为周文王而庆流后昆!”
  张春华慢慢红了眼圈,含泪而言:“夫君三十年来为他们曹家披荆斩棘、开疆拓土,到了今天却仍是屈居太傅之位而执意谦逊,他曹孟德有这份忍性做得到么?曹孟德才为汉家朝廷打拼了十多年就迫不及待地废除三公、独任丞相,让人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居心,现在想来真是好生浅薄!”
  “他的浅薄,最终让他自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嘛!”司马懿慢慢答了一句,心中思绪却放了开来:当年曹操晋封丞相、大权独揽之后,篡汉自立的野心暴露无遗,所以立刻就引来了荀彧荀令君、杨彪杨太尉、王朗王司徒、太中大夫孔融等汉室遗忠贞臣的明攻暗算,终于在重重掣肘之中未能底定四海、成就伟业。那么,反观自照,而今自己成为顾命首辅大臣之后,又会面临什么样的敌手呢?现在看来,应该就是桓范、曹爽、夏侯玄、何晏等这一帮人。不过,对付他们这一帮人,司马懿早是胸中有数:桓范虽有智谋,但他素来清高孤直,所以他远远不及荀令君那般广结人心、一呼百应;曹爽、夏侯玄、何晏等虽是年富力强,然而个个德浅才薄,在朝野上下威望颇低,在儒林名门之中更是没有什么号召之力了。因此,司马懿暗暗庆幸自己成为“周文王”时所面临的阻力应该比曹操那时小得多。
  然而,自己真的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吗?司马懿从来不会这么盲目乐观。他倏地又忆起了什么,转头向张春华问道:“夫人,为夫听说关中丁氏一门的新秀丁谧日前竟被邓飏破格提拔为尚书台秘书郎了?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吗?”
  “唉……丁谧这个人也是个铁脑筋,这些年来妾身让寅管家通过各种关系、各种手段前去拉拢于他,他都是不为所动,一心仇恨我司马家而始终难消其意。”张春华沉沉而叹,“夫君你还是心太软,直说‘人才难得’,硬是不让我们斩草除根——现在好了,他终于被搞到曹爽、夏侯玄那一帮人当中去了,终于找到机会与我们司马家为难了。”
  “夫人你错了——为夫其实从心底里就是一直暗暗盼望着这一天呢!”司马懿没有答话,只是将自己骨节铮铮的双掌捏得像爆栗似的一阵阵脆响:你哪里懂得——为夫这一生当中若是缺了一些像他这样的厉害敌手,岂不是实在过得太没趣、太乏味了?留着丁谧他们,锻炼一下自己的筋骨身手也好!这样,才会刺激起自己蓬勃旺盛的斗志和能量,而不致让自己老得太快!
  关心朝局变动的,其实并不是只有司马氏和魏室宿旧亲贵这两派。就在洛阳西坊钟府的后院密室之中,钟毓兄弟二人紧闭房门,正在窃窃私议着。
  “真想不到,司马懿也升任了父亲大人当年所居的太傅之位!”钟毓向弟弟钟会幽幽地叹道,“父亲大人生前给我们讲的预言果然一一实现了。这司马懿几乎拥有了当年太祖武皇帝曹操生前所拥有的一切——总揽万机、统领军政、享受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殊礼,他分明已经是我大魏朝‘不是丞相的丞相’了!”
  “是啊!伴随着司马氏的势力在朝中异峰突起,”钟会慢悠悠地问道,“大哥您不觉得这眼下的朝局与昔日汉魏易代之际相比,其实何其相仿也?您现在对此可已想好了对策么?”
  钟毓双眉一垂,沉下了脸,低低说道:“我钟氏一族在大魏也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正所谓‘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当此朝局潜变之际,我钟氏一族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大哥,你错了。其实,我钟家还是有其他选择的。”钟会用手指在面前的桌几板上“笃笃”地点了几点,“这些年来,父亲大人早在生前就替我们钟家一心一意经营好了与司马家、曹家的关系……难道大哥您没看出来——现在咱们钟家正巧处在一个‘左右逢源’的超然位置之上?!”
  “可是司马氏以卑抗尊、以臣犯君、以下压上,这简直是在‘逆流行舟’啊!追随他们司马氏,未免风险太大!”钟毓仍是双眉紧皱,忧郁而答。
  钟会见钟毓的口气终于松动了一些,就继续娓娓讲道:“大哥,父亲大人生前曾经讲过,他毕生之中最为佩服的,唯有三人而已。这三个人一为大汉敬侯荀彧,他善于以德服人而人不忍犯;二为太祖武皇帝曹操,他善于以威服人而人不敢犯;三为司马懿,他善于以智服人而人不能犯。如今,人不忍犯的荀令君、人不敢犯的太祖武皇帝都已经去世了,普天之下又还有谁会是人不能犯的司马太傅的敌手?连西蜀名相诸葛亮尚且被他拖死于国门之外,他还有什么难关闯不过去的?”
  钟毓的眼珠飞快地转了几转:“你就这么肯定他司马懿是将来这个天下最后的大赢家?”
  “这个自然是一定的。”钟会直视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从衣袖中取出一幅绢帛在桌几面上铺展开,对钟毓说道,“大哥,您看,这是小弟这些年来暗暗搜集记录的一些朝政大事。”
  钟毓探头过去一看,只见那绢幅之上,写着的其实是一段简明的编年史,其内容为:
  前朝建安二十五年春,太祖武皇帝驾崩时,司马懿任丞相府主簿、军司马及魏国太子少傅;
  大魏黄初元年,文皇帝即位之初,司马懿任侍中兼尚书仆射;
  黄初七年五月,司马懿受文皇帝遗诏,为顾命辅政大臣,任抚军大将军、镇南大都督;
  太和元年,明帝即位之初,司马懿任御史中丞、骠骑大将军、假黄钺;
  太和三年,司马懿兼领镇东大都督;
  太和五年三月,司马懿调任征西大都督,击退诸葛亮后升为大将军,与天子分陕而治;
  景初二年,司马懿出任太尉,总揽举国兵权,率师平定辽东;
  正始元年,司马懿再受明帝遗诏,为顾命首辅大臣,并拥握“持节、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等军政实权;
  ……
  这张绢帛上面并没有多写什么,只是就这样简明扼要地记录着一段段史实。但它字里行间,却明确无误地暗示出了司马懿是如何一步一步登上今天这个“无冕之王”的宝座的。
  “会弟,你……”钟毓正自惊诧之际,钟会却将那绢幅轻轻翻了过来,指着它的背面,轻轻又道:“大哥,您再瞧一瞧这一面的内容。”
  钟毓应声定睛看去,只见这绢幅的背面记录着这些内容:
  司马懿之三弟司马孚现任尚书令之职,执掌军国机务。司马孚之子司马望现任平阳郡太守;
  司马懿之堂弟司马芝现任河南尹,镇抚京师。司马芝之子司马岐现任河南府主簿兼洛阳令;
  司马懿之四弟司马馗现任兖州别驾兼鲁国相;
  司马懿之五弟司马恂现任鸿胪丞;
  司马懿之六弟司马进现任典农中郎将兼关内侯;
  司马懿之七弟司马通现任司隶从事兼安城亭侯;
  司马懿之长子司马师现任散骑常侍,次子司马昭由大内首席议郎调任度支侍郎;
  司马懿之亲家翁满宠现任镇东大都督,即将升为太尉,他另一个亲家翁王肃现任太常;
  司马懿之旧友裴潜任镇北将军;司马懿之僚属王昶任镇南将军;司马懿之幕府军师赵俨任平西将军;司马懿之世交崔林任司徒;司马懿之好友卢毓任吏部尚书;司马懿之干将王观任度支尚书;司马懿之老友高柔任廷尉;荆、豫、徐、扬、雍、凉、幽、冀、兖、青等十州郡将校守令十之七八出自司马懿之门生故吏,其中尤以征蜀将军邓艾、荆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诸葛诞等三人最为杰出;
  ……
  一见之下,钟毓不禁暗暗咋舌:原来司马氏一族的势力网络竟是如此宽阔而又密实!满朝上下、各地要津,都有他们的身影存在!
