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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佳人蔡文姬

_7 琚丝桐(当代)
蔡琰还来不及哭父亲,就已经被母亲惊吓到了。母亲一听父亲去世,立即就脑袋向后一仰——人事不省昏了过去。
可怜的母亲赵五娘,一生与丈夫恩恩爱爱,从没有红过脸顶过嘴。丈夫是那种特别尊重女性,把夫妻关系处理得相当好的男人。想起当年,结婚多年后赵五娘都没有怀孕,按照汉朝法律,妻子早该被休掉的。可是父亲蔡邕根本就没有休妻的概念。最后,是母亲一再坚持,才娶了小妾魏金凤,生下了大女儿蔡琳。由于这对夫妻的恩爱感动了上苍,于是又赐给他们一个神童,也就是蔡琰自己——蔡文姬。
蔡琰赶紧差人去找郎中,同时自己去掐母亲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母亲终于醒过来了。可是,她一看到女儿,竟又哭得昏天黑地。
郎中来了,给母亲号脉开了药。蔡琰衣不解带地服侍着母亲。
当母亲终于在痛哭累了时睡去,蔡琰方才仔细清理自己的思绪。
蔡琰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自己最最亲爱的父亲,就这么突然离自己而去了。他那慈祥的笑容,对自己谆谆教诲的样子,他那宽厚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感觉……,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胸有成竹,耐心地说服大家。他对历史,对书法,以及音乐方面的造诣,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历历在目,却永远地——人去屋空,亲爱的父亲——永远也不能再回来了!
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蔡琰的泪水,终于如同决堤的海,汹涌澎湃地喷发出来了。
蔡琰痛痛快快地哭了半夜。蔡琰也想到了死。
父亲是自己生命的支柱,是自己生活幸福的源泉。自己从小到大的一切,自己对这个汉代生活环境的了解和贡献,一切的一切,皆因为有了父亲才有意义。如今父亲撒手而去,自己的生活还有意义上吗?还会有阳光普照吗?
可是,另有一个是声音对她说,你不能死。父亲蔡邕曾经把续写历史的重任,寄托在你的身上。蔡琰记得,原先父亲跟几个好朋友一直在记录、书写“后汉”的历史。他们想继承班固的事业,把汉代的历史续写下去。父亲原先对自己说过,让自己在他百年之后,继续完成这一番大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蔡琰哭着想着,直到后半夜。天快亮时才眯了一会儿。
蔡琰打盹中,看到父亲笑眯眯地来了。
父亲对自己说:“琰儿,为父不能陪你继续生活了。但是,为父告诉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要孝顺你母亲。她一辈子很不容易。要让她晚年幸福。你姐姐那里,你也要多关心关心。还有,你自己的婚事。父亲绝对赞成你再婚,寻找自己的幸福。可是,你要看准了,嫁给一个能够给你带来幸福的人。”
“嗯哪。”蔡琰对父亲的嘱咐频频点头。父亲总是对的。父亲基于多年的学识以及经验,对于任何事情都看得很透彻,很有远见,所以对于各种事件的处理往往都很得体很圆满。
可是,唯独这一次,父亲在最不该的时候,叹息了一声……。
正当蔡琰欲和父亲再次交谈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喊:“快来人哪,蔡夫人投河啦!……”。
尖锐凄厉的呼喊,把梦中的蔡琰惊醒:什么……母亲投河!......蔡琰一骨碌爬起来,冲向室外!
当她和许多人一起,快步跑到离家大约有一里多路的一个水塘时,母亲早已被邻居家的人救了上来。大家七手八脚地对她施行急救。可是,她溺水时间太长,终于无法救活,蔡琰眼睁睁地看着她去世了。
原来,就在凌晨,天空最黑暗的时候,蔡夫人赵五娘,一个人起身来到池塘边,“举身赴清池”,追随着自己挚爱的夫君,走向了冥冥天国——另一个世界!
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最著名文人学者,天字第一号大儒,蔡邕——蔡中郎天下闻名妇孺皆知。他的被害,惊动了全国上上下下。
蔡邕死后,朝野上下无不为之流涕。兖州、陈留间的百姓还自发地画像祭奠。著名学者郑玄叹息着说:“蔡邕死了,汉朝的历史,谁还能说清楚!”
虽说蔡邕在董卓那里为官数年,人们并没有拘于一格而否定了蔡邕的为人,蔡邕九泉之下有知,也可以得到安慰了。
蔡琰和姐姐蔡琳在家里布置了灵堂,迎接络绎不绝前来吊唁的客人。
前来吊唁的人,除了亲朋好友,当地官宦,还有不少平民百姓。其中,当然是学者文人居多。蔡邕在朝廷曾经的好友马日磾,杨彪、卢植等都专程前来。甚至有些与蔡邕有过节,持不同政见的人也前来悼念慰问。因为蔡邕的人品和才华,足以令所有人为之动容。
蔡琰的堂叔蔡谷主持了蔡邕的丧事。
蔡琰和姐姐蔡琳一看到蔡谷叔叔,回想起春节团聚时,当着父亲的面,还讨论过父亲的安危,两人不约而同地伤心流泪。
汉代流行"厚死崇丧",盖因汉代盛行阴阳五行和黄老学说强调的"鬼神观",以及儒家所推崇的"孝道现",所以"厚死崇丧"丧乐文化形成,并且十分盛行。
丧事办得十分隆重,祭祀活动极其繁盛。丧葬仪式中举行了盛大的娱乐性歌舞表演.丧礼音乐包括黄门鼓吹、<挽歌>、<巴渝>、耀歌等。为了营造隆重、盛大的丧葬气氛,各种艺术表现形式,如歌唱、器乐、舞蹈、杂技、俳优等都被安排了,轮流举办,搞得就跟过节似的。
蔡琰有些不满意了。她找到蔡谷堂叔说:“父亲和母亲的葬礼,变成了节日。我不喜欢这样。我想让父母安安静静地走。是不是可以减少些环节?”