  他喃喃地自语道:“这……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他……他们司马家‘偷天换日’的勃勃野心最终一定能够实现吗?”
  “这还用多说吗?”钟会慢慢将这张绢幅用心地卷好,沉声而道,“司马懿不仅自身才能卓异,他的兄弟亲戚、故交朋友、门生僚属,哪一个不是一等一的人才?单是那司马师、司马昭两兄弟的能力,依小弟看来,就远超曹爽、夏侯玄之上了!”
  钟毓颓然坐倒在席位之上,深深叹道:“这……这不是王莽重生、董卓再世之凶象么?”
  “司马懿哪里是王莽、董卓之流所能比拟的?”钟会冷冷一笑,“他这一生文治武功的造诣至少不在太祖魏武帝曹操之下……啊!能够与他生在同一时代而又可以定睛旁观他在改朝换代之际编出来的精彩大戏,并从中借鉴学习,小弟实在是太兴奋了!”
  “会弟,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钟毓讶然而问。
  钟会自知刚才有些失态,急忙心神一敛,把话题移了开去:“父亲大人当年真是太傻了,一直默默地甘心为他人忙碌。”
  同时,他心底却暗暗想道:我钟会在这当今朝局变荡之际,自然也是要效仿他司马懿当年的手法,“己欲立而先立人,己欲达而先达人”,依附在他司马家的身上同步壮大自己……我就是要押上自己的一切狠狠地赌上这一把,赌的就是自己能不能成“第二个司马懿”!
  江南的春天自然是比北方中原来得要快一些。这才刚过二月,五千里长江两岸流域就已是春暖花开、莺歌燕舞,处处洋溢着一派安定祥和的气氛。
  然而,吴国国主孙权的心情却丝毫看不出轻松愉悦的迹象。他从建业城皇宫内高高的“望北阁”上望出去,紧紧地拧着两道浓眉:“短短的这一年间,想不到公孙渊这么快就灭亡了,伪帝曹叡这么快就毙命了,而司马懿也是这么快就身登伪魏首辅之位、执掌了伪魏的军政大权了!听说这司马懿在扶持伪幼帝曹芳登基之日,便向文武群臣发出了‘平吴灭蜀、一统六合’之号召……唉!我大吴又将进入多事之秋了!”
  侍立在他身后的陆逊、顾雍、全琮、诸葛恪、孙峻等诸臣亦是一个个愁眉苦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伯言,依卿之见,我大吴应当如何作好准备以抗魏贼的猖狂来犯?”孙权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名向陆逊直接提问。
  陆逊脸上愁云一敛,露出深思沉吟之色来,过了一会儿,才出列肃然奏道:“陛下能够未雨绸缪、先天下之忧而忧,老臣钦服。依老臣之见,当今之势,司马懿在伪魏掌兵执政,而我大吴之患亦确是将会尤深于伪帝曹叡在世之时!司马懿乃诡诈叵测、机深谋远之枭贼,其才不在当年曹操之下,我大吴万万不可等闲视之!
  “在老臣看来,目前的上上之计,是唯有与西蜀再结盟议,东西呼应,掎角并进,迫使伪魏左右不能兼顾,从气势上先行压倒伪魏君臣,如此方能‘反客为主、以攻为守’,保得大吴基业磐固;
  “中策,则是敛兵固守长沙、武昌、皖城、东关、建业等五处沿江要塞,广积粮、多修船、常练军,做到‘左右联手、此呼彼应’,不让魏贼的势力圈扩张到长江北岸二百里疆幅之内……”
  “好了,朕只要听取和择断你这上策和中策就行了——朕不要听你的什么‘下策’。”孙权忽地开口打断了陆逊的奏言,一边踱着圈子,一边微微沉吟起来,“如今西蜀诸葛亮已亡,刘禅他还有什么雄心壮志欲和我大吴一齐出兵共割伪魏吗?伯言,你的上上之策未免有些太‘一厢情愿’了!倒是你的这条中策,来得不缓不急、不虚不浮,朕以为可以及时采纳。
  “但朕亦要稍作修改:长沙、武昌两大重镇由伯言你在西面严加把守;皖城、东关两处长江中段要塞,便由诸葛恪、全琮联手据守;东面的建业京都,自是由朕在此亲临坐镇——待到粮足械备之后,我大吴再三路并进,一齐北上讨伐伪魏!”
  这时,顾雍却上前一步,躬身谦谦然奏道:“陛下,您这一番决策有攻有守、刚柔兼备,实在英明睿智,老臣深为折服。但是,当今形势之下,老臣愚意以为我大吴雄师尚未到三路并进、大举北伐之时,不可轻易冒进。
  “请陛下深加详思,如今伪魏宿贵后裔曹爽正与司马懿并肩辅政,但曹爽以魏室肺腑之亲而暴贵,司马懿以异姓元老大臣而权重,两人岂能同床而又同梦乎?倘若我大吴雄师北上急于进击、威震中原,他俩势必因避共同之害而不得不一致对外、联手合力,则我军难以得志矣!倘若我大吴雄师缓于躁进、持重不发,如此一来,在外患不紧的情形之下,他俩说不定就会因为意念不一,争权夺利而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则我军自可坐收渔利矣!”
  他话一讲完,陆逊便面露喜色,拱手赞同而道:“陛下!顾丞相此言实乃老成谋国之策,老臣恳请陛下嘉纳之!”
  孙权听了,深深的眸光往陆逊脸上一横,又收转回来在顾雍脸上一划,唇角透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来:“陆爱卿、顾丞相,你俩倒是此唱彼和,左呼右应,心有灵犀,默契之极啊!你俩都这么说了,朕若不同意你俩共同提出的高明建议,那朕岂不是成了一个不知裁断的昏君了?一切就照着你俩的意见去做吧!”
  顾雍、陆逊听着他这话,各自心底里都不禁掠过了一丝隐隐的尴尬与不适,互相侧头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目光里尽是深深的苦笑。
  送走了陆逊、顾雍、诸葛恪、全琮之后,孙权让孙峻单独留了下来。
  “你埋设在伪魏境内的细作和暗线可有什么新的情报送将回来了?”
  “据微臣埋设在伪魏境内的细作送讯回禀,司马懿因今年南犯之际军粮不足,已经暂缓对吴用兵,大约在明年才会举兵来犯。”
  “唔……这可太好了!咱们又可以争取到一年的时间来积粮备械,坚守自固了!”孙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头顿时一松,但他暗一转念,又向孙峻吩咐道,“你刚才做得很好。这个消息暂时不要向任何第三者泄露,以免泄了他们的锐气。
  “从今以后,你就让校事府的那些眼线们紧紧盯住陆逊、顾雍、朱然等元老重臣。他们若是稍有不轨之迹,便速来奏报。”
  “是。微臣遵旨。”孙峻一脸的谦恭,躬身而答。
  孙权直盯着他的背影从阁中慢慢退出,心底却暗暗地想,朕绝对不能让朕的大吴朝中也出现一个“司马懿”式的权臣!这才是朕目前最应关心的问题!对了,司马懿就是在当年魏宫曹丕、曹植兄弟的立嗣之争中渔翁得利的!我大吴也绝不能让司马懿一样的阴枭之才插手到宫闱之争中来!不过,近来校事们来报,那陆逊与朕的太子孙和(原吴国太子孙登已经病亡,孙权的爱子孙和接任了太子之位)信来函往异常频繁,而且他俩之间的关系亦是异乎寻常地热络,孙和的太子太傅吾粲还邀请陆逊到东宫为群僚授课。难道这个陆逊已经准备要在朕万年之后操控和儿了?不行!朕得要给和儿扶持起一个宗室藩王来替他制衡这些异姓大臣们。依朕看来,和儿的同母胞弟霸儿就颇有些才干,若是由他成长起来以宗室至亲的身份来辅佐和儿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朕明天便亲笔下诏,晋封孙霸为鲁王,允许他开府建牙,培植羽翼,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与陆逊、顾雍等异姓大臣们公开抗衡……
  第5卷 三国归晋 第41章 司马兄弟招兵买马 第241节 笼络贤才
  “当当当”的脆响震人耳膜,一蓬蓬火星四下飞溅着。一座不大不小的土庐檐下,一个光着膀子、身材魁梧的壮汉右手抡着一柄铁锤,在那方铁砧上重重地锤打着一块铁坯,神情显得十分投入。在他旁边,一个瘦削的青年正在忙前忙后地为他端水、鼓火。
  土庐里面,却有三个儒生模样的人正在相对饮酒。说是儒生,其实这里边只有一个年纪稍大的人士还算是顶冠正襟、端然自持的。另外两人中间,一个将光着的脚丫子搭在了案几上,双手支撑在腰背后,因为手肘在身体后面,衣服有些不整地滑落下来,隐约袒胸露腹,连基本的纶巾都没佩戴,就那么头发散乱地仰面朝天,喃喃不绝地醉吟着什么。而剩下的那一个人士也是一副醉态可掬的模样,两眼一阵翻青又一阵翻白,口里却悠悠地诵道:“昔年十四五,志尚好诗书。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开轩临四野,登高望所思。丘墓蔽山冈,万代同一时。千秋万岁后,荣名安所之。乃悟羡门子,噭噭令自嗤!”
  “阮君的这首新诗作得也未免太过消极了些。”那正襟端坐的年长名士放下唇边的酒杯,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还这么年轻,正是年富力壮,足可建功立业之时,怎能这般颓然?”
  “巨源(山涛的字为“巨源”),你又来了!又来了!”那仰坐在他对面的乱衣人士醉兮兮地笑道,“你是咱们竹林诗社里最没趣儿的一个‘老头子’了。每一次聚会只要有你在场,大家都放松不起来。”
  山涛也不以为忤,呵呵笑着:“谁叫我山涛在咱们当中年岁最长呢?山某也是为了大家好嘛——唔,嵇君,你又替吴老汉他们打好了一柄铁锄?”
  那个刚好打完铁器的壮汉转过身来,憨憨地瞧着山涛,伸手抹了一下脸膛上的淋淋大汗,龇开雪白的牙齿笑了一笑:“哎呀!这打铁的活儿干起来就是舒服,让人全身所有的血脉都畅通了,全身所有的毛孔都开放了,这比吃那五石散不知舒服了多少倍!”
  “嵇君,你这一身力气浪费在这穷乡僻壤里打铁,实在是有些可惜了!”山涛又喋喋地说道,“司马太傅而今正在为一统四海而销铜人、铸兵器,你为何不到他的麾下效力?”
  他这话一出,那姓嵇的壮汉面色陡变,冷冷地将手中铁锤往地下“当啷”一丢,沉声答道:“我嵇康之手,向来只铸造济人解困之物,决然不造杀人害命之器!”
  “唔……”山涛被嵇康这话噎得神色一滞,马上又笑着掩饰而道,“山某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嘛!你这么较真干吗?”
  嵇康瞪着山涛,冷冷哼道:“山巨源你这人本也有才有德,就是太过追名逐利,太过庸俗市侩,我就是瞧不上你这一点儿!你今后再在我面前谈什么入仕为官,莫怪我用铁锤敲你这满是铜臭味儿的脑袋!”
  “嗯……嵇君你这话就讲得过火了!巨源兄也是一片好心嘛!你自己淡泊名利也罢了,何须又对别人的劝仕喊打喊杀的?嵇康,你这个性格可不好!”那姓阮的人士一抬手止住了嵇康,朝一脸窘然的山涛使了个眼色,慢慢呷饮着杯中的美酒,轻轻又道,“巨源,我等竹林之友贵在交心,就不必再弯来绕去吧!我瞧你今天一来心底里就像藏了什么事儿,你尽管直说吧!”
  “山某就知道嘛,还是阮君你痛快!”山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嘻嘻笑着说道,“唔……是这样的,山某那个小表弟,呃,就是那个度支侍郎司马昭,他一向十分仰慕在座诸君的倜傥风流,所以特意托了山某前来带话,恳请在诸位觉得方便的时候过来这里登门拜访。”
  他的话音一落,场中立时似一潭深水般静了下来。山涛睁圆了眼睛,东瞧一瞧这个,西看一看那个,目光里尽是充满期盼的意味。
  过了许久许久,那醉仰在地的名士刘伶慢吞吞地说道:“巨源,像我刘伶这样放诞旷达的闲散之士,只怕和司马昭这样的礼法之士同席而坐也是一件滑稽之事,他司马昭也未必会以见我刘伶为荣。所以,你替我就把他推托了吧!”
  “刘君,他怎不会以见你为荣呢?你……你是真的不愿见他?”山涛从刘伶这里碰了壁后,只得又转头向嵇康问道,“嵇君,你呢?”
  嵇康慢慢地穿着衣袍,系着腰带,一脸平淡地说道:“嵇某自在山阳游历以来,连夏侯太初、邓玄茂(邓飏的字为“玄茂”)他们都没让见,巨源你认为嵇某还会见他司马子上吗?”