蔡谷道:“这是现在流行趋势。隆重盛大的场面,才能让世人记住逝者的功德。到了阴间才能过好日子。”
真正的祭祀,其实还是做法事。
请数十僧人诵经,邀诸多道士做水陆道场,写经造像。七天做一场法事,头七做到七七,亡灵才能得到安宁,人鬼分途,与诸神和先祖同在。
终于把丧事举办完成,当蔡琰终于看着父母“入土为安”后,因为劳累加上悲伤,蔡琰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瘦了一圈。好在有姨娘照顾,才逐渐好起来。
姐姐蔡琳更不容易,因为有几个孩子需要照顾,她就提前回去了。
这天,姨娘为蔡琰烧好饭菜,照顾蔡琰吃了,对蔡琰说:“琰儿,你父母的丧事办完,我也该回去了。可是,留下你自己,一个年轻轻的寡妇,做姨娘的我,真是不放心。”
“没关系。姨娘你回吧。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蔡琰说这话的时候,鼻子酸酸的。
“我说,琰儿,你父母就这么突然走了。我们伤心之余,最放不下的还是你。你姐姐人家有丈夫孩子,日子不会太差。只是你这么年轻,现在没有了依靠,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
“没关系。我每天都会读书写字,弹琴唱歌。我要整理父亲的书籍,手稿,字画,琴谱。还要撰写历史典籍。”
琰儿,你说的这些,姨娘都明白。姨娘说的是,你个人的事。你……是不是该另找个婆家?仲道故去也有一年多了,你应该有自己的新生活。”姨娘再次拉起蔡琰的手,郑重其事地说。
“姨娘,你说的这些,琰儿心里明白。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婚姻大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琰儿,说到底,这人生在世啊,尤其是作为女人,不就是图个吃喝玩乐荣华富贵么?你只要找一个家境殷实,人品相貌说的过去的人家的子弟,不就行了吗?你赶紧寻一个归宿,这样我们大家,我们长辈也就心安了。”
“姨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为甥女着想,也是苦口婆心了。你这份爱心,琰儿心领了。但是,琰儿绝不想随随便便嫁人。我一定要嫁一个知我懂我,两人心心相印,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的人。”
“这句话说的好。琰儿到底是书香人家的闺女,不比一般女子。这样吧。为姨我帮你打听挑选着,如果遇到我认为合适的,就和你商量一下,让你看看行不行。一切以你的选择为主。但是,你应该开始考虑了。这是终身大事,耽误不得。”
“嗯。琰儿懂得。琰儿感谢姨娘关照。”
送走姨娘,蔡琰心里思索了很久。
父母双双突然离去,除了痛苦,自然就是无边的寂寞。要说自己目前,当然是最好有人陪了。可是,寻找夫婿可不是弹琴写字,信手拈来。
不消说董祀给自己做了新的承诺,就是董祀没有承诺,自己未来丈夫的水平也应该不低于卫仲道吧。卫仲道的人品素质是极好的。
一想起卫仲道,蔡琰心里的悲伤就漫上心来。如果仲道今天还在世,自己就不会这么痛苦和无助…….。
一身素衣的蔡琰,在家中每日读书写字。把悲愤和思念融入在字里行间。
每每看到父母的遗物,思念的泪水就如同溪流汩汩而出。
悲愤之中,一个好消息传来:王允这个挨千刀的小人,终于也被人杀了!王允杀董卓虽然大快人心,但他小心眼杀了蔡邕,失掉了世人的拥护。而且,他又没有能力左右朝政,终被董卓的余部李榷和郭汜所杀。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数日之后,蔡琰的姨娘又来看望她。
姨娘还是给蔡琰寻了一门亲。姨娘说:“琰儿啊,姨娘回到家里左思右想,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家里,没有人陪同,总归不安全。我到处托了人打听,反复比较衡量,最终选出了一个人,感觉比较适合你。”
蔡琰一听,赶紧回绝说:“琰儿万分感谢姨娘的关心和厚爱。父母不在了,姨娘就是我的亲人。但是,琰儿目前不想考虑婚事,只想为父母守孝。”
姨娘听到蔡琰如此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在经受了如此沉重打击之后,蔡琰-莫雨晴感受了生离死别的种种痛苦,也在困境中成长起来。
蔡琰原以为这就是人生最大的痛苦和逆境,却谁知更加不堪的人生还在后面。
×××××××××××
清明。一个细雨纷飞的日子。
蔡琰一个人独自到父母的坟上扫墓。
她撑着一把小纸伞,挎着一只小竹篮。篮子里是几样果品,还有父亲最爱喝的米酒。
到了墓地前,雨渐渐止住了。
蔡琰掏出一方手帕,把它轻轻地在墓碑前铺开来,点上三炷香。然后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慢慢放上去。
父亲的墓碑高约6尺,上书“汉中郎将蔡邕之墓”七个大字。字体是蔡邕自己的隶书体手书,蔡谷找人刻在石碑上面的。母亲的墓紧靠着父亲,是个小得多的墓碑,上刻“赵五娘之墓”。
蔡琰跪在墓地上磕了三个头。然后,拿出酒盅,倒上米酒,洒在父亲和母亲的墓前。
蔡琰说:“爹爹,琰儿看望你来了。母亲,文姬看你来了。”说完,蔡琰已经泣不成声。
面对死于非命的父亲,以及随父亲而去的母亲,蔡琰心里百感交集。
蔡琰在墓前焚烧了纸钱,又给母亲烧了香和纸钱,敬了酒。
蔡琰轻轻地对父亲说:“爹爹,琰儿现在一心读书习字,立志继承父亲的遗志,继续书写汉代的历史。”
“父亲,母亲,琰儿现在依然单身,并不急于成亲。因为,琰儿要寻找一个真正爱护自己,和自己比肩而立,琴瑟和谐的夫君。”
“那个董祀,他又来向女儿求婚,说是三年后来娶琰儿。琰儿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三年以后再说吧。”
“父亲,母亲,你们二位的在天之灵,保佑文姬吧。”蔡琰又伏地叩了几个头。
蔡琰拜谒完毕,起身正欲离去,却见一人正跪在自己身旁,一下一下地对着父亲的墓碑磕头。
待那人起身一看,却原来是曹大人曹孟德!
蔡琰一见是父亲好友,忍不住两眼一模糊,泪水又一次奔涌而出。
曹孟德一看,蔡琰身穿一身素白裙袄,头上发饰簪钗均为银白色。一个二十出头年轻秀美俊俏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痛不欲生样子,更加令人怜爱让人心痛。
“琰儿,快别哭了。”曹孟德上前一步,双手扶住悲伤过度摇摇欲坠的蔡琰。
悲痛之中的蔡琰,不管不顾地伏在曹公宽阔有力的臂膀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回。
“曹公今日如何到此?”终于,从悲痛之中回过神来的蔡琰想起来问道。
“曹某近日打了几个胜仗。我的青州军正在整编休息,曹某稍有闲暇。前些日子惊闻蔡大人不幸遭此厄运,被那王允贱人残害,悲愤不已。这个王允小人,纯属妒忌陷害,借故杀害忠良。蔡大人乃国宝,他竟敢出手加害,这个贱人真是死有余辜!”
“……。”
“我趁清明前来悼念。方才先去家中,问过下人,知你已到墓地,所以曹某赶来。”
蔡琰依旧悲悲切切。
曹公劝说道:“琰儿,别哭了。节哀吧。先父已经逝去,哭也无益。哭坏了身子对自己更加不好。”
听闻曹公如此之言,蔡琰终于慢慢止住了哭声。收拾了家什,与曹公一起慢慢踱回家中。
坐在蔡家空空荡荡的堂屋里,曹公也是百感交集。曾几何时,这里还是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大家看着笑脸盈盈一副儒雅博学模样的蔡邕,听他解读诗书,议论朝政,与他开怀畅饮,搏杀对弈……。
“嗨,琰儿,曹某惭愧啊。如果曹某当初有如今的实力,就可与董卓老贼一决高下,把蔡大人从他手中解救出来,避免这一场悲剧啊。”
说得蔡琰又是眼泪汪汪。
此时的曹孟德,因在剿灭黄巾军中大获全胜,收编了战俘数万人。此外,又收编了一些地方中小势力,加之招兵买马,他自己统帅的青州军已有三十万人马,成为中原一支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
“琰儿如今做何打算?”曹公边喝着蔡琰递过来的茶水,边问道。
“琰儿打算继承父亲遗志,继续读书练字,书写汉代历史。另外把父亲的琴艺继承发展下去,发扬光大。”蔡琰郑重地说。
“我是说,”曹公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低声说:“你个人的事,你……打算再嫁么?”
“还没有。我目前是为父母守孝。守满一年再说。”
“可是,你一个人住着,难免不安全啊。”
“还行吧。家里留了一个小厮,一个厨子,一个丫鬟。其他人都让他们回家了。”
父母离世后,蔡琰把家里为数不多的财产整理一下,多数给小娘魏金凤和一批下人分配了,打发他们离开了蔡家。
小娘魏金凤还来找蔡琰,说是嫌财产分配过少。蔡琰说:“家父一生清明廉洁,没有多少财产可分,你就将就着点吧。”
魏金凤嘟嘟囔囔地收拾细软走了。
“我是说,以你的尊贵身份,旷世才华,以及惊艳美貌,应该有一个护花使者,一个给你带来爱情和幸福的人,守候在你身边。”曹公的细眼眯缝着,用右手捋了一下胸前长髯,如炬的目光盯着蔡琰,低声说道。
“曹公总是把琰儿说得如此完美。其实琰儿不过平常女子。”
“我曹某走南闯北,阅人无数。美人么,也见过不少哦。鲜有如你这般才貌双全的。”
“曹公总是这般夸奖琰儿,羞煞琰儿了。”蔡琰低头道。
“自古英雄爱美人。我曹某虽然不才,但也略通笔墨,是个爱才且爱美之人。曹某我倾慕文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知今生能否有幸与琰儿牵手?”
蔡琰闻言,立即羞红了脸庞。
“你觉得咱们两个年纪差距过大?这个无妨,不就如同‘忘年交’一样的嘛。”曹公笑嘻嘻地看着蔡琰说。
……。
“你顾忌我妻妾成群?哈哈,她们都是些寻常女人,只知道追求荣华富贵,只晓得梳妆打扮取悦男人,唯有你高雅脱俗,我对你的宠爱会更加一层。”
……。蔡琰仍旧低头不语。
“你……看不上我?嫌我其貌不扬?哈哈,自古美女爱英雄,英雄者,无论美丑……。”
“够了!”忽然蔡琰大喝一声,把曹公孟德惊得一下子噤了声。
“我不需要什么英雄,也不需要荣华富贵,我只需要一个懂我、爱我,能够陪伴我一生的男人。而我,是他唯一的女人!”
这下子轮到曹孟德无语了。
“家父一向敬重曹公,视你为英雄。琰儿对你也是一向尊重。可是你竟如此好色,娶了三妻四妾不算,到处寻花问柳,竟寻到这里来了?对不起,本人绝不奉陪!”
“哈哈哈哈……。到底是蔡公女儿,言辞如此激烈,准确,把曹某批得体无完肤。”曹孟德一阵狂笑,又把蔡琰笑个莫名其妙。
“琰儿,曹某是有些好色,喜欢美女,但是曹某也晓得哪些可以染指,哪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你是花中君子,女中豪杰,是曹某敬重的蔡先生之女。曹某只有尊重的份儿,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哦。”
?蔡琰不知道曹孟德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琰儿,方才曹某不过与你开个玩笑而已,试探一下。你果然刚正不阿,洁身自好,佩服佩服。”
蔡琰早就听说过曹孟德一向声东击西,狡诈多端,也不知他是真是假。
公元200年深秋,陈留郡蔡府。
清晨。一抹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室内。
小倩拿起床榻上的绸缎华服,伺候小姐穿衣起床。
莫雨晴,不,蔡琰蔡文姬大病初愈。
上午,她看了一上午的书。午饭过后,到书房去弹琴。
拿起父亲留下的那一架著名的焦尾琴,她立刻想起父亲制作这把琴的过程。这把梧桐木的琴呦,寄托了父亲多少情怀!
呼延豹和他的手下冲进这个贵族院落时,看到一个穿着华贵锦缎的年轻女子,正端坐在院子里,细白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抚琴弄曲。一个丫鬟立在身边伺候。
正在弹琴的蔡琰,看到这个全副武装冲进来的羌胡士兵,并没有惊慌失措。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稍稍愣了一下,而后继续低头弹琴。
几天前就听说羌胡人要来了。当地不少显赫的贵族,都已经带着家眷和金银细软逃跑,一路向南方仓惶奔去。
董卓被杀以后,王允控制不了局势。董卓的部下李榷、郭汜带兵长驱直入,到中原一带大肆掳掠。这些部队当中许多是羌胡人,看到汉族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和美女,一个个疯了似地掳掠。
姐姐蔡琳不久前已经带着孩子投奔山西上党的姐夫羊衜去了。
堂叔和姨妈他们也曾对蔡琰说是不是要躲一躲?