  “叔夜、叔夜,”山涛禁不住唤起了嵇康的字,耐心地劝道,“司马子上他其实也是一位雅好通脱的儒士。”
  嵇康并不再答,而是转头吩咐那刚才帮他鼓火端水的向秀道:“向老弟,你且去帮我把那具古琴拿来。”
  “嗣宗……你,你来劝一劝叔夜吧!”山涛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阮籍。
  “叔夜他意不在此,你又何必苦苦逼他?”阮籍淡然一笑,慢慢地说道,“说来阮某对司马子上并不陌生,以前咱们也在夏侯府中玩过‘清谈之戏’。他给先帝上的那道谏言疏写得还不错,风骨峻挺,颇有刚正之节。巨源,这样吧,阮某在方便的时候会通知你喊他前来相见的。”
  “谢谢嗣宗!谢谢嗣宗!”山涛连声谢道。
  “唉……嗣宗,你怎么就看不出他写那道《谏言疏》是为了给自己沽名钓誉呢?”刘伶在一旁懒懒地说道。
  山涛面色倏地一紧,生怕阮籍被刘伶说动而变了卦。却见阮籍放下了酒杯,平静如常地说道:“其实,依阮某之见,他就是有沽名钓誉之心,也总比彻彻底底的弃名亡义要好一些。这就像王莽与董卓之间的差距。”
  “哦?那你的意思是,伪君子似乎比真小人更好啰?”刘伶“哧”地一笑。
  “伪君子者,以君子之道为手段而谋权私利者也。所以,他至少还是懂得君子之道的些许价值的。而真小人则是全然尽逞其如禽如兽、如枭如獍之本性,毫无掩饰,毫无节制,直视君子之道为无物。这当然是最可恶的了。”阮籍悠悠地答道。
  刘伶醉眼蒙眬地看了他半晌,摆了摆手,咕哝着道:“不管你怎么说,我刘伶就是做不来那戴着面具到处蝇营狗苟的伪君子的。”
  阮籍瞧着他的眼神微微一暗,脸上却笑容尽绽:“这个当然,你本来就是表里如一的真君子嘛!再怎么说,也学不来那伪君子!”
  他们正说之间,嵇康已在那边席地而坐,放琴于膝,慢慢抚了起来。那琴声顿时让阮籍、山涛、刘伶他们停止了争辩,恍恍然如同置身深林幽谷,琴音忽而似流水淙淙,忽而如鸟鸣啾啾,忽而若松涛徐徐,每个人听在耳中,一时之间不禁心静如渊,忧喜皆忘,万念俱空。徘徊流连之中渐行渐远,瑟瑟几声轻响只留下无限韵味……
  在司马懿升任太傅之后,魏国庙堂之内经过了一番新的权力分配,整个朝廷中枢的权力格局很快就明朗化了。镇东大都督满宠接替了司马懿空出来的太尉之位,扬州刺史王凌接任了满宠空出来的镇东大都督之位,徐州刺史诸葛诞调任为扬州刺史,蒋济由中护军升任为卫尉,司马师从散骑常侍之职转任了蒋济空出来的中护军,后将军牛金留在皇宫兼任了骁骑将军,曹爽的二弟曹羲从黄门侍郎职上调任为中领军之官,三弟曹训接任了曹爽本人空出来的武卫将军之职,四弟曹彦转任了司马师空出来的散骑常侍之职,司马昭从大内议郎之位升任了尚书台度支侍郎之职,何晏以驸马都尉之职出任了吏部右侍郎之位,邓飏的吏部左侍郎之位依然未变,而关中寒门丁氏一族的后起之秀丁谧却从尚书台秘书郎一位上骤升而起,接任了司马昭空出来的大内议郎之职。
  司马师在转任大内中护军之后的第二天,便以父亲司马懿的名义召来了征蜀将军邓艾、荆州刺史州泰、扬州刺史诸葛诞、徐州代刺史兼镇东都督府长史李辅,共商平吴灭蜀之大计。
  在司马府后院的偏堂里,司马师全身上下金盔银甲,威风凛凛地坐在榻床之上。他左右两侧,分别坐着牛金、梁机、州泰、邓艾、李辅、诸葛诞等司马氏栽培在大魏东西两军中的骨干精英。
  今日的司马师手握兵权,底气十足,与先前居于偏裨之位的气宇仪态大不相同了。他明亮的目光缓缓移动着,向座下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注视了一会儿,真诚地点头微笑着,显得极为亲切,仿佛是久违了的故友重逢,流露出无尽的惊喜。他把来宾们一一看罢,面色一正,笑容顿隐,满脸现出一派庄严肃穆来,开口朗声而道:“在座诸君,今日家父有恙,特意委托师在此代为主持平吴灭蜀方略的研究会。平吴灭蜀,是当前摆在我大魏士民面前的头等大事,势在必行,怠缓不得!
  “你们都知道,自前朝末年黄巾之乱开始,董卓专权、凉兵造反、两袁图逆、孙氏擅兴、太祖四征、刘备夺蜀、三国鼎峙,战火绵延已经六十年矣!这六十年,是灾难重重的六十年、饥寒交迫的六十年、家破人亡的六十年、白骨蔽野的六十年!非但天下万民涂炭遇难,便是名门世族也血流成河,难免旦夕之祸!遥想我等父祖一辈的经历,谁家不曾饱受离乱之苦?哪一族不曾遭到刀兵之祸?”
  他讲到这里,邓艾、州泰、诸葛诞等寒门僻族出身的人士个个脸上颊边都已是禁不住挂满了泪花。是呵!邓艾记得自己的父母当年就是在吕布作乱之际家中粮食被乱兵抢夺之后活活饿死的!而州泰却从小就是一个父母丧生在战火之中而被司马府一直收养长大的孤儿。诸葛诞却记得当年太祖武皇帝为报父仇而血洗徐州,逼得自己居于徐州的父亲忧惧而终,也逼得两个堂兄——诸葛瑾、诸葛亮远走他乡,天各一方……这一切灾厄,都是这场长达六十年的战火所带来的啊!它的确在每个人心底深处都刻下了深深的痛苦的烙印!
  司马师看着他们悲痛之极的表情,似乎也受到了强烈的感染,不禁十分激动地站了起来,继续慷慨陈词道:“这种悲惨的局面必须尽快结束!这是千家万户的呼声,也是不可违逆的天意!家父自而立之年起,就辅助太祖武皇帝、高祖文皇帝、烈祖明皇帝上体天心,下察民意,东征西战,昼夜不息,击败了蜀相诸葛亮,剿灭了逆贼公孙渊,在江东一带拓土两千里,逼退了孙权、陆逊的猖獗进犯,为肃清万里、一统六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如今,平吴灭蜀,天下归一的重任就摆在了大家面前。大家都正值年富力强之际,虽是暂无赫赫之名,但个个胸怀韬略,文武双全,实为我朝军旅之精英!你们将是我大魏平吴灭蜀,一统六合的中坚和主力,一甲子的动乱历史将在你们手中结束!你们的功绩必将盖过白起、韩信、霍去病、卫青,你们的荣誉必将万古永存!你们一定要充满自信,以平吴灭蜀、一统六合为己任,结束一甲子之乱世战争,肃清万里、总齐八荒,迎来一个太平盛世,为天下万民立济世之功,成不朽之名!师今日便在这里与各位以此互勉共进,同创大业!”