蔡琰却不想离开家。因为这里是自己熟悉的家,有父母留下来的一切。她想守着这个家,守着父母的所有遗物。
她心想,胡人来了要抢劫,那就给他们些东西就是了。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羌胡会把自己掳走。
呼延豹走上前去,说了几句匈奴话,蔡琰一点也听不懂。看到蔡琰无动于衷的样子,呼延豹想起来自己的话人家听不懂。所以,他改用手势招呼这个贵族小姐,意思是你要跟我们走。
贵族小姐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招呼,继续用细白的手指弹琴。
四目相对,俩人的目光同时在对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蔡琰看清了这个彪悍的匈奴小头领。这是一个脸色黝黑身体强壮,留着一撇小胡子的匈奴人,让她心里充满了一种厌恶。
匈奴小头领呼延豹,蔡琰后来知道了他的名字。呼延豹五官生得有楞有角,有大男子汉的气势。但他面目过于宽大,是典型的匈奴人特征。
呼延豹看到的是一张绝美秀丽的脸庞。她的目光清幽冷峻,包含着神圣不可侵犯的严厉,同时还有一种无奈的悲哀。
他心里大大地惊叹了一下。他知道,这不是一般寻常小户人家女子,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名门闺秀。
后来,他终于知道,这就是蔡琰,名冠都城大名鼎鼎的大儒士大学问家蔡邕的女儿,一个锦衣玉食才华横溢的贵族小姐。
蔡琰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招呼丫鬟,似乎是要带些衣物用品。
“小姐……!”丫鬟倩儿无助地朝蔡琰喊了一声。
“倩儿……”蔡琰也对着丫鬟的后背喊了一声。
话音没落,倩儿早已被拖出院外没了踪影。
同时,呼延豹朝他的手下们一挥手,他们立即跑进屋内翻箱倒柜,寻找了一批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和其他值钱的东西。
他们甚至把蔡琰家里养的一群鸡也一一逮住,全部装进布袋拎走。
之后,呼延豹继续招呼蔡琰跟他们一起走。蔡琰无视他的手势招呼,继续弹琴不止。
他皱了一下眉头,不得不上前一步,一把将小姐从琴凳上拖起来,挟持着向院外走去。
蔡琰试图从他的手中挣脱。她努力地使了一下劲,但她发现那完全是徒劳。他那宽厚有力的手掌,如同一把铁钳,牢牢地把握着她的身体,她丝毫动弹不得。
呼延豹挟持着蔡琰,急冲冲出了蔡家宅院。
街面上,尽是匈奴兵士在烧杀抢掠。原本平静的街市顿时一片狼藉,哭喊声震天动地。
匈奴们挨家挨户搜寻,看到男丁统统杀死。见着稍有姿色的年轻女人,一概掠走。另外就是到处搜寻各种金银财宝。
一个年长的老爹爹,企图要回匈奴兵抢去的一捆布匹,立即被凶残的兵士推搡一个趔趄,同时挥刀一下子砍下了头颅。那个匈奴士兵还把血淋淋的头颅挂在自己的马头上,以示炫耀。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抱着幼小的孙儿追出门外,她边跑边呼喊着自己的媳妇。被匈奴士兵拖出很远的媳妇,听到婆母的呼喊声,不顾一切地跑回来,企图再看看年幼的孩子。
那个挟持她的士兵也跟着跑回来。他二话不说,照着老婆婆身上就捅了一刀。殷红的鲜血从老奶奶身上涌了出来,她立即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小孙子趴在婆婆身上,嗷嗷大哭。
那个健壮的士兵一手握着屠刀,一手把痛哭的媳妇夹在腋下,疾步走向自己的马匹。
看到这番鲜血淋淋的情景,蔡琰心里陡地一惊,随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明白了,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匈奴人面前,手无寸铁的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蔡琰不再反抗,任由呼延豹挟持着她,走到一匹高大的白马之前。
呼延豹先把自己身上的物件一件一件地挂到马脖子上,然后双手架起蔡琰的腰部,一使劲,蔡琰就坐在了那匹高高的马背上。
这些北方的匈奴异邦乘虚而入,屡屡侵犯中原。这次,他们趁着中原局势混乱,大肆掳掠了一番,载着众多妇女和财物,踏上了北归的漫漫征途。
回头仰望渐渐远去的都城,自己舒适的家。蔡琰的心彻底地碎了。
几年前父亲被抓进大狱,而后死在狱中,母亲立即投河而死,,追随父亲去了天国。那是蔡琰生平受到的最大打击。她曾经以泪洗面,痛哭了好几天。
后来,她擦干眼泪,决心继承父亲的遗志,继续书写后汉代的历史。
她办了一所平民女子学校。专门为周围的女孩子教授读书识字和弹琴绘画,为使更多的女孩子有文化懂乐理,只收取很微薄的学费,保持自己普通的生活水准。业余时间,她就认真搜集记录汉代的典籍和大事。
大漠。古道。残阳。
在通往匈奴国度的一条古道上,一支长长的马队正在踢踢踏踏地行走。由于已经走了一整天,人困马乏,步子渐渐放缓了。
举目望去,尽是一眼看不到边的大草原,此刻草色衰竭,满目荒凉。马蹄卷起的漫天沙尘,使萧瑟凄凉的边关更蒙上了一层灰暗。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夕阳收起它那最后的余光。
走在马队前面的头目,那个穿着深褐色皮袄的强壮男子一声令下,整个队伍停了下来,就近歇息。
那一个个匈奴骑士,这时先把系在马头上的金银财宝首饰等物取下来,放在地下。然后又走向马匹后部,把上面负载的女俘抱下来。
穿着深褐色皮袄袍腰跨弓箭袋的男子,此时已把自己的行李取下,他也走向后部,去取后面那个女子。
因为语言不通,他只得做了个下马的手势。女子已经看到旁边马匹上面下来的女人,自然明白。她把身子略向下一弯,男子把两手往她腋下一抄,一把将她抱下马来。
这女子便是蔡琰——莫雨晴。
穿深褐色皮袄的男子,就是那个匈奴小头目呼延豹。
匈奴士兵们开始支帐篷,同时生火做饭。
帐篷是那种简易的,几根树枝朝地下一插,把布匹蒙在上面就成了。
他们的食物,基本都是肉类。架起树枝,把牛肉或者羊肉挂在上面,升起火,在烟雾腾腾中烤肉。
被掳掠来的妇女们,围坐在一起。蔡琰也朝那个圈子走了过去。圈子里的妇女,大多是穿布衣者,似乎都不认识。她想找到自己的丫鬟倩儿,可是倩儿并没有在这里。
这边,匈奴士兵们,开始吃晚饭。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用妇女们听不懂的匈奴语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
妇女们虽然饥肠辘辘,可是没有人给她们食物。她们只能默默等待。
那些匈奴士兵吃饱喝足了。
他们并不是把剩下的食物留给妇女们去吃,而是*笑着,说着她们听不懂的话,把那些吃剩的肉和骨头,朝这边扔过来。
噗,噗,肉骨头落地的声音。在饥饿的驱使下,几个妇女忍不住跑到地上去抢。
匈奴士兵看了,兴奋得哈哈大笑。
这分明是不把她们当人看,谁都知道,给狗喂食才会扔骨头。
蔡琰心里拔凉拔凉地,涌上来一股愤怒和悲哀。
她想,这帮戎羯土著,竟如此戏弄我大汉民族之人,孰不可忍!