  他一语及此,话音一顿,却见场上虽然无人应答,但几乎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兴奋而又奇异的光彩。司马师的目光缓缓扫过,看出他们眸中这奇异的光彩比任何豪言壮语都要来得实在!他平静了一下浮动的心情,又继续言道:“大家有没有信心追随家父将这‘平吴灭蜀、一统六合’的大业进行到底?”
  这时,邓艾肃然而起,抱拳而道:“司马君秉承太傅大志,念念以济世平乱为己任,所言非但合乎天意民心,而且字字句句讲到我等的心坎里,我等决不有负太傅大人与司马君之望!”
  他是司马懿门生故吏当中最为出色的人才,寥寥数句,却是一语千钧。他这一公开表态,带动州泰、诸葛诞、李辅等也站起了身,鞠躬而道:“我等誓愿追随太傅大人和司马君赴汤蹈火,平吴灭蜀!”
  司马师本是性情中人,登时被感动得热泪盈眶,起身向他们抱拳答礼道:“诚蒙兄台们如此看重,师在此便代家父谢过你们了!”
  宾主复又坐定之后,司马师不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今日师奉家父之命恭请四位兄台至此,实有要事求教。当今天下,吴蜀峙立,俱为寇敌,我大魏若要兴兵征伐以讨不臣,却是需当以谁为先?”
  邓艾看到司马师的目光向自己投了过来,也不回避,就直言而答:“启禀司马君,邓某久在关中,对伪蜀情形比较了解。伪蜀自当年诸葛亮病殁之后,锐气大损,除了现在还有个伪大将军姜维一直在屯兵汉中垂死反噬之外,可以说对我大魏并无太大威胁。但蜀寇坐拥剑门天险与崇山地利,攻取虽不足,自守则有余。又加上诸葛亮一向善于未雨绸缪,将我大魏所有可以乘隙入蜀的进口要道都派兵把守得死死的。所以,要强行进攻伪蜀,我大魏付出的代价必是十分严重!一切还请太傅大人与司马君三思!”
  “唔……师明白了。师一定会将邓将军你这番意见转呈给家父的。”司马师深深颔首,又将目光投向了驻守荆襄一带的州泰,肃然而问,“那么,荆楚之域的情形又是如何呢?”
  “司马君,荆楚之域一向是伪吴的命脉所在,所以他们对这里的守护亦是从来都毫不含糊。而屯驻武昌的伪吴大都督陆逊的文韬武略又几乎不在司马太傅之下,州泰与王镇南这些年来联手合力也仅仅是勉强和他打成个平手而已!因此,大魏雄师欲从荆襄一带直接楔入伪吴江南之境,只怕实是困难得很!”州泰也是满脸愁容地答道。
  司马师一听,面色不禁微微一沉,眉头顿时拧得紧紧的:“这么说来,我大魏从西面、南面这两个方向都很难对外扩张了?公休(诸葛诞的字为“公休”),你们那边的情形又是如何?不会也是一团僵局吧?”
  年近五旬的诸葛诞保养得面如冠玉,须似亮漆,看起来仿佛刚满四十来岁。他捋了捋颔下那一派乌髯,沉吟而答:“听到邓兄、州兄这么一讲,诞倒感到徐扬二州这里的情形似乎要比雍凉、荆楚那两边好受多了。李大人,你说是也不是?你口才好,就给司马君好好谈一谈。”
  李辅点了点头:“诸葛君所言甚是,伪吴在我大魏东翼这边并无特别厉害的宿将能手把守,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们徐扬二州自然是压力不大。但他们在这边屯兵最多,大魏若是想从东线一带楔入伪吴,就非得作做好大打硬仗的全面准备不可。对兵力、粮草的投放和输送一定要及时到位!”
  “哦?照你这么说,伪吴的破绽就在这东翼一带?”司马师听罢,两眼都放出灼灼亮光来,“好的!我大魏就把平吴灭蜀之役的突破口定在徐扬二州!”
  “司马君,李大人刚才说了,东翼一带固然不乏可乘之隙,但战线太长,道路坎坷,兵力、粮草的顺畅投放和运输是一个大难题!”诸葛诞提醒司马师道,“不事先解决好这个难题,我们在徐扬二州就是全面铺开战场也未必占得了多大的便宜!”
  “那,这个大难题应该怎样解决呢?”司马师拧着双眉冥思苦想着,“干脆从幽州、冀州、青州等地多多征调役夫前来支援……”
  “司马君,依邓某之见,这等劳民伤财之举就不必采用了。”邓艾这时却插话进来说道,“诸葛君、李大人,您二位莫怪,邓某一向喜好揣摩天下四方形胜要塞之利弊兴革,近年来对你们东翼一带也研究甚深。邓某愚意以为,徐扬二州一带田肥水稀而不足以尽地利,宜开河渠以引水浇灌,借此大兴军屯,且又并通漕运之道,可谓一举多得。同时,还可以拓宽颍水河道,沿颍水南北两岸大治屯田,再修建广漕渠、百尺渠两条,上引黄河之水,下通淮、颍之流,西起京畿,东至寿春,皆可一路放舟顺流而下!如此一来,我大魏对淮南的兵力、粮草之投放完全就是畅通无滞了……”
  “高!高!实在是高!”诸葛诞一听,不禁睁大了双眼直盯着邓艾,慨然叹道,“久闻邓君聪颖好学、才略过人,今日一聆指教,果然名不虚传!”
  李辅也捻着胡须含笑赞道:“邓君此策一出,淮南军事后勤保障再无后顾之忧矣!只要连通了黄河、颍水、淮河这三条水道,我军在淮南用兵作战,就再也不愁军力、粮草供应不及时不到位了!”
  司马师也听得喜笑颜开,搓着自己的双掌,兴奋地说道:“邓艾将军,既然是你提出了这样一条妙计,就由你将它贯彻到底吧!这样吧!反正西蜀这边难有大的战事,师便启禀家父,暂时将您以太傅府军司马的身份调到寿春,专门主持实施这黄河、颍水、淮河的‘三河互通,两岸军屯’之策!”
  邓艾闻言,也不虚辞,“刷”地一下笔挺地站了起来,拱手而答:“邓某但凭太傅大人与司马君之调遣,决无他言。”
  就在这时,梁机在一旁若有心又似无意地点道:“司马君,现任镇东大都督王凌在寿春那里会支持邓将军的这项任务吗?他会不会从中掣肘邓将军?他这个人的褊狭和刚愎可是一向出了名的……诸葛君、李大人,你们认为呢?”
  “唔……梁君所虑甚是。”李辅微微眯着一双锐目,慢慢捻动颔下的根根须茎,幽幽然说道,“不过,王凌毕竟还是镇东大都督嘛!他何尝不想他自己的军事辖区里水路畅通、粮道无阻?这对他日后企图以战立功也是大大有利嘛!依李某之见,这‘三河互通,两岸军屯’之策对王凌而言,亦可算是公私两便之计,他在这个事儿上是不会过于捣乱的。司马君、邓将军,你们尽可放手去做!”
  司马师听罢,浓眉一竖,右手往腰间刀鞘上一按,凛然说道:“就算他有意掣肘和捣乱,我也不怕。他胆敢如此因私废公,横加干涉,我就禀明满太尉和家父将他军法处置,严惩不贷!”