她真想去制止那些抢肉骨头的女人。可是她知道,人在生命和尊严二者面前,自然是选择活着更重要。
匈奴兵又扔过来一些肉和骨头。刚才没有去抢的妇女,现在也都去捡拾那些肉和骨头。毕竟,饿了大半天了。
可是,蔡琰绝不去捡拾。
那些女人们吃了匈奴士兵的剩饭之后,一个一个地,被那些匈奴士兵或拉或拖,弄进他们的帐篷里去了。
蔡琰能够想象得出,那些匈奴士兵一定是把他她们作为性奴,驱使蹂躏。
唯有蔡文姬一个人,仍然坐在路边的枯草从中,默默地望着天边,望着那一轮渐渐升起的圆月。
她想,自己宁可饿死,也不会像一条狗那样,去抢食“主人”扔过来的骨头。
她的个性,她的尊严不允许她这样做。以自己的千金贵族之身,岂可去做这等辱没门楣之事?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对一个饱读诗书的上层女子来说,亦是如此。
终于,一个人影出现在她身旁。
呼延豹。
他早已观察蔡琰多时了。当他吃完自己的晚饭之后,看到那一群被掳掠来的女子在抢食骨头时,就注意到这个女子并没有去抢食。她一动不动地,远远望着那些女子,直到他们被拖进帐篷。
呼延豹手里拿了一只牛皮做的袋子。他走到蔡琰身边,默默地把袋子递到她手里。
他一定看出了这个女子的不同寻常之处。本来,她的衣着已经显示了她的出身。而她对于抢食骨头的不屑,更使他看出,她的身份高贵,不屑去做下贱的事情,即使是面临饥饿的威胁。
蔡琰接过来一看,是一大块还冒着点热气的羊骨头。
她看了呼延豹一眼,然后开始了自己的晚餐。
在融融的夜色中,蔡琰坐在地下,慢慢啃起了这难以下咽的羊骨头。
没有谁能够耐得住饥饿,除非,你下决心要饿死自己。这种羊肉,平日里蔡琰是绝对不会吃的,因为没有任何佐料。在家乡,吃羊肉起码要放上八角和葱姜蒜等等。这种直接烤熟的羊肉,不仅洗得不干净或着根本就没洗,又放得凉了些,浓重的膻腥味道实在难以下咽。可是现在,她也只能将就了。
其实,蔡琰现在想死也不可能。因为,呼延豹在身边。许多匈奴的士兵在旁边。他们不会听任一个汉朝的女子在半路上饿死。尤其是这么美丽优雅的一个女人。这些女人是他们的战利品。他们要带回匈奴去邀赏。他们要把这些女人作为自己日后的性奴,慢慢享用。
吃完肉,她又接过了呼延豹递来的羊奶。她刚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呼延豹见状,又递过来一壶水。羊奶和水都是用那种牛皮做的水壶盛着的。
吃罢晚饭,他被呼延豹请进了一座帐篷。
呼延豹指指帐篷里面的一个位置,意思是那是你睡觉的地方。
她看了看呼延豹。又看了看地上那一块羊皮,很快地躺了下来。
她回头看了看呼延豹,他在靠近帐篷门口的地方坐了下来。他并不看她,而是迅速躺了下去。
她想,如果呼延豹对她欲行不轨,她就大声反抗,以死抗争。
除了自己在家里从小被父母和社会舆论所灌输的贞洁观外,她绝不能容忍这些异族男人侵犯她的身体。看到他们黝黑粗壮且肮脏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容忍……。
好在,呼延豹似乎并没有冒犯她的意思。他一动不动地睡在那里。
其实,呼延豹心里明白,这个女人是一个珍品。这种珍品绝对是应该贡献给大王的。自己绝对不可染指。否则可能鸡飞蛋打一场空。
蔡琰睡不着。不光是身上的寒冷。深秋的夜间,已有几许凉意。但是更让她无眠的是,自己的处境和未来。
她不敢想象,到了匈奴国之后,自己又会面临怎样的厄运……?
除了草原上偶尔吹过的凉风,四周静寂的可怕。
一路向北,向西。
逐渐地,汉族的村镇消失了。
中原的金秋大地,满目皆是的稻菽|、玉米高粱以及蔬菜瓜果的田野不见了。
映入蔡琰眼帘的是广阔无垠的大草原。草原似乎连接着天边。放眼望去,在天底下,一碧千里,苍苍茫茫。四面都有小丘,平地是绿的,小丘也是绿的。不时地,会看到散落在草原上的星星点点的羊群。羊群一会儿上了小丘,一会儿又下来,构成了草原独特的景色。偶尔,会看到几顶散落的帐篷。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蔡琰坐在呼延豹高大的褐色马上,经过数十昼夜的行进,逐渐走入了西北腹地,南匈奴的地盘。
一路上,匈奴士兵们继续大施*威。
有一对母女,同时被掳掠。这一天,到了歇息吃饭时,母亲来到女儿这边,企图跟她说几句话,立即有匈奴士兵过来,把母亲与女儿分扯开来。母亲因为不满意,说了几句,匈奴兵一脚就把母亲踹到在地,并且拔出身上利剑,表情凶狠地诅咒着,举刀做威胁状。虽然语言不通,但蔡琰明白,那意思就是说,如果你再罗嗦,我就一刀宰了你!
连日风餐露宿,加上食物不习惯,有几个妇女已经病倒了。她们显然行动迟缓,不思饮食。匈奴兵凶狠地用鞭子抽打她们,直打得衣衫破烂,鲜血淋漓。临出发时,把无法行走,哭哭啼啼的她们,像一件行李似地,拎起来横放在马匹后面。
一路上,无论白天还是夜晚,被掳掠的妇女们哭泣声不断,她们的眼泪流成了河。
每餐食物依旧是烤肉。把整只羊或者大块牛肉架在木头上烤。蔡琰知道那些肉根本没有清洗过。匈奴兵用锋利的刀子,把带血的肉一块块割下来放到支架上。而且,他们显然没有烤熟就取下来吃了。因为那些肉上面还有殷红的血丝。
呼延豹对蔡琰还算客气。每餐给她端来切好的肉,还有牛皮水壶盛着的清水。她不习惯喝羊奶,他也就不再给她。
蔡琰的心,随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变得无比苍茫而失落。
她不晓得走到哪里是这次行进的终点。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境遇。
她只知道,自己和这些被掳掠妇女现在的处境,是求生不得,求死无门。自己就像江河湖面上的一根小草,随波漂流,不知归宿在何方。
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苍天啊,我究竟犯了什么过错,竟要承受如此痛苦?!大地啊,你难道不能使出魔法,让邪恶之人统统消失?
她无比想念九泉之下的父母,不知他们可曾知晓,女儿此时正在遭遇如此劫难?!
初秋的西部草原,已是朔风渐起,气温逐渐下降。
蔡琰等被掳掠的汉族妇女,仍旧穿着单薄的衣衫,不由得感到寒冷侵袭。
看到蔡琰双手抱肩,在冷风中发抖的样子,呼延豹一手策马,一手把蔡琰紧紧地搂在怀里,用他的体温暖和着她。
凭良心说,呼延豹对自己还是不错地。蔡琰感觉,这个匈奴头目还算有人性,虽然语言不通,他总算对自己比较照顾,而且没有打骂。这是蔡琰于万般苦之中,稍稍得到安慰的一点。
这是一片大帐篷组成的营地。也就是南匈奴的首府所在地。
蔡琰看到,匈奴人普遍住于蒙古包式的“穹庐”(半圆形毡包)中。后来,当蔡琰长住在这里后,她仔细观察了这种“穹庐”的建造过程。他们先用皮条、木棍架起下大上尖的锥形支架,外面覆盖兽皮或毛毡,再用毛绳勒束。这就是匈奴人的“家”。
这种“穹庐”在左贤王居住的大营所在地,大约有大大小小几十个之多。不过有的厚实些,美观些,有的简陋些,难看些而已。
终于结束了几十天的行军,蔡琰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有些变形了,骑马骑的。
被掳掠来的女奴们,一个个不是衣衫褴褛,就是遍体鳞伤。她们的头发都已经结成一团团,一个个面如土色,消瘦不堪,痛苦得无以复加。
结束了长途跋涉的妇女们,围成一团坐在草地上。一个个眼神中流露出惊慌和迟疑的眼色。她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下一步是什么。
那些匈奴士兵们也暂时解散了,原地休息。
呼延豹把蔡琰抱下马来之后,就走到其中的一顶大“穹庐”里面去了。
蔡琰走过去,和那些被掳掠的妇女坐在一起。
“哎,我说,你这位姑娘,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
蔡琰循声望去,只见自己旁边不远处,有一位约莫40岁的中年妇女在向自己问话。
“嗯……我是陈留蔡家的。我父亲是蔡邕。”
“哦,你就是蔡大人的女儿啊?听说你是个神童,很小就会背诗啊?”这位中年妇女模样也还周正,看起来身体也不错,挺精神的。难怪匈奴还能看上她。
“大嫂,你是……哪里人啊?”
“俺是南阳郡的人。俺姓周。”中年妇女自我介绍说。
“哦。那,我就叫你周嫂,行吗?”蔡琰道。
“嗯哪,行啊。我叫你蔡小姐?”
“好。”
两个人迅速成了好朋友。互相倾诉着自己的家事,以及被掳掠来的经过。
原来,周嫂的丈夫就在那天被匈奴兵杀死了。因为他企图阻止匈奴人带走自己的妻子。
周嫂说起丈夫的死,立即眼泪汪汪地,抬起衣袖擦去泪水。
蔡琰也告诉她,自己发父亲乱世死于非命的经过,以及母亲随父投河而死的经过。
这一群汉族妇女,都在互相倾诉着,以此来打发时光,减少对未来命运的恐惧。
终于,呼延豹从那个大“穹庐”中出来了。
跟在他后面出来的,还有一个约莫40——50岁的匈奴妇女。这个女人走到蔡琰这群汉族妇女面前,用手势告诉她们,让她们跟着自己走。
这群衣衫褴褛贫病交加的女人,跟着她,走向另一个较小些的“穹庐”。
蔡琰正打算跟在周嫂后面一起走,却没料到呼延豹走过来,把她的衣服扯了一下,意思是你留下,不要跟她们一起走。
蔡琰惊愕着,迟疑了一下。可是她没有选择,也没法询问——语言不通。
呼延豹把蔡琰领到另一个更小的“穹庐”里面。
蔡琰随意打量了一下,这个“穹庐”虽然小,但是里面的摆设和铺盖、器皿看起来都不错。
这个匈奴少女看上去长的很壮实。她的脸庞红得发紫,头上扎着长长的发辫。
少女走出穹庐。过了一会儿,她又进来,手上端了一大盆水。那水是温热的,冒着热气。
少女对着蔡琰做了个脱衣的动作,然后又是洗头的动作。
蔡琰终于明白了,这是让她洗头,洗澡。
她把自己那长长的头发解散开来。原本戴着金钗银簪的头发,数日没有梳理,钗环丢失了许多。多日不洗不梳,头发肮脏且早已粘结在了一起。
蔡琰弯下腰,把头发浸在铜盆里。这时候,那个少女走上前来,帮助蔡琰洗头。她用皂角为她洗头,轻柔轻擦。洗完之后,帮她把长长的头发用布擦干,然后挽起来,用彩色绳子扎起来。
少女又从穹庐里面拿出一只木桶,然后不知到哪里拎来了温水,帮助蔡琰擦身。
看到蔡琰不安的眼神,少女走到穹庐的门口,把门拴紧。
蔡琰的衣服原本是美丽鲜艳的绫罗绸缎,在长达数十日的长途跋涉中,在风吹日晒雨淋后,衣服全部褪去了本色,且已经破损凋零。
当蔡琰简单地擦洗了自己的身体后,少女已经手捧一件匈奴女性的衣服在一边伺候着。
那是一件淡黄色长袍,蔡琰穿上觉得很宽松。长袍外面穿一件紧身的马甲坎肩。坎肩是枣红色的,上面绣着彩色的花纹图案。
待蔡琰穿好衣服,匈奴少女就走上前来帮她梳头。梳起发辫后,再戴上匈奴的发饰。匈奴的发饰是那种挂在头发上面的环形大串珠。
匈奴少女看了看蔡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待蔡琰洗好梳好,一切收拾停当后,她听到穹庐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她忍不住走到穹庐门外。
站在一群匈奴人中间的呼延豹,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黄色的锦缎长袍更显出他的精神和威风。
他似乎是宣布了集合的命令。刚才那些席地而坐的匈奴将士们,立即站起来拍成一个方队。
这时候,蔡琰看到那些与她一样被掳掠来的汉族妇女,也被排成了队伍,站在那些匈奴将士的对面。她们看来也和蔡琰一样,都已经简单地梳洗过了,换上了匈奴人的服装。
他似乎在大声宣布着什么。然后,从匈奴将士的队伍中走出来一个人,站在距离呼延豹不远的地方。
一个匈奴士兵从不远处的一座穹庐中走过来,他手中捧着一个蒙着绸缎的圆盘,上面放着一些首饰。
匈奴士兵把盛着首饰的圆盘端过来,走到那个人面前。
那个人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拿起盘中的首饰,装进了自己长袍里面。之后,他返回到自己的队伍里。
接着,随着呼延豹的话音,又从匈奴队伍里走出来一个人。
然后,又是重复刚刚的一套仪式。
蔡琰明白了,这是在分发战利品。看起来是论功行赏。因为每个人的赏赐都不一样。当然是从大到小,从重到轻。
一路分发下来,已经用去了不少时间。对面的汉族妇女,身体弱的都有些站不住了。
那个战功最显赫,第一个被叫出来领赏的男人,又一次走出队列。这一次他得到的赏赐是女人。他微笑着走到那一群被掳掠来的妇女旁边,然后他一边从她们身边走过,眼睛一个个地从她们身上扫过。终于,当他扫视完一圈以后,把目光停在了一位妇女身上。
他走过去,把那个被他选中的妇女一把拉出人群。
那个妇女惊叫着,后退着,眼神恐怖,似乎他要把她拉去屠宰场。
那个男人走上前去,不顾女人的惊叫,一把拉过她,两手一抓,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起来,然后往自己肩膀上一扛,大步离开人群,向着远处走了。
妇女仍然在那个匈奴大汉的肩膀上挣扎着。
匈奴人群里议论纷纷。
被掳掠妇女群里一阵骚动。
然后,如同前面进行过的程序一样,第二个匈奴将士出列。照旧,他也来到被掳掠妇女你堆里,选择了其中一个女人。
或许他的个头矮一些,力气没有那么大,他没有像第一个人那样扛起妇女,而是挟持着那个妇女离去。那个妇女照例惊叫着后退着,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但她还是被拖走了。
接下来是第三个,第四个……,以此类推。
那些妇女如同抢来的金银财宝一样,转瞬间就被瓜分完了。
场地上还有不少没有分到财宝和妇女的匈奴人。
呼延豹对他们进行了一番演讲。之后,他们呼啦一下散去了。蔡琰想,呼延豹可能说的是让他们继续努力,争取创造战功,下次得到更多的赏赐。
人们都离开了。草地上只剩下呼延豹和蔡琰,还有那个服侍蔡琰的匈奴少女。
呼延豹走到蔡琰面前,似乎是欣赏似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对着那个匈奴少女说了几句话,就独自离开,走进了那个大穹庐里去了。
蔡琰忽然心里一阵发紧: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她心里忽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要把我分配给谁呢?是呼延豹?还是……。
她一想起匈奴人那黝黑的肤色,粗壮的身体,以及他们身上那一股跟牛羊肉类似的腥膻味道,心里就感到一阵恶心,就有呕吐的感觉。
谁会成为自己的“主人”?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遭遇?