  邓艾也向司马师郑重表态道:“司马君你放心,邓某到了淮南,保证会圆满完成这项重要任务的。”
  议完了平吴灭蜀之大计后,司马师这才放松了心情,呷了一口清茶,款款而道:“另外,师在这里还有一件要事要拜托四位兄台。大家都知道,前任骁骑将军秦朗在青龙年间于五丈原与伪蜀诸葛亮交战之时,中了敌计而折损了一万三千多名禁军骑士。目前,大内禁军骁骑营中兵源甚是奇缺,家父有意从四方州镇之中选调人马以充实骁骑营。四位兄台回去之后,各自将自己麾下忠诚可靠的骑兵精卒挑选出两三千人来,拟成一个名册呈进太尉府来,师在这里就按名调人尽行入补骁骑营。四位兄台意下如何?”
  “是!在下等回去之后一定仔细照办。”邓艾、州泰、诸葛诞、李辅等齐齐应声答道,“在下等自会暗中训导那些入选骁骑营的亲兵劲卒,交代他们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要听从太傅大人和司马君的任何调遣!”
  第5卷 三国归晋 第41章 司马兄弟招兵买马 第242节 天生奇才
  斜晖如金,晚风习习。洛阳著名的酒楼——七巧楼下,几株老桃骄人地在仲春季节开着鲜亮红艳的花,妩媚夭夭而又不失傲骨铮铮地挺立着。
  这几株桃花吸引了酒楼上一位锦服青年凝亮而炽热的目光。他在靠窗的一张酒桌旁坐着,白皙的右手放在面前碧亮如翠的茶杯上,久久地望向窗外的桃花,任茶杯中袅袅的水汽在他眼帘前飘荡成凤姿鹤态。
  “公子,听一支曲儿吧!”一个清清亮亮的女孩儿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将锦服青年的目光拉回到酒楼里。
  他慢慢地转过脸来,精细的双眉如剑一般斜飞入鬓,湛亮的瞳眸如湖一般纯净明晰,高挺的鼻梁如山脊一般坚刚有力,在一种俊逸脱俗的气质衬托之下,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令人望而心折。
  前来请他听曲的那个女孩儿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这锦服青年,便含羞低下了头。在这青年公子夺人的风采中,她不敢再抬起头来。
  锦服青年淡淡地一笑,笑得那么清逸那么温和。他缓缓从袍袖中取出一串铢钱来,放在桌上,轻轻说道:“今天我不听曲儿……”
  一听这话,女孩儿的心立刻坠入了深深的失望之中,慌得抬起头来,迎上他那星星般明亮的目光,她又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可是,我想你的曲儿一定很好听,明天我再来听。”锦服青年的声音如春风般轻柔,“这些钱是我先付给你的订金。”
  女孩儿怯怯地咬了咬嘴唇。她和她那位双目失明的奶奶已经两天没吃饱饭了,这串铢钱对她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而且,她能从这位公子的目光中真真切切地感到一种春天般的暖意。于是,她上前拿起那串铢钱,像小兔似的转身便跑。
  锦服青年望着她的背影,目光里充满了无限的怜爱,一种对待自己亲妹妹一般的怜爱。是女孩儿那一脸的饥色让他忍不住拿出身上这几乎仅有一串铢钱的。他是最见不得哪一个女孩儿受苦挨饿的了。
  “嘻嘻嘻……这小妮子长得倒蛮俊俏的!”隔座一个男子淫兮兮地叫了起来,“哎——别走!别走!那位公子不听你的曲儿,小爷我还想听呢!”
  只听那女孩儿怯怯的声音说道:“大爷,小娃儿今天已经唱够了饭钱,得赶回去给奶奶买饭了。”
  “买饭?买什么饭?”那男子“咣当”一声踢翻了坐枰,硬是扭麻花儿似的不放那女孩,“你给小爷我唱上几曲,逗得小爷乐了,小爷不光赏你十串铢钱,还让这店家备好一席酒菜送到你奶奶那里去。”
  “是嘛!是嘛!小姑娘——你就给我家少爷唱上几段吧!说不定我家少爷一高兴,便纳了你做小妾,那就更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几个似是仆役打扮的汉子也上前拉住了那女孩儿的胳膊,杂七杂八地说了起来。
  他们这一逼上前来,更是唬得那女孩儿脸色煞白,自然愈是哭着闹着不肯再待此处的了。酒楼的老板和店小二上前劝解,也被那几个仆役一顿拳打脚踢撵到了一边去。
  锦服青年瞧着越来越气,不禁剑眉一扬,厉喝一声:“住手!你等光天化日之下如此逼劫于人,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他这一喝劲气十足,竟将那几个仆役给镇住了——他们那个被称为“少爷”的矮胖男子慢慢转过身来,肥肥的脸颊像猪腮一样,两只小得似黄豆一般的眼睛却被酒水灌得红彤彤的,眨巴眨巴地盯着那锦服青年,冷冷地问道:“你这小子是哪里钻出来的?姓什么,名什么?”
  锦服青年面罩寒霜地步步走近:“你们且放了这小姑娘——本人姓石……”
  “姓石?”那矮胖男子心下暗一思忖,记得满朝三品以上要员当中并没有姓石的,立时便放下了心来,彻底抖起了威风,恶狠狠地喝道:“王法?你这小子竟敢跟本少爷讲王法?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瞧一瞧——本少爷是谁?告诉你,这大魏全天下的王法就是我家制定的!”
  他的一个仆役在旁边开口附和道:“小子!你识相点儿就赶快滚蛋,咱家少爷是当今大将军的堂侄儿曹绶!怎么样?吓死你了吧!”
  那锦服青年一听,毫不动容,暗暗撇了撇嘴,冷然道:“久闻曹大将军秉钧辅政,权重天下,却没想到他底下竟有这等胡作非为的堂侄儿!”
  曹绶听得他居然仍是毫不知趣地在那里反唇相讥,肝火“噌”的一下便冒了起来,抡起拳头便要向他揍去!那几个仆役也大呼小叫地放了那小女孩,围拢过来就要一齐打到!
  “慢着!”那锦服青年身形一闪,退开五尺,随手从一张酒桌上抓起一只酒杯,握在掌中,凛然说道,“石某此刻并不想与你等拳脚相见,你们还是识相点儿吧!”
  说着,他右掌紧紧一捏,“砰”的一声,那只瓷杯竟被他一把握成了粉碎!
  曹绶等人一看,顿时都惊得目瞪口呆!
  正在这时,酒楼一角里一个懒懒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厉害的道家玄门气功!看来,阁下便是陆浑山灵龙谷一脉的传人了?”
  那锦服青年听了,也是一惊,不曾料到这里竟然有人会看穿自己的武学渊源,急忙循声望去,却见一个歪戴着青纱纶巾,斜系着油光光的青绶犀带,不修边幅的中年儒士提着一个酒壶慢慢站了起来,走到那曹绶面前,嘻嘻一笑:“曹大少爷,你可认得管某么?依管某之神算,你今天怕是在这位石公子手里讨不到半点儿便宜的了。打起这场架来,你的脸是丢定了!明儿个管某再把今天酒楼里你干的这些事儿往你那位大将军叔父那里一说,小心你回府吃板子哟!”