不管怎样,蔡琰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命运也和那些妇女一样,最后被某个匈奴男人领回自己的“穹庐”里去,做他的女人,他的奴隶。
一直到太阳偏西,晚霞绯红,也没有看见谁来领蔡琰离去。
难道自己可以单独生活吗?蔡琰心里产生了许多疑问。可是,没有人回答她。语言不通,她只有像个傻瓜一样,等待着被人处理,被人分配。
夜幕降临的时候,蔡琰被那位匈奴少女叫回了那个小“穹庐”
***********卷四是写蔡文姬在匈奴的生活,包括她与左贤王丰富的感情片段。相信不会让亲们失望。
蔡琰-莫雨晴在匈奴少女伺候下,在那个小“穹庐”,也就是小蒙古包里,自由自在地生活了两天。
清晨,蔡琰起身后,匈奴少女端来洗漱水,而后端来早饭。早餐一般是奶茶,奶酪和一种小饼。午餐是手抓羊肉。这里的羊肉是切成小块的,还沾了花椒和辣椒等佐料,比较好吃。晚餐一般较少,多数是吃中午剩的。
没事的时候,蔡琰就走出穹庐,遥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看天上云卷云舒,看地面风吹草低,看星星点点的牛羊。
当然,心里更多地是思念家乡。家乡的麦田稻浪,家乡的亭台楼阁,家乡的小桥流水,家乡的姹紫嫣红……思乡的泪水悄悄地饱含在她的眼眶里。
家乡,距离这里非常遥远。但是,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回去。她在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
第三天,早餐后,呼延豹来了。他走进穹庐后,先是深深地注视着蔡琰,看了足有一分钟样子。然后,她走到匈奴少女身边,对她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匈奴少女立即走出门外。
过了一会儿,这个少女回来了。她手里捧着一个包裹。到了蔡琰面前,她打开了那个包裹。里面是一套崭新的匈奴服装,当然是给蔡琰穿的。
她用手势告诉蔡琰,请她换上这一套衣服。
这是一件乳白色锦缎长袍,外面罩着一件小马甲,是玫瑰红色的,相当艳丽。还配有一顶同样颜色的帽子,帽檐是白色的小羊羔毛做的,帽子顶上有一个好似动物尾巴的小尖顶。
蔡琰不敢怠慢,赶紧换上这一身新衣服。原先那一身看起来有些旧,想必是有人穿过的。
衣服穿好之后,匈奴少女不知又从哪里找来一串大珠子,套在蔡琰脖颈上。
服侍蔡琰穿戴完毕,匈奴少女往后面倒退了好几步,仔细端详着蔡琰,像是在观看自己制作的一件艺术品。
然后,她十分满意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呼延豹进来了。
他的目光,像一把犀利的刀子,从蔡琰的上身一直看到脚下。蔡琰脚上穿的是一种白色小靴子。
看完之后,他的目光也流露出一种满意的神情。然后,他对蔡琰做了一个“跟我走”的手势。
蔡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小穹庐,来到外面的草地上。
秋风吹拂着蔡琰的脸颊。秋天的风已经有些凉了。好在她穿的衣服是那种双层的布料,中原人叫做“夹袄”的,比较御寒。
她跟在呼延豹身后,从一个又一个“穹庐”旁边经过。
这些穹庐,乍一看似乎都差不多样子,仔细观察其实外观都有差异。一般地,四周都是圆形围起,上面顶部为半圆。外墙一般为白色,房檐及顶端镶嵌有许多装饰品。这装饰品就各不相同了。有红色,绿色,蓝色,黄色,多为花边之类。另外,每个穹庐的门也各不相同。
呼延豹带着她来到一个相当大的穹庐门口。这一个穹庐的气派非常不同。
首先,它的外墙全部是金黄色的,这是独一无二的。而且,它的门不是像其他穹庐一样,直接位于草地上,而是在好几曾台阶之上。环绕着穹庐四周,有一圈类似城墙似的保护墙。外墙之上,一层层的花纹,很细致很精美,绝不像其他穹庐那般潦潦草草。它的大门是红色的,门扣又是金黄色,颇有些像中原地带大户人家的门。而且,这个穹庐周围还有一些圆形小窗。
进入穹庐里面,阔大奢华的摆设更让蔡琰眼花缭乱。
首先是美丽的地毯。各式各样的绣花地毯铺满了地下。墙上除了挂着弓箭和利剑之外,还有许多兽皮。有老虎皮,豹子皮等等,还有牛角鹿角等。
面对着门口正中,席地而坐的是一个面貌威严的匈奴男人。旁边有两个丫鬟模样的侍女,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也站在一旁。
呼延豹面对那个威严的男子,双手一和低头做行礼状,最里面说了几句蔡琰听不懂的匈奴话。
想必这是个大头领了。蔡琰心说。
呼延豹走到蔡琰面前,做手势让她向前走。蔡琰跟着他,走近那个面目威严的大头领。
走到距离那个大头领不远处,呼延豹看了她一眼,然后面对头领单脚跪了下来蔡琰也模仿他的姿势跪了下来。
这时候,一切忽然静了下来,没有一丝声音。
蔡琰感觉到有人走到她面前来了。那个人伸出右手,把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面对自己的,是一个匈奴中年男人清晰的脸。
这个男人面目宽大,肤色黑黄,一双浓眉下的眼睛虽然不大但是炯炯有神。他嘴边留着八字胡,下巴则是浓密的络腮胡,嘴角略微上翘,更显出几分威严来。
他抬着蔡琰的下巴看了一会儿,对着呼延豹说了一句匈奴语,然后微微一笑,放开蔡琰,坐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
这就是自己未来的“主人”?蔡琰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个匈奴头领会这样对待自己。
这个男人,就是史书上记载的南匈奴左贤王。
公元194年,匈奴南单于——于扶罗死亡,弟弟呼厨泉继为单于。于扶罗之子刘豹被授予左贤王称号。
左贤王在匈奴中的地位,仅次于匈奴最高首领单于。一般是由单于的儿子或者弟弟来担任,在这个位置上继任单于的人为数众多。
见过左贤王之后,蔡琰便被人领导了另一个较小的穹庐里去。这里才是蔡琰未来的住所。
这个穹庐与蔡琰原来住过的那个差不多大小,但是内部装饰和摆设大不相同。这里面铺着花色鲜艳美丽的波斯地毯,还有各种作为被褥的兽皮。墙壁也用深红色布匹围起来,看上去干净整洁。
这里有另一个匈奴女孩子,原先服侍蔡琰的那个女孩也在这里。看到蔡琰进来,原先那个女孩子冲她笑了笑。
女孩子请蔡琰坐下。然后从旁边的铜壶里到了一杯奶茶递给她。
蔡琰一直喝不惯奶茶的味道,但是她强迫自己接过茶盅,忍住恶心和了一口。我必须学会喝奶茶。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晚餐是比较丰盛的。有手扒羊肉,牛奶,奶酪,甚至还有蔬菜,还有一种烤饼。这是蔡琰离开家乡以来,第一次吃到面食。她贪婪地吃着烤得焦黄的面饼和蔬菜,喝着牛奶。
吃完饭,一切收拾完毕,蔡琰坐在了自己新的“床上”——那是条兽皮褥子,下面垫着厚厚的干草。
夜幕降临了。匈奴少女点起了酥油灯。
蔡琰这时看见的左贤王,似乎比第一眼看到的更加高大威严。他面庞宽大,双目炯炯,似乎能够穿透人的内心。他肩宽体壮,看起来力大无比。他身穿绣着鸟兽图案的黄色锦袍,腰间束着一条带子,挂着一把利剑。他的头上戴着那种半圆形帽子,帽子顶端是个长矛般的黄色尖刃,周边有红色的流苏垂下来。
他站在门口,先是看了蔡琰一眼,然后,又看了看那个伺候蔡琰的匈奴少女一眼。那个女孩子很快就退出去了。
左贤王向前走到蔡琰面前,看着她笑笑,似乎是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人高马大,蔡琰感觉似乎是一座小山矗立在她的身旁。
他的手掌像个大蒲扇,虽然只是轻轻一碰,蔡琰已经感觉到他手掌的力度,她的身体不由得向旁边移了一下。
左贤王走到穹庐最里面,在那个铺着兽皮的“床铺”旁边停下来。他先把帽子摘下来挂在墙上。然后取下佩剑,同样也挂在墙上,最后解下腰间的带子,把身上的袍子脱下来放在床边。
蔡琰看到他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袍子。
其实,这时候的蔡琰,并不知道他就是左贤王。她只知道这是一个头领,是个比呼延豹职位还要高的大头领。
蔡琰这时候还不懂匈奴语,她跟匈奴人的交流,还仅限于用手势和眼神。
左贤王高大雄壮。穿着白色袍子的左贤王,更加壮硕。
蔡琰心说,用“虎背熊腰”这个词儿来形容他,一点都不过分。
当蔡琰呆呆地看着左贤王时,他嘴里叽哩咕噜说了一句什么话,蔡琰当然是听不懂。
或许是看到蔡琰没有什么反应,左贤王抬起右手,向蔡琰做了个“请你过来,到我身边来”这种手势。
蔡琰心里极度紧张。其实,刚刚看到他走进来时,她心里已经很紧张了。凭感觉,她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她今后的主宰,就是掌握着她今后的命运,掌握着她在匈奴未来生活的男人。如果自己不能让他高兴,不能让他满意,那么,等待她的,或许就会是鞭挞,侮辱,甚至死亡……。
从中原到漠北这一路上,她看到了太多的匈奴将士欺侮汉族妇女的场面。自己之所以没有遭受这些凌辱(其实蔡琰在路上并不是十分听话的),恐怕是出于呼延豹的考虑。他不想让蔡琰身上留有伤痕,他不想让左贤王看到一个被凌辱过的女人。
蔡琰有点诚惶诚恐地,迟疑地向前走。逐渐接近这个语言不通,看起来虎背熊腰,留着满脸络腮胡子,似乎有点像动物一般的异族男性。
当她终于走到左贤王面前,坐在虎皮褥子上的左贤王,看到她过来似乎又微笑了一下。他坐着的高度都比蔡琰的身高低不了多少。
然后,让蔡琰猝不及防地,左贤王一把将她拉过来,放到自己怀里坐下。
左贤王是盘腿坐在老虎皮上的,蔡琰一下子落入了他的怀中。在高大魁梧的左贤王怀里,娇小的蔡琰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坐在父亲的怀里。
左贤王开始抚摸蔡琰。
他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在蔡琰白皙娇嫩的脸上摩挲。
蔡琰感到了他手掌的粗糙。
那是一双打猎的手,是一双经常披荆斩棘的手,是一双时常经历野外风霜严寒的手。手上有刀伤,有裂痕,还有冻疮。不久以后,蔡琰终于熟悉了这双手。
可是此刻,蔡琰的脸上,感觉到的是如锯齿般的揉搓,带着些轻微的疼痛。
她很想把这双手从自己脸上拿下去,可是她不敢。首先语言不通,再说不知道这个头领是个什么脾气,如果惹怒了他……她只能忍着。
这双大手终于放开了她的脸。但是,他的头,他的嘴唇向她的脸压了下来。
左贤王一手扶住蔡琰的腰部,一手撑住她的脖颈,开始在她的脸上和嘴唇上疯狂地吻起来。
蔡琰没有任何防备,被他疯狂的热吻闹得透不过气来。她很想躲避开来,她很想说“不要……”,可是,她的嘴巴被死死地吻住,身体被死死地固定住,既躲不开也说不出话。
左贤王疯狂的热吻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吻得蔡琰透不过气来,差一点就要窒息了。
让蔡琰窒息的,不光是他迅速而热烈的激吻,还有他身上的那一股气味。
生活在大漠草原上的匈奴,以打猎和饲养牛羊为生,吃得是动物肉类,喝的是动物乳类,蔬菜及稻麦食品很少。他们身上都有一股牛羊类动物的那种膻腥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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