  “太……太史令大人?”曹绶一见,立刻蔫了下来。这一身脏乱兮兮的中年儒士原来竟是赞善大夫兼太史令管辂!自去年夏天前任太史令周宣大人病逝之后,管辂就接升上来任了自己师父生前所有的职务。他虽是其貌不扬,但却手眼通天,能量非凡。曹绶听说连自己的堂叔曹爽和太傅司马懿平时都要敬他三分,所以,他的面子是无论如何也得要给的。于是,他悻悻然向管辂拱了拱手,瞪了那锦服青年一眼,丢下了一个“走”字,便带着手下仆役咬牙切齿地拂袖而去。
  场中终于静了下来。锦服青年一看,那小女孩刚才早已趁乱脱身走了。他又一转眼,见那管辂正拿着酒壶仰着脖子往嘴里“咕噜咕噜”灌着酒,便迎着他躬身施了一礼:“管大人,在下渤海郡南皮县石苞这厢有礼了。”
  管辂一口气将壶中美酒饮了个干干净净,这才眯下眼来,上上下下打量了石苞一番,徐徐言道:“难怪管某今天一大早起来就有喜鹊迎窗而叫,原来它是在告诉管某今天会碰上石君这样一个大贵人!石君你别诧异,你可真是身具异相,实乃非常之器、公侯之才,为何却匿形花柳巷中而不出任乎?”
  石苞听得大惊失色,却也毫不虚饰道:“管大人果然料事如神,石某虽有高志,但是出身寒门,且又素来不喜阿谀奉承,岂愿碌碌而为庸君俗主所用也?当年郭嘉郭贞侯还曾在花柳巷中淬炼心性,焉知我石苞今日所为不正与他情同道合?”
  “庸君俗主?”管辂听了,哈哈大笑,“石苞君!瞧一瞧你这份天生傲骨,哪个庸君俗主又敢用你?又能用你?又配用你?不过,你也莫要以为当今天下你自己真会无主可辅。苍天既然降下你如此英才,定然不会将你闲置于世,日后必有非常之雄主前来将你驾驭驱驰而建下非常之功业的!”
  说罢,他手里一下一下地晃荡着那只空空的铜酒壶,像小孩子一样调皮地把弄个不停,再也不和石苞多说什么,径自施施然扬长而去!
  出得七巧楼来,天色已是黝黑。石苞醉意微微地慢慢走进街道对面的那座翠香院,脸色尽是一片苍茫,全然没有了刚才在七巧楼中的英挺之气。
  推开翠香院最精致的香月阁房门时,他看到沈丽娘已在那里拨亮了红烛,穿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静静地坐在香几旁边等着他。
  沈丽娘是翠香院里的头牌歌妓,瓜子脸、柳黛眉,明珠一般波光流闪的眼眸,那份娴静若碧荷映水,那份亮丽似虹霓照空,整个人便似从画卷中走出来一般清灵秀逸。
  “石郎——你回来了?”沈丽娘一见进屋,便化开了一脸春水似的笑意,起身若弱柳扶风似的迎了上来。石苞却是满面的沉郁,什么话也不说,如野兽般一下将她抱起,抛入软榻温床,再“哧”地撕开一切,仿佛从潜意识里要证明什么东西似的,狠狠地摁住了她,一如鹰击长空、虎跃丛林般昂扬挺入,直至一声长吟,才将体内所有的壅闷和冲动都宣泄净尽……
  自始而终,沈丽娘的玉颊上都是春风般的微笑。她仿佛早已熟悉并适应了他的这一切,任他为所欲为,摊开了白润如象牙雕成的身子,宛若一朵芳馥的兰花迎合着他热烈地绽放,以春水般的温柔和春柳般的曼婉包容着他喷薄而出的所有欲望……并和往常一样在事毕之后轻轻伸出香舌,舔去他眼角的泪痕。
  一切都静止了,石苞直挺挺地仰身躺在床上,望着纱帐顶上绣着的那微微颤动的朵朵桃花,深深地吁出一口气来:“我……我是谁?”
  沈丽娘立刻蜷起了身子,非常谦卑地跪在了床角,以额触手,毕恭毕敬地说道:“石郎,你是那位在淮阴城下、市井之中怀才待时的韩信。”
  石苞转过头来,右肘支起了上身,左手伸出来托起了她的面颊,细细地端详着,“那你是谁?你是给了韩信‘千金一饭’的漂母吗?”
  沈丽娘静静地和他对视着,眼神纯净无垢:“我只是那最后一个陪着韩信一同走上刑场的女人。”
  石苞的眼眶顿时一酸,险些就要涌出泪来。他收回了手,去拿床边的衣服:“其实你错了。我有韩信之志,也有韩信之才,日后还定会建成韩信之功,但绝不会有韩信那般悲凉的归宿。所以,你成不了那个女人的。”
  沈丽娘在床上膝行近来,轻轻地为他系着腰带,淡淡地说道:“听说你下午在七巧楼为了一个卖唱的小女孩得罪了京中有名的小霸王曹绶……你这一份冲动,也跟那只有妇人之仁的韩信差不多了!”
  石苞全身装束整齐地站了起来,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纶巾,瞧着她冷冷又道:“你又错了!成大事者,固然可以不拘廉隅细谨之小节,但决然不能丢弃仁义忠信之大道!我师父当年说得对,‘胸无大义,则必无大成;身乏奇节,则难立奇功!’所以,我这个人虽有好色淫逸之弊习,但要漠然坐视他曹绶仗势凌人,欺孤侮寡,却万万不能!”
  “好色淫逸之弊习?谁叫你有这好色淫逸的资本呢?”沈丽娘看着他这副冷毅果决的表情,不禁连眼波里都漾出笑来。虽然她在口头上一直温柔地反讽着石苞,但在心底里,她对他这份有担有当、磊磊落落的性格还是非常喜欢的。她伸手抻了抻石苞衣服的后摆,继续调侃着他:“你知道么?这几个月来,京城的花街柳巷里到处都流传着关于你的赞词——‘石仲容(石苞的字为“仲容”),姣无双;易巾帼,恨作郎’!你若真是生为了女儿身,只怕这京城里的三千脂粉佳丽也尽会被你比了下去!”
  “唉……就算独占鳌头又如何?皮囊生得再好看,终是无用!”石苞右袖一挥,大是不以为然,“以色事人,似龙阳、董贤之流,也不过是盆中之花,开不得长久!”
  他这一番话来得尖刻,直戳得沈丽娘心中隐隐一痛,身子一僵,双手垂了下来,木然便道:“照你这么说,奴身也是盆中之花,开不得长久了?”
  石苞一听,便知她犯了痴病,急忙转圜而道:“丽娘你怎可这么说自己呢?你也是卓文君一样的巾帼女杰,岂是盆中之花可比的?”
  沈丽娘这才破颜一笑:“可是石郎你却远非司马相如之流的文士墨客可比啊!其实,那段流言赞词也给你带来了一些名誉呢。你知道么?听说何晏何大夫听闻你的俊美过人之后,竟也萌生了与你一比雌雄的念头呢……”
  “何晏?吏部右侍郎何平叔?”石苞微微一惊,“像这样的俚语流言怎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去?你又是从哪里听说这件事儿的?”
  沈丽娘语气一窒,隔了片刻,才怯怯而又慢慢地说道:“邓飏今天上午到奴身的香月阁里听曲来了……这件事儿,是他告诉奴身的。石郎你别生气,邓侍郎没什么恶意的。他听到奴身讲你是奴身的表哥后,还许诺给石郎你一个官职去当呢……这不,这便是他送给奴身的一张吏部通行符牌,说石郎你可以拿着它到吏部去找他。”
  石苞接过沈丽娘从香枕底下摸出的那块檀香木制成的吏部通行符牌,拿在手里翻看了几番,终于“当”的一下丢在了痰壶里,不屑而道:“似他这样的嗟来之食,石某怎会接受?邓飏、何晏这些花天酒地、无所作为的浪荡俗吏,石某一个也不会投靠的!”
  沈丽娘“啊”了一声,欲阻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块吏部通行符牌被丢进痰壶里,心头暗暗感到一阵发酸,石郎他哪里知道自己为了得到这块吏部通行符牌在邓飏那里付出的代价啊?一想到邓飏那老皮皱皱的像一头癞蛤蟆趴在自己身上时的丑态,她就不禁一阵恶心!然而,为了给石郎铺出一条入仕升迁之路,她已经付出了自己作为一个女人所能付出的极致。但是,今夜石郎却将她费尽心血换来的这块吏部通行符牌弃之如敝屣!虽然她事前也几乎猜到了将会是这个结果,她也作好了承受这个结果的准备,可是她还是禁不住为自己白白奉献出的那一切而有些黯然,有些心痛。她闷闷地在床沿上坐了半晌,幽幽地言道:“石郎,你有这般志气当然是好的。可……可是总得要上面有人赏识你的志气、才气才行吧?曹大将军这一派你不投靠,那司马太傅一派你也该去试一试啊……”
  听到她这么一说,石苞微微愣住了。是啊!自己一直想像西蜀诸葛亮早年隐居南阳等待英主明君来“三顾茅庐”的念头是不是真的有些太天真了?司马懿这人,自己也曾听到过他的不少雄奇事迹和精彩传说,但他毕竟已是年过六旬的老夫了,自己这刚满而立之年的青年能够和他谈到一块儿去吗?那……那就只剩下他那两个宝贝儿子司马师、司马昭了。可司马师、司马昭他俩万一也是曹爽、何晏一样的浮华虚骄之徒呢?他慢慢地定住了心念,尽量不让自己去多想这些遥远之事,微笑着伸手抚了沈丽娘披垂腰际的秀发,悠悠而道:“丽娘,你不用为我的仕途担心。该来的人到时候他一定会自己找来的,该来的机缘到时候它也一定会自己跑来的。咱们眼下还是暂且在这温柔乡中、花柳丛里及时行乐吧!日后我若是有一天真的完全走出了这翠香院,想要再回过头来过一下这般的快活日子也不行了。”
  说罢,他脸上忽又坏坏地一笑:“你去把嫣如和翠萝她俩也唤过来,石某要问一问她俩近来在接客时又听到了京中什么消息。”
  沈丽娘抹了一下眼角那淡淡的泪痕,柔柔地应了一声,就在她提衫而起的时候,忽然转过头来问了他一句:“那么,倘若有朝一日你真的完全走出了这座翠香院后,你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不惜杀妻以求将的吴起呢?”
  “我不是。我还没有吴起那么心肠冷硬吧……”石苞沉声答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日后我石苞无论闯荡到哪般境地,都会在事定功成之后娶你入门为侧室之妾,都会给你一个明明白白的名分的!”
  沈丽娘没有回答。她的背影只是微微地颤了一下,就似一弯泉水,干干净净地流走了。
  “哦?管兄,你这么晚急着来找本座,就是要向本座推荐一个奇才?”司马师刚开始走进书房里坐下时还微微带着些许睡意,等一听完管辂讲完来意之后,立刻眉峰一耸,提起了精神,两眼一眨不眨地盯向他去。
  “不错。子元,此人风神俊爽、天资不凡,实乃非常之器、公侯之才呀!”管辂一边“咕嘟咕嘟”地喝着壶酒,一边眸光闪闪地向司马师说道,“你不是让管某在外面随时为你寻觅英才吗?所以,管某一见到他,就急忙跑来向你推荐了。你相信管某,管某一定不会看错他的。”
  “他是谁?是哪家世族之后?”司马师倾身过来,认真地问。
  “他叫石苞,是一介寒士,目前正宿居在洛阳西坊花柳街翠香院里。”管辂放下酒壶,抹了抹嘴,也是一本正经地答道,“正所谓‘芝草无根、甘泉无源’,是不是哪家世族后裔有甚要紧?依管某看来,恰因他是一代天纵奇杰自能白手起家而无须仰仗门资也!”
  司马师脸颊一红,慢慢沉吟道:“管兄,听你刚才所言,他也只不过是做了些见义勇为、锄强扶弱的善事,怎见得便成了非常之器,公侯之才?”
  管辂“当”地将手中铜酒壶往地板上一搁,把脸一沉:“怎么?子元你不相信管某的观相识人之术?”
  司马师素来知道他脾气甚大,也不好拂逆,便拱手笑道:“岂敢岂敢?来人啊——去喊寅管家和二公子来!”
  过不多时,司马昭和司马寅就应召而到。司马师便将管辂今天的来意讲了,然后问司马寅道:“寅管家,京城花柳街可有石苞此人乎?他的来历到底如何?”
  “石苞?大公子,这个人我们也关注过,您等一等……”司马寅见问,随手便从衣襟处拿出一本簿册,轻轻翻开,边阅边答道,“京城各街各巷之中,近来流传着一段俚语赞词‘石仲容,姣无双;易巾帼,恨作郎’就是指的这个石苞。在下等早已注意到他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向您禀报。
  “据在下等派人密查,他的来历如下:此君乃冀州渤海郡南皮县人氏,年未弱冠而父母双亡,依附邻里采牧为生。后来从村庄塾师处攻读经史,羡慕韩信、邓禹一般的英雄豪杰,孤身出外四方游学,东赴江淮,西至雍凉,甚至还到陆浑山灵龙谷拜胡昭先生为师,学成了一身文武全才。
  “毕业之后,他心高志大,拒绝了胡先生的荐书,返回故乡渤海郡郡府从一个小小的仓曹小吏做起,任事倒也勤勤恳恳,斐然可观。不料,正当他在郡府仕途顺遂之时,竟查出了该郡太守韦贞有窃公肥私之秽行,于是就向州府告发了韦贞。但因韦贞与曹真、曹休等重臣素有同郡世交之谊,他当时呈上去的举报信连当时的冀州刺史裴潜都不敢接受。于是,此事落了个不了了之。后来,韦贞也偷偷派了刺客去暗害他,不知怎地竟是始终不能得手。没奈何,韦贞只得栽了石苞一个细行不修,小节不谨的罪名将他驱出渤海郡官署。这些年来,他在河北一带东游西走,也曾进过一些郡守的幕府,终因那些幕主德浅量狭,庸碌无为,他最后都弃之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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